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儿
刺啦——
“没想到这鸟不拉屎的穷山沟里还有这样的极品,啧啧啧。”
“你赶紧的,我去外面守着,一炷香……半柱香后就到我了。”
“不准欺负娘,娘,呜呜呜……”
两道粗噶的声音紧跟着一道浅浅的小奶音在耳边微微响起。
是谁在说话?
她还没死吗?
不应该啊,她不是被雷劈死了吗?
灵魂阿飘还参加了自己的追悼会,不过追悼会上来的都是自己暗杀名单的家属。
看着他们踩碎了她的黑白照,踢翻了香炉,笑着唱跳起来。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那歌词,她还记得很清楚呢!
然而,还没等她摸清状况,就感觉到有双手在她颈间游曳,秦九月蓦地睁开眼睛。
面前一张长满麻子的肥猪脸撅着油腻的大嘴唇逐渐放大。
四目相对,猪头男愣了下。
双手被捆绑着,秦九月迅速高抬腿,膝盖顶上男人腿间,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后,男人曲俯在地上,痛苦的打滚。
同伴听到声音,闯进来,“怎么了?”
秦九月双脚落地,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琉璃杏眸眯起来,身上激漾起戾气,朝着男人走过去。
男人随手抓起一块砖头,虎视眈眈的瞪着秦九月。
“小贱/人,老子弄死你——”
他举砖朝着秦九月的脑门扔去。
秦九月抬脚将砖头踹回,重重击打在男人太阳穴上,男人踉跄了两步,脸上有浓稠的血流下,死盯着秦九月的眼睛翻了白,直直往后倒下。
秦九月快速解开绳结,活动一下酸疼的手腕。
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胶着在两个孩子身上,三岁半大的小女娃湿漉漉的大眼睛,稚嫩的小奶音怯生生的道,“娘……”
瞬间,秦九月脑海中涌上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妈耶!
她穿越了。
从二十五世纪的王牌杀手秦九月,穿越成了一个恶贯满盈,村口大黄狗见了都躲着跑的同名小毒妇!
而眼前脏的像小乞丐似的小女娃娃就是原主所嫁之人的小女儿,旁边嘴巴被破布堵住,澄澈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懑的男娃儿是三儿子。
娘仨人之所以落在拍花子手里,是因为原主的手帕交说卖个孩子有一两银子,能买肉。
身为一年多没尝过肉沫子的秦九月,自然就动心了。
趁着今儿家里没人在,偷偷摸摸把两个孩子偷出来卖。
万万没想到她自己也被拍花子盯上了。
一时没注意被拍花子一板砖打死,未来的秦九月就穿过来了。
秦九月不能接受这个打击。
她,好不容易在二十五岁攒够了九位数养老钱的未来富婆,哪成想成了家徒四壁,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大穷鬼!
人这辈子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不是人死了钱没花了,而是人又活了钱却没了。
还在悲愤中的秦九月听到,小丫头怯生生的看着自己,声音如蚊蚋。
“娘,不卖宝宝好不好?宝宝……快快长大,扛麻袋赚钱给阿娘买肉肉吃……”
秦九月走过去。
小家伙吓得向后缩了缩小身子,唯恐又要被打了,晶莹剔透的泪珠子啪嗒啪嗒落下,砸在她自己黑不拉几的小虎头鞋上。
秦九月叹了口气。
给两个小孩子解开绑住手脚的绳索,得到自由的小男孩迅速拿出嘴里的破布,一把将没任何防备的秦九月推的一趔趄。
“坏婆娘,你走开!”
他护住旁边的妹妹小妹,两人一同手忙脚乱的爬起来。
秦九月皱皱眉头,站起来和坐着差不了多高啊。
两个小短腿。
她随手拎起江小姝的后衣领,凭借着记忆中的路线打算先回原主的家,毕竟初来乍到这个鸟不拉屎的穷沟沟,最起码先找个安身的地方。
看着小妹被拎起来,江清天急忙倒腾的小短腿跟上去。
这个恶婆娘。
她到底又想做什么?
江清天眼睛红红的,紧紧的捏着小拳头。
哼!
等他长大了,他一定要把这个毒妇打死!
到了家门口。
秦九月脚步顿住,抬眸看。
这是一处农家最常见的四合院。
堂屋是老大家住,东屋是老二家住,南屋住着老三家,秦九月的婆母宋秀莲带着儿子媳妇孙子们住在北屋。
宋秀莲是江老头子的续弦,三个儿子是头一个媳妇留下的。
秦九月进去北屋。
土炕中间,坐着不良于行的二宝,江清旷。
去年夏天在河边和同村孩子打闹,被推进河里摔断了腿,之后便心灰意冷,抑郁寡欢。
“三宝,小妹,你们过来。”他看了秦九月一眼,目光里闪过阴森森的恨意,两个小家伙赶紧迈着小短腿跑过去,“二哥哥。”
秦九月看向炕上另外一人。
江谨言,原主的相公。
八岁考取了童生,被夫子称赞前途无量,几年前因战乱被抓了壮丁,直到两年前身负重伤,带着四个孩子回来后,成了半死人。
男人的面色苍白,唇瓣泛起一层皮,病态的虚弱却没能让男人精致立体的五官黯然失色,天庭饱满,剑眉入鬓,鼻梁高挺,唇棱角分明,下颌线如同斧劈刀削一般的硬朗。
倒是个长得不错的。
“九月,你带着三宝和小妹去哪儿了?可让我好找!”宋秀莲哽咽的声音比人先一步到达,随后踉踉跄跄跑进来。
老大跟着宋秀莲进来,作为大哥立刻将弟妹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红着眼眶问道,“毒妇,你是不是要把三宝和小妹给卖了?你丧尽天良,你天打雷劈,你不得好死——”
宋秀莲拽了拽江清野,而后长叹一声。
慢慢的对着秦九月跪下。
“奶!”
四个小崽子异口同声的喊道,“你快起来,不要跪她!”
老大立刻想扶宋秀莲起来,却被宋秀莲阻止。
宋秀莲抹了一把眼泪,“九月,娘知道你心中不服气。让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突然来给四个孩子当后娘,的确是委屈你了。
娘不求你待孩子如同亲生,娘就求你以后不要打他们的主意好不?你要是真把四个孩子卖了,这不是要娘的命吗?娘给你磕头了!”
