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诚实山民(34诚实山民)(1)

1.勇斗熊瞎子

  元江山区有个穷山沟,零零落落住着一些庄户人家。其中有一家姓卜的,儿子卜玄生和年迈的爹妈厮守在穷山沟里。

  卜玄生小学毕业后,就丢下书包,扛正锄头,随着爹种地、放牧、看守山林,啥活都干,却越干越穷,加上他生得黑,又长满了一身蛇皮一样的皮肤,眼看三十大几了,姑娘们连看也不愿看他一眼。小伙子好不伤心!

  这一年,村支书的老婆给他在外乡找了一个叫大珠的姑娘。支书老婆三言两语一撮合,男方不嫌女方矮丑,女方也不计较男方那身蛇皮儿,双方都点了头。哪晓得大珠那个爹,一口咬定:养女十八载,呷谷三十六石,没有一万元彩礼,休想娶走他家女儿。

  卜玄生听了,像一下子跌进了冰洞里。天!要把大珠娶到家,得花上两三万呀!在这穷山沟,连温饱还难维持呢,把家当房子连宅基全卖了,也娶不进女人呀!卜玄生苦呀!他不甘心在这山坳坳里打一世光棍。善良本分的小伙子,既不能去偷,又不能去抢,有心想去南方打工挣钱,可一想到人地生疏,往哪儿找活干?

卜玄生苦苦思索了三天三夜,忽然想到了到深山老林淘金子,找到金子娶老婆。卜玄生淘金娶亲倒不是瞎想。两年前他就听人说,资江上游有条宝谷,那儿地下埋着黄金和白银,是当年太平军失败后埋藏在这里的。又听人说,那儿曾经是个金矿区,清朝、和,都到那儿淘过金,直到解放,斗倒了金把头以后,这里才变得无人问津。

  当时卜玄生听了也没当回事,可如今,为娶老婆,也不管它是真是假,硬要下狠心,闯闯老林,寻找金子。

  卜玄生其实也没什么奢望,没想打开什么金库,只望能捡些金豆子,够把大珠娶来家就行。于是,他备足了干粮和淘金工具,瞒了爹妈,翻山越岭,来到这个峡谷。这儿,周围尽是连绵起伏的峰峦,山谷里贯穿着一条山溪,溪水像一根银线,在谷地上流动着,黄澄澄的晨雾在温暖的阳光里慢慢向老林深处飘去。卜玄生手执挖金锄,低头弯腰在峡谷里这儿刨刨、那儿敲敲,当他分开茂密的树枝叶,从一丛山胡椒矮树林里钻出来

时,差点儿和一头熊瞎子撞了个脸挨脸。这可把卜玄生吓傻了。

  那只熊瞎子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什么,突然见有人来打搅,它不高兴了,突然"嗷"地一声地咆哮起来,瞪起两眼阴森森地望着卜玄生。它这一吼一瞪,吓得卜玄生三魂七魄都飞走了,一种求生的本能,令他拖着两条发软发麻的腿,夺路而逃。

  哪晓得卜玄生这么一逃,更惹得黑瞎子性起,它三蹦两跳蹿到卜玄生眼前,突然两只后腿立起来,扬起一只前脚,朝卜玄生扇去。面临生死关头,卜玄生心一横,胆子不知怎么猛地大了起来,面对张牙舞爪的黑瞎子,他迅速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棒,与黑瞎子打斗起来。

  卜玄生用木棒抵挡黑瞎子的攻击,灵活地闪躲着黑瞎子击来的一掌又一掌,还不时用木棒还击几下。黑瞎子掌掌落空,还遭到木棒的袭击,顿时怒不可遏,野性大发,"嗷嗷嗷"吼得更响了,一掌比一掌更凶狠地朝卜玄生打来。卜玄生依然灵巧地躲开黑瞎子的攻击。他闪跳到黑瞎子左边,伺机举棒朝黑瞎子左眼猛抽过去。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卜玄生那一棒准会把黑瞎子的左眼打瞎,哪知这行动迟缓的突然头朝左一侧,一口紧咬住了木棒的另一端,任卜玄生怎么拼命拉也不松口。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无意中卜玄生触动了木棒上的一个铁扳钩,突然,"扑扑"响了两下,黑瞎子像触了电似的,"哇哇"大吼一声,蹦起老高,然后像一堵的岩头,向旁边栽倒过去。

