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说话有好多“儿化音”,这不废话么。专讲这个的文章好像也不老少,北京人是压根儿就用不着瞅,因为咱张嘴就来还保管没错儿,所以您说我闲的蛋疼也好、娶媳妇儿打幡儿凑热闹也罢,反正串子兄给发你就拦不住我絮叨。我这么想:(这类文章我也不看)“儿化音”是北京方言的重要特征,描述讲解它的文章越多、基数越大,流传后世的几率也就越高,那么,我们的这份儿文化就越长远。——到您重孙子的重孙子的重孙子的时候儿,小的们要是还能大概其知道他们老祖宗怎么说话,您还会觉得咱今儿的“描述”多余吗?嘿嘿,就这意思,叨吩咱得有个理由儿不是么。

北京的儿化音怎么读(北京地名的儿化音)(1)

今儿个就说地名儿,还得是同音的对照着来,举例说:

儿化的——西便门儿、黄寺儿、灯市口儿、蓝靛厂儿、马甸儿、香炉营儿、南草市儿、南横街儿、韩家潭儿、瑶台儿、天桥儿、小汤山儿、崔村儿、三里河儿、车道沟儿、呼家楼儿……

不儿化的——前门、隆福寺、南口、琉璃厂、窦店、骡马市、米市大街、玉渊潭、钓鱼台、后门桥、玉泉山、中关村、清河、二里沟、鼓楼……

这些地名儿咱都熟得很,绝不会唸拧喽。我把它们混到一块堆儿,去掉了其中的“儿”字,找一个八岁的北京小孩儿来唸,结果居然大体上没差多少。我知道这肯定跟“倒数第二个字”的音、声、韵有关,也曾试图找到其中的逻辑规律,结果没戏。于是觉得大概是约定俗成,都这么说也就这么说下来了。就像我们很难给一个完全生疏的外地地名去儿化一样,外国的就更糟改了。

不过有个现象:

凡是“观”、“里”、“宫”、“陵”都不儿化,比如白云观、回龙观、和平里、平安里、雍和宫、旧宫和长陵定陵十三陵。

凡是“坟”、“井”、“庙”、“庄”、“屯”绝大多数都儿化,比如公主坟、王府井、红庙、小庄、大屯等等。

北京的儿化音怎么读(北京地名的儿化音)(2)

这就有点儿意思了。您仔细琢磨肯定能感觉到暗含着某种观念和意识,坟地就是坟地、水井就是水井,怎么到地名儿就儿化了呢?——没错,您想对了。“坟儿”显得不丧气,“井儿”显得小巧,是这感觉,凑个吉利。您看东北人说庄子、屯子就没有我们说庄儿和屯儿显得玲珑软乎儿。山东人说话艮、天津人说话哏儿,他们也都有些儿化音的,比如“小力笨儿”、“嘛玩意儿”,可进了北京他们也得到了庙里随和尚,要是说“前门儿、马甸、五四大街儿”,必定是不大对劲儿。要把三里河儿说成“三里河”准得以为他大舌头。

咱这是聊天不是研究考证,您可以判我个“认真的胡说八道”,我不会计较。

北京的儿化音怎么读(北京地名的儿化音)(3)

说咱北京话的儿化音是“约定俗成”,那好,不过什么约定怎么俗成它也是后来的事儿,对吧?甭说原始的,就说元建都北京时八百年前,这块地方也绝对不会说我们概念里的所谓“北京话”,六百年前也不会。明清以前这燕赵大地不断是北边往南打过去、南边往北打过来,直到燕王朱棣来扎住了阵脚才算有了这五六百年来地面儿上的齐整。因而我臆想,咱们这种北京话的“基本形状”该是五百年前开始有的雏形,尽管这五百年来也依旧是人来人往,但毕竟是越来越多的人口固定下来。

大家伙儿都知道,在整个“大北方”的话音体系中,天津话是比较隔路子的,“天津味儿”较之河南河北山东山西的话风是独树一帜、丁点儿不沾边儿,为什么。

北京的儿化音怎么读(北京地名的儿化音)(4)

还得说朱棣,史称永乐大帝的明成祖朱棣是朱元璋的儿子,封燕王来到北京,后来打回南京得了帝位于1421年迁都北京,距今整整六百年。老朱家祖上是安徽凤阳人,朱棣在南京长大成人因而一定是说南京话。随朱棣北上的核心力量是几十万安徽军兵,这一大群人后来长期驻扎在天津卫,并落地生根,也就生成了南北杂揉的天津话(在北京平谷密云一带有一大堆人说天津话,据说就是早年天津来的一支人马)。大明朝二百多年里顺天府(北京)与天津卫之间的军事换防和人员往来的密切频繁,就可想而知了。那么天津话再和北京当地话融合应该就演化出了当年的北京话吧?而后来的大清朝是满人学说汉语的过程,并且北京话里也有不少词汇来源于满语——这段儿是有点儿绕叨。

另外呢,所谓京味儿,早年间相对集中在北京的四九城,越往外味儿就越淡,到了远郊区县干脆就荡然无存。您要说那才是原装的北京话吧,咱沿着六环以外转一圈,听听六七十岁的当地人说话,它东西南北的差异可真不是一般的大,语音和词汇也能有新发现(近些年坐出租车多的人兴许有体会)。

说回地名儿,天津地名儿里带儿化音的也挺多:

比如:灰堆儿、南门脸儿、小营门儿、东北角儿、八里台儿、唐家口儿、三不管儿等,不读儿化,就没天津味儿。那您说北京这“儿化”哪儿来的吧?

事有凑巧,这两天网传一段音画都很清楚地小视频,据说是慈禧的女外交发言人的一段讲话,后边是英语,开头儿两句是汉语。嗨,地道!那恐怕就是一百多年前的官话,在我听来老北京话差不离就是那个意思的了。

北京的儿化音怎么读(北京地名的儿化音)(5)

找补一节:北京话说“小孩儿”,江南说“小孩子”、西北说“娃”、湖南说“伢子”、广东说“仔”。我要问把“孩儿(儿化的孩)”说成“孩儿(不儿话:孩和儿分着说)”的是谁您知道么?告诉您,是孙悟空!——这可真不是嗒儿哄,京戏里美猴王召唤猢狲兵:“孩儿们”,就是“孩”和“儿”分开说的,而京剧打哪儿来的呀?——徽班进京嘛。

得嘞,咱北京这“儿化音”是怎么个来龙去脉,我以为大概许是这些个因由儿,捋出这么个线路来,就知道您或者我肯定在哪个枝叉上,这北京话的“儿化音”也就是在各路爷们儿的乡音之间交织融合、互为取舍、经年累月,末了儿成了咱大家伙的一种默契。您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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