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唯，
好久不见。
之前大荧幕上看到她是《吹哨人》。
已是2019年。
再往前数，印象深刻的作品，当数2007年的《色戒》。
美，真美。
排山倒海，不可方物。
感觉这些年她处于一种半隐退的状态。
少有新闻，少有新片。
看完这部戛纳获奖的新片，
我第一时间感谢了推荐该片的朋友小丁。
当时他在吃饭，我们还是电话聊了十分钟。
他说你有必要写一写。
于是我决心写一写。
《分手的决心》
刑警海俊（朴海日 饰）调查一起登山坠亡案。
现场没什么关键线索，像是自杀。
他带着绳索爬了一遍，模仿死者的路线。
这是他一贯的办案风格，苛求细节。
他试图从还原的过程中寻找到某些真相。
那些可能被他遗漏的线索。
可是并没有。
他查看了死者的背包，里面所有的物品都有定制的标识。
意味着死者有着很强的占有欲。
死者的身上爬满了蚂蚁，密密麻麻。
似乎马上就能吞噬掉一切。
他给自己滴了眼药水。
那是他多年的习惯。
「真相」到来的时候，他有些意外。
当时他还在为无法解锁死者的手机密码焦急。
死者的家属突然到来。
她是瑞莱（汤唯 饰）。
很美，年龄看起来就像死者的女儿。
可是她说自己是妻子，虽然脸上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
甚至在聊天的过程中还笑了起来。
本能的反应，他觉得她是嫌疑人，应该审讯。
她说丈夫有家暴的倾向，还掀开了自己的裙子。
他下意识看，
下意识不看。
她说没关系，这是证据。
他觉得她有些可怜。
没发现自己不自觉欣赏起来她的美。
他们对视，带着暧昧。
他们吃饭，默契擦桌。
他们聊天，像对老友。
一切都顺理成章。
可是一切又不那么正常。
他忘了自己是有妇之夫。
她忘了自己刚失去丈夫。
爱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他监视她的时候吧。
毕竟她是最大嫌疑人。
他晚上睡不着，于是总做监视。
下属调侃他只会监视，不懂休息。
她晚餐只吃冰激凌，她抽着烟就睡着了。
隔着望远镜，他想为她接烟灰。
是那天的大腿，
是那天的寿司，
是那天的对视。
他知道自己陷进去了。
于是约会，雨中游寺庙。
亲昵地为她擦护手霜。
她用他的唇膏，涂给自己。
为她煮饭，用他理解的中式炒饭方式。
正不正宗已不重要，那可都是爱的味道。
警察与嫌疑人，
好像韩式拌饭与扬州炒饭，
隔着山，跨着海，
一段恋情就此展开。
想要理解《分手的决心》。
要先理解瑞莱那句话：
智者乐水，仁者乐山
我不是仁者，我喜欢海
原话出自孔子的《论语》，
智慧的人懂得变通，喜爱水。
仁义的人心境平和，喜爱山。
导演朴赞郁正是采用了水与山的意象，
分别用来指代女人与男人。
瑞莱爱水，从手机壳到家中的墙壁都是海浪。
瑞莱像水，柔情似水，又永远带着一丝神秘。
好像静谧无垠的大海。
瑞莱的两任丈夫，一个热爱登山，一个搬到半山别墅。
男人都和山有关。
最后虽没有成为她的依靠，
却在无形中成就了她的依靠。
再看海俊的性格，看似柔弱的水，实则是游移不定的山。
他是妻子的依靠，也是瑞莱期许的依靠。
虽然他曾迷失，还是断了与瑞莱的联系。
13个月以后，海俊回到老家，一个常年有雾的小城。
但是感情不会随着雾气消散。
瑞莱带着第二件凶杀案出现在这座小城。
海俊本能地怀疑她，到了偏执的地步。
他不知道她正付出真心。
所以当他站在悬崖边的时候。
听到了身后传来瑞莱的脚步声。
他想自己会不会终结在山脚，
却没有躲，顺势闭上了眼睛。
等来的却是瑞莱的拥抱。
那一刻，风也温柔，雪也浪漫。
没有人说多余的话，案件再次不那么重要。
或者说，真相于他已经不重要了。
但对瑞莱重要。
瑞莱珍藏的秘密，一直藏在心底。
甚至不惜守护秘密，付出生命代价。
《分手的决心》中，瑞莱始终是神秘的人。
一如她多变的服装与造型，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就连最后消失于大海，镜头都是冷冷的远观，
好像旁观的路人。
好像她更适合有雾的城市，没人看清楚。
现在想来，我们总是借着海俊的眼睛在看瑞莱。
你甚至无法想象她的爱从何开始。
为了能见你一面说句话
需要发生点杀人事件
可能是因为我想成为你的未解事件
