1.
我家在西北的一个小乡村,村里很多女孩子初中就辍学外出打工,反正是要嫁人,多读两年书还不如出去打工挣嫁妆,这是大家的共识。
前段时间36岁女子当奶奶的新闻,在我们那儿不过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在这种环境下,供我去县城读书的爸妈成了异类,为了供我和我弟上学,也为了逃离村里的口舌是非,爸妈举家搬到县城卖菜养家糊口。
天不亮就要去进菜,忙到很晚才收摊,刚开始租不起摊位,就在路边摆摊,慢慢有了点积蓄,盘下一个蔬菜店。
爸妈做生意实在,从不缺斤短两,一把葱两头蒜,能添则添,回头客越来越多,又捎带着开始卖水果,店里越来越忙,为了方便顾生意,爸爸索性吃住都在店里。
看到爸妈如此辛苦,我和弟弟会抢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做饭,他洗碗,我扫地,他倒垃圾,周末时候我们就一起去店里给爸妈帮忙。
学习更不需要爸妈操心,从来没有报过辅导班,但是我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顺带给弟弟做免费辅导。
周围邻居很和善,经常夸我们姐弟俩,那时候我们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代表。
高中时候,爸妈三令五申不让我去店里,在家好好学习,我明白他们一片苦心,所有劲头都放在学习上,收到的一些情书巧克力,全都原封不动地退回。
争强好胜的性格大概就这样渗入我的血液中,最终不负众望考上中国政法大学。
爸妈高兴得难以言表,竟然免费送菜三天来庆祝。
2.
开学时候,爸妈闭店,带着弟弟一起去送我上学,这是我们全家第一次远行,一路上都很兴奋。
安顿好后,爸妈嘱咐我好好照顾自己,钱不够用打电话,红着眼眶走了。
大学里身边很多同学出双入对,我过得很充实,一心扑在学习上,实在抽不出空来应付那些送饭,打水,约上自习的男同学。
毕业后我被推荐到律所实习,很快成长为师父的得力助手,一次胜诉,东家请吃饭,师父带我赴约。
就是在这次饭局上认识了杨帅,出于礼貌,互留了微信。
只是没想到杨帅竟然对我开启死缠烂打的追求模式。鲜花,外卖,咖啡,层出不穷。
我明确拒绝后,他仍旧我行我素。索性给前台打好招呼,鲜花直接插到前台花瓶,咖啡和外卖自己享用,其余贵重物品一律拒签。
多多少少从合作过的客户口中听过他的家世,有钱有闲的富二代,还有身高和脸蛋加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我对这样的公子哥不感兴趣,大都是一时兴起,追女孩子的惯用手段罢了,等那股子热情过去就好。
两三个月过去,杨帅又一次登门时,看到正在喝咖啡的前台和桌面上的花,气得跳脚:“我需要一个解释!”
战战兢兢的前台把杨帅引到我面前。
3.
我正忙得焦头烂额:“我给你说过N遍了,你不听,还非订,浪费可是原罪,就让前台帮忙消化了。”
“中午我请你吃饭。”杨帅摆着最臭的脸说着最软的话。
“你看到了,我忙得快四脚朝天了都,没空。”直接拒绝。
“我得知道你为什么讨厌我。”他可怜巴巴地说。
我有点儿无奈:“谈不上讨厌,只是圈子不同不想去融。”
“那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嘿,有点儿得寸进尺。
“我中午真没空,什么时候有空了再说吧,我还在忙。”我开始下逐客令。
“你什么时候有空?给我一个确切的能请得动你吃饭的时间,我马上就走。”杨帅一脸认真和悲壮。
看来是打算耗下去了:“今天需要加班,预计晚上七点半结束。”
“好的,一言为定,七点半我来接你。”不等我说完,杨帅就接上话,说完欢天喜地走了。
呵,想不到男人的脸也会变这么快。
4.
七点钟,杨帅就已经到了,安安静静坐在那儿等我,等我忙完喘口气儿一看表已经八点多:“抱歉让你久等了,今儿我请客。”
“好。”答应得很爽快。
办公室楼下店里饭菜上来,我就开始狼吞虎咽,边吃边说:“我中午到现在一口水都没顾得喝,饿死了,你也快吃。”
一顿热饭菜下肚,胃和心情都熨帖了许多,才有心思听杨帅吧啦吧啦。
听了半天我捋出来了重点:我跟他认识的所有女的都不一样——清冷。
我总结了下:“我不是清冷,充其量是跟你不熟。而且比较理智而已,可能因为法律条文背多了。”
“你看到的只是表面,我不是你喜欢的清冷款,顶多算是个理智型,所以以后别缠着我了。你吃饱了没?吃饱的话就各回各家。”
“我没有。”杨帅耷拉着脑袋。
“没有你就再吃点儿,不够了再叫。”
杨帅赌气似的要了一碗面条,吃得哧溜哧溜响,边吃边嘟嘟囔囔:我就是喜欢你啊,反正我就认定你了……
我笑笑不说话,自顾自看手机里的开庭案例。
“我吃饱了。”杨帅看着我说。
乖乖等我结完账,杨帅说:“这次你请,下次我请。”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5.
