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广填四川刘氏家谱(刘秦泰家族的故事)(1)

(小说)作者 / 林艾

由于本平台限制文章重新发送,我的这篇小说只能以人物走向的形式再次与读者见面。但还是受到了部分读者的喜欢,为此感到十分欣慰。

著名作家杨沫和陈忠实一生最好的作品也就是《青春之歌》和《白鹿原》。让我这个业余作者天天有新作,真是难为我也。

为了文章顺利发送,我以各种形式发文。以便更多喜欢我文字的朋友们阅读,这样就会造成章节不连贯的后果,敬请朋友们谅解。

(一)

民国初年,山西省天镇县城关镇有一家《兴隆皮毛店》,这个店铺的掌柜刘秦斗负责加工,他的结拜兄弟张天亮收购皮毛,然后再把《兴隆皮毛店》的毡子、毡靴、毡帽等成品运往察哈尔、蒙古等地区。刘秦斗和张天亮分工明确,相互信任,共同经营生意兴隆。

民国初年军阀割据、战乱频繁。各省发行的纸币难已得到当地老百姓的认可,人们只认识银元“袁大头”。但银元发行有限,严重制约着钱货贸易的正常进行,于是民间以货换货的交易由此诞生。

刘秦斗把加工好的牛羊毛制品交给张天亮运出口外,以成品换回原料。做生意讲究信誉,关外的皮毛商人与刘秦斗彼此相互来往,觉得刘秦斗的皮毛作坊雇佣了二十多个工人忙乎,成品堆满了库房,还能缺了他们的成品。关外的皮毛商就放心把牛羊毛赊给张天亮。刘秦斗和张天亮是拜把子弟兄,更不把他当外人,大胆放心让张天亮把毡子、毡帽、毡靴等产品拉到关外,以货贸易。

头几年刘秦斗只有一辆牛车,后来发展到十辆,畜力车是那种木轱辘外边镶了一层铁皮轮子的车辆。车队“吱吱扭扭”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每天只能行走四五十里地,关里关外两个月打一个来回。

张天亮跟着牛车队每天日出而行,日落而息。他们一年四季奔波在塞外广漠的大地上,遇有刮风下雨也要赶到熟悉的车马店居住。张天亮与沿途驿站的老板们相互熟悉,趁着赶车的伙计们在给牛添草料,车轴上油的空档,张天亮与店老板悄悄伸出指头比划着。

吃过晚饭,大家围着比火柴棍儿亮不了多少的油灯抽起了旱烟,伙计们几乎人人胯下系有一个旱烟袋,饭后一锅烟赛如活神仙。大伙你一言我一语相互讲着黄段子,不时发出淫荡的笑声。直到吸完最后一锅烟,才惬意地打起了熟睡的鼾声。

张天亮轻手捏脚走出了门外,店老板早已等候在外边,俩人不开口,只用一个眼神便轻轻地解开了牛马车上的苫布。他们把每辆车上的牛羊毛扒拉下少许,再把牛车上的牛羊毛摆弄蓬松。货物看起来和原来的模样差不多大小,然后再用绳索把苫布捆好,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干着吃里爬外的勾当。

罪恶的余孽就是从点点滴滴的小事开始的。张天亮已经不满足小打小闹的做法,他要干一番大“事业”。这一次真是天赐良机,张天亮把从内地拉来的皮毛制品全部推销,货物回笼特别好。车队装满了牛羊毛,行走在漠北通往关内茫茫无际的旅途中。

经过半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张天亮的牛车队来到了蒙汉交界处的老哇嘴,也就是如今的集宁城。清末的老哇嘴只是一个十几户人家居住的小村落,一九二零年平绥铁路修至集宁南约十公里处的平地泉,当地的守旧势力和清末驾崩的慈禧太后一样的调门,说是铁路火车有破坏龙脉的嫌疑。乡民们聚众闹事拔铁道扛枕木,铁道部门没办法,只好把火车站迁移到了老哇嘴,铁路也往平地泉西挪了几公里,从而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当时的平地泉已是个上千人口的大集镇,老哇嘴只是个几十户人家居住的小山村。如果当年把铁路铺到平地泉,再在平地泉设立火车站,那么整个集宁地区的历史就得重写。由于地方铁路勘察部门已经上报铁路总局设立平地泉车站,不便再用别的站名,所以老哇嘴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平地泉车站,后来根据元代集宁路遗址的城名,又把平地泉车站改为集宁车站。一九二四年北洋政府正式把老哇嘴设为集宁县,昔日的老哇嘴逐渐发展成为像张家口一样的重要驿站。

