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边关”系列献给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5周年

山岗上有棵小白杨

——戍边生活散记之五

文/梁陆涛

小白杨哨所一个兵的真实故事(梁陆涛作品八一特稿)(1)

40年后,那棵小白杨还立在那儿

“一棵小白杨,长在哨所旁,根儿深杆儿壮,守卫着北疆……”和朋友们欢聚,我特别钟情这首《小白杨》。喜欢听朋友们唱,自己也喜欢唱。水平说不上,可绝对投入。

1973年初新兵下连,我被分在机枪连,扛上了重机枪。因为总在准备打仗总在准备早打大打打核大战,所以连队就常年住在“阵地”上。我们的阵地是一座当地最高的山峰,名叫脑包山。山顶上一条条堑壕坑道连着一个个明碉暗堡,钻到山里头你会觉得,仿佛整座山都被掏空了。我们机枪连的营房就扎在这脑包山的半山腰。

其实,与其说是营房,倒不如说是“地窖”更恰当。山坡坡上挖个坑,三角架撑起来,上面搭上荆芭,盖两层油毡,糊上沥青泥巴,那就是我们一个班战士的宿舍。时间一久,房顶上落了草籽草籽在泥土里生根,那房上就长满了杂草。别说是空中侦察机,你就是在山坡上走,一不留神都会踩到我们的房顶上。每天每日,我们就在这“地窖”里爬上爬下,学习训练吃喝拉撒。风和日丽的天气还好说,赶上下雨天,屋外大下屋里小下,屋外雨停了屋里还在滴嗒个没完没了。冬季就更难过了。连队烧不上好煤,炉火自然不旺,满屋除了火墙有点温乎劲儿,简直就像个冰窖,靠山坡的后墙上还结着一个一个的冰疙瘩,像麻风病人的脸。兵们晚上睡觉,身上盖了棉被皮大衣,头上还捂个皮帽子。如果忘记将湿乎乎的毡鞋垫从大头鞋里取出来焐上,早起都可能冻得穿不上鞋。

小白杨哨所一个兵的真实故事(梁陆涛作品八一特稿)(2)

那时的宿舍

从连队住的山坡上下来,是一条部队驻扎下之后才修的马路。那马路高高低低曲曲折折蜿蜿蜒蜒,往北爬上一座山包,往南拐到了山的背后。马路这一侧,是我们的操场。过了马路,就又是一座山岗了。就在那座山岗上,难得一见地长了一棵树。树很小,两米多高,胳膊粗细,是一棵白杨。听连队的老兵说,1969年部队刚北上时,那棵小白杨就那样,两米多高,胳膊粗细。树小,树冠就小,树上的叶子差不多一片一片都能数得清。可别小瞧了这棵小白杨,在四周光秃秃的山岗上,她可是我们连队一道最美丽的风景。我们从外面回来,不管是坐车还是步行,只要一翻过山梁或者转过山口,一看见那棵小白杨立时就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就有了一种亲情在心头荡漾。

那时候我们都是些十八大九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远离家乡远别亲人来到塞外当兵戍边,周围几十里不见人烟,茫茫群山里除了我们这些兵们,小白杨便是我们心目中唯一的生命,是我们的“家”的象征。我们连队的操场与小白杨隔路相望,小白杨周围的山岭沟壑,到处都是我们练技术练战术的训练场。训练之余,兵们都喜欢跑到树下坐一会儿。晚饭过后,那里也是兵们谈天吹牛想家写家信的地儿。兵们有了什么想不开的事儿有了什么矛盾问题,指导员排长班长会找到你说,吃过晚饭在树底下等我。来了照相师或者谁找来一架照相机,那棵小白杨就成了全连战士争相借用的布景道具。你一张我一张大家合着再来几张,东西南北上上下下各种角度,把小树的“隐私”全都曝了光。即使晚上站岗,月影中望见那棵小白杨,空寂的大山也就没有那么阴森可怖了。时间久了,我们常常会产生一种错觉,觉得小白杨树其实就是我们连队的一员,是我们连队的一个兵。啊不,她是扎根在北疆的一个忠实的哨兵。我们还没有来时,她就在这儿站岗了;我们走了以后,她仍然要在这山岗上孤寂地不知还要站多少年。

大约是在那年冬天吧,我记得那年的冬天特别特别冷。一位来自华北平原的年轻人就在那个冬天里倒下了,他是我们的一位排长,高高的个子,很英俊的。排长患了肝病死在师部医院,他的父亲和他的年轻的妻子来到部队,想把他的骨灰带回老家。但是,排长在临终前留下了遗嘱,他要求把他的尸骨埋在那个山岗下面,他要永远与那棵小白杨朝夕相伴。战友们说服排长的家人满足了他的遗愿。那是一个阴冷阴冷的日子,兵们在小白杨树下面的半山坡上,费了半天劲挖出了一个深深的大坑,把年轻的排长葬在了那里。从那以后,我们觉得那棵小小的白杨树好像真的有了生命。

后来,我离开了连队,再后来,我们连队也离开那里搬进了城市。只有那棵小白杨还站在那座高高的山岗上,和我们年轻的排长风中雨中日日夜夜相依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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