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我堂弟在旁边抓错了人,把我的手当成我大伯的手抓了。还甩了一下,但那只手却诡异的甩不动!
这手就好像一个铁爪子似得,又重又硬。我甩了几下都没甩开,还越抓越疼,我顿时来火了,瞪了我堂弟一眼,“操!你踏马抓到我了!”
我堂弟满脸茫然,“我没抓你啊!”
我愣了下,因为当时司公道士在那指挥着要入棺了,让我们小心点。我的手腕那正好被大伯的宽大寿衣给挡住了,没法看,就让我堂弟帮我看下谁他.妈抓错手了。
我堂弟应了下,但半天没有再回应。
我手腕疼的受不了了,就忍不住催了他,结果一回头,就看见他满脸惨白,跟见鬼似得,嘴.巴一直哆嗦着,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我疑惑的用胳膊怼了下他,“怎么了?”
他回过神,看了我一眼,浑身哆嗦的跟筛子一样,用哭腔跟我说。“是……大……大伯……”
“大伯什么?”
我费了半天劲,终于听清楚了他的意思,他在说……
是大伯在抓我!
我一懵,脑袋空白了那么一瞬,哪还管的了是不是入棺啊,连忙空出一只手把那寿衣给撩开,果不其然看见了我大伯那只枯黄如柴的手,跟钳子似得“钳”在我手腕上。他蜡黄起皱的手背,和我被抓到青紫的手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轰”了一下,汗毛全冒了出来,恨不得四肢并用去挣脱开!
周围的人终于看出了异样,胆小的都喊了起来,而那些胆大的,也不敢再抬我大伯。本来是好几个人都抬着,结果这会儿全都松手,就剩下我跟堂弟两个人在撑着。我是挣不脱,而我堂弟是吓的动不了……
也不知道谁在喊,“诈尸了!易家老大诈尸了!”
然后现场乱成一团,还是那个司公道士最先反应过来,伸手猛地一拍我大伯的额头,强行撑开了我大伯的嘴,然后拿着之前那“占具”塞进了我大伯的嘴里。
紧接着从身上拿出了一块画满了符文的幡旗,盖在了我大伯的身上。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大伯抓着我的那股怪力也消失了,司公道士念叨了几句咒语后,连忙嘱咐我们把大伯放进了棺材里。我下意识的瞅了眼大伯,他躺在里面,就像是睡着了般,要不是我手腕现在还疼的厉害,我真要误以为刚才都是我错觉了!
把他放进去后,我立马后怕的退了几步。我堂弟扭头看我,满脸是泪。“哥,救我……我动不了了!”
我一瞅,忙把这没出息的货拽着退到了一边。
司公道士在我大伯身上按了几下后,便张罗着让我们赶紧抬到墓地里去。按照习俗,本来应该是入殓后,等到天亮再抬过去的。还没听过有大半夜,入葬到墓地的!
再加上,刚才大伯闹了这么一出,谁还敢靠近啊!我拉着我堂弟都退后了几步……
司公道士见没人动,顿时恼了,“长明灯灭,尸生火。三更不眠,不死不活!我现在是用制魂幡压着他的火,要是三更过了,阴气最足,你们还不葬了他,到时候真要变成不死不活了,你们这些人都跑不掉!”
他在我们村,还是有些威望,基本家家户户办丧事都是请的他。而且他刚才亮的这一手,也让不少人都信了,纷纷壮着胆子过来,给我大伯合了棺,仪式全给省了,直接上山下葬。
那晚的月亮,正好是毛月亮。
雾蒙蒙的,就好像蒙了一层灰,让人看了心里发毛。大山里头也没个声,平时的虫鸣鸟叫,今天也诡异的听不见。路上除了我们走动的声音外,就没别的声了。也许是这气氛感染的,我们一路上也没说话,赶到事先备好的墓地,就把大伯的棺材放了进去。
祭拜完后,旁人问司公道士,事情是不是完了。
他当时表情有点怪异,“完没完,我哪里能知道……”
他这句话,怪渗人的,而且那人再追问,他也没回答,只是埋头收拾东西,准备下山。我当时只觉得后背阴森森的,说不上来的心慌。看见他要走,我们哪里敢留,纷纷跟在他后面下山。
这次的气氛,比上山时还要冰冷。大家都是一脸疲惫,也没谁想说话。途中,我堂弟一直紧紧的抱着我的手臂,缩着脖子驼着背跟个鹌鹑似得。我身上的汗本来已经收了,结果被这么个大胖子吊着手臂,又给热出了一身汗。
我嫌弃的推着他,“行了,大伯那边已经没事了,你就别跟个女人似得,出息点!”
他想反驳我,但估计没啥底气,只看了我一眼又埋头,直往我怀里钻。害的我这一路,都跟这胖子较劲去了。一直走到山下,他才松开我,好像说了句什么话,说完就跑了,喊也喊不住。
这胖子平时是大嗓门,这会儿声音却细的跟蚊子飞似得,像是生怕谁听见了一样。我纳闷这小子是不是被吓破胆了,但后来躺在床上,仔细回忆了半天,总算猜出那胖子说的啥了。
他在说,“风哥,你没觉得有件事不对劲吗?”
