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小红书的那一刻，我梦回QQ空间。
当学院派还在小心翼翼地推直歪掉的墙，复古风已经直接吹回320万像素的年代。
黄中发绿的色调，失焦废片的质感，还有叠出重影效果的水印，如果不是每张自拍下面都打着#电子包浆的tag，还以为诺基亚又占领了自拍审美的高地。
关注列表里的女孩已经不再高清
图片来源：小红书
摄影爱好者又又告诉我这是正流行的时代滤镜，这种古早味的图片加工，都来自一个叫“神奇海螺试验场”的网站。
2019年6月，这个电子包浆专用的梗图生成器就已经上线了，当时还只是被用来做表情包，现在却被拿来把自拍修成大头贴。
连网站的画风也有股网速很差的年代感，如果你也想试试，可以点击文末阅读原文
上次看到这种电子包浆，还是绿糊表情包流行的时候，众所周知，越高清的表情包越是寡淡无趣，只有那种转发过无数次、被电脑主板的直流电反复摩挲到发绿、字体已经马赛克化的才是精品，就像硬核朋克的歌就得是在地下室录出来的音质才够味。
从贴吧斗图到Facebook上的表情包大战，电子包浆的表情包输出了最强的火力，展现出如同牛皮癣般顽强的生命力。
“这种压缩带来的自然绿斑就跟古董包浆一样，是这表情包经典的证明。相比之下洁白无瑕的熊猫人就像昨天才从PS里烧出来一样，毫无底蕴，不值一提。”
“电子包浆......听着就一股赛博朋克味道。”
互联网的一切都在努力变得高清，凭什么电子包浆这股逆流能从表情包席卷到自拍，和流水线的精致背道而驰？
一开始，我怀疑对电子包浆的追求是一种忆苦思甜的中国特色。
追溯国外的表情包史，其实也有类似的审美偏好——deep fried memes（油炸表情包），有些老外会故意用各种方式降低表情包的分辨率，一遍遍把图片刷到高度曝光。
如果说电子包浆有一种接力荒谬的传承感，那油炸表情包追求的就是纯粹的视觉污染。
要说二者的共同之处，大概就是让人可以在互联网上最没有经济价值、最容易消亡的部分里找到一种无意义的乐趣。
这种西西弗斯式的乏味，满足了广大网友人畜无害的叛逆心理。
油炸表情包和电子包浆的制作原理类似，通过多次的转发和保存，压缩图片直到全损画质，但为什么所有的表情包最后都会变绿，一度是一个迷思。
知乎网友@Lion Yang通过试验检测出是源于安卓系统的bug，简单来说就是安卓提供的压缩图片接口为了提高速度，会自动把图片往更暗更低精度的方向压缩，就会变得越来越暗和变绿。
“安卓的一个核心的部分的代码，为了优化执行速度进行了魔改，结果写错了代码。结果导致 JPG 图片压缩发绿、崩坏。”
安卓系统在把图片压缩成jpeg格式时，会把RGB数值转换为 YUV 数值，YUV数值会往负方向取整，也就是往图中更暗更绿的方向偏移。
图片来源：Wikimedia Commons@Tonyle
但也有人认为，真正的罪魁祸首是百度，因为大部分网站和软件只会让图片越来越糊，最正宗的电子绿色包浆都是从百度贴吧里盘出来的。
第一产业影音制作协会贴吧曾经举办过一次电子包浆马拉松，所有人接力转发，才盘了50次，表情包已经绿得长毛了。
2016年8月，安卓系统压缩图片的bug就已经被修复了，但电子包浆表情包的流行一直到19年左右才慢慢退去。
如今，一张图片在互联网上无限次转存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就如同问一只放在镜子上的变色龙到底会是什么颜色，答案跟薛定谔的猫一样处于叠加态。
不过确实有人做了这个实验。被称为“硅谷精神之父”的《Wired》杂志创始主编KK（凯文·凯利）曾经做过一个不严谨的观察：他在一个箱子里安上镜子，放进去一只变色蜥蜴，想看看在镜子的反射下，蜥蜴到底会选择什么样的保护色。
不严谨是因为蜥蜴变色有可能是环境的影响，也可能是因为是温度和情绪的变化，但他得到的结果很有趣：在镜箱外的时候，蜥蜴会恢复成深棕色，但在镜箱里，蜥蜴的颜色稳定停留在了绿色——像春天树枝抽芽的那种嫩绿。
这跟电子包浆其实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这种巧合令我着迷，仿佛冥冥之中，互联网的算法也在遵从着未知的大自然规律。
KK曾经在他写的《技术想要什么》里提出过一个观点：“技术是一种生命体”。他认为，技术的演化与植物、动物、原生生物、真菌、原细菌、真细菌这六种生命体惊人地相似，应该说技术已成为生命的第七种存在方式。
第七种生命体演示图
图片来源：mkbergman
沿着这个理论大胆畅想，电子包浆像不像是一张承载了信息的图片在有丝分裂？当现实世界正在加速意识割裂的同时，互联网正在混乱有序地联结成共同体。
在你读到这句话的时候，你已经是世界上86%的识字人口，18%识读中文和53%可以上网的人口中的一部分。同时，你也在大数据里的培养皿里了。
唯一遗憾的是，现在已经不能利用bug接力打磨出一张图片的电子包浆，你只能通过工具实现一键复古，但换一个角度想，这或许也是互联网的一次物种进化。
撰文陈只三 编辑陈只三 设计THREE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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