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河一路向北,流向大海。
在上埃及的某个地方,他忽然一头扎向东边,把一片沙漠中的高地环绕了四分之三圈。
今天,我们把尼罗河的这段“绕道”称为“基纳弯”(Qena Bend)——它长约100英里,穿越了几个涅伽达文化的心脏地带,也途径了一大堆有名的法老埃及遗址。
例如位于涅伽达下游的底比斯(Thebes)、科普特斯(Coptos)、丹德拉(Dendera)、纳·哈玛迪(Nag Hammadi)和让人魂牵梦萦的阿拜多斯(Abydos)。
插图:基纳弯地图(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基纳弯河段刚好也是现代埃及的基纳省(Qena Governarate)的范围,该行政区囊括了不少旅游名胜。
插图:今日的基纳市风光(图片来源:Wikimedia Commons)
就在这段旅途的中段,有一条从底比斯发端的远古商路,它一直延伸到涅伽达和阿拜多斯,与绕道的尼罗河同行。
现代看,这条古商路穿越了一片光秃秃的高地。替卢克索市(Luxor,卢克索和古代的底比斯是同一个地方)的工场运送雪花石膏的车队偶尔会取道这里,还有那些被赶往开罗集市贩卖的骆驼,这些骆驼的主人多是些身穿白袍的努比亚人,手中握着银柄的驼鞭。
但是在我们的时光机对准的年代,也就是大约公元前3200年,这片土地仍然有足够的水源,社区在这里得以繁衍,放牧和耕作。
然后,慢慢地,这里一天比一天干旱,定居者逐渐离弃了它,只剩下沙漠旅人乐于从这里经过,踏足它。
下图是涅伽达文化时期就存在的商队路线其中的一条,穿越了该文化的中心地带。在这张图里用圆圈标出的是岩画的位置,我们后面会说到的几处岩画就在这其中。
插图:涅伽达古商路之一(图片来源:John Romer,A History of Ancient E
在沙漠的石灰石山崖上,一些岩画如幽灵般浮现。它们的线条和构图可以用“漫不经心”来形容,可能是某些史前商队留下的吧。
这儿遍地都是燧石,由于石灰石比燧石的硬度低很多,因此随手捡起一块燧石就可以在柔软的山崖上开始“创作”。
这些作品们看上去像是某种记号、家族徽志或临时日记;在这里大概刻着60多个图案,其中包括:一些朱鹭和别的水鸟、隼鹰和蛇、一只蝎子、一个安放在杆子顶部的牛头骨,还有一些人类的造型。
其中有一个人的形态是一手握着梨形棒,一手拿着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是我们之前已经多次看到过的那些可怜人——战俘。
下图是这些沙漠岩画其中一幅的局部,这个画面的高度大概是41厘米。
插图:沙漠岩画局部(图片来源:John Romer,A History of Ancient Egy
在整个尼罗河谷内都找到了风格与此相似的涂鸦或岩画,所以我们颇有信心地认为它们都是产自同一时代、同一文化的作品。
这些作品们的创造时间大概介乎公元前3500年到3000年之间,与那些让我们惊叹的仪式性调色板应该是同期的。当然,它们的艺术造诣与我们看过的那些调色板当然不可比,那些个调色板必定出自大师之手吧。但是这些岩画和那些调色板的内在逻辑和叙述方式显然是一致的。
这是某些史前埃及人“到此一游”之作?还是具有更深远的含义?毕竟,它们刻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仿佛在向所有路经的人宣示着某种信息。
从埃及直到努比亚(相当于今天苏丹一带)和库什(Kush,相当于今天埃塞俄比亚一带),虽然尼罗河一脉相连,但是却隔着三个所谓的“大瀑布”,这些大瀑布附近其实是天然的险滩,这里乱石密布、水流凶险,自古以来就被认为是埃及文明与“化外蛮夷”的天然界线。
在这些大瀑布附近划地盘宣示主权,是历代埃及法老乐此不疲的事情。
插图:一张老照片中的第二大瀑布(图片来源:网络图片)
从刚才的古商路再往西走400英里便是努比亚,那儿已经远离了涅伽达文化圈——但是让人万万想不到的是,在一块能眺望尼罗河第二大瀑布(The Second Cataract)的岩石上,出现了类似的涂鸦:一只蝎子正用它的钳子抓住一个被缚的战俘,在蝎子旁站着两个人似乎是它的士兵,其中一个士兵手持弓箭。
插图:第二大瀑布附近的蝎子与战俘岩画(图片来源:John Romer,A History of An
好了,我们已经看到了两处岩画涂鸦,它们显然主题一致,而且都被刻画在有意思的位置,可以说具有战略意义。
这其中有一个引人注目的东西:蝎子。
蝎子代表的,可能是一个族群、一个神灵、甚至是一个人。而事实上,我们知道的最早可以称得上是“法老”的人物当中,刚好就有一个人被称为“蝎子王”(King Scorpion)!
