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弓射大雁
作者:周仁臣
阳春三月三,大雁往北迁;重阳九月九,大雁向南走。北吃蛋,南吃雁,中间仰脖看。这是山村人常说的一句老话,更是人们在春秋两季常见到的情景啊!就我的故乡老家东北辽南地区的地理位置而言,是地地道道的仰脖看一族。
上篇:梦起雁窝岛在童年时代里,我对南吃雁的说道不大感兴趣,对北吃蛋还是觉得挺有意思的。我清楚地记得,在读小学四年级的语文课本上,有一篇题目叫“开发雁窝岛”的文章。书中说,雁窝岛位于我国东北黑龙江省宝清县境内,距中俄边境不远,有一处二百多平方千米的孤岛。那是三面环水一面沼泽地,那可是,地地道道的大雁栖息繁衍的天堂啊。
在那人迹罕至,其他大型猛兽无法涉足的雁窝岛上,有史以来一直生活数十万只甚至上百万只美丽的大雁。雁窝岛上的芦苇从中遍地都是大雁们的窝,在繁衍季节到来时,整个雁窝岛上的芦苇丛中遍地都是白花花,亮晶晶的大雁蛋。此时,一个人如果能早晨划只小船登岛,提上篮子去捡蛋,傍晚归来时,一天能拾到好多好多的大雁蛋,足足装满一条小船哩!
为此,我对这篇文章是百读不厌,并突发欲望和遐想。有朝一日咱约上几个要好的伙伴,开上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专程去趟雁窝岛。然后到渔民家租上几条小杉板船,滑进沼泽地,捡回那些又大、又圆、白晶晶的大雁蛋来。一饱口福过后,还能卖到不少钱,发个小洋财那岂不是一举两得,该有多美啊!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我曾找到雁窝岛的地图来看,还和几个小伙伴们仔细计算过后,有点傻眼了。那地方真是太远了,快到北边尽头的俄罗斯了,离我们家有三四千里路呢!我曾有过疑惑,难道生活在雁窝岛附近的居民真的那么傻,不知道去岛上捡雁蛋,发洋财吗?有人说,你大概还不知道呢吧!北大荒那地方富得很呦!粮食堆成山,街上钱溜腰深不说,就连地上的黑土抓起一把来,使劲一攥能“哗哗”往下流油啊!那里还有三件宝,“人参貂皮鹿茸角”“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饭锅里”人家那里有那么多宝贝和好吃的,谁还会稀罕那些破雁蛋呢,那岂不是因小失大,太小儿科了吧!
不曾想,从北大荒生活了多半辈子的谷大伯听完此话后,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老人很不赞成。说:“北大荒富裕不假,可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富裕啊!”谷大伯接下来的一番话,彻底打消了我准备去雁窝岛的念头。老人说,他们谷姓一家人,早年定居在中俄边境乌苏里江边的一个小渔村里,祖祖辈辈靠捕鱼为生,三天两头就能吃上大马哈鱼。这种鱼味道鲜美,营养丰富,是最好吃的一种鱼,不知比大雁蛋要好吃多少倍呀!
老人家还告诉我,他们家距雁窝岛不远,在江面上捕鱼能看见岛上漫天飞舞的大雁群,多得数不清,可谁也不敢去登岛捡蛋。雁窝岛,其实啊,并不是什么岛屿,而是一望无际的沼泽地。当地人称之为“大酱缸”。那儿只适应大雁、丹顶鹤和白天鹅等大型水鸟们生存繁衍,人和其它动物休想踏进半步。
如果谁敢冒险闯入,就会深深地陷进淤泥烂草之中,变成一根根“酱萝卜”。凡掉进去的人和动物,都没有生还的可能啊!由此看来,去雁窝岛上观风景,捡大雁蛋不过是我心中一个美好的愿望和不能实现的梦想而已呀!
