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0月,入侵苏联的德军集中兵力,发起了对莫斯科的进攻,苏联首都岌岌可危。

恰在此时,苏联最高统帅部收到了发自日本东京的可靠情报:“苏联的远东地区可以认为是安全的,来自日本方面的威胁已经排除。日本不可能发动对苏战争,相反,它将向美国开战。”

正是这份情报,让斯大林放手从远东地区抽调16个精锐师驰援莫斯科。终于,在克里姆林宫塔尖已经出现在德军望远镜里的距离上,德军被挡住了,随后踉跄退去。

这是一份扭转了苏德战局和二战进程的关键情报,发送者是一个代号“拉姆扎”的苏联情报组,其首领,就是二战情报战中功勋卓著的红色特工——理查德·佐尔格

苏联间谍理查德佐尔格(红色谍王佐尔格被捕)(1)

年轻时的佐尔格(左)在一战中是德军的一名士兵,得到过二级铁十字勋章。

像每个成功的间谍一样,佐尔格留下了一段谍战传奇,也留下了关于他的重重迷雾。他是德国人、著名记者、社会学博士、纳粹党徒,又是苏联人、联共党员、20世纪最伟大的间谍;他是共产国际的特工,又直接隶属于苏联红军情报部;他和中共隐蔽战线的缔造者周恩来有着直接联系……

佐尔格的身份是怎么暴露的?其审讯档案在上世纪60年代公开,是目前了解佐尔格最详细的资料。

佐尔格传奇的谍报生涯,其实是从中国开始的。十月革命的次年,德国共产党成立,德俄混血的佐尔格成为德共早期党员之一。1924年,佐尔格受德共中央委派,前往莫斯科共产国际工作,被安排在国际联络部。1929年,佐尔格的上级将他介绍给了苏联红军总参第四部部长别尔津——苏联红军总参第四部,即情报部,简称“格鲁乌”,佐尔格的情报生涯由此正式开始。不久后的1930年1月,他以记者作为掩饰身份,被委派至中国上海。

佐尔格在上海的情报工作风生水起,直到1931年。这一年4月顾顺章叛变,在上海的中共中央险遭灭顶之灾。幸亏打入敌人内部的钱壮飞在顾叛变的第二天便获此情报,立即从南京奔赴上海向特委负责人周恩来报告。中央机关和人员紧急转移撤离。据说国民党“中统”负责人陈立夫当时仰天长叹:活捉周恩来只差了5分钟。

周恩来并没有马上撤离上海,而是隐蔽起来,对中央在上海的工作进行善后。共产国际的派驻机构也接到了周恩来的示警,立刻搬了家。

那时,在记者身份掩饰下的佐尔格,还有两层身份,比较广为人知的是共产国际派出的驻华代表和“红色特工”佐尔格,而隐藏的更深的另一层身份则是苏联红军总参情报部特工,代号“拉姆扎”。

作为共产国际驻华代表的佐尔格接到了周恩来的示警,他原本并没有被此事牵连。但顾顺章的叛变确实给共产国际的中国派驻机构造成了极大威胁。

1931年6月,共产国际的一位信使在新加坡被英国警察逮捕。通过他的联络表,潜伏在上海公共租界的牛兰及其夫人被租界警察局逮捕。

牛兰只是他众多化名中的一个,其真实姓名是雅可夫·马特耶维支·鲁特尼克,俄国十月革命时攻打冬宫的著名指挥官。在中国,他以三家公司的老板做掩护,实际上是共产国际远东联络站负责人,这个联络站是共产国际在远东的信息流、人员流和资金流的转换枢纽。

牛兰夫妇被捕的危险性不言而喻,但事情发展至此,原本还不至于给共产国际的中国机构造成致命威胁。牛兰夫妇是老资格的“契卡”,有着丰富的地下斗争乃至被捕入狱的经验。他们始终保持沉默,没有暴露真实身份。租界警察局虽然搜查出了通信密码和资金账簿,但无法获知这些东西究竟用来做什么,也查不出牛兰夫妇有什么违法行为。按照当时公开或者隐蔽的各方力量心照不宣的“规则”,租界警局查无实据的结果只能是放人了事。

偏偏在这个时候,顾顺章给国民党方面提供了一条重要信息:共产国际在上海有一个“洋人俱乐部”,负责人是个绰号叫“牛轧糖”的德国人。牛兰(Noulens)的发音与德文牛轧糖(Nougat)相近。国民党方面迅速认定,在上海租界被捕、操德语、国籍得不到确认的牛兰夫妇,就是顾顺章所说的“牛轧糖”——共产国际在上海的负责人。1931年8月,牛兰夫妇被秘密“引渡”,从上海解往南京。国民党方面企图以此破获中国共产党上层机关,切断其国际联络渠道。

事态急转直下,共产国际方面马上组织营救行动,具体工作就交给了佐尔格。中共中央也派潘汉年为佐尔格提供协助。

佐尔格从明暗两个方向上展开了行动。他一方面联络史沫特莱,动员国际知名人士如宋庆龄、鲁迅、高尔基等发表声明,要求释放牛兰﹔另一方面责成方文侦察牛兰被押解南京后的下落,并疏通国民党高层。

很快,中外媒体对“牛兰事件”的报道铺天盖地,确证牛兰夫妇被国民党关押。国内外知名人士对国民党当局的抗议一浪高过一浪,宋庆龄发起组织“牛兰营救会”并担任主席,亲自与蒋介石、汪精卫等交涉。