砰砰砰——
宋秀莲真的实打实的磕头,磕一下,地面上的细碎尘土都被激扬起来。
四个小崽子哭着喊着要去拉宋秀莲起来,“不要给她磕头。”
老大恨恨的指着秦九月,仿佛秦九月是他的杀父仇人一般,“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
崽崽们一个比一个激动。
一时之间都没有发现秦九月的不对劲,要是搁在以前的秦九月身上,有人敢这样指着她,早就被她一脚踹出去了。
眼看着其他三房津津有味的探着头看热闹,秦九月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她走到宋秀莲面前,双手握着宋秀莲的肩膀,把人扶了起来,“我答应你,再也不会想方设法的卖孩子了。”
宋秀莲不可置信的抬起头。
看着秦九月。
激动的老泪纵横,“九月,你说的是真的吗?”
秦九月闷闷的嗯了一声,“骗你天打雷劈。”
老大冷冷的看着秦九月,他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才不相信这个恶毒女人会突然变好。
她肯定是有什么阴谋。
宋秀莲却愿意相信秦九月这一次,“好孩子,好孩子,娘去给你们做饭。”
他们虽然和老大老二老三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但是他们三家从来不带他们一起吃饭。
宋秀莲也只好带着孙子们单独吃饭。
不一会儿,宋秀莲就端上来了六碗水煮面。
清汤寡水,连棵小油菜都没有。
秦九月确实是没有胃口,吃了两口就放下碗了。
小姝儿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满满当当的面,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不解。
为什么今天娘没有把面面吃干净呀?以前娘都是第一个吃干净面面还要抢他们的面面。
宋秀莲惊讶地看了一眼秦九月,“九月,你不吃了吗?”
秦九月点点头。
爬上炕,躺了下来。
宋秀莲立刻把秦九月剩下来的面分给了老大江清野和二宝,谁知二宝用手挡住碗口,“奶奶,都给大哥吧,我吃不下。”
大哥得帮奶奶干活,要吃的多点。
秦九月望着茅草房的屋顶发呆。
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疼死人。
不是做梦。
唔——
想她小小年纪就跟着师兄师姐们血雨腥风里厮杀,屡次三番路过阎王殿,就是为了早点攒够一个小目标,找地方养老。
现在可好!
秦九月都想了结了自己。
但凡能穿到有钱人家,她都不至于这么丧。
愁闷了半个多小时,秦九月忽然想开了,二十五世纪的秦九月已经死的彻彻底底,骨灰都被人扬了,她能重生到这个小毒妇身上,也算是上天垂怜,又给她一条命,让她重新活一次。
没必要寻死觅活的。
只有活着,才能有再赚一个小目标的希望不是?
折腾了一天,累得浑身酸痛,闭上眼睛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晚上秦九月做了三个梦。
第一个梦,梦见杏花山下的老树桩上撞死了一只大肥兔子;
第二个梦,梦见小河沟下游肥鱼泛滥;
第三个梦,时间有点长,她甚至在梦里学会了二茬稻的收割法子。
……
翌日一大早。
宋秀莲已经起床去做早饭,她得赶在那三家起床之前做。
秦九月睁开眼睛。
看到土炕上,从东向西依次睡着原主老公江谨言,二宝江清旷,老大江清野,三宝江清天和妹妹江小姝。
中间空出来的是宋秀莲的位置,然后是秦九月。
很挤。
秦九月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她直奔杏花山下。
果真在老树桩旁边看到了一只撞死在树桩上的大肥兔子,秦九月惊讶地拎起大肥兔子耳朵,掂量了一下,嗬,好家伙,这得有十多斤重。
难道昨天晚上的梦都是真的?
难道是老天爷可怜她从一个身价九位数的小富婆变成一个吃面都不配拥有一颗小油菜的小穷鬼,特意给她开了金手指?
秦九月眼睛微眯,拎着兔子匆忙跑去了小河边下游。
果然。
下游,大肥鱼泛滥。
秦九月放下兔子,蹲在岸边随手一捞,一只手捞上来一条肥美草鱼,足足四五斤重,可恨她没有家伙,不然她觉得自己非得捡上百儿八十斤鱼回去
秦九月回家的路上路过一大.片稻田。
微风吹过,波浪翻滚,沉甸甸的稻子被压弯了腰,一派丰收的好气象。
按理说收成这么好,杏花村的日子应该美滋滋,但是因为前几年打仗,国库亏空,赋税不得不加至四成,也就导致农民们交了赋税后,留下的粮食勉强糊口。
一年到头没病没灾还能过下去,万一家里有人生个小病,那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秦九月蹲在一片稻田前,认认真真的观摩一下水稻,果真让她发现了梦中所梦见的休眠芽,水稻提前几天收,留下休眠芽,二茬稻很快就会长出来,十一月份又能收割了,提高产量。
她眯了眯眸子。
迅速跑回家。
在院子里净面的老大江清野看到秦九月手中的大肥兔子和鱼,惊讶的目瞪口呆,“毒妇,你从哪里偷得的?快快给人还回去!”
秦九月对江清野翻了个白眼,“关你屁事!”
然后一头闯进了灶房,“那个……你会煮鱼汤吗?”
宋秀莲背对着秦九月正在舀汤,听到这话,手指一顿,讨好的笑了笑说道,“九月,想喝鱼汤了?吃了饭娘去二叔家借点钱,到镇上看看有没有卖活鱼的,娘给你买……”
“一条”还没有说出来,啪的一声,秦九月就把两条大肥鱼放在了灶台上,几片掉落的鱼鳞闪闪发光。
宋秀莲:“……”
她赶紧把双手往围裙上擦了擦,拉着秦九月焦急的低声问,“九月,你跟娘说实话,你这是从哪儿弄的?”
秦九月目光坦荡荡,“我在河边抓的。”
说完,又把大肥兔子拎起来,晃了晃,“还有这个,也是我在山下捡的。”
宋秀莲很想相信秦九月。
可是这事儿太让人匪夷所思了,村里天不亮就有上山打柴的,河边洗衣裳的,兔子肥鱼怎么没被别人捡到,单单被秦九月捡到了?
秦九月把兔子往地上一扔,“你爱信不信,晌午吃兔子,晚上喝鱼汤,你要是觉得我兔子和鱼的来历脏,那我自己吃喝,馋死你们。”
说着,她佯装很生气的样子,出去灶房。
临走之前还特意提醒宋秀莲,“若是不赶紧藏起来,小心被那三家抢了去,你瞅瞅你把崽子们带的一个个面黄肌瘦的。”
闻言。
宋秀莲满心的自责,眼泪瞬间溢出来,她赶紧伸出手擦了擦。
正巧被赶到灶房来的江清野看到,江清野气的窝火,顺手抄起烧火棍,“奶,是不是小毒妇又欺负你了?我现在就去找她算账。”
“清野,你娘没欺负我,你快把鱼和兔子拎到咱们屋。”
“奶,你不怕她是偷的吗?到时候人家找来,又得砸锅卖铁的赔!”