不甘仰脖看
自从我在同学手上借到整套《薛仁贵东征》连环画册后,目光就死死盯住薛仁贵父子手持弯弓射下一只只“开口雁”的画面上,好生羡慕啊!我心中并不甘心做仰脖看的观赏人,既然薛家父子早在一千三百多年前,手持一张弯弓轻松地射下大雁来,咱今天何尝不能?俗话说,能吃飞禽一口,不食走兽半斤。
于是,便信心十足地效仿起来,组织小伙伴们从家中取来旧竹筒子,用斧头将它劈开,再用锯锯成段,有人找来几根棉槐条子,牵上线绳,还有的人从裁缝铺要来线轱辘,拴上一根橡皮条,五花八门的弓箭很快就制作成功了。
我们一伙人,用老人们扎炊帚,扫帚削下来的茎秆制作箭杆,顶端还插进一根尖尖的铁钉增加杀伤力。一切准备就绪后,当发现天空中有大雁飞过来时,一个个互相通知并从家中往外跑,对着蓝天之上的大雁群开弓放箭。
殊不知,大雁的个头与家养的大鹅不相上下,飞行高度一般都是两三千米,我们在山村中看到的大雁只有麻雀那么大,伙伴们制作的土弓箭顶多能射击百八十米高,相差甚远啊!别说射杀大雁,就连人家一根寒毛也够不到啊!为此,只见一群小伙伴们运足了力气,憋红了脸,人人都在咬牙切齿往天上放箭,箭杆是一支接着一支钻进蓝天,却见不着一只大雁中箭坠地。
伙伴们一个个气得嗓子眼往外直冒烟,急的抓耳挠腮。心中在抱怨着,该死的大雁,你们能不能飞的矮一些!弓箭啊,弓箭,你们就不能给我们争口气,弹力在增加它十倍八倍,让箭杆飞上去穿过大雁的细长脖子,打下来几只“开口雁”来!总不能让我们整天白忙活,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吧!
就在我们一群小狩猎者在大街上对着天空中大雁群开弓放箭,心中时刻期盼有猎物中箭坠地之时,身后不知何时走来了大哥哥,大姐姐和前来看热闹的几位中老年人。他们见到我们这般痴情和幼稚,都觉得有点荒唐可笑,有人哼起了鼻子,有人伸出了小拇指,还有人笑得咧开了嘴。不一会功夫还有人说上了风凉话:“嘿!没看出来啊,你们这群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啊,就凭你们手上的破弓箭,八百辈子也射不下一根雁毛来呀!”
爷爷叼着长杆旱烟袋从人群中走了过来,一手遮打凉棚,抬头望了望天空,看到了一群群大雁渐渐远去,可我们还在不服气,追着往天上射箭时,笑呵呵地说:“傻孩子,你们学古代英雄没有错,可你们不知道,早年的薛仁贵父子可不是凡人啊!人家爷俩是天上的大力神下凡,白虎星转世投胎的啊!人高马大,顿顿吃斗饭斗米,两膀一叫力,能轻松地拉开千斤的铁弓,雕翎箭能射出两三千米高呐!咱们不能与人家相比啊!”
