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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团结如童话一般,唯一会帮助我们的,只有中国。”当塞尔维亚总统武契奇含泪向中国请求援助时,这番真情“告白”着实让无数国人感动。
中国人对塞尔维亚向来有着极为特殊的情感,说有“过命的交情”毫不为过。
塞尔维亚的前身是南斯拉夫联盟,在上世纪,两个国家曾经历过一样的疼痛。
塞尔维亚人不会忘记北约密集轰炸下的战争阴霾,中国人也永远不会忘记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被美军导弹袭击的屈辱历史。
如今中国国力日益强盛,与其说是通过支援抗疫帮助曾经的铁哥们,不如说是以今日雄姿告慰21年前的自己。
中国的崛起对于曾经的南斯拉夫人想必也意味颇多。
在二战后,由6个共和国组成的南斯拉夫如红日一般屹立欧洲,此后更是发展到和老大哥苏联遥相呼应的地步。
但在1992年,经过一系列内忧外患后,南斯拉夫解体,随后成立的南斯拉夫联盟(塞尔维亚和黑山)接过了前者的衣钵。在2006年,黑山也宣布独立。
对于故国消亡,老一代南斯拉夫人也是心情极为复杂。
皮哥今天要推荐的这部《地下》,就是南斯拉夫“鬼才”导演埃米尔·库斯图里卡写给故土的一封情书。
虽然南斯拉夫已经不存在了,但他这部作品却在诞生后的25年里经久不衰,成为世界影史“故国”题材无法逾越的经典之作。
在豆瓣上更是获得了9.2的超高分,超过68%的人都毫不吝惜地打出了五星满分,获赞最多的评论是: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部电影的牛逼。
一、
在第48届戛纳电影节上,埃米尔·库斯图里卡的《地下》拿下了金棕榈大奖。
这是他第二次拿到金棕榈,第一次是1985年的《爸爸去出差》。
面对库斯图里卡,有一种面对尼采和巴赫金的感觉。那种磅礴旺盛的生命力在天地之间的流转传递,昂扬激奋,生生不息。
也只有面对库斯图里卡,你才会像二十多年前看完《地下》后“北京邮电大学真情流露BBS”上一位网友一样感叹道:“库斯图里卡告诉我们, 艺术片不都是不阴不阳半死不活的模样。”
虽然用“半死不活”这样的词评价艺术片不太合适(有些艺术片的确如此),但这也说明了人们喜爱库斯图里卡的原因:充溢的激情 、浪漫的狂欢 、放肆的宣泄、诙谐的嘲讽。
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字:爽。
库斯图里卡最出色的作品是这部被誉为神作的《地下》。
1995年,随着《地下》在戛纳获奖,库斯图里卡也在国际影坛再度声名鹊起。
虽然在此之前,他早已凭借《爸爸去出差》拿过一次金棕榈。
但彼时库斯图里卡并没有引起广泛的注意,直到《地下》,库斯图里卡才真正成为了一个世界级导演。
当年这部电影打败的是西奥·安哲罗普洛斯的《尤利西斯的凝视》,值得注意的是,这也是一部豆瓣评分高达9分的上好佳作,导演剪辑版时长320分钟合计5个多小时,却让我一口气看完,不舍得快进一秒钟。
在当时,安哲罗普洛斯的名气远比库斯图里卡大得多。
前者作为一名希腊导演,用其充满哲学气息的作品征服了很多人,例如《雾中风景》、《哭泣的草原》、《永恒与一日》。
也正是因为如此,很多人认为是政治原因让《地下》获了奖,一时之间嘘声四起。
那些抗议的人认为,这是评审团为了向南斯拉夫的解体致意。
南斯拉夫,一个充满悲情的名字,一个好像永远被政治洪流裹挟的名字。
更为戏剧化的是,西方评论家又把他视为米洛舍维奇的同党,骂他骗取嘉惠,盗名欺世。
而在25年后,当我们重新追溯这段往事,重新审视这部电影的时候,我们可以说,《地下》值得。
二、
“从前有个国家叫南斯拉夫,南斯拉夫有个城市叫贝尔格莱德......”
