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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相识(第四章到家)

第二章相识

中午一点二十五分,回家的公交车终于姗姗来迟,马天龙觉得仿佛等了一个世纪,真有点儿度日如年的意思。

好在,它终于来了!

上车后看见空位置有不少,马天龙挑了一个单人座坐下,把行李箱放好,背包放腿上,给爸爸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让他放心。

这时,售票员阿姨也走到了他身边,他赶紧从钱包里找出五块钱,递了过去。同时心里不免生出一些感慨,当前很多城市的公交车系统已经实现了刷手机,差一些的也是刷公交卡,自己家乡这座不知道多少线的小城的公交还在执行着很有些年代特色的传统——售票员逐一向乘客收纸币。这让本地的年轻人们很有些不喜,觉得家乡发展太慢了些。好在家乡的公交车已经全部换成电动汽车,在节能环保方面倒是走在了时代的前列,没被落下。

马天龙摇了摇头,甩了甩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回头看了看公交车里的乘客,都不认识,虽然有几位看起来熟悉,应该就是同一乡镇的人,但也仅限于此了。

自己从上高中就离开了村子,后来读大学更是跨省去了南方,这些年也就是寒暑假回来待几天,也不怎么出门逛逛,别说同镇的人不认识,就算是同村的人,也是只知道那是跟自己一个村子的人,具体是谁则大多说不上来。

公交车行驶了四十分钟左右,到达终点站——一个小山村,这就是马天龙从小生活的地方,也是马氏一族祖祖辈辈生活了几百年的地方。

马天龙背起书包,拉上行李箱,下了车,就看见爸爸骑着摩托在路边等着自己。

马天龙的爸爸是个地道的农民,平时务农,种了十来亩地,农闲时背着铺盖卷跟着同村的包工头去外面工地打工。随着时代的发展,种地对于农民来说越来越不能满足生活所需,很多农民都被迫外出打工,加入了农民工的队伍。

在马天龙的印象中,自己上小学时,村里后山一个叫蚂蚁河的地方还有一个很大的采石场。村民们自己去那里找一小块地方,挖开土壤表层,露出下面的岩石。村民们一般是用铁棍、铁锤等工具,沿着石头缝把大小不一的石头挖出来。由于这个所在是山坡,村民爬到山坡高处把石头挖出来,看准了坡底没人的方向,用力一推,大大小小的石头便顺着斜坡慢慢滚落下来。

有时候,石头缝隙太小,铁棍实在无法将石头撬动,或者碰到了体积特别大的石头,无法用铁锤砸成小块的,村民们便不得不使用爆破的手段解决问题。

炸药在我们国家是严格管制用品,市面上很难买到,而且这个采石场的活计也注定村民们无法投入太多成本。于是,村民们便想到了古人传统的炒制炸药的土法,稍加改造。马天龙小时候多次见过爸爸夏天在院子里炒制炸药的过程。感觉很神奇。

爸爸在院子里摆放了一个空的大铁盆,将市场上买到的硝酸铵倒入大铁盆中,投入火种将其点燃,然后就像炒菜一样,拿了一把大铁锹当作锅铲,不断翻动着大铁盆中的硝酸铵,一直到火熄灭,硝酸铵由雪白的小颗粒变成黑色的炸药。这是个可体力活儿,再加上夏天本就热,爸爸的头上、脸上经常挂满了汗珠儿。(笔者注:以上炒制炸药的方法是九十年代农民使用的土法,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土炸药炒制完成,爸爸就拿了一个袋子,把炸药装进去,放好了,就去午睡。第二天早上,爸爸背上炸药,拿上雷管,去了采石场。先用铁锤和铁棍把大石头需要爆破的位置钻出一个个小孔,然后把炸药填进去,塞进雷管,拉出一根长长的导火线。这时,爸爸先看看周边有没有人,大喊一嗓子,让附近的人躲避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把导火线点燃,立刻冲到安全的角落等待。过了一会儿,只听见“轰”的一声,雷管引爆了炸药,把大石头炸成好多小石头,顺着山坡滚落下来。

石头准备好了,等运输司机把时人称作“小金刚”的六轮小货车开过来,爸爸上去跟司机讲好价钱,然后把小石头一块一块地搬上小货车,码放整齐。司机把钱交到爸爸手里,便开着小货车出发了。

九十年代的物价不高,钱还很值钱,爸爸装一车石头,能挣二十五块钱。当时有几年时间,马天龙的爸爸跟四叔一起弄石头,所以每次爸爸把钱拿回来,都分出一半来,让马天龙把钱送到隔壁四叔家,以至于时隔多年,马天龙还清晰地记得这个数字。后来,村里的采石场被一个经营石灰厂的大老板看上了,跟镇上买断了那片区域,从此村里像马天龙的爸爸这样靠采石为生的农民便不得不开始寻求新的谋生之路。他们正好上课二十一世纪初的农民工进城打工潮,马天龙的爸爸便开始了背起铺盖卷外出打工的农民工生活,直到今天。

看到儿子向自己走来,爸爸暗红皮肤的脸上露出藏不住的笑容。关心地问儿子,

“坐了几个小时车,累不累?这都中午两点多了,饿坏了吧?”

“在车上睡了一路,倒是不累,就是饿了。”马天龙回答。

“快上车,赶紧回家,你妈把饭菜早就准备好了。”

马天龙麻利地跨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爸爸发动摩托车,向家的方向驶去。

其实公交车的终点就是村里的正街上,离马天龙的家也就二里地,走路都用不了十分钟。但爸爸想早点见到儿子,同时也想让儿子早点到家吃上饭,每次只要爸爸在家都会坚持骑着摩托车接儿子。

马天龙坐在摩托车后面,看着爸爸满头白发,和因为长久在室外劳动而被晒坏的暗红色皮肤,莫名的有些心酸。心下暗想:

爸爸这些年太辛苦了,现在儿子毕业啦,找到工作啦,今后可以帮老爸分担点压力,要让老爸过得轻松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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