既然土制弓箭射程不够,打不着从山村上空飞过的大雁,可伙伴们并不灰心丧气,还在想方设法,甚至是绞尽脑汁地反复商讨,琢磨,如何拿下从头顶上飞过的美味。到底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几位好心的大哥哥帮助下,我们十几个伙伴很快地制作成一支支威力很大的火药枪来。
童年时代里的火药枪可不是一般的武器,扒开二踢脚爆竹,取出下半截的发射火药,装进八寸长的枪管里,塞上两枚纸球用铁棍堵紧,在装进二三十颗黄豆粒的铁砂子散弹,然后压下引火用的纸炮,有了这新式武器后别提多神气了。虎子、柱子等人一手握枪,一手插腰,当着一群伙伴牛哄哄地说道:“南来北往的大雁,咱们仰脖看已成为历史并一去不复返了,用手中的枪打下几只大雁,那是小菜一碟嘛!咱是谁?八路军武功队!”美的不知如何是好,竟模仿起《地道战》电影中的崔连长来了!无疑引来了一阵喝彩声。
“呯,呯,呯”……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小山村里传来。我们是见到一群灰篷篷的,足有百只以上的雁群从头顶上飞过时,才一齐跑到大街上向天空扣动扳机的。一团团火光,伴随着一串串巨响,南北两座塔山不时传来“哗啦啦”的震撼山谷的回音声响,无数颗铁砂子散弹在发射火药的推动下呼啸着飞向蓝色的天空。
此时此刻,伙伴们心中是那个乐啊,这头顶上的大雁可遇上克星了,新式武器一定会将他们打得稀里哗啦,噼里啪啦,一个劲儿地往下掉的呀!……未曾想,我们高兴得有点太早了,令人意想不到是,火药枪的散弹射程还是不尽人意,射击高度仍达不到两三千米。一阵阵枪声过后,雁群并未发生任何反应,毫发未伤的大雁好像是看到了下面的火光闪亮,似乎也听到了“咕咚,咕咚”的枪声。但是大雁们并没有在意,扔维持原来的飞行姿态和队形,一只只抻着长脖子,瞪圆黑溜溜的小眼睛从我们头顶上悠然飞了过去。
不仅如此,大雁群更是一幅趾高气扬的怪样子,它们牛烘烘的,边飞边“嘎嘎”地叫个不停,好像在有意气我们:“小样儿,弓箭够不着,又改用土枪了,嗨!你们别做梦了,怎么折腾也是白费呀!休想碰到我们一根寒毛,天使们可没闲工夫听你们在下面放响炮了,我们还有几千里的路要赶呐!”
(上篇结束,请看中篇)
中篇:大雁打不着
虎子和柱子,在伙伴中是善于动脑筋的,又是大家公认的机灵鬼。他俩见弓箭射不着,火药枪又打不到天空中的大雁,心中的我一样的着急上火。我们三人凑到一起开始嘀咕,想什么法子能击落天上的大雁呢?
思来想去,还是虎子聪明。他一本正经地说:“问题出在山村里的地势太低了,站在大街上怎么看天上的大雁就是飞得高。如果咱们爬上山头就相当于一下子长高了许多,等于登上了千米高的大台阶嘛!在山头上向大雁群发起攻击,别说是火药枪,就连土弓箭也会派上用场,咱冷热兵器一齐开火,何愁大雁不一只只“扑喽、扑喽”往下掉, 束手就擒啊!”
听完虎子的话,伙伴们的心中像开了一扇窗,别提有多亮堂了。柱子高兴得直拍脑门,咧开那张大嘴,说:“哥们,我告诉大家一个秘密,前天我和几个伙伴爬上南塔山玩,亲眼见到一群大雁紧贴着山头飞了过去,高度不超过两三米,我觉得,咱们如果事先潜伏在山头上的大岩石后,大雁群一旦从头上飞,别说是弓箭加火药枪,就是手上拎根大木棒,哈腰捡块石头也能揍下来三五只嘛!”
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把捕获大雁说得如此简单,又吹得天花乱坠,好像是以前 没打着大雁,全归罪于不动脑筋,没发挥“三个臭皮匠,顶上一个诸葛亮”的作用呀!既然找到了绝妙的好办法,还等什么,快备足箭杆、火药和散弹,去南山顶上擒获野味吧!
