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杨帆 陈羽啸
6月14日,四川大学教授、四川省考古学会会长、四川大学博物馆馆长霍巍现身阿来书房,作为最新一期“名人大讲堂”主讲人,为观众带来《考古四川 中国西南青铜文化》讲座,通过讲述四川青铜器集体上新背后的故事,为三星堆的盲盒再添一把学术之火。与此同时,收看直播的网友还看到了最新版的名人大讲堂考古沙画,一场关于青铜文明的视听盛宴让人直呼过瘾。
就在当天下午霍巍教授赴约“名人大讲堂”之前,他正在四川电视台做三星堆遗址最新考古挖掘的直播,其中7号祭祀坑内的龟背形网格状器在镜头下被考古学家整体抬出了坑。这件形似烧烤架的“神器”引发全网热议。更有意思的是,“龟背形网格状器”这个名字恰好是当初霍巍教授所起的。
出道即巅峰,三星堆青铜文明和中原青铜文明渊源颇深
6月13日上午,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在三星堆博物馆召开新闻发布会,对“考古中国”重大项目三星堆遗址考古发掘进行阶段性成果发布。无独有偶,本周末,“首届盐源青铜文化与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学术研讨会”即将在四川盐源召开,四川省文物局将发布近年来盐源老龙头墓葬群考古发掘的重大发现。而此次霍巍教授的《考古四川 中国西南青铜文化》讲座就是为本次学术研讨会提前预热。
霍巍教授的主要研究领域为汉唐考古、西南考古、美术考古等,主要代表性著作有《青藏高原考古研究》《西南考古与中华文明》《吐蕃时代考古新发现》等,在国内外高水平学术刊物发表论文200余篇。他对三星堆遗址和金沙遗址出土的青铜器有着非常深入和独到的研究。
在当天这场名为《考古四川 中国西南青铜文化》的讲座中,霍巍教授首先从举世瞩目的三星堆遗址开始聊起,他介绍,四川青铜文化有三个阶段,而三星堆的青铜器是目前发现的早期阶段,但是属于“出道即巅峰”的状态。他说:“中国青铜器文明从二里头遗址之后就进入到了三星堆遗址为代表的商代青铜文化阶段,这是古蜀文明时期,包括现在正在发掘的三星堆遗址的六个祭祀坑都属于这个阶段,这是达到了四川青铜文化发展的顶峰,而四川青铜文化晚期的传承则表现的是另一种特质,这就是多民族文化的交融。”
三星堆青铜文明与中原青铜文明的联系很深,这是目前学界普遍的看法。霍巍教授在现场展示了一件三星堆出土的青铜尊照片,他说:“这件青铜方尊可以说已经代表了非常高的青铜器的铸造水平,这件尊分了三层,这是中原地区很典型的青铜铸造的方式,叫混铸法,混铸法也是殷墟青铜器的做法。此外,霍巍教授还拿三星堆遗址上新后的“网红”——铜顶尊跪坐人像举例,他说:“这证明了尊是珍贵的器物,古蜀人把它作为一种礼器使用,而中原的青铜文化也是把礼器作为典型代表。”
期待新发现,“龟背形网格状器”内的玉器是否会有文字?
就在霍巍教授登台“名人大讲堂”的前几个小时,三星堆7号坑新发现国宝级文物——龟背形网格状器出坑。其外侧为网格状椭圆形,内有一个椭圆形完整玉器。霍巍教授说:“这是一件重器,我们今天终于可以看到它的全貌了,‘背形网格状青铜器’这个名字是上一次直播的时候我取的,这个名字现在看来大家都认同了。它的上下之间有一个活页,可以打开,里面最具有神秘感的是一件玉器,这件玉器的表面肉眼可以看的到红色的痕迹,这是包裹它的丝绸留下来的。”
霍巍教授接着说道,“如果把这件器物打开,那会不会看到我们期待已久的刻在玉石上面的文字?如果没有文字会不会有符号?没有符号会不会有图案?希望它能留下些许蛛丝马迹。因为在7000年前左右,中原的古人就开始把一些重要的事物刻在乌龟的壳和牛的肩胛骨上,这会不会从中原文明一直流传到三星堆文明?我们期待它到实验室后能不能有新的突破。”
聊到包裹在这件玉器上的丝绸,霍巍教授侃侃而谈,“请大家记住丝绸,丝绸有可能是三星堆文明当时很重要的贸易物资,有了它之后古蜀国就可以和邻国交换其它物资,这样贸易路线就可以畅通,不同的文明中的人群之间就可以交往。”
