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大钦差出征前夜不能寐
大理寺少卿时的鄢懋卿可谓意气风发
鄢懋卿一夜没有睡好觉,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吵得夫人雷氏英娥亦睡不好觉,夫妻二人便半卧床上,说起王爷王妃要接小儿子兄妹过王府陪世子之事。心悸一阵,又感慨一阵,都感觉王妃既然开口,不管是好事坏事,只有遵从的份,不能忤逆。
景修与英娥结婚,是因为前妻王氏,于鄢懋卿考中进士后的第三年去世,才在京城娶的雷氏英娥。结婚七八年来,一直没动静,直到嘉靖三十一年,才生下一对龙凤胎,简直乐坏了夫妻俩。因当时景修正在出资整理《文山先生全集》二十八卷,并亲自刊刻,又想到大儿子名叫子云,字汗青,便随口给小儿子起名为子龙,字丹心,给小女取名子凤。雷氏英娥与李王妃是远房表姐妹,皆因李王妃入裕王府多年不育,常不得志,表姐英娥怕影响妹妹,便有意疏远之。等到李王妃诞下世子,恩宠骤增时,景修亦已深附严嵩,双方都已感觉不便走动,于是便放下了这门亲戚。而子云,亦并非是景修的大儿子,更不是雷氏所生。皆因王氏生下四个儿子,前三个都早年夭折,后来生下一女却得以存活。可是,当生子云时,便难产,子云倒是存活了,他母亲却难产而亡。
夫人依偎丈夫怀中,幽幽地说道:“到底还是姐妹,关键时刻这心还是向着自己人的。”
“但愿如此。皇上对恩师,迟早是要下手的,只怕是到时他不会放过我啊。”景修忧心忡忡,“到了今时今日,就算有王妃在,王爷亦是不会把我们真正当‘自己人’的,因为我鄢懋卿从来就不是王爷的‘自己人’啊。”鄢懋卿面对王爷示好,却从心底里不敢接受。此番出巡,少不了要触及到徐阶高拱这些人的利益。触动他们的利益,便是等于给王爷过不去,自然,始终还得与王爷保持一定距离。
“你就不能主动与王爷变成‘自己人’吗?王爷这次已经向你发出信号,还把梯子递到了你面前,何不趁机爬上去?”夫人仰望着景修,希望丈夫顺应时事,与时俱进,抓住机会保全自己及家人。
“夫人啊,你倒是说得轻巧,做人不能做墙头草!既已深附恩师,就必不负他。不能学邹应龙那小子,一边干爹干爹的叫得人起鸡皮疙瘩,一边却搜集网罗他干爹罪状,随时都在想着倒戈一击,好让自己上位,拜相入阁。还有我们那些老乡,这么多年来,得了恩师那么多好处,现在却人人都想划清界线。一看便是小人行径嘛!难道夫人希望自己的夫君,亦做这样的小人不成?”
“这不是大人小人的事,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只有保存了自己,才有可能报答恩师的恩情。这么多人都想扳倒他,你为什么不学学人家,说不定到时还能升个一官半职。到那时,恩师亦不至于输得一败涂地啊。”英娥的话,触动了鄢懋卿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但他很快就清醒过来。鄢懋卿不是没想过,严嵩大势已去,趁机转投裕王,必定可以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可是,如若这样做了,便是对恩师落井下石。世间有滚刀肉,可滚刀肉的下场,莫不是最终还是被人切碎嚼烂,咽进肚子里,变为粪便了么?做人,还是要有一定之气节,否则,便不可谓之人。
鄢懋卿拍着夫人的肩膀,坚定地说道:“夫人啊,我们可不敢这么想,亦不能这么做人。正所谓,‘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说的就是为夫我现在的处境。没有恩师,我一个普普通通的进士,能做到现在这个职位么?大明朝要是没有严首辅,圣上能十多年潜心专研道法?徐阶老儿倒是清名满天下,可他就是一个小人,一个伪君子,一心想位极人臣,取代恩师做首辅。不择手段培植党羽,打击政敌,甚至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为自己捞取好处。仅全国的盐场一项,现在已经有三成左右落到了他的党羽手上,所交之盐税却还不足二成。人人都说恩师是巨贪,他老人家掌握着四五成盐场,却已交足了应该交的正盐税与余盐税,真正的巨贪是他徐老儿。此番奉旨巡盐,焦点就在徐阶的盐场,另外还有近两成盐场产权归属不明,一直收不到正盐税,余盐税就更收不到了。因此,此番出巡,凶险重重,只怕会有生命危险。夫人啊,此番跟随为夫出征,凶险无比,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你怕还是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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