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进入尾声,日本战败投降,中国境内的日本平民却是大难临头,他们中的大多数和中国老百姓一样,是善良的、认真过日子的人,此时因为自己民族犯下的罪过,要么代替赎罪、要么逃命

不久前,日本人入侵村子,中国百姓会惊恐地大叫:“日本人来啦!”没想到如今,在中国东北边境的“日本开拓村”内也上演了戏剧性的一幕:日本百姓的叫喊声甚至更加惊惶凄厉:“中国人来啦!”

号称是效忠天皇,军国主义的枪口无情地指向了这一群最无辜的日本百姓,代浪村村长要带着村民集体自杀,没有商量的余地。

小姨多鹤和谁结了婚 小姨多鹤丈夫爱日本(1)

十六岁的日本少女竹内多鹤坚决不愿意做那冤死的孤魂,求生的本能助她逃过了这场劫难,却又不幸被土匪绑架,被塞进麻袋,像大白菜一样,带到东北农村集市上论斤出售。

东北安平镇火车站站长夫妇正在为过冬挑选白菜,却被一阵嘈杂的喧哗声吸引:真是新鲜事!人和白菜一个价,论斤卖,不过是日本女人!

老夫妻两个挑了其中一个麻袋拉回了家,这是给他们张家传宗接代的“工具”。

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一生的爱恨纠葛就此拉开帷幕。

小姨多鹤和谁结了婚 小姨多鹤丈夫爱日本(2)


借腹生子,被迫“宽容”仇人

朱小环眼中的张俭浑身是宝,张俭也是真的喜欢小环,“不是一般的喜爱,是宁肯冲撞父母、冒着给张家绝后的危险、巴心巴肝的喜爱”。

老两口悉心照顾这个名叫竹内多鹤、满身伤痕的日本少女,给她喝熬得浓稠的小米粥、吃自己都不舍得吃的鸡蛋,多鹤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健康,她痊愈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救命恩人下跪磕头。

在她的口中,父亲被迫参军生死未卜,剩下的亲人在不久前那次集体“自杀”中全部死光,自己错过了回国的火车,举目无亲,不知如何自存于世。

留在张家,为张家生育后代,可以说是对双方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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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样说呢?张家大子因参加抗日活动不幸被杀害,二子张俭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媳妇朱小环为人直爽、些许泼辣,但总体是个善良的农村妇女。

不幸的是,当年,朱小环临近生产,大着肚子去集市,谁料半路碰上了日本兵,中国农村女人刚烈啊,她想着,宁可跳悬崖粉身碎骨,也不能失去清白,让夫家蒙羞。纵身一跃,便没了孩子。

朱小环和张俭两个人感情一直很好,谁也离不开谁,抢救的时候,张俭连眼都没眨,大声地吼道:“保大!”

一句“舍小保大”,让朱小环背上了一辈子也还不清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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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流产之后,朱小环彻底丧失了生育功能,在她的认知里,女人不能为男人生儿育女,乃一辈子的遗憾。她不得不把这份重担交给一个日本女人。

可换位思考,日本人是朱小环的仇人,毫无疑问,朱小环对于多鹤应该是极力排斥的;除此之外,对于女人来说,借腹生子简直是奇耻大辱,但作者笔下的朱小环拥有中国妇女最美好的品质:质朴、善良、奉献,她的深明大义不允许自己霸占着丈夫不松手。

她爱张俭,丈夫张俭是个让她离不开也舍不下的人。多鹤跟丈夫同房以后,小环也曾多次想过,以自己“美人颈、流水肩,十指如葱白,长长的黄鼠狼腰,脸虽不是美人脸,但也还风流”的条件,“不过了,另嫁一个汉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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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每当夜深人静、四下无声时,这些想法就全不见了,“张二孩是个让她离不开舍不下的人。再说普天之下也只有张二孩能对付她,她这样一个人,她这样一个人,让谁受去?她和张二孩太配对儿了......他一举一止,打个哈欠挑挑眉毛装一锅烟夹一筷子菜都那么好看......朱小环一想到那些要跟二孩‘不过了’的念头,心都要碎了。”

她既然舍不得丈夫,就要努力去适应家中诡异的气氛,最终还是打算“凑合着过吧”,马上,“她发现自己的手又在他刺猬一样的头上了”。

小环接纳了多鹤,也打心眼里疼爱多鹤的孩子,因为那也是她的男人张俭的骨肉。此时的小环,因为对丈夫的爱和女人特有的悲悯,容忍了这个和自己分享丈夫的日本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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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家是由每一个人撑着的,哪一个走掉都得塌。”