在内外压力之下,国民党当局只能把原准备秘密处理的“牛兰事件”公开化,对牛兰夫妇进行了公开审判。法庭以“危害民国,扰乱治安”罪判处牛兰夫妇死刑,但随后援引大赦条例,减为无期徒刑。1937年8月,日军轰炸南京时,牛兰夫妇乘混乱之际越狱,后返回苏联。

“牛兰事件”的最终结果,很难说佐尔格的营救行动取得了成功,但是,正是他在背后的运作,让国民党当局在“牛兰事件”中的外交、司法形象大打折扣。西方媒体评论:“中国政府对一对外国夫妇的审判,一分未得,满盘皆输。”国民党当局企图以此切断中共和共产国际联系的图谋也彻底落空。

不过,佐尔格在“牛兰事件”中的作为也引起了国民党特务组织的注意。他敏锐地嗅到了危险的气味。1932年5月,佐尔格给莫斯科的电报中称:“我们现在的处境已不允许我们再从事这方面的联络活动。我的身份已经受到怀疑。”当年10月,佐尔格又给苏联红军情报部部长别尔津发去密电:“我们从中国线人那里得知,南京方面似乎已发现一名军事间谍的踪迹……各方怀疑线索正在向拉姆扎身上靠拢。请指示,拉姆扎是否一定要等到接替人选来了之后才能离开,还是可以提前撤离?”别尔津当即命人回电:“尽快撤离,不必等候接替人选。”

1932年底,佐尔格告别上海,经海参崴回到莫斯科,他在中国的情报使命就此结束。几个月后,佐尔格被派往日本东京。

苏联间谍理查德佐尔格(红色谍王佐尔格被捕)(2)

佐尔格在日本时的留影。

佐尔格的中国和日本之行间隔很短,不太符合国际间谍的活动规律,更何况他离开中国的原因是有了曝光的风险。日本的相关专家曾提出,佐尔格在中国的三年,目的就是为赴日本进行间谍活动做准备。他利用这三年“洗白”身份,成了一名知名记者并以此赴日,他在日本的主要情报关系,比如尾崎秀实、中西功、鬼头银一、西里龙夫等,也都是在中国结识、发展的,有非常明确的针对日本的目的性。

这样的分析不能说没有道理,但没有直接证据能够支持。而且,比照佐尔格在中国大量和大范围的情报活动,他的中国之行远远超出了针对日本的范畴。

佐尔格在日本重建“拉姆扎”情报组,揭开了他情报生涯最辉煌的篇章。佐尔格的信条是“不撬保险柜,但文件却主动送上门来;不持枪闯入密室,但门却自动打开。”在日本工作八年,他为苏联提供了大量的可靠情报,特别是准确预告苏德战争的爆发和日本南进的国策,在“二战”情报史上令人叹为观止,以至于他被称为“20世纪最伟大的间谍”。然而,也是在日本,佐尔格的身份最终暴露。

1941年10月17日,莫斯科收到了最后一封发自“拉姆扎”的电报。除了惯常的情报内容,电报的末尾加了一段请示:“我们在日本的使命已经完成。日苏战争已经避免。请把我们召回莫斯科或派往德国。我愿当一名普通列兵,为苏维埃祖国而战,或到法西斯德国继续从事情报工作。等候指示。”

佐尔格没有来得及等到指示,第二天,他被日本秘密警察组织特高警察逮捕。

日本特高警察围绕佐尔格的侦查已经进行了两年多。

起初,是日本反间谍机构监测到了“拉姆扎”情报组的密集电报信号,怀疑东京有潜伏的外国谍报组织。但情报组使用的是便携式发报机,每次发报的地点都不一样。日本特高警察始终无法锁定其位置,只能从在东京的外国人中寻找突破口。

佐尔格在东京的社交界、新闻界非常活跃,被日本特高警察列为调查目标之一。1939年5月,趁佐尔格到中国出差的机会,他们对佐尔格的日本女友石井花子进行了问话。石井花子对佐尔格的情报活动一无所知,问话没有任何收获。但他们在石井花子处搜到了一个打火机,外形无异,也能点火,拆开外壳却是一个极为精巧的微型照相机——一个非常明显的间谍工具。

那是石井花子为佐尔格收拾屋子时随手装在兜里的,自己毫不知情。仅凭这个也无法确认佐尔格从事间谍活动,日本特高警察不动声色,暗中加紧了对佐尔格的监视。

而佐尔格的隐蔽工作实在出色,两年间,日本特高警察在他身上没有更多的发现。直到1941年10月初,佐尔格下线关系中一个极为普通的外围情报员被捕,推倒了“拉姆扎”情报组的多米诺骨牌。三百余人在一个月内被秘密抓捕。

据俄罗斯解密的苏联档案,苏联方面在佐尔格被捕五天后就获知了这个消息,但莫斯科选择了沉默。日本则紧张筹划着对美国的战争,也没有对苏联提出公开的交涉。据说,日本驻莫斯科使馆曾向苏联提出,用佐尔格交换1939年日苏诺门罕战役的日本俘虏,但得到的答复是:“我们对理查德·佐尔格这个人毫不知情。”

1944年11月7日,十月革命二十七周年这一天,佐尔格在东京巢鸭监狱被执行了绞刑,终年49岁。

佐尔格的中国情报生涯中还有哪些故事?他与知名左翼人士史沫特莱因何相识?欲知更多详情欢迎关注微信号bjrbjishi。

本文原载于《北京日报》2010.10.21,文中有删节

本期作者:董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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