当时集宁城只有一万多人口,十二平方公里的小城被一条六尺宽一丈三尺高的土城墙围裹在里边。土城墙的东西南北共设七处城门,夏天早晨七点开城门,傍晚八点关城门;冬天早晨八点开城门,傍晚六点关城门。民国初年这么一个弹丸之地,还是内地通往大漠的一个重要集镇。

张天亮的牛车队进入了集宁城,首先映入伙计们眼帘的就是火车站的水塔。这个几十米高的庞然大物除了为过往火车加水外,还有瞭望塔的功能。每天从早到晚县衙都派卫兵在水塔上俯瞰城外几十里的旷野。一旦发现敌情,水塔上边的撞击钟声震耳欲聋,人们立即进入战时状态,自卫队全副武装,市民们举起木棒或者红缨枪。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岁月,大水塔就像一个卫士似的守候着集宁城。

北方夏日的黄昏,太阳七点多钟还挂在西天边,整个小城笼罩在宁静祥和的氛围中。通顺街、南财政街布满了饭馆、旅馆、百货店、杂货店等店铺。街头上耍拳卖艺的,耍猴遛狗的,热闹非凡,关内有的塞外集宁一点儿都不少。

小南门附近铁路东边的空地上,一处西洋景围观了不少的人群。观众们坐在西洋景前的木凳上,从前边一个像望远镜的圆玻璃孔往里瞧。演西洋景的只有一个艺人,艺人手脚并用,手拉大木箱机关的绳索,不停地翻阅《西游记》、《水浒》、《三国演义》等图片。脚踩踏板敲锣、打鼓,连说带唱,技艺高强。西洋景别说往里边瞧了,光看艺人手脚并用就够过瘾的。西洋景大部分都是“连续剧”,这里聚集了许多观众。除了西洋景就是“耍猴”,猴子在主人的调教下做出敬礼、翻跟头等各种动作,稍有怠慢就要挨鞭子,猴子唯唯诺诺的表情让人极为同情。

赶牛车的伙计们在荒无人烟的戈壁沙滩行走了半个多月,突然出现的繁华小城使人们兴奋不已,大家简单吃过晚饭,便成群结队地出去逛游。车马大店只留下张天亮与店掌柜温三虎。

张天亮对温三虎说:“我还是拿不定主意,我这样做有些不仗义。我和刘秦斗是结拜弟兄,要是坑了他,我还算人吗?”

“无毒不丈夫,从古到今有几个靠真本事发家的。买主已经给你说下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啦!”温三虎的指头轻轻地磕打着桌子,声音虽然不大,话语却不容置疑。

“再让我再想想,这坑蒙拐骗事情,弄不好就要吃官事?”张天亮手挠着乌黑的头发,还是拿不定注意。

温三虎诚恳地奉劝着张天亮:“这可是全为你好,好不容易寻下买主,事到临头要是变卦,以后再不管你的闲事啦!”

张天亮暗自思忖,替我管闲事,没利你干吗?事成之后三七的分成。你不用费一丝力气,就拿三份的提成。不过话又说回来,靠正当的交易,哪能一夜暴富嘛?

温三虎看见张天亮还是踌躇不前,便说:“这几天直奉大战打得不可开交,张绥铁路好几天不通车了,人们谣言四起,说是东北的张作霖想占山西的地盘,就必须把晋人赶尽杀绝,关内有钱人忙着把家产往相对太平的绥远转移。你的伙计们对战乱早有耳闻,你就对他们说接到刘秦斗的口信,为了安全起见,要把货物和车辆处理掉,给他们发几个路费让他们回家。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拿了银元享你的荣华富贵去,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啦?”

张天亮两只眼睛闪着寒光,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条金子闪烁的大道。从今以后再不用一年四季冒着严寒,顶着酷暑来回奔波,兵荒马乱如果再遇上土匪小命都得搭上。他用坚定的口气对温三虎说了句:“干!”