这么一来二去,杨帅像狗皮膏药一样彻底揭不掉了。
足足贴了一年时间,我开始考虑给他个名分,毕竟,长得干净,182的身高,一年时间也没整什么幺蛾子,总不能因为他的家世,一票否决。
所以在他又一次表白的时候,我说:好!这个猝不及防的回答,给他弄傻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手足无措。这还是那个花花公子吗?
“但是约法三章哦。1.不可以干涉我的职业生涯。2.感情洁癖,必须洁身自好。3.关于未来,有商有量。”
“没问题!”杨帅毫不犹豫地答应。
交往三年,我俩几乎没有吵过架。杨帅除了爱玩,没有事业心,哪儿看着都挺顺眼,身上那种自然的松弛感,是我最喜欢的。
我一如既往忙碌,工作中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他一如既往关心,工作之余一起做回小孩儿。
三年关口他带我见家长,虽然见过很多有钱的客户,但还是有点紧张,毕竟这有可能是未来公婆。
杨爸杨妈客气中透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疏离,不痛不痒地提到需要做婚前财产公证。
一方面图钱的可以自行撤退了,但对我而言,这根本不是个问题。整个公证过程无比丝滑,杨帅一度担心我翻脸,还觉得我受委屈,但是看我云淡风轻,终于放下心来。
6.
婚事提上日程,双方父母会面,爸妈坚持给我40万做陪嫁。
婚后一年,师父举荐我为律所合伙人,更加忙得焦头烂额。
公公被合作伙伴摆了一道,气得突发心梗入院,好在抢救及时捡回一条命,必须卧床静养,但公司里一堆烂摊子急需有人收拾。
没有老掌柜在前面顶着,杨帅一个头两个大,我只能果断抽身辅助他,师父非常惋惜,但这个时候我别无选择,必须站在他的身边。
杨帅人前做事,我做背后军师。诸事需要从头开始,下班回医院,向公公汇报工作,沟通进展,商讨解决方案,晚上回去学习,头都快学秃了。
但是商场瞬息万变,杨帅实在应付不来,公公还在医院躺着,我硬着头皮顶上冲锋陷阵。
公公出院时候,我基本料理好了公司的大头小绪,公婆对我态度开始转变,公公休整一段时间后,重回公司。
我打算回律所做老本行,但是公公执意留我,说我有经商管理天赋,要手把手,传帮带。
天赋是其次,熬秃的头才是重点,没有白看的书,白经的事。身在律师这行,尔虞我诈,见得数不胜数。
想想我那天真的老公,这一摊子,还只能我来。
7.
可是没想到,跨行业学习强度之大不禁给我快熬秃了,还给我熬吐了,吐得昏天暗地,杨帅心疼不已,吐着吐着脑子一闪:“我不会怀孕了吧?”
验孕棒上的两道杠宣布,我们要步入三人世界了。
除了初期的孕吐,整个孕程比较安稳,女宝团团出生,杨帅乐得像个傻子,婆婆含饴弄孙,爱不释手。公公也想退休逗娃,可我还在坐月子啊。
两年后,公公如愿退居二线。在我带领下,三年时间,公司业绩翻了四倍。
我享受冲锋陷阵,一切尽在掌握的掌控感,杨帅与我互补,带娃,上早教班,幼儿园,参加各种亲子活动,过得好不惬意。
忙碌之余,我俩偶尔把团团丢给公婆,出去过一把二人世界。如果说商场是战场,那我们的家就是能量补给站,因着杨帅做后盾,我才能如此游刃有余,能量满满。
一天下午感觉身子乏不舒服,提前下班回去,进别墅院,厅门没关,听到公婆说杨帅:“你啊,从小不着调,就知道玩,目前为止做的最靠谱的一件事就是找了个好媳妇儿,这是我们老杨家修了几辈子福气啊。你可不许胡搞。”
“那哪儿能呢,我跟闺女这后半辈子的幸福可就指望我媳妇儿啦。”杨帅依旧嘴贫。
我哑然失笑,不是这样的,可能你们仨都得指望我,毕竟现在我肚子里还有一个,刚测出来,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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