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人生就是一次又一次蝶变,破茧成蝶的过程。从小学到初中,从童年到少年,正是二码头小伙伴们长身体长知识的关键时候。他们能否在这里从毛毛虫变成美丽的蝴蝶,向着自己的人生目标展翅飞翔?

牛华镇因盐而兴因盐而衰,终究逃不掉资源型城镇渐渐衰败的宿命。繁华落尽,昔日辉煌何处寻?青石板路的街道还是民国时期的老模样,街上仍是一排排低矮的平房。我们有机会都愿意上乐山下五通,谁不向往更闹热的地方呢?但那个年代没钱座车,基本靠步行。有一次跟张异生、蒋吉等小伙伴去乐山耍完回家途中,远远看见亚西厂8号车儿过来,挥手一招居然停了。大家一起爬上车箱,感觉在小伙伴们面前特别有面子。此后每次看到开8号车的张师傅都会主动打招呼:张叔叔好!

每年清明,学校都要组织大家集体排队去给丁佑君烈士扫墓,从牛华到五通桥步行需一个小时,要自带干粮。

少年蝶变牛华溪(牛华溪少年的蝶变)(1)

亚西子弟通常会在厂食堂买多一个馒头带上,而街上和乡下的同学就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了。老师喊休息吃东西的时候,排我身边的Y同学掏出一个硕大的烤红薯,黑呼呼火大未熟那种,返程时只听得屁声连连,好不热闹。

十岁时妈妈带我去成都看大姐,在繁华的省城感觉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笔直开阔的人民南路一眼望不到尽头,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灯红酒绿令人羡慕。外面的世界如此精彩,谁还愿意一辈子呆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从此有了不顾一切逃离故乡的冲动。小镇少年,路在何方?

74年马振扶中学女生英语考试不及格跳水自尽和张铁生交白卷,黄帅日记等成为那个荒诞年代的荒诞故事。“不学ABC,照样干革命”很快在全国成为一股黑色的潮流,西南小镇牛华溪亦不能幸免。学校组织我们一起听5号文件传达,返程途中,老师们垂头丧气,我等不爱学习的费头子娃娃倒是开心极了:当个反潮流英雄多好,再也没有老师敢批评我们不好好学习了。那个年龄段的孩子怎么知道这是一代人的悲剧?我们将用毕生的努力去填补年少失学的坑。

76年小升初,二码头小学升级为戴帽子的小学加初中,少数有远见的家庭选择去教学质量更好的牛华中学和胜利街中学,我们则留下,反正那是一个读书无用的年代。

76初四个班,入学后开始筹建校红卫兵团。每班两个代表,我和马礼丽代表一班参加,另外三个班的代表都是二码头小学的风云人物。经过激烈的竞选,最后是我当选为团长,二班徐静和四班徐茂当选为副团长。全校集体活动时,小学部的红小兵大队要接受初中部红卫兵团的指挥。身为团长兼一班班长,一时达到权力巅峰,前呼后拥风头无两。有一个叫杨中富的跟班,是我的警卫员。

那个年代的集体活动多,从粉碎四人帮到毛选五卷出版,都要组织上街游行。当手持半导体话筒,指挥近千人的游行队伍行走在牛华大街上的时候,还真有叱咤风云的飘飘然。有次从碳坝市返回二码头的公路上,偶遇亚西游行队伍,马上指挥队伍喊岀“向亚西厂学习,向亚西厂致敬”的口号,赢得亚西队伍的阵阵掌声。曾几何时,我们都为拥有高贵的亚西血统而自豪,谁会料到九十年代的亚西厂落到破产的境地?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亚西的衰败就是故乡衰败的一个真实缩影。但无论如何,我们都是父辈用亚西工资养大的一代,感恩亚西厂一辈子。

从组织学军学农到学雷锋,生活是如此的充实与美好。学军就是野营拉练,组织队伍扛上红樱枪,去巴岩井后山上浩浩荡荡走一圈,比春游还好耍;学农就是把附近农地的土挖出来筛出细土,送去方便桥附近的解放公社,返程时再去拣点红苕、花生或者甜苞谷杆带回家,不要钱的东西都好吃。

放学后组织小组成员去我家学习毛选,谁还记得那幢百年老楼内传出的朗朗读书声?以我名字命名的学雷锋小组曾是五通桥区的典型。

明宏、蒋吉,郭春龙和我还代表二码头去牛华公园的露天舞台表演过三句半:

我们四人台上站,

自编自演三句半。

一举粉碎四人帮,

好得很!