“让你拎你就拎,以后要乖乖叫娘,要不奶奶会生气的。”
“……”
其实宋秀莲做了江老头子的续弦后,也享过几年福。但是天有不测风云,江谨言七八岁时候,江老头进山打猎,被老虎咬断了腿,回来几天就不治身亡,宋秀莲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好不容易把儿女拉扯大,儿子又被征兵了,儿子好不容易回来,又因伤变成了活死人。
她知晓自己身体不好,为了照顾儿子和孩子们,正好买下了要被亲爹卖到青楼里的秦九月,也就是原主,原主自然不愿嫁给一个半死人,进门以后,馋吃懒做,欺压婆母,打骂孩子们是家常便饭。
村里都说,老/江家的恶毒媳妇秦九月在当地是出了名的,都能和山上的母大虫相提并论。
但是为了一家老小,她也只能忍气吞声,生怕这个媳妇跑了,自己这么大年龄,哪天一撒手走了,那这一屋子小的小,残的残怎么办。
现在看到秦九月似乎转变了想法,开始对孩子们好起来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
江清野舍不得让奶生气,可也不愿意喊那个毒妇叫娘,只能生着闷气把大兔子和鱼拿到了他们的屋里。
肥兔子扣在了竹筐下面,鱼儿放进了木桶里,让江清野没有想到的是两条大肥鱼入了水,圆鼓隆冬的小嘴动了几下,竟然活了过来在水桶里游来游去的撒欢。
三宝和小姝儿毕竟还是小娃娃儿,看见活鱼开心的不得了,扒着木桶小脑袋顶着小脑袋,专心致志的看鱼儿。
老大走到老二跟前,“二弟,我猜不到那个女人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不过你多多注意,一定得看好三宝小妹,尤其是小妹!”
老二微微点头,“大哥,我知道,昨儿是我没用,没看好弟妹,被她钻了空子。”
老大磨了磨牙,“不怪你,都怪那个毒妇!”
要是那个女人还敢卖三宝和小妹儿,他就趁着她睡觉的时候用砖头砸死她,大不了他杀人偿命。
刚好,秦九月从外面进来。
两个少年的谈话戛然而止,江清野愤懑的瞪了秦九月一眼。
“清野,来端碗。”
“奶,来了。”
祖孙俩来回两趟,把疙瘩汤和腌的萝卜条咸菜端进来,放在小炕桌上,小炕桌两条腿已经烂掉一半,用布条绑了两根木棍才勉强可以站稳。
老大把卧了荷包蛋的疙瘩汤放在了三宝和小姝儿面前。
宋秀莲赶紧端给了秦九月,“这个给九月补补身子。”
江清野:“……”
她整日又馋又懒又奸又滑,补狗屁!
老大气的快要咬碎了一口银牙,这个女人奸懒馋滑,奶奶还纵着,只能狠狠的摔筷子来表达自己的生气愤怒。
小姝儿眼巴巴的盯着荷包蛋,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三宝也眼巴巴的滚了滚喉咙。
秦九月一声不吭的用筷子把荷包蛋从中间拦腰夹开,一半夹给了三宝,一半夹给了小姝儿,沉默的端起碗,低头吃饭。
他们都惊呆了。
恨不得从崽崽们的碗里抢饭吃的秦九月,竟然会主动把鸡蛋让给两个崽崽吃。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众人不敢置信的错愕目光让秦九月有些尴尬,她狼吞虎咽的喝光了没什么味道的疙瘩汤,放下碗,“我吃好了。”
然后就跑了出去。
小姝儿吸了吸口水,奶声奶气的说道,“娘给宝宝蛋.蛋吃,娘变成好娘了,不是坏娘啦~”
眼看着宋秀莲眼眶都红了,她赶紧扭头擦了擦眼泪,转过身来揉了揉小姝儿的小脑瓜,“快吃吧,你们娘给你们吃的。”
三宝和小姝儿这顿饭吃的尤其满足。
汤汤水水都喝的干干净净。
……
晌午。
“奶,这只兔子怎么弄啊?”
“我也不知,我只收拾过鸡鸭鱼,也没弄过兔子啊。”
“宝宝也没有吃过兔兔肉,吸溜吸溜……”
秦九月大步流星进来,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只有小姝儿这个傻憨憨的露出可可爱爱的甜甜笑容,“娘~”
秦九月硬着头皮嗯了一声,一把拎起兔子耳朵,“烧锅水。”
宋秀莲连忙去干。
秦九月蹲在院子里,把菜刀磨的铮光瓦亮,利落的将兔子剥皮,开膛破肚。
小姝,就紧紧跟在她身边,原本秦九月还担心血腥的场面会吓到小崽子,没想到小姝儿一脸佩服,“娘,你太厉害啦,宝宝是不是可以吃兔兔肉啦?”
小家伙瘦瘦小小,看着也就两岁大,倒是眼睛贼大,看一眼软到了心里,秦九月下意识点头,“是。”
“哎呦,哪里弄的这么大的野兔子?”
江大嫂从堂屋里出来,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走到秦九月跟前蹲下来,一只手戳了戳兔子肉,“老四家的,这么大一只兔,你们一家人也吃不了,要不分大嫂一半吧,铁蛋好久没吃肉了。”
闻言。
江清野带着三宝迅速从北屋里跑出来。
就听到秦九月冷冷的说道,“做梦。”
闻言,江大嫂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想甩手就走又舍不得这到嘴的兔肉,“老四媳妇,咱可是一个院住着的一家人。”
一只手忍不住伸过去,想要去拎那半只兔。
砰——
菜刀直接剁进案板里,支棱着站起来,“放手!”
