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荔枝Litchi
电影《误杀》上映后，我看过两次。第一次看时被紧凑的故事情节完全吸引，影片讲述了铺设网络电缆的小老板李维杰（肖央饰）与阿玉（谭卓饰）的大女儿平平被人迷奸。犯罪者正是警察局长拉韫（陈冲饰）与市长竞选人都彭（姜皓文饰）的儿子素察。
李维杰的大女儿被督察长的儿子强奸并以视频相威胁，试图再次实施强奸时，李维杰的女儿在反抗过程中“误杀”了他。
李维杰曾亲眼目睹督察长滥用私刑，深知法律无用，为了维护女儿，捍卫家人，李维杰埋尸掩盖一切证据,在时间与空间的交错缝隙中，与警方展开了殊死一搏的较量。
第二次看这部影片时我却有了更多发现，影片背景中夹杂着多种宗教观点，同时还暗藏着耐人寻味的动物意象——羊。
在电影《误杀》中，羊的意象共出现了七次，分别代表着不同的寓意，贯穿影片始终，在不同时期，在不同场景中代表着主人公不同的心境，为电影的后续发展埋下伏笔，也在暗中铺垫了他们最终的命运。
七次出现的羊的意象概括起来就是三类象征。
一、善良与昏昧
影片刚开场就在黑暗中听到一声羊叫，这声羊叫也揭开了电影的序幕。接着李维杰骑着摩托车遇到了在路上的僧人，下跪进行第一次布施，这个时候，在僧人身边有一只羊，这只羊代表着善。
布施是佛教祈福的形式，寺庙是祈福的场所。在影片《误杀》中，男主李维杰一共去过三次寺庙，三次心境却截然不同。第一次是去布施，僧人和羊同时出现，僧人赠与他祝福，羊出现在僧人背后，代表李维杰的人性本善。
李维杰处理完素察的车后，再次去寺庙布施，被僧人拒绝，僧人说“无相布施才有无限功德”。无相布施是指：不求报而做的善事，所以“无相布施才有无限功德”就是指：你只有不求回报的做善事才能收到无限的功德。
而且“布施”是不求回报、内心纯净地将财、物分享给他人，求名、求利或者为罪孽求宽恕，都不符合布施之意。
之后李维杰在湖边，打算将督察长儿子的车神不知鬼不觉的沉入湖底的时候，刚好有牧羊人赶着羊群路过；李维杰和警察桑坤发生肢体冲突，桑坤本想打死李维杰，结果打死了旁边的羊。羊替李维杰死，代表牺牲。
第二次与第一次布施形成鲜明的对比，此时李维杰已经背上了素察的命案，是为了得到救赎，是有相布施，暗示他已经是罪恶之身，所以僧人背后的羊也不见了。这只羊就是替李维杰牺牲的羊。佛教里的“屠所牛羊”中也提到的“羊”，在这里比喻临近死亡的人。这个意思也出现在之后的“替罪羊”身上，代替牺牲，暗指死亡。
第三次去寺庙，李维杰已经决定公布真相，认罪悔过，面对僧人他问心无愧，羊也又一次现身，善又回来了，这里的羊代表的就是救赎。虽然完成瞒天过海，但他的心灵却永远无法安宁，甚至以后的人生，都会背负痛苦和焦灼，经过前文的铺垫，不难理解李维杰选择自首的结局。
影片中还有另一个关于佛教的观点是那就是，借用羊视力不好这一点，寓意昏昧之人。
在佛教的经典《大智度论》中，以“牛羊眼”来比喻凡庸之眼，禅宗以“触鼻羊”来比喻不识法的昏昧学人。羊因为蒙昧，所以需要群居，只有这样，才能得以生存。羊这种群居动物，视力极差，当它们单独行动时，很容易被肉食动物捕食。
羊代表李维杰，也隐喻普通民众。羊视力不好，即使见证罪行也并未看清过程，作证的人们也并没看清事实的真相。离群，容易被大型动物吃掉，表明羊需要在群体里才能更好地生存。
李维杰必须依靠羊群也就是大众才能活，没有大家帮他作证，他很容易被大型动物也就是局长吃掉。恰恰是这句话，才点亮了电影《误杀》的真正意图。
二、替罪、暴乱和救赎
在警察去学校找大女儿询问夏令营的事情的时候，老师在课堂中正在讲“羊视力不好，很容易离群，被大型动物吃掉。”这段话表明羊需要在群体里才能更好地生存；开棺验尸时督察长的儿子素察的尸体被换成了警察桑坤开枪打死的羊，这里的羊，代表替罪。
1.替罪
动物“羊”常出现于上帝、耶稣基督及其门徒的言语或行为中。
在《圣经》中，“羔羊”象征耶稣基督，同时又是上帝的化身，有时也把普通的基督徒比喻为羊。略不同的是耶稣常用未成年的“羊羔（Lamb）”一词，而信徒们却多用成年的“绵羊（sheep）”。
就如《圣经》记载：“我们是他的（指上帝）子民，是他牧着的羊群。我们像一群迷路的羔羊，各自走自己的路。”影片《误杀》中有关于基督教中羊的意象，最典型的就是那只被桑坤打死的“替罪羊”。
在圣经《旧约》中记载，挪亚后有个叫亚伯拉罕的闪族人，他99岁得一子。一天，耶和华突然降临，要他杀子以撒献祭。以撒不知自己是祭品，跟随父亲上山，亚伯拉罕准备好一切，正将儿子放上祭坛欲动刀时，天使飞来拉住其手，不准他杀子，告诉他只是耶和华的考验，并改用羊来做为祭品。电影《误杀》中李维杰替代老婆孩子去顶罪，人替罪，羊又替人。