话是猜出来了,但这胖子到底什么意思啊?我琢磨来琢磨去,也没想通,但一联系那胖子的神态,又觉得事情好像不简单。就拿出手机,在微信上给他发信息。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复,我就放下手机睡觉了。
但这晚上,我总睡不好。
印象中,上山时的毛月亮,时不时就出现在我脑海里,好像我又爬上了那座山似得。也不知道是几点的时候,我恍惚间翻了个身,忽然就瞥见床边站了个人。
起初,我还以为是我妈半夜来帮我盖被子,也没在意。
可是后面感觉这人好像站了很久很久,才意识的勉强抬眼看了下。
这人浑身上下,瘦弱的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贴在骨头上。远远看,就好像是个骨头架子一般!因为脸上没肉,眼窝那深陷的厉害,两颗眼珠子转动间,像是随时能掉出来!
他就静静的站在我床边,一双眼睛泛着诡谲的绿光,直勾勾的盯着我!
但那眼神,与其说是盯着我,倒不如说是在盯着我小腹那!
我本来还意识意识混沌,只觉得这人眼熟!但当我脑袋里,闪过大伯的样子时,人瞬间就惊出了一身汗!
等等……
这人……
好像……就是我大伯啊……
我猛然一激灵,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可当我打开灯后,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人。我又紧着心,把屋子里能藏人的地方、床下、柜子都打开看了遍,依然没人!
我不由愣了,难道,我刚刚在做噩梦?
可怎么会梦到我大伯呢?而且,他刚才看我的那个眼神……我一回想,都忍不住浑身发毛。因为不能确定是不是梦,第二天我也没敢跟我妈说,不想她瞎操心。
但是后面那几天,我又做了同样的梦!每一次,都感觉特别真实,尤其是我大伯的那双眼睛,盯着我看时,我脊梁骨都要发凉。但只要一醒来,又是什么都没有!
这样大概梦了四五天,我整个人都快精神崩溃了,晚上不敢睡,白天也没精神,还要在我妈面前强打精神,别提多累了。我气苦的想拉着我堂弟吐槽,结果拿出手机,才发现对话框上,还是只有我给他发的那句,“你说的是哪件事不太对劲?”
而时间,就定格在6月8号,也就是……我大伯出殡的那天晚上!
这之后,他一直没给我回复。
我头皮一麻,忽然在想,这两件事,不会有什么关联吧?这么一想,我再也坐不住了,连忙穿上鞋子就想去找我弟。结果刚到门口,就正面撞上要敲门的……江兮兮!
“你怎么会在这?”
我看着她吓了一跳,她看我也吓了一跳,“易风?你的眼睛怎么……成这样了?”
我胡乱的抹了把脸,“最近晚上没睡好,黑眼圈有点重……”
“不是黑眼圈,是你的眼睛……”
她也懒得再废话,直接伸手扒拉着我的眼皮,然后让我翻着眼皮往上看。我看她说的煞有介事,也犯了嘀咕,难道眼睛真出状况了?但我每天照镜子,怎么没发觉?我狐疑的目光,最后在她纯真如天使的笑容中败下阵来,信了。
可是我站在门口,被她扒拉的眼皮都疼了,也没见到她瞅出啥,顿时忍不住问道,“还没好么?”
“快好了……”
又是几分钟过去……
“还没好?”
“马上……”
“这下好了吧?”
“差不多了。”
半个小时后……
我眼睛酸胀的,都忍不住湿润了,她才心满意足的松了手,跟我说眼睛里除了点红血丝,就没别的了。说着,还顺手给我递了一张纸。我悲愤至极,敢情哥哥我站在门口被人当猴子耍了半小时啊……
江兮兮哼了哼,“跟你作弄我的比起来,我这还时手下留情了!”
想着自己还有急事没办,却在这干耗了半个小时,我又恼又气。“上次的照片,真不是我放的,信不信由你。我现在还有急事要出去,要是没什么事,麻烦你让让。”
语气似乎有点重……但等我意识到,想后悔的时候已经收不回来了。而江兮兮也当场拉下了脸,又恢复起冷冰冰的样子。“我找你有事!但不急,你可以先去办其他的。”
哪有把人女孩子扔在这的啊,而且她人生地不熟的……我满口苦涩,想要跟她解释一番时,手机忽然“叮咚”一响,竟然是我堂弟发来的!事隔五天,他终于发来了。看见这消息框,我激动的差点没泪流满面。
也顾不得江兮兮在不在旁边了,连忙点开。
是条语音消息。
内容与那晚说的话一样,就连语气也如出一辙。听着语音,我几乎能立马回忆起来他当时的表情,那样诚惶诚恐,胆小惊恐的在说,“风哥,你没觉得有件事不对劲吗?”