张天亮的牛车队没有按时返回,刚开始刘秦斗也没当回事儿。牛车队长年奔波于大漠,偶遇天阴下雨等预想不到的事情,哪能像火车那样准时。迟回个十天半个月也算正常,可这次牛车队却一直都没有返回。刘秦斗坐立不安,今天盼明天,明天盼后天,眼泪都盼干了,但迟迟不见张天亮和牛车队的影子。刘秦斗心急如焚,茶饭不思。

刘秦斗的妻子赵青梅只好安慰丈夫:“你兄弟走南闯北十几年,不会出事的,急也没用,咱们该干什么干什么。”赵青梅虽然话这样说,但心里何尝不急。张天亮滞留在外,原料不能按时供给,加工皮毛车间停工多日。昔日喧哗热闹的作坊像经历了浩劫般的破落颓废,一种不祥之兆笼罩着挥之不去的阴影。

张天亮比刘秦斗小两岁,他们是拜把子弟兄。赵青梅刚过门就认识了张天亮,她总觉得张天亮那明亮的眸子闪烁着狡诈的神态。这双不安分的眼睛,在生意场上半斤可以卖到八两。做买卖需要这样的心机,但作为拜把子兄弟,张天亮会不会吃里扒外,这个“推心置腹”的朋友靠得住吗?

一次,张天亮从后草地贩回六七头老驴。他把驴毛染得油亮乌黑,再把驴口中多余的牙齿拔掉。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老驴当做小驴卖掉。张天亮兴致勃勃把他精明赚钱的本事讲给刘秦斗听,赵青梅心里却纳闷,时间长了,这个人能靠得住吗?丈夫刘秦斗是个手艺人,就像现代社会只是个吃技术饭的人,而张天亮是个买卖人,不用人家又能用谁?

刘秦斗就像赌博押宝一样把全部赌注压在了张天亮的身上。十几年来相对平安无事,但他一点都没想到,养肥了的狼崽,以前的欲望不高,一旦羽翼丰满,别说主人,对啥也敢张开大口饕餮。

又过了一个月,张天亮就像从地球上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就在刘秦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时,漠北的皮毛商人找上了门。当刘秦斗听说张天亮从漠北赊走了十车牛羊毛,已经走了两个多月渺无音讯,急得六神无主,半晌缓不过气来。

一个年长的蒙古族皮毛商人看见刘秦斗逐渐恢复了元气,便用僵硬的汉话对他说:“你的二掌柜找不见了,我们找你要货款没错吧?”

“没错。”刘秦斗有气无力地回答。

“这事情很简单,你把货款给我们就完事了。”

蒙古族商人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可此刻刘秦斗是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他知道柜上的几个零散银两是打发不走这几个远道而来的“客人”的,刘秦斗窘迫得满头大汗。

赵青梅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她强作欢笑的给每位客人沏茶到水,“大家远道而来,先喝杯茶解解乏。二掌柜外出长途贩运皮毛至今未归,咱们慢慢聊,会把事情弄清楚的,我们是不会欠下诸位大爷货款的。”

年长的蒙古族商人抬起头来看了看眼前这位三十出头的女子,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就像许多晋北妇女一样,有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有些北方少数民族的特征,那红润的嘴唇更像一颗含苞待放的花蕾。

蒙古族商人想起了读小学时老师讲过,北方的游牧民族经常侵犯内地,但并不占地盘,而是抢了牲畜美女便走的故事。眼前这个女子想必就是那个年代遗留的后代。有句俗话不是婚姻距离越远,后代越聪明越漂亮嘛!

赵青梅被这个蒙古族商人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脸庞泛出朵朵红云。但她不是刚出闺阁的大姑娘,她稳住了阵脚,反守为攻打问这位不知姓名的外族人:“大哥是否认识我?”

年长的蒙古族商人“咳咳”尴尬地笑了几声说:“不礼貌啦,你和我的一个表姐长得很像。”

赵青梅大大方方地说:“那我就给你当表姐吧。”众人哄堂大笑:“你给他当表妹才对呀?”