  卜玄生被这突发事件惊呆了。他呆呆地望着突然倒地死去的黑瞎子,看着那端还冒着淡淡青烟的木棒,突然惊讶地发现,手中这根木棒,原来是支断了枪托的小口铳。卜玄生不禁有点后怕,他木木地站在那儿,怔怔地望着从黑瞎子嘴里流出来的紫黑色的血浆,只觉得全身发软,两腿麻得一步也挪不开了。他甚至怀疑这黑瞎子是不是真的死了,于是战战兢兢地走到倒在茅草堆里的黑瞎子面前,见它脑袋上方被炸开一个鸡蛋大小的洞,鲜血正泉涌般地从那儿汩汩流出来。

  照理,小口铳是伤不了这个庞然大物的,然而这是一支经过猎人改装的小口铳,弹头不是一粒铅子,而是猎人专炸大野物的炸子。也是卜玄生命不该绝,无意间捡到这个炸子,于是黑瞎子就在卜玄生手下丧了命。

  卜玄生在惊魂稍定之后,又想知道刚才黑瞎子在呷啥有味的东西,于是他手擎小口铳,拨开厚厚的草丛,一股奇臭冲得他直想呕吐,接着一群绿头苍蝇"轰"地从草丛中飞起。卜玄生憋住气走过去,只见那儿的土被掘开了一大片,一个土坑里有具,被撕得四分五裂,的头被咬烂了,臂部的肉和一条大腿全都不见了。

  卜玄生终于明白,这支救了他命的枪的主人,一定是这具了。看得出,他还与这黑瞎子搏斗过,结果他被黑瞎子害了。黑瞎子一次没吃完,就把他埋藏起来,今天可能是黑瞎子刚把他从土坑里扒出来,正巧让卜玄生碰上了。

卜玄生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悲哀。他猜想这个死去的许是来淘金的,自己也是来淘金的,今后的命运又会怎样呢?他怕野兽再来祸害这个不幸的人,于是用挖金锄加深土坑,把掩埋起来。接着,他来到黑熊身旁,麻利地剥下熊皮,剁下熊掌,开膛取出熊胆。然后,一手拎枪,一手夹着熊皮钻进老林,又去寻找金矿苗儿了。

  2.茅屋救弱女

  卜玄生翻过几片蔽日的山林后,才远远看见高地上的。山民们有句俗话:"看见屋,走得哭。"他从东坡足足走了半天,才来到前。

  卜玄生一眼望去,只见那山溪像条银蛇,泛着白光,曲曲弯弯,环着山峰脚游过。上蒿草丛生,几棵鬼柳树东歪西倒的,远远望去像个张牙舞爪的妖孽。山岩和泥土结构的墟壁,像一座座古堡参差不齐地耸立在一望无际的崖道边。卜玄生沿着一条曲折而荒芜的小路登上高地,小心翼翼地走进那叫人透不过气来的神秘的里,警惕地左顾右盼,四下探望着。突然,他听到了什么声音,他的神经绷得更紧了。

  是什么声音?是小鸟叫?不是!啊,像婴儿在啼哭。卜玄生不相信这儿会有婴儿,他揉了揉耳朵,再仔细听,真是婴儿在啼哭,只是哭声很微弱也很嘶哑。他循声找去,哭声来自一片乱墟堆里。

  他发现这残板断壁丛里,有人就着废墙搭起一座茅草屋,房门和窗户都用栅栏和树枝堵死了,婴儿的哭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他急忙放下手中的熊皮,紧握着枪,掀开堵门的树枝,大声朝门里问道:"屋里有人吗?"无人回话,却见两只大老鼠,"吱"地窜出来,把他吓了一跳。

  卜玄生抬腿向屋内走去,迎面又被一张粗硬的蜘蛛网挂了一下,一只鹌鹑蛋 大小的花蜘蛛急忙向门顶遁去。

  屋里昏暗得一片模糊,老半天卜玄生才模模糊糊地看见墙的地方有张木板铺,铺板上堆着一堆破布和烂棉絮,哭声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他来到板铺跟前,揉了揉眼睛,才看见烂布头做的襁褓里有一条小生命,那婴儿的小脸呈紫黑色,哭声微弱,看样子已经奄奄一息了。

  卜玄生用食指伸到婴儿嘴边,试了试,婴儿居然还能吸吮手指。卜玄生认定婴儿是饿坏了,马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米馍来,咬了一坨,嚼了嚼,连同唾液一同放进婴儿嘴里,很快被他吮进肚里,于是他又咬下一坨咀嚼着。忽然他发现破布堆里有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定睛一看,见旁边还有个女人。

