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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君家庭问题(C君的烦恼)

c君家庭问题

“不行,我决不能轻易便宜了她!”

C君坐在饭桌对面,眼珠子鼓着,里面放射出一股愤怒的火苗,脸上也摆出一副势不两立的神态。

我知道再劝无益。此刻,他脑子里充盈的,除了愤怒,似乎已经没有别的什么了。实际上,就在方才C君进门落座之后,我就已经揣度出他登门造访的用意,并且先下手做了一番劝说工作。然而没用。C君照例是先倒出一肚子苦水,说那娘们如何可恶,如何挑拨离间,如何把他哥改造成一个窝囊废。总之,他嘴里说的,都是那娘们不好。最后他咬牙迸出了这句总结性的话,我似乎闻到了他头顶缠绕的硝烟味。

这是春节后的一次小聚。C君给我打来电话,说要聊聊。我已猜到了他多半的用意。因为家事不顺,C君已同我聊过多次。我知道,他需要的不是向我讨教如何处理家事的方法,而是为着单纯的倾诉。许多东西,如骨鲠在喉,倾吐之后便是畅快。而倾吐,则离不开有一个静听的对象。

C君家的情况,我约略知道一些,都是C君断断续续灌输于我的。他家住在秦岭脚下一个小村落,贫穷是C君从小就牢牢种下的故乡印记。大学毕业后,他决绝地离开了那个生身的小村,在城市谋得一份生计。

我与C君的认识,始于报纸副刊召开的一次座谈会。C君发在副刊的美文和他的大名,我早就有所目睹和耳闻。他的散文惯于描写烟火人间的美丽温情,经常看得我热泪盈眶。那天他在座谈会上的即兴发言,也给我留下了较深的印象。座谈会后,我们便时时联系,亦常在小巷的一间鄙陋小酒馆,点三四个小菜,边喝啤酒边聊。C君慢慢就说到了他的家事。

有一次,C君在述说的过程中流下了眼泪。因由就是他的哥哥为他娶回了嫂子所致。在他们那个小村落,娶妻是一个家庭的大事,父母为此耗尽毕生省吃俭用的积蓄。这些尚属正常,让C君苦恼乃至愤怒的是,他的嫂子过门之后,没有像他们所期冀的那样孝心敬老、温良持家,而是处处找茬与双老对立。他哥哥初时只是一味沉默,但不久之后,就渐渐与自己的女人站成了同盟。而这,正是让C君不能接受甚至无法原谅他的地方。

“我哥很聪明,但他没上几天学。”C君长饮下一杯啤酒,“他从十几岁就建筑工地打工,挣了钱供我上完中学上大学……”C君眼角滑下两滴清泪。他大学毕业后,顺利进了一家银行,而其哥则继续在建筑工地打工,兄弟俩每月收入汇入秦岭脚下那个农家小门。可以想见,那时的他们家的日子是何等红火与惬意。“坏就坏在那外姓女人身上,嫁到我们家没多久就现了原行,贪婪霸道,蛮不讲理!”从C君忿忿的诉说里,我眼前似乎立起了那个女人的影像,面皮焦黄,目露凶光,恶煞一般。

C君跟他哥哥彻底翻脸,是在今年春节探亲期间。似乎是在象征团圆的年夜饭桌上,C君打了他嫂子一巴掌,而他的脸上也落下了哥哥的掌印。母亲在哭泣。父亲在垂泪。假期未完,C君便逃离了那个令他难过的家。

C君的作品于无形中有了一些变化。字里行间的温情开始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生硬情绪的蔓延。似乎,人性的恶成为他文字里的主流。他的作品数量开始减少,最后在他时常露面的副刊园地里,终于没了影子。我与相熟的一位编辑曾聊到过C君,“用不成,”他弹了弹烟灰,“他的稿子里有一种戾气,叫人寒颤。”我知道,读者们都在焦躁地忙碌着,而副刊上的美文,希冀着给他们送去一丝抚慰。C君的作品显然难当大任。

初夏之后,我与C君便彻底没了联系。手机号码没换,而他却从未拨通过一次,就连逢年节时假日的短信也是一字未见。我也算不得勤勉人,须得有了电话或短信过来,这才接着或者回复过去。这些日子,偶尔也想起C君,想到他脸上的势不两立的神态,于是揣度起他的现在。或许,他与兄嫂正战斗得不可开交。我不愿卷入别人的家务纷争,终于也没与他再联系。

立冬的时候,C君的短信来了,接着便接到了他邀请的电话。

我如约赶到小巷深处那家小酒馆的时候,C君已经坐在里面,旁边端坐了一位红衣女孩。C君介绍说,是他女朋友,姓何,名字我未能记住。

女孩很文静。从面相看,他们十分合适。C君喝了口啤酒,向我讲到了他的这大半年的光景,愤怒、焦虑、报复缠绕着他,没有心思在电脑前敲击键盘,也没有心思与文朋笔友联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与兄嫂进行战斗。直到他遇到了现在的女孩。是这善良的女孩让他幡然醒悟。

那何姓女孩有一句话,“同胞不是敌人,爱能融化坚冰。”我觉得这句话完全有资格成为经典。它是治疗世俗人间冷漠亲情的一味温和良药。

C君重又拾起了他的笔。笔尖下流淌的是一种沧桑的温暖。这次小聚后的很长日子里,我脑子里都萦绕着他的那番结语一般的论调:“烟火人间从来都是爱恨并行。对亲情,我们唯一能做的,不是交恶,而是扬善。”

现在,我确信,C君的烦恼已经消除了。

或许,他所置身的世俗生活仍旧在沿着曾经的轨道向前走着,但要不了多久,那生活就会渐渐变轨,最终将通向一条充满温馨的人生途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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