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青春易逝,容颜易老,于女人而言,尤其如此。女人一生当中最美丽的光景一旦过去,便如繁花凋落,满地残红,无人欣赏,无人攀摘。男人则可以运用才华,名利和金钱吸引年轻美丽的女子走向他,投之以怀,睡之以枕。如宋代的风流诗人张先,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就连大文豪苏轼,也比他的红颜知己王朝云大上许多。
从古至今,老夫少妻的例子不胜枚举,少夫老妻却是凤毛麟角。再穷的男人,只要不懒惰,心有大志,勤于耕耘,披荆斩棘,总会有女人欣赏,愿意与之甘苦与共,相依相伴。哪怕和他一起平平淡淡,粗布素衣,伐薪采桑,灶语针言,亦无怨无悔。
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男人一直被认为是顶天立地的存在。如果一个男人依附于女人,靠女人养活,一定会被认为没出息,没骨气。不仅要受人唾弃,遭人白眼,就连在家人朋友面前也抬不起头,挺不直腰杆。女人不同,古代讲究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所以女人依附男人乃是天经地义,人之常情。
故而,于女子而言,能在妙龄之时遇到心仪的男子,结为夫妻,恩爱长久,可以说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一旦过了出嫁的年纪,还找不到好的夫家,再想嫁人就很难了。一来容颜渐老,无法与年轻美丽的姑娘媲美;二来有损名声,少年们见她如此年纪还未出嫁,会对她的品德产生质疑,对她疏而远之,远而忘之。
诗以梅子成熟后的不同变化,比喻年华逝去心无所托的焦急心绪。“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梅子纷纷掉落,还剩七分,追求我的人,切莫错过吉时。诗云“摽有梅,其实七兮”,说明女子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和年华,在过去三分的时光里,她未能遇到他心仪的如意郎君。眼见梅子熟得越来越快,掉得也越来越快,还是不见有人来追求迎娶她,她开始有些着急了,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热烈大胆的向那些未娶的男子求爱,希望喜欢她的人,赶快来追求她,把她娶回家。
古代女子出嫁的最佳年龄,一般在十六到二十。过了二十,便算是晚婚。陈凯歌《霸王别姬 思凡》中有这样一段唱词:“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为何腰系黄绦,身穿直裰,见人家夫妻们洒落,一对对着锦穿罗,不由人心急似火。奴把袈裟扯破,埋了藏经,弃了木鱼,丢了铙钹。学不得罗刹女去降魔,学不得南海水月观音座。夜深沉,独自卧;起来时,独自坐,有谁人孤戚似我?似这等削发为何?恨只恨说谎的僧和俗,哪里有,天下园林树木佛?哪里有,枝枝叶叶光明佛?哪里有,江河两岸流沙佛?哪里有,八万四千弥陀佛?从今后,把钟楼佛殿远离却,下山去,寻一个年少哥哥!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一心不愿成佛!不念般若波罗!”
二八也就是十六岁,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唱出了年龄女子不愿被庵堂所累,任年华老去,不得与心爱之人携手月下,剪烛西窗的幽怨。唱词的最后,小尼姑说道:“从今后,把钟楼佛殿远离却,下山去,寻一个少年哥哥!凭他打我骂我,说我,笑我!一不愿成佛!不念般若。”可见女子对于容颜与年华,看得有多么重要。《西游记》中女儿国国王亦曾感叹:“想我贵为西凉女王,饱享荣华富贵,却从未享受过人间欢乐。如今,天赐唐王御弟,愿以举国之力,招他为王,我为王后。”特别是那几声温婉缠绵的:“哥哥”,叫得人心都碎了。让无数观众为之动容,也为她们的别离深感惋惜。
无论是高贵温婉的女王,还是《诗经》中这平凡的女子,能在恰好的年纪,遇见一个恰好的良人,结一段恩爱白头,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正因为青春难留,转瞬即逝,诗中女子才会如此急切大胆地表明她的心意。她不愿老去黄花,更不愿孤独终生,飘絮不定。她想有一个家,有一个能让她倚靠的臂膀,枕在他的胸前,任他温柔地抚摸自己的额头。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从“其实三兮”到“顷筐塈之”,节奏急转直下,求爱之心越发迫切。七兮时,她尚有时间等待,到三兮,顷筐塈之,则已所剩无多,迫在眉睫。
如今,男女婚嫁以三十岁为界限,过了三十还未嫁娶,便是人们所说的“剩男剩女。”三十岁,于漫长的生命而言,正当灿烂。但对于谈婚论嫁,成家立室而言,却似日暮夕阳,老树黄花。
诗中女子的热烈大胆,也在告诫我们,光阴易逝,年华易老,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要懂得把握机会,珍惜时光,如若不然,便只能任姹紫嫣红开遍,似那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与诗中女子相比,我们则显得束手束脚。她敢大胆地让意中人来追求迎娶她,而我们中多少人,却连向心仪之人表白的勇气都没有,任金玉良缘无端错过。年龄越长,对待感情也就越发小心翼翼,怕真心付错人,也怕被人莫名辜负,还未开始,就将结局上演了千百回。心之一动,浮现在脑海里的首先是家庭背景,性格喜好。再也没有了年少时第一眼见到她,便认定她是你此生的唯一,非她不娶地执着与坚定。
三十岁,人们在事业有成之时,对感情却越来越模糊不清。越是清醒的人,越难寻到一知心解意,携手天涯,红尘作伴的知己。越急切,越容易陷入情网之中,无法自拔。
其实,感情并不复杂,皆因世人顾虑太多,失去了追逐的勇气。倒不如学这诗中女子,不去管那王权富贵,不去管那戒律清规。爱,就大胆地去追求;不爱,就干干脆脆地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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