  女人一头长长的头发,面孔灰暗,瘦骨嶙峋,身上盖着一床积满尘垢的被子,如果不是忽然蠕动一下,卜玄生还会把她当成一堆乱棉絮。卜玄生喂过婴儿之后,走过来看那女人。他把女人翻转过来,女人已瘦得皮包骨头,颧骨高高地突出来,眼窝深深地塌下去。

  卜玄生把手指伸到女人鼻端,试了试,感觉到女人还在悠悠呼吸。他轻轻叫了两声,却不见女人回应。他用手推了女人一下,她依然不吭声,也没有动。

  此刻,玄生感到屋里阴森可怕,空气沉闷,时时发出一股股难闻的臭味。他仿佛感到自己处在时刻会死亡的境地,他受不了了,猛然转过身,走到窗前,三下五除二,把堵住窗口的栅栏和树枝掀开,顿时一股新鲜空气夹带着暖暖的阳光洒进了屋里,卜玄生不由地长长吁了口气。

  卜玄生重新回到木板铺前,见那女人出被子外边的干瘦身躯和麻秆般的胳膊,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无神地望着茅屋的顶,没有一点活人的知觉和情感。卜玄生仔细打量着这个女人,从皮肤和脸型看,她原本应该很年轻很漂亮,可是她带个婴儿钻到这深山老林什么?她怎么病得这么厉害?

  显然,眼下卜玄生无法弄清楚这女人的这些个"为什么",在他心里只有一个愿望:救活这个女人和婴儿。于是,他开始在茅屋里寻找食物,他找到了水,找到了一只青花饭碗。他舀了一碗水,然后从怀里掏出进山前备的片。他不知道这些片是不是对这个女人有效,但他认为吃比不吃好。于是,他用水把片化开,撬开女人的嘴,把水灌进女人肚里。

  做完这一切后,玄生默默地坐在木板床上等待女人苏醒,在他脑海里又在想那女人为什么带着个小孩到这深山里来。突

  然,他想到那个丧生在黑瞎子掌下的不幸的男人。呀!莫非那男人就是这屋子的当家人?女人生了孩子,并且病倒了,男人去打猎碰上了黑瞎子……他觉得他这个推测顺理成章。可那男人为啥把一个好好的家搬到深山老林里来?难道……难道他们也和我一样,是为了寻找金子?

  等了好久好久,那女人依然没有苏醒过来。卜玄生突然想到,莫非她和婴儿一样是饿晕了?于是把一个米馍嚼后给她喂

  下。在给她喂食物当儿,卜玄生发现她长发中有虱子在蠕动,他想为她捉掉藏在头发上的虱子,哪知一分开她的头发,吓了一跳,只见虱子成群结队地蠕动爬行,发根上挂满了虮子。

  这时,卜玄生又发现女人被子上也有虱子,他掀开她被角看时,只见女人那菜裸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爬行的小虫,浑身上下许多地方正在流血流脓。

  见到这种情景,卜玄生惊呆了,踌躇再三,最后终于下决心,不顾一切挽救女人的生命。于是,他用猎刀割下女人的头发,提来溪水,烧了一锅热水,为那女人洗澡,再打开熊皮拿出熊胆,用胆汁替女人擦抹患处。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觉得女人和婴儿都过分虚弱,得吃点东西,于是他在茅屋里找啊找,找到一点小米、红薯丝和玉米粉,他把熊掌切下一半,和着小米煮起来。一会儿锅水沸腾了,茅屋里发出一阵阵诱人的味。

  3.男人与女人

  给女人和婴儿喂了小米粥后,是去是留?卜玄生想了想,觉得自己现在一走,这母子俩必死无疑。善良厚道的卜玄生决定暂时放下淘金的打算,留下来救活母子俩。于是,他在屋里用茅草和松叶搭了个地铺,住了下来。

  他把那头击毙的黑熊背进茅屋,把熊肉割成一块一块储藏起来慢慢食用。在卜玄生的精心喂养下,那女人虽然还处于状态,但流脓血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脸色也有了好转。那婴儿的脸则一天天红润起来,手抓脚蹬,哭声也一天比一天响亮起来。

一天夜晚,睡得香甜的卜玄生被女人的呼叫声惊醒,他急忙坐起来,点亮灯,披上衣,站起来。见那女人正抬起头,冲着他用嘶哑的声音喊:"木木……"卜玄生急忙走过去问:"你想喝水?"玄生舀了一碗水给她,女人像牛喝水似的一口气喝完。

  当卜玄生又端来一碗水时,那女人突然瞪大眼睛望着他问:"你是谁?木木呢?"

