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使人修身养性(经世致用传家学)(1)

亚新地学社出版的地图 资料图片

舆地学,是中国古代地理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湖南省隆回县罗洪镇(原属新化县),有一个传承七代的舆地世家,在中国近现代历史上卓有声誉。邹氏舆地学由邹文苏、吴珊夫妇启蒙,邹汉勋兄弟奠基,邹世诒、邹代钧等人发扬光大,邹永煊、邹兴钜、邹新垓嬗递承继,家族中共产生了40余位舆地学家,留下了数百种理论著述、上千种学术成果。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家学亦如此。邹氏舆地学能够传承七代,其内在动力是什么?邹氏后裔邹永敷一语点明:经世致用家风的熏陶与传承。

邹氏家族的经世致用家风起始于邹文苏、吴珊夫妇。清嘉庆年间,邹文苏选为岁贡生,但他有感于科举八股内容空疏,耗人心血,遂决定不再追求仕进,将兴趣转向经世实学。其夫人吴珊生长于书香世家,擅长舆地之学,张口能谈舆地沿革,提笔能绘历代舆图。她向邹文苏进言:“以学之致用,莫地理若。”邹文苏十分认同,便在家族内倡导舆地学。他用竹篾制成浑天仪模型,为孩子们讲授天文地理知识,又同夫人一道教孩子们画山川河流图。邹氏子弟偶犯小错,可以画图抵罚。有一次,长子邹汉纪犯错,被罚“聚灰为《禹贡》山川图”。1825年,年仅30岁的邹汉纪病死于乡试途中。邹家人痛定思痛,更加坚定了之前的认识:与其在科举上耗费精力,不如做点切实有用的学问。经世致用由此成为邹氏家族的治学准则。

邹永敷在《邹氏地学源流记》中说,邹氏子弟经史、音韵、方志、典籍无所不读,无所不通,“然所以成为家学者,惟地理而已”。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后,中国遭遇数千年未有之变局,有识之士纷纷探索报国之路。邹氏子弟决心以所习舆地学服务于国家民族。湖北巡抚胡林翼为了让国人了解国家疆域与世界局势,拟编制包括中国版图在内的世界地图,于是派人聘请享誉三湘的舆地学家邹世诒作为技术专家。邹世诒带领家人共同编制《大清一统舆图》,在设计、制图、编辑、标注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这幅舆图北抵北冰洋,南至越南,东达日本,西至里海,标注准确,记载详细,是当时最权威的官方地图。舆图中用中文标出了钓鱼岛等地名,为钓鱼岛自古是中国领土提供了铁证,为维护国家领土完整留下了宝贵资料。

邹文苏曾孙邹代钧是中国近代地图学的倡导者和奠基人之一。他曾以随员身份出访英、俄,购入大量西方地理图册书籍,归国后于1896年创立武昌舆地学会,从事地图译绘工作,并在学校教授地理课程。邹代钧推算出西方“迈特”(米突尺)同中国市尺之比,制作了中国舆地尺,使中国地图测绘有了标准尺寸。

邹代钧去世后,族侄邹永煊继承其事业,将武昌舆地学会改为武昌亚新地学社。这是一家编辑印刷地图及史地书刊的企业,出版了一系列重要地图,在中国近代史上影响深远。抗日战争期间,亚新地学社负责人邹兴钜承制了《中国航空图》《日本航空图》等重要军事地图,服务于抗战大业。邹兴钜之子邹新垓毕业于清华大学地学系。滇缅铁路修筑时,他曾随老师张印堂赴实地勘察,协助完成《滇缅铁路沿线经济地理调查报告》。父亲病逝后,邹新垓回乡主持亚新地学社事务。1953年,邹新垓当选私营上海地图出版社社长,后任中国地图出版社副总编辑,为新中国地图事业作出巨大贡献。

经世致用是近代湖湘文化的核心和精髓所在,罗洪邹氏家族将其内化为家风,培育出多位以实学报国的人才。学以致用,知行合一,从家风教育做起,对于铸就民族品格、培养国家栋梁具有重要作用。

(作者为湖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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