在原著中,朱小环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中国东北农村女人的形象——泼辣、彪悍、不拘小节,“一张嘴巴就是两片锋利的刀子”,她的生活哲学就是“凑合”。

而她的情敌多鹤则性格完全相反——安静、沉稳,将大和民族“一丝不苟”生活态度深深根植到了这个风雨飘摇的中国家庭中:

“家里的每一条手绢都躲不过多鹤的烙铁。大大小小的人走出张家,都像刚从烙铁下走出来一样平展......这个家到处可见多鹤不吭不哈的顽固:擦得青蓝溜光的水泥地,熨得笔挺的衣服,三个孩子不论男女一模一样的发式,一尘不染的鞋袜。”

久而久之,多鹤的生活方式已成为张家人的生活方式,连最大大咧咧的小环都成了多鹤生活方式的认真施行者和严厉捍卫者。

这两个性格迥异的女人走到一起,却因相似的悲剧命运逐渐惺惺相惜,携手走过了大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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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鹤同样是个苦命女人,命运多舛、忍辱负重、天性善良、不计仇恨。

小说开场,在日军投降的大背景下,大和民族处死日本老百姓的惨况中,多鹤背起一个毫无关系的三岁女孩逃命。她一出场,似乎就定格在仁恕的人格上了。

在那个动乱的年代,多鹤为了隐藏自己的日籍身份,隐瞒“妾”的位置,家庭之外,只能装“哑巴”,她的所有身份只能是朱小环的妹妹、张俭的小姨子,不能有丝毫自己的人生。

同时还要外出打矿石,挣钱补贴这个拮据贫穷的家;在家里,她虽是三个可爱儿女的生身母亲,承担着哺育喂养孩子的责任,却大半生只能躲在“小姨”的面具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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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是朱小环逼迫丈夫在多鹤生完孩子后就赶她走,而真到了那一天,当小环得知多鹤已经被张俭有意无意地“丢”掉了,却异常生气地斥责丈夫,发疯似地跑到外面去寻找。

朱小环的心中只有一个最朴素的信念——那就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纵有千难万难,也要保护这个孤苦伶仃的日本女子,让她活下去。

有一个情节让我印象非常深刻:年复一年的朝夕相处,张俭与多鹤产生了浓烈的爱情,家里不能在一起,便偷偷去工厂职工剧院的后台行乐,不料被发现。

张俭为了保护多鹤,让她从后门逃走,自己却被抓。在审讯中,张俭一口咬定慌乱中溜走的女人是老婆小环,自己和自己的老婆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

小环得知此事,一下也没犹豫,她还是想:“她孤身一人活在这世界上,把她扔出门她是活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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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丈夫被关、多鹤出逃之时,小环大摇大摆地出现了。她抽烟、嗑瓜子、乐呵呵地大笑、泼妇般的吵闹、甚至和保卫干事对掐,以装疯卖傻的方式,营救出了丈夫,也保护了姐妹多鹤。

故事进行到这里,小环已经不只扮演一个单纯的妻子角色了,而是糅合了所有女人的角色来保护他、爱他,甚至到最后渐渐地从妻子的位置转换成了母亲的角色。

丈夫与别的女人偷情,本应该最伤心的小环却放下脸面掩护二人,她的宽容早已超过了一位普通妻子该有的限度。

用小说里的话来说,就是——“她觉得自己在张俭那里不光光是个老婆,她渐渐成了一个身份瞑目模糊的女人。好像所有女人的身份名目都糅合到了一块,落在她身上——姐、妹、妻、母,甚至祖母。所以对他的疼爱也是所有这些女人的。”

后来,张俭被诬陷“杀人”入狱,整个家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小环头上了:“哭过之后,她马上劝哭不出来只浑身打战的多鹤:这年头谁家没有个被关起来的人?这楼上就有两个人被关了,又放出来了。”

“她得哄她的儿子张钢她的妹子多鹤,想开些,怎么样都得把日子往下过,往下过该吃鱼头汤还得吃鱼头汤。哪怕张俭今天真从公审会去了法场,他知道这家人没了他还吃得上鱼头汤,难道不是给他最大的安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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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后多年共同维系家庭、养育子女的过程中,虽然不可避免家庭矛盾、磕磕绊绊,但小环却在这嬉笑怒骂中与多鹤逐渐建立起姊妹亲情。

