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年元旦》
在存世的鲁迅手迹中有他写给台静农的一件条幅:
云封高岫护将军,霆击寒村灭下民。
依旧不如租界好,打牌声里又新春。
申年元旦开笔大吉并祝
静农兄无咎
迅顿首
此件写于1933年1月26日,当天的日记有记载云:“旧历申年元旦……又戏为邬其山生书一笺云‘云封胜境护将军,霆落寒村戮下民。依旧不如租界好,打牌声里又新春。’已而毁之,别录以寄静农。改胜境为高岫,落为击,戮为灭也。”这里很仔细地说到自作旧体诗的修改情况,这种情况并不多见。
可是从1933年1月26日这一天开始的旧历年乃是癸酉(鸡年),其上一年才是壬申(猴年),鲁迅的日记和诗都弄错了一年。稍后他在致台静农的信中订正说:“以酉为申,乃是误记,此种推算,久不关心,偶一涉笔,遂即以猢狲为公鸡也。”①所以后来鲁迅将此诗抄示杨霁云以便编入《集外集》时,径题“二十三(应为“二”)年元旦”②,采用民国纪年,不再去管什么壬申癸酉猢狲公鸡了,但他还是记错了一年。又“依旧”二字此时改为“到底”,进一步采用口语,讽刺的色彩更为强烈。
1933年2月17日,中国民权保障同盟总会欢迎萧伯纳来华摄于上海孙中山故居。左起:史沫特莱、萧伯纳、宋庆龄、蔡元培、伊罗生、林语堂、鲁迅
这首七绝最早收入《集外集》,其编者杨霁云依据的正是鲁迅来信中所抄示者,所以即题为《二十二年元旦》,后来亦相沿未动。而如按手迹及其订正本,似亦可题为《酉年元旦开笔》,可能更合于诗人的初心。
用这样一首诗来为新的一年开笔很有意义。1933年是鲁迅杂文的丰收年,所作编成了两本集子:《伪自由书》和《准风月谈》,此外还有不少文章,这在鲁迅是空前的,过去要几年才形成一本,至多也是一年一本。揭露中国的内忧外患(如日本侵略者的飞机在中国疯狂轰炸屠杀人民)和国人文化心理上的问题(如迷恋打牌),也都是鲁迅这两本杂文集中的重要内容。
“祝静农兄无咎”一语的背景是前不久台静农曾遭无妄之灾:1932年12月他突然被北平警方拘捕,罪名是私藏新式炸弹;十天后才保释出来,而所谓“新式炸弹”其实乃是一种制造化妆品的机器。鲁迅特别手书此诗为之压惊。但台静农仍未能“无咎”,1934年夏天他以“共党嫌疑”被北平宪兵逮捕,押至南京警备司令部囚禁,半年后才获释。一个正直而进步的知识分子,在当年是不容易“无咎”的。
注释:
①鲁迅1933年2月12日致台静农的信,《鲁迅全集》第12卷。
② 鲁迅1934年12月9日致杨霁云的信,前引书。
收录鲁迅诗作最全:
全书囊括了鲁迅旧体诗、散文诗、新诗、译诗,还包括鲁迅手书古人诗词等与诗相关的活动。
名家解读有特色:诗史互见、诗文互证,诗注生平、诗解生平:兄弟、剪辫、交游、爱情、言志、书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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