江大嫂着实被菜刀吓了一跳,讪讪的松开手,冷哼一声,嘟囔了一句谁稀罕,扭身回了堂屋。
江慎行和江清野对视一眼,叔侄俩松了口气。
秦九月亲自动手做了一盆野兔烧萝卜,虽然佐料很少,但是野兔特有的鲜嫩让几个崽子食指大动,吃的满头大汗。
宋秀莲把兔腿肉夹给秦九月。
小心翼翼的讨好的说道,“九月快吃,多亏了你孩子才能吃上一顿肉。”
秦九月别扭的把肉夹给她,“你也吃,不用舍不得,晚上还有鱼汤,这也不是最后一顿,以后让你们天天吃肉。”
江慎行抬眸,“你就吹牛吧。”
秦九月冷哼一声,“走着瞧。”
秦九月看的明明白白。
江清野这个大儿子是恨她的,不过脾气火爆,有一说一,情绪都写在脸上。
老二虽沉默寡言,可是对她的恨意并不比老大少,这孩子虽然比老大小两岁,心思却比老大重得多。
三宝奶凶奶凶的,就听大哥的话,成天跟在大哥身后,像个小跟屁虫。
小姝儿就是傻白甜,有奶就是娘,现在已经可以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当个小尾巴了。
换位思考,如果她是崽崽们,她也会恨原主。
饭后。
宋秀莲坐在炕上给江谨言一点点的喂些肉汤,老大带着老二坐在炕上编竹筐子。
三宝和小姝儿吃撑了,腆着皮球似的圆鼓隆冬的小肚子,围着北屋一圈圈的转。
秦九月轻咳一声,“那个……今儿去把稻田里的水放出来吧,明儿下午就能收稻子了。”
宋秀莲和江清野都愣了。
宋秀莲斟酌一下说辞,“九月,又不是天不好,要来暴雨,怎么想起突然要早收稻子了?这会儿稻子还没熟透,要是明儿收了得歉收百儿八十斤稻谷嘞。”
本来老大他们就给留了一小快地,稻谷丰收都不够吃的,若是稻谷歉收,那后半年非得啃树皮吃野菜了。
江清野大声吼道,“秦九月,你是不是有病啊,现在收稻谷你想让全家人都饿死吗?你是不是想饿死我们,你好改嫁?”
秦九月自动屏蔽了江清野的声音,只和宋秀莲说道,“我保证你们按着我说的来,一定会多收稻谷,若是没有,到时候我把差价补给你们。”
江清野一拍桌子,“你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你补,你告诉我你拿什么补?”
秦九月只是看着宋秀莲。
她有种直觉,宋秀莲一定会答应的。
果不其然,宋秀莲仿佛做了一个关乎生死的天大决定,重重的点了点头,艰难的开了口,“好,就依你。”
江清野:“奶奶!”
宋秀莲看了大孙子一眼,“不用说了,奶奶已经决定了,等下老二在家看着弟弟妹妹,老大,你跟着我和你娘一起去放水。”
江清野气的扔下竹筐就跑了出去。
不过下午放水的时候,江清野还是如约而至。
秦九月在心里偷偷的笑,这孩子就是舍不得看他奶奶受苦,他不来排水的活都要落在宋秀莲和秦九月身上,他还担心宋秀莲会被秦九月欺负。
三人一下午就把稻田里的水几乎排干净,明儿一头午烈日一晒,下午收稻就没问题了。
江清野阴森森的靠近秦九月,“你最好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不然你就完蛋了,我非想办法弄死你。”
三人筋疲力尽的回到家。
刚进院子,就听到三宝和小姝儿的哭声,江清野脸色一变,迅速跑进去,宋秀莲一着急差点摔倒,还是秦九月搀扶着过去。
院子里
江大嫂拎着盛着两条鱼的木桶,趾高气昂的看着三宝,“那么老大一只兔子都让你们一家人给吃肚子里了,这两条鱼给我们吃怎么了?”
铁蛋吸溜吸溜口水,“娘,别说废话了,快去做鱼吃,我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三宝瘦弱的身子挡在江大嫂面前,“不可以。”
江大嫂猛的推了三宝一下,三宝一屁股墩在地上。
砰——
秦九月将手里的铁锨扔到地上,几步冲上前,一把抢过木桶,把江大嫂狠狠一推,“你有病啊,心脏手也脏,来别人家偷东西还要不要脸?欺负小孩子还要不要脸?”
江大嫂被推得狠狠一踉跄,差点摔倒,“秦九月,你一个冲喜来的小娘们还想在老.江家作威作福,还想爬到我这个大嫂的头上屙尿,你家这两条鱼,今儿我就吃定了!”
话罢。
江大嫂像是疯了似的,用脑袋去撞秦九月,铁蛋想帮忙,被江清野给打了。
江二嫂江三嫂纷纷从窗户里向外张望着看热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打架,秦九月一点都不陌生。
可是和江大嫂这样没完没了的赖泼妇打架,还是第一次,秦九月很快就被她磨的起了暴脾气,一脚踹在人的胸口上,江大嫂一屁股蹲在地上。
秦九月眸子里闪过一抹狠厉。
她将木桶狠狠往地上一扔,两条鱼瞬间蹦达出来,秦九月捡起一条鱼摔死在地上,徒手拽开鱼头,“你不是要吃鱼吗?老娘亲手喂给你吃——”
说着,秦九月把手里的生鱼头狠狠的塞进江大嫂的嘴里。
江大嫂惊的连连后退。
秦九月步步紧逼。
生鱼腥的让人作呕,江大嫂越张嘴呕吐,秦九月越是塞的往里,最后江大嫂眼泪哗哗的认错,“我错了,我不该惦记你家的鱼,我不该把你家孩子推倒,老四媳妇,你饶了大嫂这回吧。”
秦九月冷哼一声,“去给我家崽崽道歉。”
江大嫂闻言,立刻爬向三宝和小姝儿面前,“是大伯娘不好,大伯娘不该推你们的,大伯娘给你们赔不是。”
小姝儿躲在奶奶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奶声奶气的说道,“大伯娘以后不可以推宝宝啦,宝宝屁屁好疼的,手心也破皮皮了。”
道完歉的江大嫂赶紧拉着铁蛋,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堂屋。
秦九月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江清野目光中充满了疑惑,盯着秦九月不放,这个毒妇太反常,她的所作所为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秦九月觉察到江清野的目光,也没有在意,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另外一条鱼,去灶房里做鱼汤了。
谁也不知道北屋炕上,老二过的多么煎熬,他想站起来,想把弟弟妹妹护在身后,想把欺负弟妹的人都打翻在地,可他不能……
他用拳头砸着自己的腿,这一双没用的废腿,他还不如死了呢,他变成现在这样子,和秦九月脱不了干系,他恨!
灶房,锅里放一点点油,慢火将两条鱼炸到两面金黄,然后放入葱姜,倒入水小火慢炖,出来的鱼汤浓白鲜郁,嫩香可口。
小姝儿闷头吃,吃的脑袋上的小包包散开都没有发觉,摸着鼓鼓的小肚子,一脸满足,“娘做的鱼汤太香啦!”