  卜玄生怔住了。他想木木也许是她的丈夫啊!抑或是被黑熊害死的那具男尸?他说:"木木是你家男人?我不晓得他在哪。我是路过这片高地的人,听到茅屋里孩子的哭声,才闯了进来,后来发现你病得很厉害,就留下来照料你母子俩。"女人听着,用眼睛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孩子,突然发疯似的喊起来"滚滚滚!你是土匪!一定是你图财害命把我家木木杀了,又来强占我们娘儿俩。土匪!土匪!"

  卜玄生默默地望着这个瘦骨嶙峋可怜的女人,他本可把她男人丧命黑熊的噩耗告诉她,但又想到她刚恢复知觉,怕她受不了这沉重的打击,他只得忍受着她的指骂。

  那女人叫喊了一阵之后,又抓起盛水的碗朝卜玄生砸去,卜玄生没有防备,额角被砸得鲜血直流。这下卜玄生火了,恨不得冲上去狠狠地抽那娘们几个耳光,但一想到她是个女人,而且是个病人,他强忍住了,说:"好,好,我走,我走!你们娘俩饿死了,可甭怨我!"

  卜玄生赌气出了茅屋,没走几步,又犹豫了。他问自己:"当初也没人请你来照顾儿俩,你若现在撒手一走,还不如当初不救活俩。卜玄生,卜玄生,你咋和一个病女人一般见识呢!"

  这么一想,他的火气熄了。但他没有立刻返回茅屋,而是沿着一条茅草荒径向溪边走去。

当他回到茅屋时,见挡房门的栅栏被撞到一边。他不由大吃一惊:野兽闯进茅屋了?他迈着大步急急闯进屋,见孩子安好地熟睡在襁褓里,只是那女人不见了,地面上留下她爬行的痕迹。

  卜玄生调头出来,就着落日的余晖寻找女人,终于在一片茅草丛里找到了她。只见她仰卧在乱草堆里,看见了他,义杀猪般的叫起来:"我要寻木木去,你不要过来,滚,土匪!"卜玄生哭笑不得,劝道:"别瞎闹了,你病成这样子,还找什么木木。"说着,就想抱她回屋去。可她哭着、叫着,甚至还咬卜玄生的胳膊。

  卜玄生终于被惹火了,他大声吼吼道:"听着,臭娘们!你若敢再哭闹,我就把你丢到乱沟里去喂狼!"

  这一招还真灵,女人不哭也不乱挣扎了,乖乖地让卜玄生抱回茅屋。卜玄生闷坐了好久,开口说:"你听着,我是山沟沟的农民,因为被亲事逼得来老林山里碰运气的。我一到峡谷,就碰见黑熊祸害人,我猜想那个被害的男人,一定是你家木木了。我打死黑熊后,埋了尸骨,上得高地来,在这儿碰娘儿俩病得快死了,我不忍心见死不救,就留下来照料你们娘儿俩。现在我跟你讲明白,对于你的一草一木,我连手都不沾,你放心养病好了,等你一旦能起床照顾自己,我马上离开。"他说完这些话,以为女人还会大哭大闹,但她却平静地听着,听完了只是嘤嘤抽泣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4.情系雷雨夜

  卜玄生没有离开茅屋,依然照料母子俩。带来的品用完了,他凭着山里人平时采草治病的知识,寻找了一些草煎汤来照料女人。

  可能是草的功能和熊肉粥的营养作用,女人很快就能坐在铺板上自己照料自己了。卜玄生发现:女人的脸颊慢慢地丰腴起来,人越来越好看了,而且举止端庄,还有点知书达理的样了呢。

  这天上午,卜玄生又去淘金。他碰好运了,一连淘了三盘沙泥,竟淘到三粒米粒大的金沙。他手摸金沙,惊喜若狂,淘呀,掘呀,掘呀,淘呀,一盘一盘泥沙,洗得堆成了小山,又淘到几粒金沙。

就在他淘得来劲时,从东南方向飘来一大片乌云,黑锅底般的云眨眼间来到他头顶,突然,一声山崩地裂的响雷炸响,大雨翻江倒海似的直泻而下。卜玄生浑身淋成了落水鬼,浇得睁不开眼睛,端不住淘金盘,他只好无可奈何,趔趔趄趄地跑回茅屋。

  当卜玄生赶回茅屋时,茅屋里孩子在拼命哭叫,女人两手掩住耳朵,瞪着两只恐怖的眼睛,也在嚎啕着:"我怕!我怕!"