那时候我不觉得有啥,可是现在再一听,顿时毛骨悚然,越发觉得我每晚梦到的大伯,跟这事有关。
我抓着手机,像是抓了条救命稻草,连忙给他回复了好几条消息,但都石沉大海,没有回应。而我电话拨过去,那边也显示着关机……我心慌了,跟江兮兮说,“我现在真的有急事,你要是不嫌弃,不如先陪我去个地方,等我办完了再来说你的事?”
等她一点头,我就马不停蹄的往我堂弟家跑。
他家住在村子最西边,靠近梅塘水库的地方,以我的脚程都得近半个小时,更别提现在还带着个江兮兮了。我不想耽误时间,就把我妈买菜用的小电驴翻了出来。江兮兮犹豫了下,还是坐了上来。车不大,后座还绑了东西,她坐上来就只能贴着我,带着一份异性特有的柔.软。
这会儿,我心急如焚,根本没工夫去想其他的。但偏偏她一碰到我,某个地方就有了反应。
这冲动来的很怪,来的莫名其妙!因为我脑袋里明明清白的很,但身体却不受控制!
我把这个归咎到年轻火气大上,也没深想。只一个劲加快车速,可等我赶到堂弟家时,但开门的却只有叔伯一个人,他很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小术跟几个同学出去旅游了,现在还没回来。”
“旅游?”我大脑空了几秒,“他什么时候走的啊?”
叔伯仔细想了下,“9号很早就走了吧……”
9号……
堂弟告诉我,事情不对劲的时候,是8号晚上,也就是从那晚之后,我堂弟就出去了?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这几天有没有联系我堂弟,他说我堂弟只给他在网上发消息,倒是没有打电话。叔伯也不知道堂弟朋友的电话,也就是……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
辞别叔伯后,我颓丧的蹲在台阶那,心情前所未有的糟糕。
江兮兮从摩托车那过来,紧蹙眉头看我,“没找到人?”
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将头埋在腿上。她静静的陪我蹲了一会儿,才问道,“要是出事了,你可以说出来,或许……能好受点。”
我苦笑一声,怎么说?
跟她说,我每晚都能梦到我那死去的大伯,他还用一种让人发寒的眼神盯着我?
这事,要不是亲身经历……别说她了,就连我自己都不信。见我没说话,她也没逼我,可就在我茫然无措的时候,我堂弟竟然又发来了一条文字消息!
内容很简短,只有一个数字。
“4544”
4544?
只有这四个没头没尾的数字?再没有任何多余的字,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我下意识给他发了条消息问,依然没有等到回应。江兮兮也看到了这消息,“会不会是暗号?或者他常去的地方,类似网吧、游戏室这些地方?”
我摇头,刚想说不可能。结果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心脏狠狠的跳了几下。一把将江兮兮给拉了起来,她呆了片刻,立马恼羞成怒的甩开我,“你干嘛?”
我连忙松开,“不好意思,一时激动了。”
她揉着手腕,也没计较。“你想出这组数字的意思了?”
“不太确定。”
我给我妈打电话,问了几件事后,就拉着她赶到了我舅爷爷那,要了那天去参加葬礼的人数。那晚上我大伯忽然抓了我一下,当时吓得好几个胆小的跑了,但好在司公道士说的话把其他人震住了,大部分人没走。
我舅爷爷花了近半个小时,才把最后确定留下来的人员给到了我。
这人数……也就是当时一块上山的人数!
我一个一个名字数过去,反复三遍,都得到了同样的数字——44!看着这个数字,我手脚冰凉的厉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外面明明是三十好几的温度,而我却如坠冰窖。
江兮兮担心的拉了我一下,“易风,你别吓我……你不过才解开了一个‘44’,还有一个‘45’没解开呢!而且……说不定是你想错了方向呢?”
我艰难的摇头,“没有想错方向……他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个。”
“那他告诉你什么了?”
“送我大伯上山那晚,天比较黑。我们怕有人落队,在下山的时候就做了人数统计。而统计的人,就是我堂弟……”
江兮兮愣了下,“所以呢?”
我满嘴苦涩,“这意思还不明显吗?他是在告诉我。上山时,我们是44个人,但下山的时候,却有45个人。他给我发的4544,其实少了个‘-’号,消息内容应该是45-44。”
江兮兮张大了嘴,惊得不行。“你是说,你堂弟在告诉你,山上有个人,跟着你们一块下来了?”
我很不想去承认这个事实,可我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她见我点头,更加诧异了。“那这多出来的人,会是谁啊……”
我心里苦涩的想挤出个笑脸,都挤不出来。从我堂弟那天晚上表现出来的异常,无论是胆小如鼠,还是声音小的像是怕谁听见,以及最后跟我说的“有件事不对劲”,无一不在验证我此时此刻的想法!
那天晚上……
有一个“人”跟着我们一块下山了!
如果我堂弟没有算错人数的话,那么我几乎就能肯定,多出来的这人……就是我大伯!
也只有一个已死的人,才能让我堂弟这么害怕吧!可我还有点想不通,如果他当时就发现了我大伯跟在后面,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
而且最重要的是……
我大伯为什么不去找别人,却偏偏来找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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