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9日晚间,第七十届柏林电影节落下帷幕。由伊朗导演穆罕默德·拉索罗夫(Mohammad Rasolouf)执导的《无邪》(There Is No Evil)一举拿下金熊奖,这也是继2012年阿斯哈·法哈蒂的《一次别离》和2015年贾法·帕纳西的《出租车》之后,伊朗电影在十年内第三度问鼎柏林电影节最高荣誉。《无邪》以四段故事就死刑的意义提出一连串道德的拷问。很多观众可能会产生疑惑:为什么又是伊朗电影?

伊朗的电影一次别离属于表现主义(以一次别离为例)(1)

不得不承认的是柏林电影节对于这类有政治影射影片有别样的喜爱,但是更多的是影片本身的优秀。对于现在还无法亲自观看这部电影的观众来说,我们或许能在另一部电影中找到答案——《一次别离》。

伊朗的电影一次别离属于表现主义(以一次别离为例)(2)

《一次别离》中影射的伊朗社会

这部电影在当年打败了张艺谋导演冲奥的野心之作《金陵十三钗》,获得金球奖、奥斯卡以及亚洲三大奖上的最佳外语片,并且在第61届柏林电影节上包揽最佳影片、最佳男女演员奖,一如今年的《无邪》。

影片《一次别离》通过镜头,剪辑,场面调度等元素展现了两个伊朗家庭的难以言明的家庭矛盾。在朴实的场景与现实风格中营造出了一份令人屏息的压迫性氛围。

类似于这种写实的影片,手持镜头的运用非常常见。没有推轨等其他拍摄设备的协助,这种晃动的镜头给你以真实感,仿佛整个故事都是我们亲身经历所发生的,始终使用手持镜头也营造出了无法回避的压迫性氛围。我们会发现这种镜头的抖动经常出现在影片热人物出现矛盾 的时候:一开始夫妻想要离婚的时候,后来夫妇二人医院寻人面对正在查询的护士,抖动的画面多体现了角色焦虑的心情,一种紧张感的带入。

伊朗的电影一次别离属于表现主义(以一次别离为例)(3)

其次,手持镜头下并使用一些摇移的跟镜头拍摄,使画面保持运动的状态,还通过使用长焦拍摄,令镜头的移动幅度加剧,强化了冲突时的混乱感。两者都将压迫性的氛围以视觉化的方式传递给了观众,丰富了观众的视听体验。并且影片虽然使用手持镜头,但并没有过多使用长镜头,而多是采用跳切的方式,画面往往是在两个对峙的人中相互跳转,加速了人物的动作并突出了环境的行为,仿佛省略掉了一切无意义的内容,使气氛处于一种被压抑的焦躁的氛围中。

而电影中对于镜子的运用也颇有深意。在全片的室内场景中,设置了大量的井字型窗格,通过运用框架式构图,表达了人物处于困境的状态,营造出了压迫性的氛围。尤其是影片片尾,夫妻两人各站在走廊的一侧,与身前或身后的窗格重叠,他们依旧无法逃脱于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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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精彩的拍摄和构图技巧之外,影片的故事采取了罗生门式的层层反转,当我们都以为男主角不知道罗芝怀孕的事实时,剧情却开始反转,其实他一直都是知道的;而当我们心中正义的天平偏向罗芝时,她又说出自己曾经遭遇车祸的事实,又开始了一重反转,将故事层层嵌套在一个有些悬疑色彩的事件中,也让电影本身不显示的乏味枯燥。而在这个复杂故事之下,很多事情也发生了改变。电影多出运用对比的手法,来揭示这一系列事件对两个家庭之间的创伤:特梅一家曾经与罗芝一家其乐融融地开展桌上足球,而后来只得对付公堂;曾经天真无邪的女孩苏玛最后露出了仇恨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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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名叫一次别离,而剧情也对"别离"二字有着深层的阐释影片一切展开的原因是女主人西敏的一次别离,推动了故事的发展;影片中纳德的和西敏婚姻的别离,也是两人价值观的疏离:西敏主张息事宁人,而纳德却想要战斗到底,这一点在影片开始关于移民问题的争执终究能窥见一二;罗芝坚定的宗教信仰与复杂现实的别离;女儿特梅与原来诚实以及幸福家庭的别离,为了救爸爸,特梅选择了说谎;小女孩苏纯真善良的别离……而影片最深层次的别离则是国家与人民的别离:女主角希望离开伊朗,因为她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在这种环境里长大。如此种种展示了社会背景下伊朗人民的纠结与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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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多次出现了《古兰经》或者宗教信仰:罗芝在照顾老人时特地打电话咨询帮他换衣服算不算破戒?罗芝的丈夫要家庭教师用《古兰经》起誓纳德不知道罗芝怀有身孕的事实,而最后善良的罗芝也因为最后虔诚的信仰让她最后无法用《古兰经》说谎。虔诚的宗教信仰与复杂的当代社会让伊朗人民心力交瘁,电影用寥寥几笔就刻画出了伊朗社会最深层次的问题。电影运用冷静客观的叙事技巧,以充满关切的镜头语言展现了当代伊朗人的生存状态,看似只是在讲述一个家庭的故事,实质影射了整个伊朗社会的现状,将亲情与伦理、道德与法律、传统与现代之间的纠缠表现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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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电影为什么这么牛?