说走就走,二十几个小伙伴连呼带喊地向高耸入云的南塔山进发。南塔山,人称大顶子山,海拔虽不足千米,但却是山村里最高的山。它是由三个主峰组成,大顶子山位居首位,山头有一座十多米高的一座石塔,由此而得名南塔山。二顶子山位居第二,三顶子最矮,排名老三,山村人习惯称它为三顶子山。
一群小伙伴们像生龙活虎一般越上公路,穿过蔬菜队大园,趟过南河套的小河流水,向南塔山发起了冲锋。二十分钟过后,我们爬上了三顶子山,在山头休息一会后,又向二顶子山挺进。半个钟头过后,伙伴们站在高高的二顶子山头欢呼雀跃起来。仰望云雾缭绕的大顶子山和插在云层中的那座石塔,我们恨不得生出翅膀,一下子飞到山头主峰顶上。
南塔山尽在咫尺,可主峰高耸入云,更是陡峭难登啊!这座山峰对于一群年龄只有十来岁的孩子来说,爬上顶峰并非易事呀!可由于诱惑在驱动,人人都期盼捉到或打死几只大雁,享受到天上送来的美味大餐,早把疲惫和安慰抛到九霄云外了。
爬山虽然很艰难,甚至还伴随生命危险,可这些艰难和险情对山里娃来说并不算什么。生活在大山里的孩子,刚刚学会走路时,父母就带领他们去爬山,爬山观景是山里孩子们最开心快乐的一桩美事了。我们钻过荆棘丛生的矮灌木丛,穿过小刺槐林,爬进怪石嶙峋的石磊子,浑身早已是大汗淋淋了。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艰难攀爬,我们终于如愿以偿登上了南塔山主峰山头。
伙伴们站在高高的塔山顶端,犹如登上蓝天一般,白云像棉絮一样在身边飘荡,往山下俯瞰时似乎有云漫漫,雾蒙蒙的感觉,山下的那条自东向西静静流淌的小河,宛如一条洁白的玉带弯弯曲曲穿村而过。农家小屋不仅小的很,一处房屋只有一个火柴盒那么大,公路上行走的牛马车还不及一个小指甲大,人在大街上走动就像颗火柴头似的,看上去是恍恍惚惚,确实有虚无缥缈之感啊!
伙伴们是带着美好愿望,才不顾安危冒着风险爬上大顶子山头的,此时正是实现理想的时刻谁还有心思去顾及和欣赏眼前的秀丽风光和迷人美景呐!伙伴们在石塔四周就地散开,一个个忙去找处隐秘的地方潜伏下来,随时准备袭击从远处飞来的大雁。
我手握着打开保险的两只火药枪,一个人躲藏在石塔下边的一棵矮松树下。伙伴们有的趴在厚厚的草丛中,有的蹲在大岩石后边,还有的仰卧在地堰根上。大家正在抓紧时间检查弓箭,忙忙碌碌地往火药枪的枪膛里装满火药,塞铁砂子散弹,准备大干一场呐!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走过,一个小时过去了,南边的天空中不见大雁的身影。又一个小时从眼前溜走,山里和天空还是鸦雀无声。时间匆匆走过,仍不见有大雁的影子,伙伴们真有些等得不耐烦了。难道天上的大雁有先知先觉的功能或者长有千里眼,事先算计到或远远看见我们在这里设下埋伏,要一举消灭它们吗?
时间还在“突突”地向前飞跑,伙伴们焦急地向南边望去,蓝蓝的天空一览无余,墨绿色松树林、黄橙橙的柞树林、灰蓬蓬的刺槐林寂静无声,哪里还有大雁的踪影呢!伙伴们开始抱怨,真不该听风就是雨,有人一忽悠就上山打大雁,有人骂咱们是瘌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能说人家骂的不对,咱可是一连打了好几年大雁,到头来怎么样?还不是连一根雁毛都没给打下来嘛!
听到伙伴们抱怨声声,牢骚满腹,我心中感到很不舒服,脸上有点火辣辣的。虎子和柱子等人听到了这些闲话也不大好受,他们朝我看了看,又频频挥手,还不停地摇头。我能看懂这些伙伴们的心思。大意是,别去理睬他们,咱们在坚持最后五分钟,大雁群准会飞过来的!
虎子和柱子等人的手势和眼神给了我足够的勇气和力量。我暗暗在发誓,既来之,则安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这么高的山,总不能空手而归呀!今天不见到大雁,不揍下来几只拎回家,咱决不收兵。
山村人说,大雁在南北迁徙飞行中,与其他候鸟一样,是凭地球磁场定位方向,头雁都是清一色的壮年大雁。但不排除它们在地面上有确定的地理坐标,我们南北塔山上每年春秋两季都有雁群飞过。由此看来,我们山村可以确定,千百年来是大雁南来北往的一条通道,大雁决不会随意改变迁徙路线的。潜伏在山头上等待大雁过来的时间已超过三个多小时,伙伴们的肚子早已开始造反,并不时发出“咕咕”的叫声了。难道说,我们成了一群傻狗等夜狼,空欢喜一场?那样的话,人可就丢大喽!