好兄弟郭春龙后来随父母转学至犍为,大家一起去送别红卫兵战友并留下这张珍贵的照片:

少年蝶变牛华溪(牛华溪少年的蝶变)(2)

前排左二就是郭春龙,左一是警卫员杨中富。少年不识愁滋味,开开心心送战友。郭后来写信给我说:邮递员把他骂了一顿,因为我把退他的作业本钱(包括硬币)一起夹在信里寄给他了。老九对不起,哥不是有意坑你,只因年少不懂邮政规矩。

一群懵懂少年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快乐成长,直到77年下半年邓小平恢复高考。从“知识越多越反动”到“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社会风气完全变了。忽如一夜春风来,命运通道已打开。不用推荐,平民子弟凭实力考上大学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这不就是小镇少年一直梦寐以求的逃离机会吗?

但要填平年少失学的坑谈何容易,因为贪玩厌学,除了作文好点,其他功课平时都是混的,仗着记忆力好,考前临阵磨枪尚能应付,一旦较起真来,立马原形毕露。初二时连二分之一加二分之一都搞不清楚,老爸一锅铲打醒梦中人,终于明白“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多么痛的领悟!

初二开始重视学习成绩排名,我在一班的排名勉强排到第十名,平均分82分,仰望排名第一的明宏(平均分90)。有一天去三班开会,看到他们班主任范老师把前十名的成绩张贴在教室后面,排名第一的苏燕平均分达到了恐怖的95分,排第二的赵克难也有94分,红卫兵团长如坐针毡。

更可气的是学校开始组织数理化语英等各种竞赛,并张榜表扬排名前十的同学。各科尽墨,连最好的作文都没有进前十。警卫员杨中富都考了107分飘飘然,而团长才考了60分惭愧啊。

少年蝶变牛华溪(牛华溪少年的蝶变)(3)

曾经不可一世的红卫兵团长,活成了二码头的笑话。从颠峰跌落谷底,小小少年,备受煎熬。

邻居黄二妹带回来她们胜利街中学的数学卷子指导我,像仰慕女神一样仰慕黄二妹的数学水平。但黄二妹说,她们学校的郝林、肖东霞才是她仰慕的大神。从未见过郝肖二人,但能透过黄二妹仰慕的眼神去想像大神的模样。大神眼里的大神就是大神的平方?

缺啥补啥,自己挖坑自己填。学霸三姐帮我补回小学数学的内容,加油冲鸭!

教我们数学的郭秀蓉老师永远是一副和霭可亲的模样,记得她从小学五年级就开始教我们数学,手拿三角板在课堂上指点江山。

少年蝶变牛华溪(牛华溪少年的蝶变)(4)

只是以前从没好好上课,悔过自新以后,开始喜欢郭老师的数学课。在这个神奇的数学世界里贪婪地吸收着知识:

风入四蹄轻,

踏尽落花去,

一夜做尽模拟题。

数学水平也似那匹奔驰的骏马飞快地提高着,面对偏题难题再也不心虚。

化学课的罗祥鸣老师初一教我们语文,初二改教化学,他用文学语言描述的原子结构让化学课顿时充满了诗意。

记忆犹新的有教政治课的班主任王彦云老师,正值哺乳期,也没有拉下一节课,78年中考的时候,我们很多同学的政治课都拿了高分,算是对王老师辛勤工作的回报吧。那个等着她下课吃奶的孩子据说已成长为乐山市的处级干部。

还有不苟言笑的物理课洪老师,绘声绘色的语文课杨老师都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客观地说,戴帽子的二码头小学师资力量无法与牛华中学和胜利街中学比,但老师们认真负责的态度感染和影响着我们,尤其是那个知识分子枯木逢春的年代,老师们是真想教,我们是真想学。无论放学多晚,只要有问题求教,老师们从不厌烦,诲人不倦。

