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源:《生命时报》

受访专家:

中国性学会会长、北京大学第三医院男科主任 姜辉

中国性学会护理学分会主任委员、南京大学鼓楼医院男科护士长 车晓艳

香港性教育、研究及治疗专业协会会长、性治疗师 吴海雅

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不育与性医学科主任 张炎

北京大学第一医院护理部副主任、性治疗师 邓俊

中山三院不育与性医学科春之雨性治疗团队成员

南京鼓楼医院男科性治疗团队成员

兰州大学第一医院男科西北五省首席性福领航专家团队成员

《生命时报》 记者 郭静超

几年前的一个春节过后,某高校老师王女士来到广州,挂了不育与性医学科的门诊,她外表时尚,内心却藏着不少房事方面的困扰:自从结婚以来,她一直害怕性生活,和丈夫一直无法实现真正的同房,她深爱着丈夫,希望能和他有完满的性爱,为此她来到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就诊。

性医学科医生在排除男方问题后,认为无法性生活的问题主要在女方,建议她接受性治疗,并把她推荐给同科室的性治疗师李霞。李霞在详细访谈和体检后,发现她是典型的性交恐惧症患者,因为过分紧张、害怕,而拒绝性爱,造成性生活过程不完整甚至没有性生活。作为一名性医学门诊的护士,李霞也担当起性治疗师的责任,她需要详细了解患者的病因然后进行有针对性的治疗。

职业治疗师在哪工作(新兴职业性治疗师)(1)

职业治疗师在哪工作(新兴职业性治疗师)(2)

经过一对一的详细沟通,李霞发现,王女士儿时家教非常严格,在性教育方面,家庭给予她的性知识非常有限,导致在王女士眼里“性爱就如同洪水猛兽一样可怕”。李霞还了解到,王女士小时候还有过一次外伤,这让王女士觉得,性爱一定和那次外伤一样疼。

为了帮她迈过心里的坎,李霞从女性生殖器官什么样、性爱是如何进行的等讲起。整个过程,更像是在做性教育。王女士积极治疗了两周,后来通过微信反馈说,自己可以和丈夫同房了,而且质量很高。再后来,李霞不断接到王女士的“报喜”:怀孕了,孩子顺利出生了,还经常收到可爱宝宝的照片、视频……

李霞所从事的,正是中国医院里逐渐成长起来的新职业——性治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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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治疗师,必须经过多个专业领域培训

听到这个名字,国人通常会有一连串的问号从头脑里迸出来,的确,这个概念从国外而来,在中国是一个新事物,因为它涉及到人最隐秘的部分,所以常常被蒙上神秘的面纱。

在美国,性治疗师是一个非常专业的心理领域,属于临床咨询类,治疗师通常使用心理干预和谈话疗法进行辅导。在西班牙,性治疗师的工作内容是给男女患者提供性知识,在医治器质性疾患的同时,指导患者达成满意性生活。需要注意的是,不管哪个国家,性治疗师都有一个共同准则,就是绝对不会和患者发生性关系。他们都要具备性学方面的专业知识,且涉及的专业领域很广,如性医学、性心理学、性社会学和性伦理学,同时,要在接受相关培训基础上获得主管协会的执业认证,方可从事相关疾病的治疗。在美国,这个协会是美国性教育、咨询及治疗协会;在中国,这个协会是中国性学会。

除了具备以上共性外,中国大陆的性治疗师还具有一些自身特点,比如,执业人员以护理人员为主。中国性学会护理学分会主任委员车晓艳在接受《生命时报》记者采访时说:“大陆的性治疗师都来自大医院,如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南京大学鼓楼医院、吉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兰州大学第一医院等医院在开展性治疗,从事相关工作的都是男科或相关科室的护理专家。他们都接受过中国性学会与美国性教育、咨询及治疗协会联合举办的性治疗培训,是进行性治疗的正规军。”

这支正规军既有严格的职业操守,还要掌握多方面的专业知识。车晓艳说:“所谓正规,就是有严格的职业规范和准则。首要的是,性治疗师需要特别严格地将保护患者隐私放在第一位。治疗过程以访谈、咨询、讲解、健教等形式为主,不会有异性间的身体接触。此外,性生活涉及夫妻双方,所以常会建议患者夫妻同诊。同时,性治疗师要接受人体解剖学、性病学、性医学、护理学、妇产科学、男科学、生殖医学、心理学等多领域的培训,是一门真正跨学科的专业领域。”

职业治疗师在哪工作(新兴职业性治疗师)(3)

职业治疗师在哪工作(新兴职业性治疗师)(4)

在性治疗的职业定位和治疗范围上,中山大学第三医院不育与性治疗科主任张炎说,在中国,性治疗师应该是有心理咨询能力的,隶属于男科或者性医学的职业。其治疗范围涉及性的方方面面,比如男性方面,从性欲、勃起、射精到高潮整个过程中,任何一环出现问题,都可归结为性功能障碍。对女性而言,性功能障碍包括性冷淡、性交恐惧、性交疼痛,无法性唤起、没有高潮,甚至是在遭遇性暴力、强奸等事件后的身心调整等问题,都可以寻求性治疗师的帮助。

北京大学第一医院护理部副主任邓俊是获得香港性教育、研究及治疗专业协会认证的性治疗师,已在该院男科中心开设“性健康共同照护门诊”,门诊由医生和性治疗师共同协作,医生诊断确认符合性治疗师接诊范围后会直接转介。他体会到,临床上通过和医生协作,除了不能动手术和开药外,涉及到性相关的生理、情感、家庭和社会方面的问题,性治疗师都可以给予指导。可以说,他们更像是患者的“生活检查师”。