就在我们怨恨等待的时间有点太长,潜伏在山头人困乏难耐,实在无聊之际,猛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嘎嘎”的叫声。这声音听起来挺熟,有人说,是家鹅的叫声!有的说,不对呀!这么高的山峰顶上,又远离山村,哪里还会有大鹅啊!这不是咱想吃大雁肉想疯了,出现了幻觉吧!
“大鹅”的叫声由远而近,由少变多,声音不仅有些吵杂,而且越来越宏亮清晰。就在伙伴们感到莫名其妙不知所措之际,虎子眼尖他抬头向南边天上一望,伸出手来一指,惊叫起来“伙伴们快看啊!大雁群飞来了,大雁群真的飞过来了呀!”
虎子向来是机灵又聪明,平日里总爱说笑话。他这一反常的举动,大家还以为指手画脚逗伙伴们开心呐!虎子见大家不相信他的发现,真有些着急了。只见他站起身来,用紧握火药枪的一只手指向东南方向,说:“你们睁大双眼仔细看看,是不是一大群灰雁朝这边飞过来了?”
听完虎子说的话,又瞧瞧他那一幅焦急的样子,不大像是在说谎。伙伴们一个个站起来向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这个行动无疑是给低空飞行的大雁送去了逃生警告的信息。其实,虎子的举动早被头雁发现,它已经向雁群发出了提升飞行高度,躲避有人蓄谋猎杀的紧急警报。况且,我们又一起从山坡隐秘处刷刷站起,雁群在临近山峰不足三五百米远时看得一清二楚。
有人说,迁徙中的大雁不仅聪明绝顶,它们的警惕性还是相当高的,一旦发现地面上或天空中有风吹草动,瞬间会做出应急反应的。大雁看见山头上的人是那么多,个个手持弓箭,火药枪,虎视眈眈的样子,估计到这伙人是不怀好意。为此,在头雁发出警报叫声提示和带领下,开始头往上扬,抖动双翅,飞行高度急剧攀升。身体很快由原来的紧贴山头树梢进行,变为升高千米以上的安全高度飞行。
这群足有二三百只之多的大雁飞抵我们所在的山头时,我们只能是仰天长叹,眼巴巴地干瞅着它们从头顶上安然飞过。此时,伙伴们都怨恨自己没沉住气,过早地暴露了目标。但心中很清楚,尽管是站在山头上,本身确确实实地升高了不少,可大雁也在升高呀!聪明的大雁比我们反应快多了,升高速度只是几秒钟的时间,我们的冷热武器,对它们来说根本不在射杀范围。
在以后的几天里,我们又曾去南塔山头设伏,但不知什么原因,大雁群只要见到这座山头上的石塔,都会提前升高飞行高度,让我们无计可施,不得不无功而返。由此看来,迁徙中的大雁厉害呀!防范本领几乎是牢不可破,我们这伙所谓的聪明人根本不是它们 的对手啊!
聪明反被聪明误,风雪天打雁又是一场空。说起来,伙伴中还真有从不服输的人啊!我当然算是其中的一个。虎子,柱子和冬冬等人,他们几位有时比我还邪乎。有人曾形象地比喻过,你们中有的人比犟驴还犟十分,不撞南墙不肯回头啊!从山下开弓放箭、开枪射击,到山头上设计潜伏,三五天过去了,伙伴们不仅没如愿打到一只大雁,连一根雁毛也没打掉呀!伙伴们能服输吗?不用细说,那些自命不凡,犟得要命的人更是咽不下这口气。机会又如期而至,虎子、柱子和冬冬等人在傍晚时分,又一次来找我,向我报告一个好消息。说他们几个人刚刚听完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省市气象台都广播了,说咱辽南地区从明天早上开始有一场暴风雪。
呵!伏击打大雁的机会又来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捕杀良机,说什么咱也不能放过!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从山村里又走出了一群痴迷打大雁的小狩猎者。天气预报还真准啊!我们从家往外走时,天空就布满乌云,队伍刚走到南山脚下老天就沸沸扬扬飘起了雪花……
天空降下了大雪,给我们送来了捕杀大雁绝佳的机会,可也给我们爬山带来了极大的麻烦呀!有人说,霜打洼地,雪下高山,这话真是一点不假,当我们艰难地爬过三顶子山、二顶子山头后,天空中的雪花已变成棉絮般的鹅毛大雪了。
风雪再大也挡不住我们前进的脚步,伙伴们冒着呼啸的北风,冒着漫天的大雪,竭尽全力向山头进发。谁也不甘心落在后边,滑到了,爬起来,继续往上爬,手划破了不叫苦,身体摔伤了不喊疼。谁也记不清楚跌过多少跤,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点爬上山头,捕捉到朝思梦想的肥大雁!