堂屋
江老大老二老三在镇子上给人做工,晚上也不回来,只有三家屋里人一起吃饭,老大家一个儿子铁蛋,老二家两个闺女,招娣和弟来,老三家一个儿子铁根。
江大嫂忍不住发牢马蚤,“也不知道老四家的发什么癔症,以往从来不过问二房那边的事儿,今儿竟然帮二房打架,气死我了!”
江三嫂一向老实,闻言只是默默低头吃饭,一句话不说。
老二是个搅屎棍,“是啊大嫂,要不是弟来害怕,我指定出去给你帮忙了,真是不像话了,那么大两条鱼,煮汤的时候那味儿都飘进我屋了,不给我们吃倒没啥,可不该不给大嫂你吃啊,爹死以后,大哥就是一家之主,你就是一家之母,可他们的做派根本就是不把大嫂你放在眼里。”
闻言。
江大嫂更生气了,眯了眯眼睛,“这个小贱.人,看我.日后如何磋磨死她。”
江二嫂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弄的兔子和肥鱼。”
铁蛋扯了扯江大嫂的衣襟,“娘,我也想吃肉喝汤,馋死了。”
江大嫂拿起一个窝窝头。
塞到铁蛋手里,没好气的说道,“你也就配吃窝窝头,吃!”
铁蛋委屈巴巴的接过去,用力的啃那硌掉牙不偿命的窝窝头。
……
宝宝们洗完脚
小姝儿眼睛亮的发光,直勾勾的盯着秦九月,秦九月摸了摸脸,轻轻咳嗽了一声。
小姝儿迈着小短腿,跑到秦九月那边,“娘,你是不是不讨厌宝宝了呀?”
小孩儿心性单纯,很多大人没勇气面前的问题,孩子可以轻而易举的说出来。
小姝儿掰着小手指,心里也有些忐忑的,不知道娘会怎么回答。
在她看来,她觉得娘给荷包蛋.蛋,炒兔兔,做鱼汤,不像以前一样打人,不骂他们是小乞丐,野孩子,就应该是不讨厌她和哥哥们了。
小崽子因为缺乏营养而面黄肌瘦,长的小小的,此时小心翼翼的蹲在她面前,秦九月忍不住想到了自己唯一的亲人,早逝的妹妹,妹妹去世的时候也就两三岁,和面前的小崽子相差无几。
她忍不住把小崽子抱到自己腿上,“嗯,不讨厌宝宝了。”
一句话,让小姝儿眉飞色舞,小崽子开心的不得了,双手小心翼翼的握住秦九月的手指,“娘,你以后也不会让宝宝去死了叭?”
秦九月一阵窒息,用力的点了下头。
小崽子咧开小嘴巴,露出整整齐齐的一排小米牙,“太好啦,娘以前让宝宝去死,可是我挖不出一个大坑埋自己,就一直没有死成。”
秦九月:“……”
小家伙参加过村里的葬礼,知道人死就是埋到黄土里,所以原主骂她去死,小家伙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拿着小铲铲给自己挖坑。
挖着挖着挖累了,觉得很辛苦,所以就不太想去死了。
老大抱着三宝进来,就看见小姝儿坐在那个女人的腿上,老大吓得头皮都炸了,小姝儿简直就是在老虎嘴上拔毛毛,是能要了命的。
两人急忙爬上炕。
“大哥哥,三哥哥。”
小姝儿眉开眼笑,“宝宝等下下要和娘一起睡觉。”
老大:“!!!”
这一晚,只有秦九月和小姝儿一.夜好眠。
宋秀莲因为秦九月突如其来的改变,而激动的一.夜未眠。
老大和老二总觉得秦九月有什么阴谋,时不时就抬起头看看小姝儿有没有被那个女人压死,也是一晚上没睡好。
以至于翌日一早,除了秦九月和小姝儿,全部怏怏的。
可是再怏怏的,也要收稻了。
一家人带着家伙什,吃了午饭就去了地里,带上了三宝和小姝儿,两个小宝宝背着竹筐,可以亦步亦趋跟在大人屁股后面捡稻穗。
秦九月不厌其烦的告知宋秀莲和江清野怎么收稻,怎么留下休眠芽,因为宋秀莲眼神不好,秦九月带她摸了好几穗。
不多时,地头上已经围了一群人。
都在嘲笑宋秀莲。
“江家婶子,你怎么越过越昏了头了?”
“这时候收稻,不是要了庄稼人的命吗?”
“清野,你娘和你奶胡闹,你这个长孙不拦着就罢了,怎么能也跟着一起胡闹啊,快把她们拉回去吧,趁着还没糟蹋多少。”
“你们这收稻收的也不干净呀,只收穗,我他娘的活了四十多年了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收稻的,昏了头了,昏了头了。”
“……”
老大气的嘴唇发抖,“这下好了,乡亲们都把我们当傻子了,我们可不就是大傻子么!”
听到孙子的话,宋秀莲说道,“只要你不把自己当傻子,就不用管他们的话。”
江清野:“……”
江清野一边撸穗一边愤懑不已,“稻谷还没长成,本就打的少,再向上交了税赋,等到冬里,就等着一起喝西北风吧。”
身后捡稻穗的小姝儿小奶音细细的说,“大哥哥,不喝西北风,喝不饱的,娘说以后天天吃肉肉,嘻嘻嘻。”
江清野心想,天天吃肉肉,这不就是骗傻子的吗?
也就家里小姝儿这只小傻子信。
孤儿寡母老弱病残,干了两天整才干完。
一家人成了村里茶余饭后的笑资。
不过除了江清野,并没有人把外人说的话放在心上。
把稻子带到打谷场,用石磨来来回.回的碾平整,在夯实的土地上就可以晒稻谷,防止小鸟来吃,巧手的江清野,还做了四个稻草人。
秦九月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她要去抓鱼,她昨天晚上又梦到了一处鱼儿多的地儿。
这次专门回家带了木桶,叉子,竹筐。
正在看蚂蚁搬家的小姝儿立刻跟上去,“娘,你要去哪儿,宝宝可以跟你一起吗?”
秦九月挑眉,“我去抓鱼,你那么小,可以去水边吗?”
蹲着站着差不多高,那么一点点,哪能进水?
小姝儿纠结的皱起小眉头,“奶奶说宝宝一个人不可以去水边,可是跟着娘应该就可以了吧?!”