  见此情景,卜玄生顾不得自己换衣裳,忙走过去安抚她:"不要怕,不要怕,打雷有什么好怕的!"

  女人顿时像落水者捞到了救命的木棒一般,猛地投进他怀里,凄婉地喊:"我怕,我怕!"

  卜玄生轻轻抚摩着她那刚长出来的头发,说:"别怕,别怕,雷雨很快就会过去的。"

  女人把头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像找到了安逸的场所,慢慢平静下来了。这时,卜玄生把她慢慢地从自己怀里移到枕头上,然后回到自己地铺上去换衣裳。

  谁知他剐刚把湿衣服脱下,还没来得及穿上干净衣服,这时天上又响起雷来,惨白的电光把茅草屋里照了个雪亮,那个刚平静下来的女人吓得"呜哇"一下从板铺上坐起来,又嚎啕开了。卜玄生忙去安抚她,还没让他走到跟前,女人就浑身战栗着投进他的怀里,嘴里不停地惊嚎着:"拖紧我,抱紧我,我怕,怕!"卜玄生只好把她搂紧了。

他生来还是第一次和女人这样肌肤相亲,一股纯阳之气在他体内升腾。天底下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地拥抱在一起,接下来发生的事,也是天底下男人与女人千的事一样儿。

  一会儿雨过天晴。卜玄生沮丧地从女人怀里挣脱出来,心里想:我真混,怎么做出这事来?今后咋交待呀!

  他穿好衣裳想马上离开这儿,可走出茅屋,眼前白茫茫一片,溪涧水已经涨成了无边的湖,路被山洪侵占了。卜玄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在门外踌躇了好一会儿,只得耷拉着脑袋又回进茅草屋里。

  自从那天和女人后,卜玄生内心十分痛苦,他觉得既对不起眼前这个大病刚愈的女人,也愧对家乡的大珠,因此他对每天都可淘到七八粒金沙的财气也失去了兴趣,经常愣怔着想心事,见到那女人就低下头,不敢正眼看她。

  女人打那以后,身体恢复得奇快,不仅能扶着板铺下地做饭、浆洗衣裳,还拄了棍子去看望她男人的坟地。

  这天,卜玄生对女人说:"我该走了。屋里的食品还能供你吃几个月,你身子好利索后也离开这地方吧。"女人没有作声就回屋去了。吃完晚饭,玄生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一下,准备天明就启程回家。睡到半夜,突然感到有人紧紧地搂住自己,他睁眼一看,是那个女人。

他惊讶地想推开她,却被她紧紧搂住了,他一时不知咋办好。此时,女人泪涟涟地说:"大哥,我不愿你离开。大哥,你若一走,我娘儿俩算死定了。我男人都被黑熊祸害了,我们寡母的咋有生路呢?大哥,我娘儿俩与其被狼吃了,还不如死在你手里,这样我娘儿俩还能留个全尸,魂儿还能回归故里。大哥,你若走,先劈了我娘儿俩吧。"

  卜玄生觉得女人说的不无道理,一时不知咋说好。女人见他不说话,身子贴得更紧,说:"大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不会见死不救就走的。大哥,和我们娘儿俩一起过一辈子吧!总有一天,一切都会有的!"听女人这样讲,一直萦绕在他脑子里的疑问一下子跳了出来。他问女人为什么老恋着这深山老林,女人沉默一会,凄然地诉说起来。这个女人叫天秀,是四川人,中学毕业后便回家种地。有个河南佬来她们那儿招女工,说到广东打工,包吃包住,每月还有几百元工资。她就和村里五个姑娘跟河南佬外出打工。哪知河南佬把她们带到老林下的山沟沟里,人就不见了。

村里几个长得又丑又老的单身老倌过来抢人,拿出凭据说是河南佬把她们卖给他们了。无论她们咋哀求哭诉,始终逃不脱。后来是一个叫木木的青年设法领她逃出来。木木说到老林里淘金去,有了金子就能送她回四川老家。两人来到老林里就结成夫妻,生了孩子。木木每天辛辛苦苦去淘金,为的是一块儿回老家呀!

