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广为人知的属性上来说,2021年电竞领域最为破圈的创作一定是《孤勇者》。
这首歌在去年十一月八日首播,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了近八个月,但是热度不减反增。
对于大部分关注英雄联盟的网友来说,这个歌听到现在,多少有点让人崩溃了——实在是太腻了,八个月,不论在哪,不论干什么,都能听见这首歌,只要打开内容平台,抖音微博哔哩哔哩,怎么都能刷到“去吗 配吗”
关掉手机,商场、便利店、理发店,甚至学校广播,依旧不肯放过陈奕迅和《孤勇者》。如果一个人在一个月内没有听过几遍孤勇者,那他大概率是进去了。
(若子,生不逢时啊若子)
换个角来说,一首歌能够在两百多天的时间里持续整出花活整上热搜,是很罕见的。即便是神曲遍地的年代,也很难看到一首歌能如此持续的占据话题热度。在最近,这首歌掀起的新一波讨论热潮是其在小学生群体中的泛滥。
(在抖音,这个话题有72亿的播放量)
视频本身没有特别哗众取宠的地方,不过是博主随机找几个小孩,然后假装不经意地当着他们的面唱出《孤勇者》的歌词,不少孩子会非常亢奋地接唱下一句。
(不得不说,这个场面有种特务对暗号的既视感。)
在路边对着小朋友唱《孤勇者》的博主们,也被称为“新型人贩子”,因为他们开口一句“爱你孤身走暗巷”小孩子就会被勾走。这个外号也可以恰到好处地看出《孤勇者》在小学生群体之间难以言喻的火。
《孤勇者》和小学生的缘分,不是在六月才爆发的。早在三月底,这首歌的原唱陈奕迅就发微博自嘲“听说我出了首儿歌?”
没错,起码在三个月以前,《孤勇者》就已经入侵校园并且感染完毕了,你可以看到各种家长对这首歌的各种吐槽。没有想到三个月以后,这个现象不仅没有降温,反而重新杀回了互联网。
但对于lol的玩家或者爱好者们来说,看到这首歌以这种方式爆红,心里的感受可能却是恼怒。
因为这首歌,火得和lol毫不相关。
这首由陈奕迅为英雄联盟动画剧集《双城之战》演唱的主题曲,在这八个月里,横扫庙堂和江湖,显示出了恐怖的话题号召力。一首影视剧主题曲,能够跳出lol粉丝圈子横跨到抖音短视频,再突破进官方和主流音乐圈。论破圈的层数,在简中互联网几乎找不到第二个。
你能看见在电视台的音乐类综艺上,和lol八竿子打不着的歌手们唱着《孤勇者》。
能看见在官方媒体号上,都有快递小哥版本的《孤勇者》。
以及刚刚提到的在小学生那里的爆火,都快火成文艺汇演必备曲目了。
以及短视频平台在各种莫名其妙的片段剪辑里加入这首歌。
可以说,《孤勇者》这首英雄联盟动画的主题曲在出圈后,非常快速地褪尽了身上英雄联盟的痕迹。于是很多电竞爱好者的不忿就很好理解:热闹都是他们的,我们什么都没有。
但为什么是这首歌,能火得一塌糊涂呢?
《孤勇者》的出圈,还是要从在电竞圈内获得认可开始。
随着《双城之战》口碑在正面意义的起飞,竞粉对于《孤勇者》的喜爱和认同也是水涨船高。随后不少网友对其的二创和魔改,让这首歌在一个群体数量极为可观的圈子里,始终保持着非常鲜明的标识度。
而经由各个平台和各个粉丝群体之间错综复杂的互动,电竞圈子里非常受追捧的梗或其他符号在今天其实很容易扩散到圈外,好比当年用来形容电竞选手的“YYDS”最后会变成小红书必备名词一样。
(甚至引发过不少争议)
所以孤勇者的第一层破圈,即从电竞圈内突破到其他视频平台,是非常水到渠成的事。
而让《孤勇者》真正走入大众视线的,反而是歌曲本身的叙事方式和气质。
从音乐制作层面来说,孤勇者有着非常通俗且比较精良的制作,其选取了声场非常庞大的配器,使用了辽阔的拍手(CLAP)声和壮阔的人声的“嘿”,在低音部分用的存在感非常强的有摩擦感的乐器打底,并且混响开的很大。整首歌竭尽全力地制造了大众认知上的“史诗感”,而其“低沉—昂扬—爆发”的走势也很容易就能被感受到。
而其带有摇滚元素的风格已经在国内外无数的场合里证明过自己的流行程度。
(林肯公园的《Numb》也是英雄联盟的主题曲之一)
而《孤勇者》的歌词,更是其能不断破圈的真正核心。
这首歌的歌词讲的什么?讲的是平凡人的英雄之路。没有光鲜没有波澜壮阔,只有黑暗和泥泞里的步履维艰。主歌部分诉说平凡人遭受的磕绊、受伤、敌视和轻蔑,而这种持续推进的压抑,在那两句充满中二气质的副歌响起后就转为自我激励的斗志,颇有种“怒斥光明的消逝”的意味。
而歌词里的“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和“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也不断重复且不断点题,配上洗脑的旋律,达到了脍炙人口的效果——你一定在微博和朋友圈无数次的见到过这句话。
这种中二和夸张逆转了生活里的挫败叙事,给痛苦的经验以正面的认可,从而带有了某种普遍的情感力量。它可以用来概括《双城之战》里来自祖安的底层人民奋争的故事,也可以让年纪不大的电竞观众充分共情其中的卑微和不甘,还可以用以赞颂各行各业所有默默奉献自己的人。
这使得它可以被方便地使用在各个场合,成为时代叙事的醒目工具。而这种时代叙事的需要才是它成为真正的全民爆款的秘诀。
而在小孩子那里,《孤勇者》的流行发生了微妙的错位。我们都知道的是,小孩子喜欢一首流行歌,主要是对其中的修辞感兴趣,而未必是对其歌词和故事有什么特别的感悟,比如当年红遍各个小学的《逆战》,就和故事没什么关系。
但有意思的事就在,如果那些视频博主唱的是《逆战》或者其他堆砌修辞的神曲来吸引小学生,那么这个视频一定不会火成这样。“街头对《孤勇者》的暗号”能火成这个程度,是因为观众看到的不是小学生的尴尬,而是这首歌本身被过度使用后的尴尬。
《孤勇者》在小学生之间得到的狂热传唱,对小学生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魔性而洗脑的歌年年都有,我当年上小学人人都会唱两句《月亮之上》。但对观众来说,小学生的亢奋和不知所谓,把这首歌里的夸张和肉麻扩大了。
毕竟,小学生的狂热毫不奇怪,他们干什么都可以很狂热,但整个市场对这首歌持之以恒的狂热和滥用,又能比小学生强到哪去?
每个年代都会有自己的流行乐,流行乐是时代精神诚实的一部分,贾樟柯让他电影里的年轻孩子们唱《老鼠爱大米》,是因为这首歌就是那个年代爱欲的普遍反映。那么相似的是,小学生唱《孤勇者》能够大火,转而成为一种招致调侃和反感的影像,可能也是因为在各类叙事对《孤勇者》的滥用里,那种隐藏在叙事者背后的单一和乏味引起了反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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