有了这番说笑,气氛有所缓和,众人也不再催逼刘秦斗。趁着客人喝茶的空档,赵青梅安顿家人去市场上现宰了一只五十多斤重的大羯羊。不到一个时辰,煮羊肉的膻味弥漫着大院的每一个角落。蒙古客人满天乌云的表情逐渐晴朗起来。

赵青梅从厨柜里搬出一坛陈年老酒,她一边撕开麻纸糊封的罐盖,一边用调侃的口吻说:“这罐酒还是我从娘家出聘时,老佛爷慈禧在世存下的酒。我是专门留给诸位爷们的,今天咱们喝他个一醉方休。”赵青梅将酒罐盖打开以后,醇厚绵长的老酒沁人心肺。

年长的蒙古族商人说:“当家的一定海量吧。”

“不瞒你说,我是家里的老闺女,父亲嗜酒,我刚满月他就用筷头蘸着酒喂我。我和掌柜的成亲的时候,大部分喜酒都替他喝了,入了洞房,你们猜怎么着?”赵青梅一边说,一边用酒勺往众人的碗里舀酒,可到了关键时刻突然打住。

众人忙问:“怎么啦?”

“就跟太监似的,好险让我一脚踢下他。”赵青梅头也不抬地说着。已经四十出头的刘秦斗羞红了脸,“咳咳,咳咳,”地咳嗽着,非常尴尬。

众人欢呼雀跃,笑声一片。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没喝酒已经红光满面。还是那个年岁大点儿的又用蒙古语“叽里呱啦”的对小伙子说了些什么,小伙子的脸就像茄子一样由红变紫,低下头不敢正视人们的眼睛。大家的笑声更加热烈,从古到今,黄段子一直不离人们的左右,尤其在酒桌上,更是一道不可缺少的菜。

青花瓷盆盛满了看着都流口水的手把肉。赵青梅端起酒碗说:“好酒难对一席,酒桌上谈生意不算数,今天咱们开怀畅饮。等酒醒了再说,来,大家干杯!”赵青梅就像喝凉水一般,举起双手把多半碗酒一饮而尽。

“够哥们,”爷们岂能让一个女流之辈小看,大家端起碗一个劲地往嘴里灌。

赵青梅高声说道:“美酒手扒肉,越吃越有,今天不喝个一醉方休,就不是朋友。”

酒过三巡,场面上的秩序有些乱。那个年岁长的带头唱起了蒙古长调,悠扬的歌声仿佛把众人带到了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的大草原。

一曲结束,众人对赵青梅说:“大嫂,你也来一首给大家助助兴。”

赵青梅说:“我一个妇道人家要是贵客们面前放肆,你大哥拿鞋底子抽我。”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不就是唱个歌吗?多大的事情。我们蒙古妇女走到哪儿唱到哪儿,有我们给你做主,大哥岂敢动你一个指头!”

赵青梅便不再推辞,亮着嗓门唱道:“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实在难留,手拉着哥哥的手,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蒙古族的长调与山西民间小调虽然风格迥异,但那种思念家乡和骨肉分离意境相同。世界各民族之间最容易沟通的就是音乐,它所表达的喜怒哀乐不用翻译,相互都能心领神会。

这顿美酒手把肉,增进蒙汉民族之间的友谊和感情。这位长者临行前说:“我叫彭森、道尔计,察哈尔镶黄旗人。人的一生都会遇到这样和那样的难处,你们的情况我们大致清楚,货款你们筹措着先给别人,我们寛限你们半年的时间。”

刘秦斗和赵青梅把蒙古族商人送出城外,客人临上马双方鞠躬告别。彭森、道尔计在马背上说了句:“咱们后会有期,”蒙古商人的马队逐渐消失在了地平线外。

赵青梅长长地吐了口气,眼下的事情终于有了缓解的余地,如果张天亮有个三长两短,货币不能正常回笼,别的债主再来催要如何是好。张天亮啊张天亮,是死是活你也得回来呀!刘秦斗和赵青梅真快急死了。

又过了一个月,张天亮就像从地球上蒸发了一般的无影无踪。另一帮商人来找刘秦斗催要货款。三天期限已满,看着讨款无望,一张诉状将刘秦斗上告到了山西省天镇县府。县长传唤刘秦斗到案,经过调查审理案件,认为刘秦斗应该负连坐责任。张天亮跑了,你刘秦斗在,你刘秦斗的住宅、作坊还在。这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几张盖着天镇县府大印的封条贴在了刘秦斗的家门上。

辛辛苦苦奋斗了几十年,一夜回到了清朝前。刘秦斗急霍乱穿心,不治身亡。他临终时使劲抓住了赵青梅的手,“你可要为我报仇呀!”刘秦斗死不瞑目,咽气的时候还怒睁着双眼,赵青梅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抓自己的那双手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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