借助北风的强大推力,飞扬的雪花相伴随,我们一行又登上山峰顶上。站在高高的石塔下放眼望去,山峦,田野和村庄晶莹剔透,洁白如玉,一幅童话般的世界呈现在眼前。风还在刮,雪还在下,伙伴们并不觉得冷,爬山累得身体还直往外“呼呼”冒着气呐!我们伙伴互相一望,呵!太棒了!咱们个个从上到下全挂满积雪,人人都变成“雪人”了。真像电影《林海雪原》中的剿匪小分队的英雄啊!哈哈!我们也变成雪上大侠了!不同的是,咱们剿的不是潜逃进深山老林里的土匪,而是天上的大雁啊!
雪下的还真大呀!望着乌蒙蒙的天空,漫天飞扬的雪花,不难看出大雪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北风还在呼啸,山头上几乎站不住人,极端恶劣天气可是伏击迁徙中大雁的好时机呀!伙伴们身上虽然开始发凉,甚至有些瑟瑟发抖,可是心中却暗暗高兴。在这样的天气里,大雁的体力再好也飞不高,此时如果从山头上空飞过的话咱,大概是弓箭、火药枪都用不上,向上一伸手就能抓住大雁的双腿和细长的脖子,然后一只接一只摁倒,用绳子绑上翅膀和双腿,老老实实地给成群抱回家!
伙伴们一个个在做着美梦,兴奋地踏着没过膝盖深的积雪,潜伏在山头上的小树下和大岩石后面,竖起耳朵,瞪大双眼在密切地注视着头顶上的动静,期望雁群的到来!
岂不知,大雁的智商并不比咱人类低,迁徙中防范能力更不比人类差,往往还会技高一筹呐!我们在山峰顶上等啊,盼呀!三个多小时过去了,不见一只大雁的影子。中午时分,也没有见到有一只大雁飞过来,我们的等待和期盼,连同美梦又一次化为泡影。
伙伴们无精打采下山回家后,听大人们说起此事,才恍然大悟。哦!大雁是飞禽中顶级聪明的候鸟,在春秋两季的迁徙中,只要是遇到风雨或暴雪的恶劣天气,他们会戛然停止飞行,往往会选择一处水草丰盈,食物充沛的水库,池塘或大河边上稍作休息,顺便觅食补充体力的,等风雪或者风雨过后,才重返蓝天展翅飞翔的。
我们还听老人说,苍鹰和金雕这两种猛禽是大雁的天敌,在迁徙飞行中只要是庞大的雁群,一般很少遭到袭击。如果碰到极端天气或落到地面上休息觅食,往往会遭到苍鹰和金雕的猎杀,造成一些损失。
(中篇结束,请看下篇)
下篇:大雁保护神
当爷爷听说,我们这伙人,天天都在琢磨迁徙中的大雁,心中很是不高兴。老人说,大雁是咱人类的好朋友,早年就有“鸿雁传书”的美誉传说。在春秋两季里,只要见到头顶上有雁群飞过,你仰望蓝天,双手作揖暗暗祈祷自己心愿,大雁会将你的怀念和祝福送给远方的亲人和正在戍边的丈夫及儿女,据说是很灵验的。
爷爷接着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人过不留名,不知赵钱孙李;雁过不留声,不知春夏秋冬。”当我见到一群群大雁从山村上空“嘎嘎”飞过,有时排成“人”字形,有时还排成“一”子形时,曾好奇地问过爷爷:“大雁怎么会像我们人一样,出行时总会排成整齐的队伍,还有意排成字呢?”