在性治疗领域,香港发展得较为成熟,在香港性教育、研究及治疗专业协会成立15年以来,香港已培养出160位性治疗师,并且得到了广泛认可。该协会会长吴海雅说,在香港,申请性治疗师的认证必须具有硕士及以上学位,而且要具备相关专业背景,只有完成培训,获得执业资格,才能从事这一职业。她说,性治疗领域走过这么多年,最初,只把它归为医学领域,认为有病治病就好,后来,大家发现,性问题不仅和疾病相关,也和夫妻关系息息相关,到了现在,性治疗被认为还涉及到很多社会因素,比如原生家庭状况、教育背景、人际交往和社会环境等。对伴侣间性相关问题的认识不断加深,可以让性治疗师更全面地了解患者疾病根源,从而有效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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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及性知识,教他们性爱

对于性的无知和错误观念极大地影响了人们的生活质量,在中国的家庭里,这个问题十分普遍。

南京大学鼓楼医院男科护士郑敏最近就遇到这样一个案例:张先生夫妻双方都是大学老师,他因为性生活问题来男科就诊。张先生说,自己在性生活时很紧张,每次都希望给妻子带来性福,可越想越难圆房。经过仔细问诊,郑敏才得知,尽管张先生有着高学历,在性知识方面却是个“文盲”,甚至连女性阴道口都不知在哪里。

职业治疗师在哪工作(新兴职业性治疗师)(5)

职业治疗师在哪工作(新兴职业性治疗师)(6)

找不到“门”,自然进不去“屋”。后来,郑敏通过谈话,给患者讲解性知识。后来,张先生反馈说,他和妻子可以同房了,但还不是很顺利。郑敏建议他们夫妻二人一同来就诊。通过更细致的谈话,郑敏发现,患者的妻子是一位性交恐惧症患者,虽然她意愿上非常配合丈夫,但在性爱时,同样因为性知识的缺乏而对性爱产生种种误解,导致性爱不顺利。

郑敏又同时为夫妻二人上了一堂“性教育课”,从生理和心理上,帮助他们了解性生活,并劝导他们放下心理负担。后来,夫妻二人反馈,“性生活能够进行,比以前好太多了。”

兰州大学第一医院男科护士刘雨桐接诊过不少男性大学生,他们因无法正视自己的性发育情况,产生认知行为障碍,简单来说,就是阴茎随着年龄增长而长大并发生勃起,患者观念上接受不了,觉得“很奇怪”,由此导致各种身体不适,就像一位患者所说,“感觉根部要断掉了”。有的患者辗转各个医院得不到很好的治疗,有的甚至因此辍学。刘雨桐说,这样的问题通过性治疗师的认知行为疗法,纠正患者对性、对自己身心的不正确认知,是可以治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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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福诊疗室里的心声

中国人在性的困扰上,已经被压制得太久。据不完全统计,中国男性中患勃起功能障碍的人数超过1亿人,但针对女性性功能障碍的数据,还十分缺乏,另外,仍有很多家庭即使面临这样的问题,也羞于开口,不愿意向外人讲述,有的选择默默忍受,有的因此家庭不和而离婚。

职业治疗师在哪工作(新兴职业性治疗师)(7)

中国性学会会长姜辉指出,传统观念束缚、青少年性教育的缺失以及对性知识传播方面的限制等原因,所造成的现状就是,人们面对“性”依然讳莫如深,谈性色变。有了问题,羞于开口,不敢去治,结果患者的身心不健康,家庭不和睦,甚至会对社会稳定造成影响。性治疗师的工作,就是为了给这样的患者、这样的家庭以希望,让患者能够发自内心地体会到,只有性健康了,和谐了,人们才会有真正的性福和幸福。

在车晓艳看来,从临床上接触到的众多案例来看,中国人真的需要一支性治疗师的正规军,用专业的知识帮助患者,用爱心浇筑中国家庭的性福。她目前正在组织中国性学会举办更多专业技能的培训,培养更多专业素质强的性治疗师。

据姜辉会长介绍,近几年中国性学会在积极推动中国性治疗师职业的成长,学会于2018年底还专门成立了“中国性学会培训认证中心”。该中心邀请一大批在性医学、性心理和性教育领域的专家成为“专家委员会成员”,中心也采取“请进来、走出去”的战略,积极推进此领域向前发展。中国性学会护理学分会在前期探索的基础上,也将在2020年开启“性治疗师的职业培训和规划”,力求有所突破。

在兰州大学第一医院男科的治疗室里,阳光透着窗子照进来,屋里有绿植,还有性治疗师用于讲解性知识的图册和模型。墙上,挂着一面锦旗,那是2018年8月一对夫妻送来的,上面写着“言语暖人心,妙手显神技。”

性治疗师时常收到患者病愈后令人欣慰的反馈。“看着患者治疗后,性福的笑容、喜极而泣的泪水,分享一个个呱呱坠地的婴儿的喜讯,告诉我他们不再考虑离婚,看到大学生重返校园和他父母亲泪流满面的场景……” 刘雨桐说,“我们的内心被深深地触动,充满了成就感。”

然而,性治疗师也有她们的困扰。处在医院系统里,性治疗师们拿着正规的工资,并不需要像某些私营社会机构那样打擦边球以获得更多利润,但是,他们更迫切需要的,是社会的认可和理解。他们对记者说,希望有一天,人们提起性治疗师时,知道这是一个专业性强的值得尊敬的职业。

职业尊严需要专业学会的培训和认证来把关,需要执业时的专业和操守来立德,需要医患之间的良好互动来推动,更需要人们对性有正确的认知来成就,而这需要社会、家庭更完善的性教育来达成。这条路,虽然长,却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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