一度辉煌的三星堆文明后来走向了哪里?霍巍教授坦言,金沙文明是三星堆文明一个非常重要的延续。随后,他展示了一张成都金沙遗址博物馆里的射鱼纹金带照片,“大家仔细看看这条金带,上面的纹饰和三星堆出土的金杖纹饰特别接近。另外,金沙遗址也出土了和三星堆遗址造型完全一致的黄金面具,所以金沙跟三星堆是同一文化体系,这个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金沙遗址出土的青铜器数量已经开始减少,而且体积小了很多,这说明三星堆文明达到高峰以后,延续到金沙文明后,古蜀人的祭祀系统开始走向衰落。”
古蜀人的穿越之路,“西南夷”曾留下众多“宝藏”
三星堆出土的青铜器是古蜀文明的一个重要标志,而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其实就在三星堆的1号和2号祭祀坑被发现的第二年,在四川盐源县发现了从战国至西汉时期的古墓葬,出土了大量具有鲜明区域特点和民族特色的文物。这里发现的青铜器很多具有明显的蜀文化特点,比如一件三角援铜戈,很明显是以蜀戈中的一种长三角援无胡戈为“祖形”演变而来。不仅如此,在盐源还出土了具有巴蜀文化特色的“巴蜀图语”带钩等诸多重要文物。
接下来,霍巍教授开始揭秘三星堆青铜文明与中国古代西南地区的青铜文明那些千丝万缕的联系。他首先从《蜀王本记》《华阳国志》里记载的蚕丛、柏灌、鱼凫、杜宇和开明五代蜀王讲起,一直讲到2000–2001年在成都商业街考古发掘出的战国船棺墓葬。“船棺墓葬是古蜀文明最晚一期了,然后随着秦国司马错的灭蜀,蜀国走向了灭亡。新兴起来的蜀国文明并不是从三星堆这个体系里面发展出来的,而是可能有另外的来源。”
关于古蜀国的兴衰沉浮以及其之后的走向,霍巍教授说:“公元前316年,蜀国的确是灭亡了,但是不等于蜀国的些子民就不存在了。根据文献的记载,他们最远就到达今天的西昌,一直到了云南,最后到了越南,他们甚至在那里还建立了一个小的国家,国王自称叫做蜀王。”
就在蜀人南迁的过程中,他们曾给“西南夷”地区带来了深远的影响。西南夷是汉代对分布于今云南、贵州和四川西南部地区少数民族的总称。霍巍教授介绍,盐源曾是‘西南夷’的重要组成部分,和古代的笮都可能很有渊源。盐源的老龙头墓葬群出土了大量的青铜器,有些出自古蜀国的形制,比如戈和杖,“盐源的青铜杖跟三星堆遗址发现的黄金杖就很像。”
地处“半月形文化传播带”,盐源青铜文明集众家所长
目前外界公认,距今有2000年之久的盐源青铜器,其规模仅次于三星堆和金沙出土的青铜器,它们以盐源盆地为中心,具有非常鲜明的区域特色,它既与中原和周边地区同时期青铜文明有着密切的关联,同时还有许多欧亚草原青铜文明的因素,其文化面貌呈现出独特性与多元性共存的特征,是中国古代青铜文明大家园中一朵绚丽的奇葩。
霍巍教授说:“盐源青铜文明和三星堆文明所处时代不一样,它是晚期的四川青铜文明的代表,如果说三星堆遗址的青铜器主要还是以古蜀文明为主要特征,而盐源青铜文明可以说是融汇八方。盐源青铜器当中很显然有来自古蜀文明的体系,受晚期的古蜀文明影响,还有受到来自南面古滇文化的影响。此外,盐源青铜文明具有很强的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这种多元文化相互交融的特点,所以这对我们认识中国西南的青铜时代的多元特质很重要,而且作为一个整体来观察,可能盐源青铜文明从一开始就存在着多民族交流和互融的特点。”
聊到此时,霍巍教授回忆起了已故著名考古学家,他的恩师童恩正。“我的老师提出过一个‘半月形文化传播带’理论:在中国的东北到西南存在一条绵延达万里的半月形地带,从新石器后期到青铜时代,活跃在这个地区的众多民族留下若干共同的物质文化。这个文化带跨越了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的生活区域,而盐源正好位于其中,这也是盐源青铜文化能够凝聚多方文化特点的一个重要原因。”
最后,霍巍教授感慨道:“四川真是一个好地方,考古人在四川真的很幸运,我们发现了三星堆遗址,又发现了盐源老龙头墓葬群,还有一个最新的发现是稻城的皮洛旧石器时代遗址,我希望各位以后能更多多地关心我们四川的考古新发现,四川的这些古代遗存也一定会给大家解读中华文明图谱提供很多新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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