用作者严歌苓的话说:“美德是面临选择时的一种性格”。朱小环有更博大的胸怀,她泼辣、刚毅的外表下却包裹着善良、慈爱、仁义与宽容的情怀,这正是严歌苓素来特别推崇、最擅长表现的雌性美。


“亲人和亲人之间,不打不成交”

“亲人和亲人之间,不打不成交,打是疼骂是爱,事后把一切当成笑话,和解多么省事。”

在这个家庭中,多鹤通过孕育、小环则是通过观察和体验而萌生出的母性意识使得两个女人获得精神上的相通。两位母亲,没有传统文学作品中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尔虞我诈,而是相互扶持、共同战斗。

她们甚至是彼此最忠诚可靠的后盾,常人看来难以接受的利害得失似乎都不值一提。

两个人“这么几十年,是好好陪伴,还是吵着打着陪伴,总之有好气没好气都陪伴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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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鹤回日本待了五年半,因为张俭的病再一次回到她中国的家,一下火车,不管别人,她第一个抱住小环,而小环有多么想念这陪伴,也只有她心里最清楚。

一行人回到那座破败不堪的家属楼,一路上,多鹤张口闭口都是小环的语言,左一个右一个“凑合”,动不动就“可美了”、“遭老罪”......至此,多鹤和小环这两个传奇一般的女子,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打断骨头连着筋了。

为了给张俭治病,多鹤打算把他带回当时医学更先进的日本接受治疗,可因为政策限制,张俭必须要和多鹤结为合法夫妻。

自然不用说,小环再次退让,这回,她彻底松手,把此生挚爱的男人郑重地交到这个老姐妹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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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为了更好的生活,也跟着多鹤回日本了,只有一个儿子没有走,但常年在外地,无法陪伴小环。最终,小环的身边,只剩一条老狗相依为命。

每次院子里响起邮差的车铃声,老狗就显得异常激动,小环何尝不暗暗喜悦,总盼望着有天能够团圆。

可这等待是漫长的,张俭在日本走了,他们此生再也不会重逢了。


世间唯有真情可回首

朱小环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也活得热烈。丈夫和多鹤被“捉奸”,她牺牲清白也要保住丈夫的前程。与她深爱的这个男人相比,自己的清白似乎又显得无足轻重,她只在乎枕边这个略显木讷的男人,为了他,她朱小环什么豁不出去?

因此,当审讯人员散去,小环和丈夫在审讯室相对无言时,才会如此让人心如刀割——半辈子夫妻,彼此早把什么都看透了,若不是她小环的成全,张俭和多鹤哪里能有三个孩子?哪里可能最后自己竟成为丈夫和另一个女人的“第三者”?

小环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和她的张俭白首偕老,可作者却安排了一个实实在在的悲剧:她那么爱热闹的一个人,到了故事的尾声,海晏河清、岁月静好,可留给这个女子的却只有一条老狗和太平盛世里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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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小环是个豁得出去的女人——说别人不敢说的话,做别人不敢做的事,装疯卖傻、破罐破摔。她没受过多少教育,却拥有最丰富的处世哲学,爱可以爱得没有自我,恨又恨得大胆透彻的女人。

也许,有人说这种活法太可悲、太愚蠢,但在那样一个人人自顾不暇的风雨年代、在那样一个畸形的家庭中,正是她选择燃烧弱小自己,才照亮了更为弱小的家人与他人,展现着自己野火般倔强不息的身影。

多鹤,这个有这个日本人血统和国籍的孤身女子,沦落异乡,陷于生命困境。而普通的中国农民家庭挽救了这条鲜活的生命,超越国界与种族、无关政治,这就是小说所表现的极为可贵的生命关怀与伦理价值。

《小姨多鹤》置身于宏大的历史背景下,作者并没有用大情怀去书写那段让人无法回避的历史,反而着眼于挣扎在时代洪流中的平凡众生。这部凸显女性意识的长篇小说以最诚恳真实的笔触、两位普通却饱满的女性角色来书写人性的光辉。

两个女人,一个温柔、一个泼辣,一个一丝不苟,一个处处“凑合”,半生围绕一个男人,爱恨交织,由此展开了命运的羁绊。

两人用不同的处事方式彼此搀扶,彼此依赖,给读者呈现出了生命的坚强与柔韧,看到了生命蕴含的无限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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