2.暴乱
在崇尚甚至迷信自然的时代，羊被视为仁义祥物，因为羊性温顺，易于驯养，并可为人们提供鲜美的滋味和丰富的营养。人们将羊的这种品格神化，或被寄予种种美好的想象，或视为神物，或视为精灵。
雨天开棺验尸的影片高潮，李维杰用狸猫换太子的手段，扭转剧情走向。在尊重亡灵的泰国，动祖坟本身已然不可饶恕，警察挖坟让村民的情绪接近失控的边缘。当大众认同李维杰一家被冤枉的前提下，挖出一只警察仗势欺人时被杀的羊时，被激怒的群众将李维杰一家合理化成为一场献祭，群体暴乱便成为一场轰轰烈烈的祭祀活动。
3.救赎
在平平去夏令营时老师讲的故事里就埋下了救赎的种子。
相传很久以前，国王老来得子，但这个孩子被巫师预言长大后会弑父夺位，于是国王狠心将幼小的王子弃之荒野，想让他自生自灭，没想到一个路过的农夫救了他，并将他抚养长大，王子长大后领导了一场反动，推翻了国王的统治并杀死了他，得知真相的他十分愤怒，一怒之下又杀死了扶养他的农夫。
事后他又十分悔恨，他向大师请教该如何弥补。大师告诉他，只有建一个连鸽子都无法飞到的塔，才能减轻罪孽。于是他就修建了这座忏悔塔，日日忏悔，来减轻他的罪孽。
此时话音刚落，忏悔塔钟声敲响，镜头推到塔顶，一群鸽子环绕，却无法到达。国王杀死亲生父亲时不知情，暗指女儿打晕素察是误杀，后来国王处死养母是知情的，暗指男主任由素察闷死是蓄意。故事，就在这座塔下展开。较量，也在故事中缓缓突出。子弑父的故事带着暴乱，带着悔恨，也带着救赎。
三、乌合之众
影片结尾李维杰在去寺庙的途中，镜头闪过一只羊，这只在寺庙中的羊代表救赎；彩蛋里有关于事件的采访，有人说“羊只要能好好的吃草，才不会管是谁在薅他们身上的毛呢？”这里的羊指的是老百姓。
电影《误杀》的英文片名是Sheep Without a Shepherd，直译过来是没有牧人的羊群，这是《圣经》中对于乌合之众的一个描绘。乌合之众一词出自法国社会心理学家古斯塔夫·勒庞创作的社会心理学著作《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
勒庞称，当个人是一个孤立的个体时，他有着自己鲜明的个性化特征，而当这个人融入了群体后，他的所有个性都会被这个群体所淹没，他的思想立刻就会被群体的思想所取代。而当一个群体存在时，他就有着情绪化、无异议、低智商等特征。
乌合之众其实离我们并不遥远，甚至就是我们其中任何一个或者任何一群。2011年日本发生9.0大地震后引发福岛核电站爆炸，网上开始谣传“日本核泄漏污染海水、影响身体健康”，许多地方盐价暴涨15倍，由原来的1元一袋变成15元一袋。即使很多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也没能在激进的群体思想中幸免。而这就是群体思想，每个深陷其中的人就是乌合之众。
电影《误杀》的影片高潮就是关于乌合之众的描写。大雨磅礴，穿着黑色雨衣耀武扬威的警察，门口聚集的保护自己祖宗英灵的“村民”，还有那黑色的坟地中的恐惧和压抑，在阴暗的冷色调渲染下，这一群村民如同一群没有领导的羊群，在拼命保护自己祖宗领地的过程中，和权贵进行着最后的决斗。
羊是弱者，是民众，是被侮辱的大女儿，也是做出反抗的李维杰，是大多数的老百姓。而警察局长拉韫和她的丈夫都彭则代表政府，是乌合之众中的牧羊人。
如果不是家人受害，李维杰就是乖顺的普通民众，对在其位不谋其事的政府选举投出无足轻重的一票，对暴力执法的警察忍气吞声。但是，当自己心爱的女儿的遭受屈辱，这位平凡的父亲除了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抵挡一时的伤害，也机智的借民众的力量逆转局面。
【结语】影片最后，民众用暴乱行为结束了这场较量，这场“误杀”看似也有了一个快意恩仇的结局，普通民众在团结中战胜了权威统治者，平凡的父亲也用他的方式保护了家人。至于最终李维杰的自首，我们不妨解读为他的“自我救赎”。
在翻拍电影《误杀》超越了原版的惊喜里，“羊”这个意象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分析“羊”所代表的善良、昏昧、替罪、暴乱、救赎和乌合之众的寓意后，再去解析李维杰的自首结局就显得顺理成章。
高分悬疑片《误杀》是导演给影院观众带来的惊喜，也是国产翻拍的一大进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