秦九月勾唇微笑,小家伙还挺机灵。
打算带着小姝儿去河边。
“毒妇,你带小妹去哪儿?
正在赶麻雀的江清野火急火燎跑来,抱起小姝儿,虎视眈眈的看着秦九月。
小姝儿伸长瘦瘦的小胳膊,拍了拍江清野的肩膀,“大哥哥不担心呀,娘带宝宝去抓鱼吃。”
江清野显然不相信,“真的?”
秦九月撇了撇嘴,“爱信不信,小姝儿,你还是跟着大哥一起吧,我一个人去。”
小姝儿却想跟娘一起,“娘,宝宝真的好想去……求求大哥哥~”
江清野和秦九月对峙一番,“罢了,那我也去,三宝,大哥带你去抓鱼。”
三宝儿立刻兴冲冲的跑来。
宋秀莲连忙高声交代,“不要去深水地儿,老大,照顾好三宝跟小姝儿,还有你娘。”
江清野挥挥手,“知道了,奶奶,我们很快就回来。”
三宝和小姝儿他自然是要照顾的,至于那个毒妇……落水淹死才好。
小河边上不少孩子,都赤着脚丫子,撸着裤子,脑袋湿的像个水球,看到秦九月,都像是看见母夜叉似的,龇牙咧嘴,就差冲上来把秦九月撕了。
秦九月完全无视他们,带着三个孩子远离了其他孩子们一段距离后,才停下来。
秦九月扭身,忽然问道,“要不要比赛,看谁捉的多,我一个人对你们兄妹三个。”
江清野搓搓手,突然来了胜负欲,“好啊,小妹没用,给你凑数了。”
可不能让秦九月说自己欺负她。
二对二,公平的很。
小姝儿:“???”
大哥哥,你礼貌嘛?
可怜的小姝儿被抛弃了。
秦九月拉过小姝儿,“给我就给我。”
小姝儿立刻迈着小短腿,跑过去拉住了秦九月的衣角,“宝宝跟着娘抓鱼鱼。”
江清野摸了摸鼻尖,小少年鼻尖冲天,“输掉的人学狗叫,怎么样?”
秦九月目光微微闪烁一下。
轻嗤一声,“确定?”
江清野拍的胸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呢?”
他挑衅的看着秦九月。
秦九月挑了挑好看的柳叶眉,白皙的小脸上漾起势在必得的微表情,“我也没问题。”
娘四个立刻兵分两路。
江清野临走的时候还拿走了秦九月的一个竹筐和一根竹杈。
小姝儿立刻蹦蹦跳跳的喊起来,“娘,筐筐……”
闻言。
江清野立刻扭头看了小姝儿一眼,捂住小姝儿嘴巴,“嘘,小妹,咱们才是一伙的,你要在这里当奸细,听到了没有?”
说罢,拉着三宝就跑掉了。
秦九月看到兄弟俩忙不迭跑去上游的背影,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她抱起小姝儿,拿着剩下的木桶竹筐叉子,开始往下游走去。
下游的水不如上游的清澈,八成是让方才看到的那群毛孩子们折腾的,秦九月垂眸看了看,就见几条小鱼儿慢悠悠的顺水而下,就跟傻憨憨似的。
秦九月把木桶放在岸边,让小姝儿在木桶旁边坐,“小不点儿你记住了,你就乖乖坐在木桶旁边,哪里都不要去,等我抓鱼回来带你回家做红烧鱼。”
小姝儿砸吧砸吧小嘴巴,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小小的脸蛋上,两只骨碌碌的大眼睛异常灼灼,猛地点点头,啪叽坐在木桶旁边的地上,“娘放心,宝宝乖乖听娘的话。”
秦九月脱了鞋袜下水。
小心翼翼的靠近几只大笨鱼,高高的举起叉子,对准大肥鱼的脊背猛地一扎,正好从脊背穿透了肚皮,头尾摆了摆,就彻底不动了。
秦九月开心的放进筐子里。
接连叉了三条鱼后,她忽然觉得不能这样做,家里一顿才吃几条?若是带回去的都是死鱼,吃不完都要发臭了。
她决定活捉。
双腿岔开站立,等着鱼儿甩着尾巴游过来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手一左一右抓住,放在竹筐里。
很快小竹筐就满了。
秦九月上岸。
拎着木桶在河里舀了半桶水,把抓来的活鱼放进去,“小姝儿,你在这里乖乖看着鱼儿。”
小家伙第一次看到那么多鱼,眼睛透亮,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对秦九月的惊叹。
她的坏娘变成好娘了,还突然变的那么厉害!
太神奇啦。
小家伙按捺不住想要分享的激动,就对着旁边的小嫩草奶声奶气的说,“小草,娘亲变好了,宝宝好喜欢现在的娘亲啊!”
夕阳西下,大半个天空被染成了橘红色。
秦九月终于偃旗息鼓。
上岸。
一边晾着脚丫子,一边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木桶里的鱼儿脑袋挤脑袋,拥挤的不得了,绝对够吃一阵子了。
小姝儿悄咪.咪的靠近秦九月。
挨着娘亲坐。
心里美滋滋。
这时,江清野站在上游喊话,“喂,时间到了,回家了。”
秦九月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江清野以为秦九月怂了,得意洋洋的摸了摸鼻尖,哼,秦九月就等着学狗叫吧。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江清野跑的贼快。
拎着小竹筐就来到了晾晒稻谷的场地上,“奶奶,你看看我抓的鱼儿。”
赶紧去给宋秀莲显摆。
宋秀莲看了看,果真,江清野的小竹筐里面有三条小鱼儿,每条看起来都有半斤那么重。
宋秀莲笑着夸奖说道,“我们小野真厉害,等会奶奶就回去给你们做鱼吃。”
紧接着。
秦九月拎着木桶,小姝儿抱着小竹筐,娘俩慢悠悠的朝着这边走。
三宝靠近大哥,小声说道,“大哥,那个毒妇的木桶,看起来好重呀!”
江清野眯了眯眸子。
开口说道,“里面肯定都是河水,她就是想让咱们觉得她抓鱼抓多,让我们担心自己要学狗叫,从心理上击溃我们,不用管她,等她过来就知道了,脸都给她打肿了,三宝站直身子,拿出气势。”
三宝哎了一声,立刻昂首挺胸翘肚子,气势得足。
砰——
秦九月把木桶放在宋秀莲面前,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宋秀莲随意一瞅,错愕的表情瞬间爬满脸。
三宝开开心心的过来看,“我看看毒……你抓了多少……大哥!!!”