爷爷一捋胡须高兴地说:“情况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子,迁徙飞行中排成队伍,不论是“人”字也好,还是“一”字也好,那只是表面现象而已。其实啊!大雁们在飞行中列队,一齐煽动翅膀,会凭借上升气流产生一股强大的上升浮力,能起到不小的作用,更能减轻体能的消耗,有利于提高群体的飞行速度。这可是大雁老祖先在长期迁徙旅程中摸索出来的绝技啊!千百年来,不论是南来还是北去的大雁,都始终不渝地坚持着整齐的队伍迁徙飞行的啊!
爷爷又语重心长地说:“大雁这种飞禽与其他鸟类不同,品行高尚,是鸟类中坚持‘一夫一妻’制的典范。如果有一只意外死亡,另一只会终生不娶或不嫁,成为一只孤雁的。孤雁,在雁群中没有尊严,没有地位不说,在雁群休息或者觅食,还要担任义务警戒,站在一旁山坡上或沙包上负责站岗放哨。迁徙飞行途中,没有入列的权利,只能保持三五十米远的距离,跟在雁群队伍的后面艰难地飞行。
爷爷还给我讲述了发生在山村里的一个大雁的悲惨故事。有一年春天,一群向北迁徙的大雁遇到了一场暴风雪,他们不得已才停下来,雁群落在我们南河套一处大池塘边休息觅食。有位进山打猎的年轻猎人,见到这么多灰蓬蓬的大雁,感到好奇和惊喜,高兴之余,他扣动了扳机。只听“砰”的一声,枪声过后,一只大雁应声倒地。
没想到的一幕出现了,这只大雁死后,大雁群竟然不走了。一群百余只的大雁队伍整天绕着山村做低空飞行、凄惨鸣叫,昼夜在哀悼惨死的同伴。三天过后,这支雁群才凌空而起向北飞去,重新踏上远去的征途。人们都清楚地看到有一只大雁出列在雁群后面无精打采地煽动翅膀,样子可怜,叫声凄惨,不少人还为此落了泪。
听完爷爷讲的这个故事,我开始感到后悔,不该组织伙伴们去射杀那一群群从山村上飞过的大雁啊!值得庆幸的是,大雁们聪明机灵,自我保护能力极强,加上我们童年时制作的武器不精良,无意中帮了我们和大雁的忙 ,一切策划和猎杀只是变成一场场有趣的游戏。对迁徙中的大雁从未造成任何伤害。否则我们童年时代会造孽啊!不知会有多少只大雁要倒霉喽!
从此以后,伙伴们从根本上放弃了射杀大雁的念头。不仅如此,大家都在想方设法开始保护起它们来了。俗话说得好,机会总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保护救助大雁的机会真得如期而至。
穿越时空,让岁月倒退五十多年前,那可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后期,伙伴们都清楚的记得,那年阳春三月的一天傍晚,一轮红日刚刚落下,天空中突然间乌云密布,一场罕见的暴风雪自北向南从天而降。一群正在迁徙中的大雁,不得已从天而降寻求避难场地。
人们大概是有所不知,大雁历来如此,一直都是非常聪明的鸟类,它们在迁徙途中一旦遇到了暴风雨雪,总会事先选择水草丰美、食物丰富,安全有保障的水域、田野来避险过夜,顺便觅食补充营养,以增强它们的体力。
当听到了老家南河套西南角,那处天然大水塘里,突然间降下来百余只大雁,伙伴们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大家都是互相告知,并从家里拿出来饼子地豆、苞米穗子、高粱穗子,白菜叶子、葫萝卜、生地瓜等,一起向它们跑了过来,都是准备好好的慰劳一下,来自南方的好朋友。
伙伴们一路上,有说有笑的直接奔向河套边上的大水塘,人人都是想在第一时间里,亲眼目睹一下它们的真容。不曾想,大雁们并不是理解我们大家的好意,它们见到了一伙人,吵吵巴伙的直接奔向它们,还是误认为我们大家来捉拿抓捕,要吃它们的肉当美餐呐!