  这个叫天秀的女人说到这儿,哭道:"我命好苦呀!木木死了,我娘儿俩再也回不了老家了。大哥,留下来,我给你生娃,我们在一起过一辈子吧。"

  天秀的遭遇深深地引起了卜玄生的同情,他虽然没同意和她过日子,但也没坚持马上离开茅草屋。5.妹呀别怪哥

  大约过了一个多月,卜玄生开始上山伐木,然后扎了一个小木排。

  天秀好奇地问卜玄生,为啥不淘金,扎木排干啥?玄生告诉她,秋天过后是冬天,大雪封山,找不到吃的,三个人都会活活饿死、冻死。眼前老林还有一场秋汛,可以趁机出去,送她回家,如果丧失这个逃出老林的机会,后果不堪设想。

  秋汛来了,往日清澈的蜿蜒溪水,突然变得宽阔混浊起来,像一匹发狂的野马,咆哮奔腾。

34诚实山民(34诚实山民)(2)

  木排正式下水了,卜玄生把行李和工具以及路上就餐的锅灶,全都搬上了木排,然后叫天秀抱着孩子坐进木排上的棚棚里。天秀在上木排前抱着孩子到亡夫坟上叩拜一番,尔后抓了一把坟头上的泥土放在孩子的口袋里,喃喃道:"孩他爹,跟我们上木排回家吧。"

  天秀把孩子安置好,依恋地望着高地上的茅草屋,问卜玄生:"大哥,我们还会再来吗?"

  卜玄生没有回答女人的问话,支开话题说:"你听着,路上可能会有点儿风险,我尽量不让木排出岔,你坐在棚棚里管好孩子,别怕,别慌。"

  卜玄生说完这话后,摘下拉杆,喊了一句号子:"开——排——啰!"他提篙轻轻往岸上一点,木排就轻轻地离开岸边,漂向峰峦水转的溪涧,向大山口漂去。由于坡陡流急,木排像箭离弦一般向前驶去,转眼工夫,就看不见那梦幻似的地方了。第三天,木排流到石门坎。石门坎峭壁遮天,险滩层出,是自古放排人谈之色变的地方。但小木排过烟筒与抽水口两道险隘关口时,倒没像卜玄生想象的那么危险。

  接下来,面临的第三个险隘关道是石门坎,出了石门坎就没有什么大滩大险了。卜玄生嘱咐棚棚里的天秀,叫她好好坐着,自己小心翼翼地撑篙、挡岩礁、躲漩涡。术排在石门坎漩涡上打起旋转来,天秀抱住孩子,脸吓得刷白丁。卜玄生圆瞪双眼,紧握篙子,紧盯着木排从一个大礁石旁边冲过去,又绕过大大小小的暗礁,终于顺利地出了石门坎。

  卜玄生知道,木排出了石门坎,就像病人脱离了病魔,获得生命一样。他擦了擦额角上的汗水,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放下篙子,任木排顺水漂流。他进棚棚喝了口水,对天秀说:"放心吧。很快要到新埠码头了。上了码头,那儿有火车到成都。"

  天秀一听很快就到新埠了,她依依难舍,一往情深地说:"大哥,你是世界上少有的好人,我和孩子都会一辈子忘不了你。大哥,你若不嫌弃,我就认你做干哥哥吧!"

  卜玄生偷偷瞟了她一眼,见她虽然是大病初愈,又经过十来天的风吹日晒,但还是那么漂亮,弯眉秀眼,楚楚动人。一想到和她一起生活了这么多日子,感情上倒真有点难舍难离。他想,现在只要我说声"天秀,你就留在我身边吧",天秀肯定会欣然应允。但他又一想;不能哪,老家有那门亲事,大珠还在等我,一个男人不守信用,还算个人吗?他竭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抬起头,见天秀正扬起好看的小下巴等他回话呢!他点点头说:"好吧,算我高攀了!"

  一路顺风顺水,木排行驶得很快。到新埠,靠岸后,卜玄生把木排卖掉,得了2800元,他给天秀买了回成都的火车票,又把余下的钱塞在她衣袋里,然后"吭吭哧哧"地说:"妹,拿着吧!钱不多,路上用得着。"

  火车要启动了,卜玄生向车上母子招手。天秀泪涟涟地从车窗探出头来。当火车一启动,她突然把手里一只小白布口袋抛给卜玄生,喊道:"哥,这是妹子一点心意,给新婚嫂子的见面礼——"

  卜玄生拎起那小口袋时,列车早已"轰隆轰隆"地开走了。h玄生打开小口袋一看,一下子惊呆了,里面竟是三四十粒金豆豆,圆圆的,黄澄澄的。追还给她,已不可能了。卜玄生望着那黑黑铁轨,那远远的汽笛声,心里顿时涌起一阵失落感,他凄声高喊着:",哥对不起你!"###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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