三宝惊讶到破音。
江清野忽然皱起眉头,“怎么了?”
三宝吞了吞口水,“你快来看看吧。”
江清野大步流星的走过去。
把三宝扒拉开,垂眸看着秦九月的水桶。
小少年黢黑的眸子忽然呆住。
鱼。
好多鱼。
在水桶里乌压压的一大.片,江清野有些怀疑这个毒妇是不是把小河里所有的鱼全部抓了回来?
秦九月双臂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江清野,嘴角上扬,浸着浅浅淡淡的凉凉笑意。
江清野吞了吞口水。
脑子里充满了纠结。
按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可以出尔反尔,可是要让他在毒妇面前学狗叫,还不如杀了他来的痛快。
三宝轻轻的拉拉大哥的衣角。
完蛋了。
他和大哥要给毒妇学狗叫了,这简直太丢脸了。
江清野低头看向三宝,眸光一亮,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抹狡黠的神思。
一把拉过三宝,“好嘛,愿赌服输,我抓的鱼少,我输了,让三宝学狗叫,三宝叫两声就把我的那份给代替了。”
三宝:“……”
小家伙不情不愿地看着秦九月,“你听好了,我只叫两声哦,汪汪——”
宋秀莲冲着秦九月讨好的笑笑,“九月,你是怎么抓到这么多鱼的啊?”
秦九月随口说道,“大概是它们知道上游有两个真傻帽在抓它们,它们不想被傻帽儿抓住,就成群结队的跑来下游了。”
自知理亏的江清野狠狠的瞪了秦九月一眼,倒是罕见的没有开口说话。
眼看着天色已晚。
宋秀莲带着他们回家,“走,回家,回家给你们做鱼吃。”
一家人撇下稻谷就往回走。
村里就是这样。
不管是割稻谷割麦子,白日摊开晒在场地上,主人便该干嘛干嘛,时不时过来翻一翻即可,没有人偷的。
江家。
秦九月认认真真的挑选鱼出来,“这是鲤鱼,这是草鱼,这是黄鳝,这也是黄鳝,怎么那么多黄鳝啊……”
连续摸出了二十多条后,秦九月随意扫了一眼,正好看到一团黑不溜秋的黄鳝之中,看到了一条头小肚子大,脊背上泛着浅浅金银光泽的鱼儿。
她惊喜的摸出来,小心翼翼的托在双手之中。
这条鱼也就一斤重,赶不上一条小黄鳝,可是它的价钱却是黄鳝远远达不到的,这是野生军鱼,也叫光倒刺鲃,一般喜欢生活在水质清澈湍急,沙粒为底的江河中,对水质的要求极高,也就导致野生军鱼的数量很少,价格自然而然的高。
在她生活的年代,一条一斤重的野生军鱼,足够能卖到几千块钱。
蹲在旁边的小姝儿,小小的手指轻轻的指了下,“娘,这一条小鱼长得比其他小鱼都漂亮,和娘一样漂亮呢!”
小团子嘴上抹了蜜似的。
旁边的三宝时不时的看一眼,明明心痒痒的厉害,却口是心非的跺着脚说道,“小妹变成了一个小叛徒,好气哦!”
宋秀莲把秦九月用叉子叉死的几条鱼煮了鱼汤,用的是昨日秦九月煮鱼汤的法子来做的,的确汤汁浓白,鱼肉鲜嫩可口。
水开以后,宋秀莲抽出了几根粗壮的木头,插在锅底下的炉灰中熄灭,小火慢慢的煮着,白色的小泡泡咕咚咕咚的贴着锅边起了又炸,她盖上盖笹,走到了院里。
秦九月抬起头,看着宋秀莲问道,“我明日可以去镇上吗?”
宋秀莲点点头,轻声细语的说道,“当然可以,不过九月,你想要去镇上做什么呀?”
虽然她觉得秦九月这两日变好了,但说实在的,还是对于秦九月不甚放心,唯恐这是她想要逃跑的缓兵之计。
秦九月指了指木桶里面的鱼儿,“这些鱼太多了,吃不了,我打算拿到镇上去卖掉,卖了银子买点其他东西。”
家里什么都没有。
她在灶房转了一圈,除了葱姜蒜和盐巴,就没有任何调味品。
得亏现在的食材都是野生的,滋味儿好,不然再好的食材也烹饪不出香气扑鼻的味道。
闻言。
宋秀莲点点头,“那好,等下吃了饭,我去西边告诉一下郭大哥,让他明日去镇上的时候拉上你。”
老郭头今年五十多岁了,去年给儿子盖房子的时候,从屋顶上掉下来,断了一条腿,干不了重活了,就买了一辆驴车,每日送村民去镇上,赚上几个跑腿钱。
秦九月说了声好。
小姝儿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亮亮的,“娘,可以带宝宝一起去镇上嘛?”
秦九月挑眉,“小姝儿想要去镇上?”
小团子嗯哒嗯哒的重重点头。
她还没有去过镇上呢。
二伯娘家的盼弟姐姐经常说她是一个土老帽儿。
宋秀莲抱起小姝儿,“吃了饭再说,小姝儿,你先去找二哥说说话。”
小团子哎了一声。
迈着两条小短腿,踉踉跄跄的跑到屋里,小奶音甜甜的从屋里传到院子,“二哥哥,宝宝来陪你啦,咦,大哥哥也在~”
江清野正坐在炕上和老二说着这个毒妇的反常,“她真的抓到了好多鱼,满满的大半木桶,我打眼那么一看,少说也得有三十条,你说奇不奇怪?
而且她都拎回来了,让奶炖了三条大肥鱼,要是搁在以前,她把鱼放生都不可能给我们吃的。”
老二眯了眯阴鸷的眸子,声音沙哑的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明日不是要去镇上吗?你要一起去,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江清野嗯了一声,“我本来也是打算要去的,毕竟小姝儿这个小笨蛋非要一起跟着,万一要是小姝儿被她带到镇上卖了那就糟糕了。”
奶呼呼的小团子哼了一声,小手托着小脸蛋,“宝宝不是小笨蛋。”
江清野伸手戳了一下小团子的脑门。
轻飘飘没什么重量的小团子瞬间向后仰倒,“大哥哥!”