随着一段旁白的展开,库斯图里卡把我们引入了一段时间跨度长达50年的历史之中,开始了一个关于荒诞的故事。
充满纷争与动乱的巴尔干半岛从20世纪以来就从未享受过长久的宁静,南斯拉夫更是处于风暴的中心。
一战、二战、内战、铁托独裁、民族与种族冲突......这一切终于让南斯拉夫联邦于1992年4月27日解体。
《地下》对应的历史则是1941年南斯拉夫被德国法西斯占领的时期。
影片主题用库斯图里卡的话说就是:“电影核心主题是说一个精明的男人如何玩弄他的好朋友和其他许多人于股掌,我觉得这故事会让全世界的人都感兴趣。”
这个精明的男人名叫马高,他是一名游击队员。
他和他的好朋友黑仔,为了抵抗纳粹对他们家园侵略,疯狂反抗。
当然,这个“反抗”充满了讽刺和戏谑的意味。
影片开头,马高为庆祝黑仔加入党派而与之共同喝酒、骑马,并请来了乐队跟在马车后面演奏。(注意乐队这个存在,无论什么时候他们就像甩不掉的影子一样哪里都有。)
这种激情与狂欢完全掩盖了战争的残酷、革命的严肃。
战争就如同意外怀孕一样说来就来,于是一帮人进行了一场如《虎口脱险》般的打闹。
动物园被炸毁,里面的动物蜂拥而出,撒丫子乱窜。
动物园是十分有象征意味的场所,它代表了人类对兽性的规训,但炮火的轰炸却释放了一切被压抑的不安力量,暗指战争本身就是对人类理性王国的摧毁,由此失序与混乱成为影片的主基调。
原本残酷的战争场面也因为穿插着黑仔释放性欲的情节,和马高弟弟伊万保护动物园黑猩猩宋妮的场景,而令人感到荒诞不经。
混乱结束后,马高把一帮战友安排进了地窖,影片由此进入了地下阶段。
把战友安排了的同时,马高也顺手安排了战友黑仔喜欢的妹子娜塔莉——
他把娜塔莉和他一起留在了地上,为他独享。
地下的人们,并不是一味地为自己的命运哀叹的普通民众,相反,他们充满了力量,井然有序地造着各种武器,随时为打击敌人而准备着。
一方面,地窖在战火纷飞时庇护着这些人,给予他们安全以及希望。
另一方面,这个地窖又像极了柏拉图的洞穴,具有极大的封闭性和欺骗性。它营造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空间,却也使其中的人很容易成为被操控的对象。
地下世界的人们因一直被战争与仇恨所左右而始终高扬革命斗志,甚至在战争结束之后这种斗志仍被马高所利用。
在马高的谎言下,地下的人们愈发努力地从事军事生产,生产出又多又好的枪械、手榴弹、坦克等各种军事装备。
同样的,这种斗志也显示了南斯拉夫民族好战与仇恨的天性。
也正是这种天性,使得他们在整整二十年的地下时光中依然满怀期待,依然随时能够被那首《莉莉·玛莲》所激励。
“地下”从一个简单的避难所逐渐发展成为一个生产力惊人的军工基地,接着又扩大为一个微型社会。
四年后,南斯拉夫在铁托的领导下成立了新的共和国,马高和娜塔莉成为了居功至伟的人物被人们拥戴,甚至他们(虚假的)事迹也被拍成了电影。
娜塔莉说他们生活在谎言里,马高则回答她:你演什么,什么就是真相。
历史或许从来就不是民众的历史,而是胜利者的历史。
地下的人们在欺骗下依旧制造着武器,然后被马高用来走私获利。
你看,原本民众为了自由而支持的力量,摇身一变成了控制民众自由的力量。
当地上的战争结束,马高为了自己的利益,欺骗地下的人们战争仍在持续。他在钟上做了手脚,让二十年的暗无天日成了十五年。
他时不时播放恐袭警报,每隔一段时间就为地下的人们注入鸡血。
就这样,他们甚至鼓捣出了一辆坦克。
库斯图里卡爱婚礼,几乎每一部电影都会出现婚礼的场景。
《地下》也不例外,里面有三场婚礼。
以《地下》中的第二场地下婚礼为例。
现场布置了长条桌子、旋转的乐队、坦克车,棚顶和树上挂满奇形怪状的彩绸和玉米,人们在这样的环境中为新人庆祝,新娘由一个机械装置控制飞向“空中”。
孩子们一边跑一边放烟花。
马高和娜塔莉领着人们跳舞,用皮鞋喝酒,坦克车朝向婚礼现场的正中央。
黑猩猩向坦克车炮筒装弹,炮弹击中墙壁,炸毁了地窖。
马高弟弟一路追寻逃走的猩猩,沿着下水道走到了德国,发现他日夜思念的祖国早已不存在了,最后他住进了精神病院。
当黑仔的儿子第一次见到地面,他把鹿认成了马,把月亮认成了太阳,把地下认成了自由。
鹿就是鹿,月亮也不是太阳,地下是谎言与囚禁而不是自由。
但他们用一张嘴颠倒了黑白,民众的非理性也被数次利用来满足他们的欲望。
导演用了歌曲《莉莉·玛莲》串起了全片。
这首含义极为微妙复杂的歌曲与整个电影的主题基调十分契合。
《莉莉·玛莲》是曾经被用来麻醉纳粹士兵的反动音乐,这里竟然成为欺骗反纳粹人民的工具。
尽管两种刺激的结果都是仇恨和战争,可是由于后者发生在反纳粹人民内部,与纳粹的所作所为恰好形成了鲜明的类比。
这一点赋予了影片强烈的讽刺效果。
影片的结尾,死去的人们又复活。
贯穿全片的爵士铜管乐声又一次响起,在故土断裂飘然而去之时,依旧在一个婚礼上,我们听到了那段独白:
“我们在这片土地上盖起了新的屋舍,它们有着红色的房顶以及向宾客敞开的大门。鹳鸟也在这里筑巢。我们感激养育我们的土地,感激温暖我们的太阳,感激这片令我们怀念起家乡绿地的田野。我们还会怀着或悲伤或喜悦的心情回忆我们的祖国吗?当我们向子孙讲述这个故事时,它会像所有故事那样开始,‘在很久很久以前,曾有一个国家……’”
在很久很久以前,曾有一个国家,它叫南斯拉夫。它的人民乘着孤岛离去,在婚礼上永恒狂欢。
有人常常会把库斯图里卡与姜文相提并论,但两者之间,库斯图里卡显然更胜一筹。
不是看轻本国导演的缘故,姜文固然是一个有才华的导演,但库斯图里卡丰富的想象力、对于音乐游刃有余的使用、将“马戏团美学”与国族政治相并置的手法更加熟练。
从历史的角度看,《地下》更像是南斯拉夫版的《阿甘正传》,但却远比《阿甘正传》更深沉、更凄凉,更具感染力。
这是一部宏伟瑰丽的史诗,讲述了 20 世纪后半叶南斯拉夫人的苦难历程。
这也是库斯图里卡的巅峰之作,汇集了他所能够尝试的所有电影元素:巴洛克、超现实、荒诞、隐喻、象征、夸张……
当然,这也是库斯图里卡写给故土的情书,寄托着他对南斯拉夫难以割舍的情结。
《地下》的获奖,当之无愧。
文/皮皮电影编辑部:童云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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