于是,这两幅岩画可能是一场史前征战的功勋碑,亦或是一种警告:蝎王陛下君临此地,凡刻有蝎子图案的地方都是陛下的势力范围,看哪,陛下孔武有力,不服从他的人必将遭到梨形棒砸头的可怕命运……
嗯,目前为止,这一切都只是脑补,但是又那么巧地,确实存在一件极有可能和我们的脑补相互印证的文物,这就是我们这次要重点介绍的:蝎王权标头(The Scorpion Macehead)。
蝎王权标头以及蝎王的谜团
在1897-1898年的考古季度中,我们的老朋友詹姆斯·奎贝尔(James Edward Quibell,英国埃及学家)在考察希拉孔波利斯时,找到了一个“大坑”,里面乱七八糟堆放着从史前时期到法老时期的一些珍贵物品。
其中就包括了我们多次提到的纳尔迈调色板、纳尔迈权标头,和这个蝎王权标头。
插图:蝎王权标头,现存阿什莫林博物馆(图片来源:Atlas van het Oude Egypte)
蝎王权标头高25厘米,用一块漂亮的石灰石雕成,表面布满浮雕,划分成了上中下三条饰带。
插图:蝎王权标头的浮雕饰带图案(图片来源:Protodynastic Egypt)
照老规矩,我们姑且按照从上而下的顺序把饰带称为A,B和C。
面积最大的部分是位于中间的饰带B。这部分刻画的,是一位伟岸的统治者,他带着白色王冠,穿着短裙,身后还系着一条牛尾巴(还记得我们讲过的国王很“牛”吗?),毫无疑问是国王本人的形象。
在他的额头前方,刻着我们曾经看到过的七瓣的玫瑰花和一只蝎子——因此,他的名字可能就叫“蝎子”。
这种玫瑰在纳尔迈调色板上就出现过,确切意思不明,有学者认为可能代表“尊贵者”或“领主”的意思。
值得注意的是,从前王朝到第1王朝,这种花经常和统治者的形象一起出现,到了第1王朝末年却消失了;但是在第3王朝末期又再次出现了这种图案,而到这时它不再被统治者独占,而是经常作为贵族和高官的标志了。
插图:蝎王权标头细部,留意蓝色字标出的东西和国王身后的扇子
我们继续细看这个权标头吧。蝎王迈开大步稳稳地站着,他身后是两把扇子,像极了后来壁画中常见的那些宫廷鸵鸟羽毛扇。
插图:法老时期典型的鸵鸟羽毛扇子,是王室的象征(图片来源:网络图片)
蝎王用两只手拿着一个锄头。关于蝎王拿着锄头是在干什么也存在一些不同的推测。
有学者认为他显然是在疏通河道,毕竟保障农业生产自古就是埃及法老的职责。
也有学者认为这可能是在为某种宗教建筑(例如神庙)举行奠基礼。
蝎王脚下刻着水波,他跟前是一位比他矮小很多的人仆人(古埃及艺术中人物的大小比例是根据他的身份地位来决定的),这个仆人拿着一个篮子或者簸箕,可能在播种(一路跟着从之前的文章看过来的铁杆粉丝们,还记得我们讲过俄塞里斯的真实身份么?)。因此这个画面记录的也可能是一个开耕仪式,由蝎王本人参与其中。
但是,这个权标头想表达的可不仅仅是“蝎王陛下保障了丰收”这一概念。
接下来我们把目光移向位于最上面的饰带A,会看到一些有趣的东西。
插图:饰带A(图片来源:网络图片)
在这里出现了前王朝时期常见的那种高杆,杆子上是神灵或省份的徽志。但是这一次,每根杆子都垂下来一根绳子,绳子末端是一张网,网里面是凤头麦鸡。
古埃及又一个经典艺术主题就这样横空出世,凤头麦鸡在古埃及语中是Rekhet,它们以后会经常用来代表埃及的敌人或者底层人民,我们可以大致把凤头麦鸡等同于“贱民”。
插图:凤头麦鸡本尊(图片来源:网络图片)
明明凤头麦鸡长的这么漂亮为什么会在古埃及有这样的代表意义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绑在高杆上的凤头麦鸡无疑是蝎王在宣布:他已经打败了一切和他作对的人。
饰带C破损得非常厉害,刻画的可能是河岸上的生活风情。
蝎王可以说是埃及历史上又一虚无缥缈的角色,他的存在就只有我们上面提到的那些粗糙的岩画以及这个权标头能证明,嗯,还有一些来自阿拜多斯墓中的有趣小物品很可能也属于他,那是我们下一趟要去的地方。
关于蝎王的生平几乎全是埃及学家们推敲和脑补出来的,甚至有人认为埃及历史上出现过两位叫“蝎子”的统治者,还把他们称为“蝎王一世”(King Scorpion I)和“蝎王二世”(King Scorpion II)——但是这种理论目前还没有找到充分的证据。
芹菜觉得还有一种理论值得关注,那就是:所谓蝎王很可能和我们的老朋友,那个“愤怒的鲶鱼”——纳尔迈是同一个人,这从他们的物品中毫无二致的艺术风格可见一斑;反正,埃及的法老爱给自己起多少个名字都可以,也许他在某些场合叫自己做鲶鱼纳尔迈,在另外某些场合则乐于当蝎子也说不定^_^。同样值得一提的是,蝎王和纳尔迈王的物品是总是一起出土的。
蝎王与纳尔迈鲶鱼王的形象对比,可以看出两人真的很像。当然这也可能是艺术风格已经高度程式化的结果。
插图:蝎王与纳尔迈鲶鱼王的形象对比
也有不少学者认为蝎王是纳尔迈的祖先或者前任。
下一次,我们再次启程,追着蝎王的踪迹,前往阿拜多斯。
插图:电影《蝎子王》海报
嗯,对了,巨石强森初踏影坛时,就曾在《木乃伊2》和《蝎子王》中扮演过蝎王。不过这故事纯粹虚构,和历史没有半毛钱关系……最后,我们来看看巨石版的蝎王剧照吧。(为何某些图那么喜感呢)
哇,不得不说这个蝎王的手办真的是很赞啊!!!
未完待续
作者:芹菜法老 & Pepi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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