回到我们一开始的问题:为什么又是伊朗电影?众所周知伊朗是一个正交合一的国家,艺术屈服于政治与宗教意识不争的事实,在很多人眼里,伊朗应该是一片文化沙漠,可为什么他的电影就拍得这么好呢?同样是在审查制度下,带着镣铐跳舞,伊朗电影的如此战绩与国内流量小鲜肉票房为王的投机气候形成刺目的对比,而今年同样的,华语影片在柏林电影节主竞赛中颗粒无收。我们在哀叹国产电影不争的同时也不由得感慨:"厉害了,伊朗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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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忘伊朗是一个有着灿烂历史和丰富文化的国度,它有一个响亮的别称,叫波斯。对世界来说,伊朗一直蒙着一层神秘而迷人的光环,而电影则成了全世界猎奇与窥探伊朗真面目的一扇窗口,我们便可把伊朗社会看个仔细。并且,伊朗是一个有着悠久的历史和文化积淀的地方,尤其是伊朗电影的发展从未落伍于世界潮流,甚至早在上世纪初已经公映了首部本国影片。

比如最为人所熟知的电影《小鞋子》,导演对贫穷的表现确实非常写实。既有贫穷生活里的一地鸡毛,也有贫穷困苦中的一家人的善良和努力,影片没有刻意的渲染和煽情,而是在故事前保持一种克制的深情。当然这部电影也具有了深层次的价值,那就是用一种童贞的方式揭露了伊朗人民的贫富差距,用一样简单的物件"鞋子"来刻画一个家庭的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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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同年2月份,《一次别离》的导演法哈蒂又一次凭借《推销员》为伊朗再添奥斯卡小金人,法哈蒂的最平向来是伊朗的一扇明窗,将纪实美学与戏剧美学巧妙融合,做到既能够紧扣现实主义风格的精神内涵和价值追求,同时又保持悬念和戏剧冲突,让作品不仅观赏性强,而且极富现实意义。在戴着镣铐跳舞的体制制度下,将文本主体形象放置于接受过现代文明教育,却又受限于传统的、民族文化的城市中产阶级,展露出其在现代与传统夹缝中苦苦挣扎的生活,以及这种生活背后不可调和、一触即发的矛盾,这一点在《一次别离》也有所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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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销员》中男主角一方面难抵压力与自身根深蒂固的男权思想,而被唤起了耻辱之心与私有财产不可侵犯的意识,所以必须对老年闯入者实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粗暴复仇;另一方面更高级的思想意识如修养、道德则使他的行动保持克制。艾麦德的道德困境并不只是凸显出伊朗社会特定的文化背景下的特定抉择,而是适用于任何观众的普世化的共情心理。

但我们都知道,伊朗其实并不开放,相反,这个国家十分的保守。上文提到的《德黑兰禁忌》原来是一部真人电影,但为了符合伊朗宗教道德观的限制,影片采用了演员实拍转录动画的方式,绕过文化部森严的审查制度,最终才得以上映。而这次柏林电影节既是短短十年内第三部夺得柏林金熊的伊朗电影,但也是让导演穆罕默德·拉索罗夫和他的朋友贾法·帕纳西一样被困伊朗境内成为第二个因为政治原因无法亲赴柏林领奖的金熊获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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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伊朗的电影没有让我们看到者幕后的一切艰辛,相反,它让我们看到的是即使是在刀尖上的舞蹈,依然可以舞的漂亮。它用行动告诉我们:艺术是由无数个反叛者开拓而来。《无邪》一片的制片人在获奖致辞中,激动地表示,这部电影的拍摄过程十分困难,但是他和导演穆罕默德·拉索罗夫都相信:

"没有战争可以让我们停止想象、同情和爱,此刻在伊朗发生的战争,不是我们的战斗。我会带着金熊千里迢迢回到伊朗,将它交到导演穆罕默德手中;导演会让金熊看到,乱世之中那个原本充满了希望、善意与和平的伊朗。"

既有古时文明的积淀,又与现代文明的交错,伊朗电影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矛盾体制,而其实在近些年来我们也看到了很多以伊朗为代表的这类国家更多的用电影来展示它们的独特性。印度的国宝级演员阿米尔汗的作品给大家打开了另一扇了解印度的窗户,它的优秀电影不用我赘述大家想必都已了解。而去年吸引大众目光的黎巴嫩电影《何以为家》更是聚焦在了难民与儿童这两个深刻话题——生而不养,何以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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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泽明说过:

"电影是如此美妙的东西,我终其一身都还没有完全理解它的本质。"

而笔者想说:

电影是如此强大的东西,世间百态也不过是它定格的一帧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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