少年蝶变牛华溪(牛华溪少年的蝶变)(5)

前几年返乡,专门请各科老师聚了一下。你们安好,便是晴天。

少年蝶变牛华溪(牛华溪少年的蝶变)(6)

粤语话:“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 不要低估红卫兵团长迸发的学习能量,那幢百年老楼每天最晚熄灭的灯光可以作证。通过初二上学期的努力,各科成绩迎头赶上。至初二下期已稳居全班第一,有了向二、三班学霸挑战的信心。

红卫兵团长浴火重生,王者归来。“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感谢在我成长过程中伸出援手的老师、同学、还有家长和文华三姐。

初二下期进入青春逆反期,对女生有种既喜欢又讨厌,既欣赏又反感的矛盾心理。有天晚自习正在为一道难题冥思苦想,周围的女生吱吱喳喳,令人心烦。立马在草稿本上仿毛泽东诗:“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 写成歪诗一首,大意如下:

在明亮的七八.一班教室,

有几个苍蝇嗡嗡叫。

多么讨厌,多么喳闹。

……………

金猴奋起千钧棒,

横扫一切狗母狼。

教室更加宽广明亮,

愿同学勤奋努力,

只争朝夕………

让学习委员明宏抄在黑板上,女生立马鸦雀无声。她们的杀手锏是搬来班主任,班主任望着黑板脸色铁青,抄好歪诗,喊我跟她去办公室。把歪诗往办公桌上一拍,气得暴跳如雷。吼声惊动了校长李子春,李校过来拿起歪诗,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然后让班主任跟他出去一下。班主任回来后气消了很多,我猜是校长让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毕竟戴帽子的二码头还需要我们这些学习尖子为即将到来的中考争光呢。

但回家还是免不了一顿笋子炒肉,挨打的理由是老爸认为用词太毒,让他无颜面对自己的亚西同事(也就是那些女生的家长)。为了树立家风,我爸又一次大义灭亲。唉,成年人的世界真是搞不懂。

78年四川省恢复统一中考,班主任老师不辞辛苦,天天陪着我们。对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提前交卷,多检查啊。考数学时还是忍不住提前半小时交了卷,结果有个小误没有检查到被扣了一分。最终成绩数学99,语文83,政治90,理化80,总分352排在牛华中学宋光灿之后,力压胜利街中学的两位大神。二班学霸张异生考了342分,三班学霸赵克难317分。我们三兄弟总算为戴帽子的二码头争了口气!

少年蝶变牛华溪(牛华溪少年的蝶变)(7)

有谁还记得那位穿海魂衫的少年?

开始填的志愿是中专,后来得知省重点乐山一中当年恢复全地区招生,我爸连夜搭煤车去乐山地区招办,费尽千辛万苦改了志愿。感谢天堂里的老爸,在人生的关键节点又一次帮了幺儿,父爱如山。

78年还有二十几个亚西子弟考上市重点—五通桥中学,开学时我们都去亚西厂门口的坝子搭厂里的便车。

少年蝶变牛华溪(牛华溪少年的蝶变)(8)

往五通方向的车启动时,有人冲我爸喊:老李,快上车啰。我爸一摆手:不,我们上乐山。他那种自豪感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抗战时期就读武汉大学经济系的老爸,因加入过国民党,在解放后的历次运动中均受到冲击,一生郁郁不得志。老幺儿能以全校第一,牛华第二的分数考入乐山一中,终于让他扬眉吐气。父以子荣,母以子贵,让他们自豪去吧。

开往乐山的汽车缓缓驶岀厂大门,沿乐五公路一路向北。故乡的平房慢慢变成了一排排黑色的身影被抛在身后,感觉自己像一只羽化成蝶的小蝴蝶,正展开双翅追逐自己的梦想。最后看一眼依山傍水的故乡,心中默默地念叨:再见牛华溪,我永远的金字塔!

结束语:

年少时有多想逃离故乡,年老后就有多怀念故乡。毕竟这里是我们生命的起点,我们从毛毛虫变成蝴蝶的地方。但破败的牛华溪让人伤感,化工厂破坏环境,美丽乡愁何处安放?乡村振兴任重道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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