江清野冷哼一声,“你这个小叛徒,她就给了你一个好脸色,你就巴巴的跟在她屁股后面当了小跟屁虫了。”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
可江清野还是小心翼翼的把小团子抱到自己怀里,“没有摔到吧?”从小脑袋一直仔细的看到小脚丫。
确定小团子没事后,把人往老二怀里一塞,“给你,我去劈柴了。”
鱼汤上了炕桌。
鲜香扑鼻,浓白色的汤甘旨肥浓,三条整鱼憋屈的趴在小盘里,尾巴高高的翘着。
这边孩子们刚刚就位,那边,江二嫂抱着还不会走路的弟来过来了。
眼睛滴溜溜一转,直接望向放在炕桌正中间的鱼汤,江二嫂用力的吞了吞口水,“弟来这个死丫头非要找小姝儿玩,我就给抱来了,正好赶上你们吃饭呀,真巧。”
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一屁股坐在炕上,将一岁多的江弟来放在炕上,自言自语的说道,“弟来还没吃东西呢,今儿个还没给她开小灶。”
江清野打着哈哈说道,“呦,二伯娘,时间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去给妹妹弄吃的吧,妹妹这么小,饿到就不好了。”
宋秀莲也不说话,只是淡淡的笑着,脸上温柔,看起来没有一点脾气。
平日里,他们不管吃什么,也从未接济过家里的孩子,一个窝窝头的往来都没有。
那会儿给儿子看病,花光了所有的存银,几个孩子到了啃草根啃树皮的地步,宋秀莲舔着脸,想要去三家借点米面,却没有一家给,将心比心,宋秀莲并不觉得清野做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弟来在炕上爬来爬去。
江二嫂脸上讪讪然,“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要不就让弟来跟着你们一起吃点吧。”
这话说的她自己一点都不觉得害臊,反而还觉得理所应当。
“婆母啊,你应该不能不同意吧?不能就老四的孩子是你孙子啊,弟来他们可不都是你的孙子孙女呢,咋还能一样的孙子两样对待呢,这样可不好,容易让外人说笑话。”
说罢。
江二嫂直接挤到了秦九月旁边,“这鱼汤看着味道就不错。”
她要去抢秦九月的筷子。
被秦九月一巴掌拍开手,“滚。”
江二嫂脸一红,“老四媳妇儿,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我好歹也是你二嫂。”
江清野这次站在了秦九月这边,“二伯娘,咱们早就分家了好不好?平日里你们做什么吃也没说分给我们一些吧,那我们凭什么把自己的口粮分给你们啊?”
“这……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啊!”
“呵!你来吃我们家东西的时候就是一家人了,我们想用你们家东西的时候就是已经分了家了的外人,好的赖的可都让你说了,要是这事儿搁在我身上,我可万万是没有这个脸的。”
江二嫂一张脸涨的通红,“你这是说我不要脸?”
秦九月冷嗤一声。
啪的一下,将筷子拍在桌上,目光像是淬了冰一样,直勾勾地盯着江二嫂,“你可没有不要脸,你脸皮多厚啊,赶上人家二层厚了,分明是名副其实的二皮脸。”
被母子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呛白,江二嫂无论如何都坐不下去了。
她伸手把爬在炕里面的弟来捞过来,拎起来抱在怀里,气冲冲的出了屋,直奔堂屋去了。
宋秀莲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快吃吧,等会凉了就该腥气了,三宝小姝儿,你俩多喝点汤,小孩子吃鱼会变聪明的。”
这对两个孩子来说无疑是最大的诱.惑。
纷纷埋头哼哧哼哧的吃吃喝喝,都顾不得说话了。
一家人把一大盘鱼汤干了个干干净净,宋秀莲收拾了碗筷,就去了郭老头家里说明日搭车的事儿了。
江清野拾掇了席子和褥子,今晚上要去场地看稻谷,白日人来人往没人敢偷,保不准有人就想要晚上做坏事,谨慎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秦九月坐在炕上,看着江清野忙活。
小崽子也就十多岁,放在她的时代,还是可以趴在父母的怀里撒娇耍宝的年纪,而江清野每日都需要捡柴,砍柴,洗衣裳,地里的活也是大多落在他的肩膀上,半大的孩子已然可以撑起一个家了。
觉察到秦九月的视线。
江清野抬起头,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别看我!”
秦九月蹙眉,“你是大姑娘?还怕人看吗?”
“你……”
江清野愤愤然的指着秦九月,气的头顶冒火却语塞,“不想跟你说话。”
不良于行的江清旷坐在炕上,“大哥,今晚上我去看稻谷。”
他什么都做不了,还要奶奶大哥伺候他,他这个废人,也想要帮奶奶和大哥做点事。
江清野已经卷好了席子和被褥,扭头笑了笑,“不用,我去就好,我特能出汗,在外面睡舒服的很,老二我跟你说,你可不能跟我抢,要不然大哥就生气了!”
江清旷怎么能不明白大哥的良苦用心?
他默默的将手伸进被子里面,用力的掐着自己的大腿,心里不停的咒骂自己:没用的东西!
这一切都被秦九月看在眼中,她能明白江清旷的感受,因为这样的经历她也有过,那一年,她十八岁,经验少的可怜,和师兄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小心落入敌人圈套,中了弹。
那个时候的她俨然变成了师兄的累赘。
她们那一行执行任务本就困难重重,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日子,带上一个没有任何作用的累赘简直就是送死,可是师兄没有放弃她。
她一边感动于师兄没有将自己放弃,一边又因为自己而给师兄带来的艰难险阻自责,大概就是目前江清旷的心思。
江清野临出门之前,走到秦九月面前,“明日一早,我也要跟你一起去镇上。”
秦九月:“哦。”
江清野捏了捏拳头,便抱着席子出去了。
秦九月下了炕,“你们两个,过来洗脚。”
小姝儿乖乖过来。
三宝立刻摇头,小波浪鼓似的,大声说道,“我不洗,我今儿在水里洗了。”
秦九月:“……”
她眯着眼睛走过去,吓的三宝赶紧跳上炕,绕到了小角落蹲下来,“反正我就是不洗。”
秦九月指着他,“不洗脚就休想上炕睡觉。”
三宝缩了缩脖子,“那……那我要自己洗,你离我远一点。”
秦九月扁了扁嘴巴,“成成成。”
旋即,又嘟囔了一句,“我还能把你按进水里淹死不成?”
一言不发的江清旷忽然说道,“你没有把他按进水里淹死,但是你逼他喝自己的洗脚水,你不会忘了吧?”
他声音阴沉沉的,不像个孩子。
秦九月头皮一紧,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那么一个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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