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狭,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词语,意思狭窄,窄小,方言,引申为刁钻,捉弄人的意思。《辞海》解释说,是气量肚量狭小,性情急躁的意思。这个词语非常形象,惟妙惟肖。
除了“促狭”这个词,还有一个“促狭鬼”,意思就是爱使坏的人。
“促狭鬼”这个词,在普通话里并不是一个常用词语。严格来说,这是一个方言词语。现在上海、江浙一带区域说得多些,比较常用。上海人把阴毒、使坏水、爱捉弄人者,叫做“促狭鬼”。
还有一个地方,在山东济南,老济南人也经常说“促狭”、“促狭鬼”这两个词语。这两个词也是济南方言,标准济南土话,多用于形容调皮捣蛋的儿童。
但是,就这么一个方言词语,四大文学名著之首《红楼梦》一书,却是运用的驾轻就熟,滚瓜烂熟。
《红楼梦》第二十五回中,贾宝玉的记名干娘马道婆,绝对好话说尽,坏事干绝,一肚子坏水。她向贾母说:“老祖宗,老菩萨,那里知道那佛经上说的利害,大凡王公卿相人家的子弟, 只一生长下来,暗里就有许多促狭鬼跟着他,得空儿就拧他一下,或掐他一下,或吃饭时打下他的饭碗来,或走着推他一跤。所以往往的那些大家子孙多有长不大的。”
王熙凤人特漂亮手段多,八面玲珑心眼多,绝对管理高手,虽然没上过学,文化水平不高,但是能力过人,现在来看,比那些高中都没上完的,后来有了钱,去读北大、清华、长江、中欧等学府的EMBA,那些财大气粗的山炮企业家们,要高出不少。王熙凤这样的智商、情商,捉弄个人,肯定是不在话下的,绝对保证疗效。无效退款。
《红楼梦》第七十六回《凸碧堂品笛感凄清 凹晶馆联诗悲寂寞》中,林黛玉、史湘云两人联句对诗,史湘云说了“庭烟敛夕棔”,黛玉听了,不禁也起身叫妙,说“这促狭鬼,果然留下好的”。
王熙凤、史湘云都是促狭鬼,是带有褒义的表扬。马道婆说的促狭鬼,是真的坏蛋,专干坏事的小鬼,非常讨厌。
看来《红楼梦》作者实在太喜欢运用“促狭鬼”这个词了。用得恰如其分,用得炉火纯青;用得出神入化,用得石破天惊。
洒家认为,《红楼梦》作者分明就是一个促狭鬼,神神秘秘捉弄后人。两三百年来,诸多红学小子后学末进,至今瞎子摸象,搞不清《红楼梦》庭院深深深几许,情天恨海恨几重。
扯远了。现在我们都知道“促狭”、“促狭鬼”什么意思了。可是有一点,“促狭”和“促狭鬼”什么区别?“促狭鬼”从何而来呢?目前没有任何资料能清楚详细解释。
这不是事。我们有困难克服困难,没有困难也要创造困难。没有答案就多看书。这不,洒家终于发现了“促狭鬼”的秘密和来历。
《三国志.魏书.文帝纪》注引《献帝传》:“营中促狭,可于平敞之处设坛场,奉答休命。”促狭这里意思是指狭窄,窄小。《三国志.魏书.袁绍传》:“良性促狭,虽骁勇不可独任。”促狭是指气量狭小。
这只是个引子。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边。
被风流才子徐志摩高度评价为我国小说排名前五,“一幅大气磅礴一气到底的《长江万里图》”,《山东人用山东方言写的《醒世姻缘传》,更是直截了当的揭开了“促狭鬼”的秘密。
第六回中:晁大舍对珍哥道:“幸得你没进去!衙门窄鳖鳖的,屁股也吊不转的,屙屎溺尿的去处也没有。咱住惯了宽房大屋,这们促织匣内,不二日就鳖死了!亏我有主意,没即时同你进去。若是进去了,衙门规矩,就便不出来了,那时才是小珍子作难哩!”
第九十七回中:寄姐说道:“周相公是个老成的人,他往常凡说甚事,都有道理,这事应该听他。我们也顽够了老大一向,叫人把这秋千架子拆了也罢。”素姐道:“好妹妹!千万不可拆去!这促织匣子般的去处,没处行动,又拘着这狨官的腔儿,不叫我出外行走,再要不许我打个秋千顽耍,这就生生闷死我了。”寄姐道:“顽耍也有个时节,难道只管顽么?也不害个厌烦?我的主意定了要拆。”
各位看官看明白没有?促狭鬼,就是促织匣子里的小鬼。
促织匣,就是促织的匣子。促织,就是蟋蟀,蛐蛐。
促织,蟋蟀,蛐蛐,一虫三名,在生物分类中蟋蟀属昆虫纲直翅目蟋蟀科,是一种古老的昆虫,至少已有1.4亿年的历史。能鸣善斗,好事者闲暇之余喜欢聚一起,让蟋蟀争斗,一争高下。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有《促织》一篇,非常精彩。
促织,就是蛐蛐,本来就很小,人们用来养促织的匣子,体积也不大。促织的匣子,改作其他新用途,做了棺材,里面的鬼都能住得开,这样的鬼也太小了吧?这未免也太捉弄小鬼了吧?
对了,“促狭”和“促匣”,就是“促织匣子”,在语言文字中,就这么愉快合流了。存在即是真理。“促狭鬼”一词也就这么诞生了。气量狭小,捉弄人,爱使坏,现在不是捉弄鬼,而是成了捉弄人的小鬼,促狭鬼”意思就这么来了。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还有,和乾隆时期第一代红学家都比较熟悉的朱文震,就是济南人。想来他对济南话,对于促狭”、“促匣”、“促狭鬼”词语,一定不会陌生。(吴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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