为此,大雁群发出来一阵“嘎嘎……”的惊叫声。声音过后,雁群便开始列队,不难看出,它们要随时升天逃走。伙伴们看到了这一幕,觉得不好!这可不是我们要的结果呀!有人说,伙伴们,咱们还是停止前进的脚步,千万不要将其无故惊走,要想慰劳天上的朋友们,咱们必须要与它们保持距离,让它们放心的进食才行啊!
为了使雁群相信我们不是什么坏人,而是来慰劳和保护它们的,伙伴们在距离雁群十几米的河边沙滩上停了下来,将其慰劳它们的食物轻轻的抛撒过去。大雁们只是走到近前看了又看,闻了又闻,不难看出,它们警惕性还是蛮高的,生怕我们在里面下了毒药,以此让它们中毒,好抓捕它们的。
好在此时此刻,从河水中摇摇晃晃走来十几只大鹅,它们见到了地上的食物,人家那可是不客气啦,上来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大雁们见到了这个样子,立马放松心情,“忽拉拉"的争先恐后跑了过来,大口大口的抢着吃上了。由此可见,迁徙中的大雁们,还是真的有些饿了,现在来看,是该进食补充能量了。
此时此刻,伙伴们真是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与大雁们近距离接触。无意中,看看天上的大雁,再瞧瞧农家的大鹅,虽然说,个头颜色差不多,模样又很相似。但是,精神头却是真的不一样啊!农家养育的大鹅,看上去,那可是笨头笨脑、傻里傻气的。再瞅瞅人家大雁,那真是,龙瞪虎眼、精神抖擞,一幅野性十足的样子。如此说来,它们虽然说是近亲,并且还是一个祖宗。但是,还是不得不承认,生活的环境不同,决定精神力量则是完全不同。
殊不知,野性十足的大雁吃起来,如同一群饿狼一般,三五分钟光景过去了,伙伴们投放给它们的食物,便开始不见踪影了。此时,它们便是放松警惕性,一个个奔向附近的大水塘,有的潜入水下去抓鱼捉虾,有的去采集水藻吃,更多的还游入水塘中央,聚集中在一起嬉戏玩耍起来,好一副兴致勃勃的快乐景象啊!
第二天早上,雪过天晴,当一轮红日从东山坡上冉冉升起之际,经过了一个晚上的休息,大雁们个个都是补充足了食物,身体上都是足够大的能量,在头雁的带领下,重新的振作精神、展翅高飞、冲向蓝天。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聪明的大雁竟然是懂得报恩。人们都清楚的看到,它们飞上蓝天之后,并没有立即北上,而是在山村上空列队,还是很有秩序的排成一字长蛇阵来,在天上有礼貌的慢慢绕着山村,边做低空飞行,边发出“嘎嘎的……”叫声。好像是,在感谢人们的投放食物,给它们补充能量。它们的所做所为,是在有意向恩人们说再见!在山村里绕飞三圈过后,它们又改变了“一”字队形,雁群重新排成了“人”字形队伍,在蓝天之上继续翱翔,又一如既往的踏上了,北方之行的漫长旅程。
作者简介:周仁臣,辽宁省瓦房店市人。1952年,生于老虎屯镇大四川村满族农家,高中毕业后返乡务农。一生钟爱文学,虽然说没有什么建树,但却痴心不改。热衷于写诗填词,喜欢书写记实散文、童年往事等诸多方面的文学作品。并先后自费编辑出版了《乡村风情》《丁丁漫游动物城》《可爱的精灵》《童心的乐园》四本书。发行后,在城乡受到了广泛的好评。
编辑: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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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公众号: 江南诗画艺术院 2021-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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