才来了这里
当她将车停靠在路边，走向海滩。
她穿越了一处明显是群山意象的石礁。
之后为自己在海边寻到归处。
水终将归于水，
但是身后却有一个山形的土堆。
而土堆很快又被水摧毁。
成为一个残忍的隐喻。
瑞莱似乎成为赢家，
成为海俊心中挥之不去的水。
也成为自己心中永远无法逾越的山。
你说爱我的瞬间
你的爱就结束了
你的爱结束的瞬间
我的爱就开始了
至此，你发现导演的高明之处。
全片没有人说「我爱你」，
可是爱情之美呼之欲出。
《分手的决心》很容易被忽略的一个角色是海俊的妻子静颜。
她要求海俊例行房事，即使不爱。
并且记得两个人相处的日子，16年零8个月。
她坚持吃石榴，据说可以延缓闭经。
这样自己就有了更多「爱」的资本。
也证明了自己还没有迈入某个年纪。
可是当石榴剥开的一刹那，她又哭了。
她知道自己终究留不住海俊，
就像海俊也留不住自己。
她哭泣的是海俊，还是自己，
还是他们共同渴求的爱，
她没有答案。
话一出口，又变成了抱怨：
你的世界只有谋杀和案件。
就像这个有雾的小城，
很多时候都没有真相。
等到某一刻，真相自会残忍出现。
海俊爱上瑞莱，对妻子说一个女人死了，丈夫很可怜。
妻子出轨同事，对海俊描述的口吻，像是个要好的闺蜜。
他们其实本不用如此方法隐藏真相。
他们甚至不用说女人，不用说闺蜜。
可是偏偏要讲给彼此一个半真半假的「真相」。
为什么？
因为爱。
因为不知道怎么表达，
不知道怎么忏悔，
不知道怎么挽回。
只好带着线索去告知对方，可其实对方都没有想好应对。
一如从山上下来的海俊，看到妻子和男同事拉着箱子搬家。
第一句话是：这里为什么没有下雪？
而不是：你为什么要走？
因为他心里并没有把妻子放在第一位。
而妻子冷漠以对，手里拿着那只鳖。
如果说海俊之前被鳖咬住手指，象征着妻子对他生活（包括性，鳖象征阳具）的抗议。
如今妻子带着鳖离开他，意味着以后对于爱（包括性）的热情都会完全转移他人。
海俊穿越了迷雾，从山上捡回半条命。
以为自己守住了底线，却见证了妻子的离去。
而另一边的瑞莱，也并没有与他继续的意思。
似乎就是一个晚上的时间，
他的生活发生了急剧变化，
像是三倍速的时间，爱人变得遥远。
究竟是自己失去了爱的能力？
还是自私与自我让他尝到苦果？
他还记得自己曾对瑞莱说过的话：
把手机扔到海里，越深越好，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那是他最后能做到的。
在瑞莱看来，那就是爱。
至此我们发现瑞莱的神秘，恰恰来自她的柔弱。
从偷渡来的战战兢兢，到委身于出入境审核官受尽屈辱。
她的生活，似乎一直都不如意。
她的过去，大多是不开心的经历。
她的铠甲，恰恰是她的软肋。
她以为杀戮就能重新开始，其实不过是换了个爱的笼牢而已。
她一直都渴望爱，需求爱。
却又卑微地明白自己不配。
直到遇到了海俊。
是救命稻草，也是如意郎君。
明知只是幻想，还是飞蛾扑火。
她像是《大话西游》的紫霞仙子。
热情、期待、盲目。
恋爱时的义无反顾，
照顾老人的贴心，
预谋案件的缜密，
明明应该是三个人格，
却合并成了一个女子。
因为恨，会杀人。
因为爱，会自杀。
那个看似柔弱的女子，
缺乏爱，缺乏安全感，
却执着于无望的爱情。
直到最后，选择消失于海。
再次成为他的案件，铭记在心。
海水落下，爱意升起。
最后，再聊几句汤唯。
始终认为，她的个人气质是非常独特的。
冷艳、灵动，有时又透着些许木讷。
这种气质在内地女演员中几乎没有，独一无二。
不知道是她的演技，还是个性使然。
当然，我更倾向于后者。
她的木讷，在某种层面上看，会有疏离感，不融洽。
在《色戒》中就是这样，她要在梁朝伟的角色面前饰演一个「伪装者」。
那拙劣之「爱」的演技，和本能之「性」的反应。
恰恰浑然天成。
分不清楚爱与不爱的界限。
《分手的决心》导演朴赞郁很好地把控住了她的个人气质。
冷艳与木讷，于汤唯不是反义词，而是人的不同面。
关于爱情，关于生活。
人本来就可以有很多面。
也许我们看多了国产偶像剧，看多了乘风破浪大女主，
忘了我们本来就该有这样的角色。
真是可惜。
汤唯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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