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秦川盛产小麦,在长期的生活积累中,勤劳朴实的秦人创造出了以小麦面粉为原料的各种馍:有乾州的锅盔、蒲城的椽头蒸馍、渭南的花馍、泾阳的石子馍、三原的棒棒馍等等,馍的花样可谓品种繁多,琳琅满目。 我今天要给大家讲的是曲链馍,在我的家乡灞渭三角州一带乡村,流传着每年麦收以后到农历五月底以前,舅家要给外甥送曲链馍的风俗,风俗何时兴起以无从考证,据村里九十多岁的老人讲,最少有几百年的历史。给外甥送曲链馍同送灯笼一样,从外甥出生送到年满十二周岁结束。 随着姐姐的相继出嫁,给外甥送曲链馍也变成了三家,每年收完麦子如遇下雨天,母亲趁着这不能下地干农活的空闲时间给外甥烙曲链馍。母亲将攒了许久的鸡蛋打入盆中搅拌均匀,会同适量鲜羊奶掺入发酵好的上等麦面之中,再将花椒叶洗净切碎一同掺入面中,将面在案板上用力反复揉搓,直揉到面团成为一个光滑的半圆球状为止。

馒头到底是冷水蒸还是热水蒸(曲链馍)(1)

母亲让我用灶前备好的麦秸开始烧火,她用菜刀从面团上切下来一小块面,用擀面杖将面团擀开,然后用菜刀、煎刀、梳子、筷子、火柴、顶针等做工具,将擀好的面饼做成“缰绳”(长命锁)、项圈、水车齿轮、水车链子、十二生肖等形状,并在上面做上好看的图案。

锅烧热后,母亲給锅底刷上菜油,每次将三四个做好的面饼放入尺八铁锅中,不停地用手变换着曲链馍在锅里的位置,叮嘱我火不能太大,也不能断火,断火容易将曲链馍烙成“老厚皮”。灶里的麦秸要用棍子拨开挑匀,这样锅底受热均匀,不会把曲链馍烙焦,烙出的曲链馍色泽一致。当朝上的一面稍微上了焦花,母亲双手十分轻巧地将曲链馍翻过来,烙曲链馍的另一面。这样来回翻着烙上三遍,就烙成了色泽一致,香酥可口,散发着麦香味儿的曲链馍,各种造型形态各异,惟妙惟肖。

母亲一边烙馍,一边解答我提出的问题,曲链馍一套十二个,代表一年有十二个月,圆形的代表天上的太阳,半圆的代表天上的月亮,项圈和“缰绳”寓意平安健康、长命百岁,而十二生肖的造型根据外属的属相不同而有所不同,水车齿轮和水车链子寓意连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也是曲链馍名字的由来。母亲的讲解让我知道了看似简单的曲链馍竟然包含着这么多的知识和寓意,这也是母亲对我农耕文化和饮食文化的启蒙。

馒头到底是冷水蒸还是热水蒸(曲链馍)(2)

雨天潮湿的空气加上灶膛里不断散发出的热气,使灶房里十分闷热,母亲不时的用头上的手帕擦拭着头上的汗水,烙完三家曲链馍,母亲还要为我和弟弟烙上几个解馋。等烙完曲链馍大半天时间已经过去了,母亲后背的衣服已被汗水浸透,她顾不上休息,又开始忙着給家里人做饭。

到了星期天,母亲用“马蹄笼”装好曲链馍,上面放上一包白糖和几根鲜嫩的黄瓜,用一条新毛巾盖好,便打发我去送曲链馍。在外甥家除了能吃到姐姐做的好吃的饭菜,更主要的是可以逗可爱的外甥高兴地玩到天黑才回家。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出外上学打工,母亲每年烙好曲链馍由弟弟给送。记得给最小的外甥送最后一年曲链馍时,我儿子已八、九岁了。那天我领着儿子坐公交车去城南给外甥送曲链馍,传统的曲链馍以被老婆做的石子馍所替代,老婆说现在条件好了,石子馍比传统的曲链馍保存时间长,而且更受孩子们的欢迎。我提着用一块花布包裹着直径一尺有余的一摞石子馍,一路上引来路人好奇羡慕的目光。在火车站换乘五路公交车时,一个“老外”用生硬的汉语说要买我的石子馍,按风俗曲链馍是不能买的,我考虑了一下,为了维护国际友谊,为了表达我古都西安人民的热情好客,我解开包袱取出一个石子馍递给“老外”,并说不要钱。“老外”接过石子馍尝了一口,十分高兴地竖起大拇指连声说:“Good”,并掏出一张两元人民币递给我儿子,说了一句“Bye”就转身大步走开,儿子第一次近距离同外国人接触,手里捏着两元钱望着老外高大的背影傻笑。

下了公交车,姐姐和外甥在车站接上我们,儿子和外甥高兴的手拉手走在前面,路过一个路边的停车场,儿子好奇地问起那一排排小汽车的名字,外甥一一做着解答,当儿子指着一辆黑色轿车问外甥,外甥回答到:“桑塔纳2000”,儿子惊奇地说到:“这么好的小汽车才二千块钱,我长大了一定要买一辆开”。一句话逗的我和姐姐外甥笑的直不起腰,眼泪差点笑了出来。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儿子实现了童年的梦想,开上了笫三辆新车,我也开上了儿子退下来的二手车。自己也已是俩个孙子的爷爷了。今年农历五月份一次休假回家,老婆报怨我说:“亲家每年来给孙子送曲链馍,你老忙的不在家,没有陪亲家吃过一次饭"。我为了避开老婆的继续批评,岔开话题说:把亲家烙的曲链馍拿来让我尝尝,看亲家的手艺咋样。老婆说道:你一天就知道在工地上忙忙忙,你也不看一下社会发展到现在,谁还送曲链馍时真的拿馍呢,亲家来给孙子来拿的是奶和孙子爱吃的小食品,还给孙子一人一个红包。听我老婆的话,我为自己落伍的思想观念尴尬的笑了起来。

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社会在发展,一切都在改变,唯一改变不了的的是亲情和心中的那份浓浓的乡愁。夜深了,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母亲在那间老灶房里忙碌地烙着曲链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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