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初听到“小黄太”这个称呼时，一时有些恍惚。在她的认知里，还没办法完全清楚地去理解这个称呼背后的意义。
她挠了挠头，想起秦雪提过自己的恩人是那个叫做黄太的女人。于是她在心中想，难道黄太英年早逝之后秦雪改嫁给了自己恩人的老公。
小鱼理了理，这个人物关系有点复杂。
因为小鱼立马想到，黄太的老公是秦雪留学时期同学爸爸的这事。先不提那可怕的年龄差，就是这个辈分也乱到尴尬的样子。
秦雪，怎么去面对昔日的同窗好友？
还有逢年过节家族聚会上，这二位昔日的好友同坐一张桌子上吃饭，她们之间怎么互相称呼啊？
总之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在涉世未深小鱼的脑袋里一个又一个地冒出来，就像公园里小孩玩的泡泡机一样层出不穷地冒着泡泡，
最后，甩了甩头的她。
只能以一脸懵逼的表情，茫然地面对秦雪。
秦雪见她这个样子，也不想费尽心思去解释。
于是她冲着小鱼摆摆手说：“没事，我从头按照时间顺序来给你说。好吗？”
“哦，哦。”
小鱼不住地点头表示同意。
实在是眼前猛然反转的信息量太过庞大，她觉得还是按部就班比较适合自己。
秦雪说：“我离婚之后就去了黄太的工厂工作，那段时间是我人生最灰暗的日子。我一度怀疑自己没有家，是这个世界上最孤单寂寞的那个人。”
“对的、秦姐，那段时间你肯定特别难过吧？”
“现在想想也还好。”
02秦雪一边回忆往事，一边一语双关地说：“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会明白，当前那些熬不过去的难关，回头再看看你就会发现压根不是事。”
“有些眼前觉得是天崩地裂的大事，过段时间再看还会后悔自己当初的大惊小怪。那些你无法跨过去的坎，走着走着就填平了。”
“所以人——把自己输给情绪，不仅于事无补。还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说到底，秦雪还是心疼眼前这个女孩。
她在尽自己的所能，开导陷入困境的小鱼。
可惜小鱼并没能深刻领会秦雪话里的含义，她只是用佩服的眼神看着秦雪说：“秦姐，你真厉害。”
“别夸我，你也可以的。”
小鱼不敢相信，自己将来有一天会和秦雪一样无坚不摧。秦雪走过的路，她连想想都觉得是万劫不复。
她只是奢望，自己和李佑珹能平安渡过眼下的困境即可。
一想到李佑珹，小鱼几次欲言又止。
她很想和秦雪说说发生在李佑珹身上最近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可她话到嘴边又咽下。
她本来还想问问秦雪有没有什么破局之法，不过她转念一想李佑珹和秦雪是朋友、是知己，他们之间的情分深着了。
如果秦雪能帮忙的话，李佑珹肯定一早就会开口找她帮忙。而且李佑珹再三告诫过自己，一定要三缄其口。
小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秦雪在旁边冷眼看着女孩脸上起伏不定的神情，她笑笑装作什么不知道。
人生有些路，只有自己走过才会明白。
03“小鱼，后来我在黄太身边渡过了一段很开心的日子。她就像一位慈祥的长辈那样主动来关心我的饮食起居，还会在逢年过节的日子让我去她家吃饭。”
“她的嘘寒问暖，正好弥补了我与父母关系冷到冰点之后缺失的爱。她不仅在生活上体贴我，工作上更是不遗余力地提拨我。”
“后来一半是她的提点，一半是我自己的努力和聪慧。我很快就成为黄太的左膀右臂，也趁机对服装行业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那段时间在工厂，我从基层开始学习。面料、打版、裁剪，一步一步走来，为我现在的事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我就像一块泡在水里的海绵，充满吸收着服装行业各种各样的养分。而且随着我接触的层面越深，我的兴趣就越浓厚。”
“从小到大，除了学习之外。我还是第一次对一件事有着发自肺腑的爱好，那种激情澎湃的感情丝毫不亚于恋爱时的狂热。”
“小鱼，你懂那种感觉吗？”
秦雪一说到这，回想起年轻时的激情。
眼睛里都透着亮晶晶的火苗，在黑夜里特别的闪亮。这种耀眼，其实与她那张被岁月洗涤过来看上去从容不迫的脸并不协调。
小鱼在那一瞬间，有片刻的晃神。
她觉得眼前的秦雪似乎变了，这样的她身上有一种叫“真实”的东西在涌动。
以前的秦雪，在她眼里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如今有种下凡游历人间的烟火气。
04这样活灵活现的秦雪，是小鱼之前没有见过的。两个人久未见面的距离，无形之中被消失殆尽。
小鱼被气氛感染到，她见兴奋的秦雪走到旁边的装饰柜里倒了一杯红酒。于是她怯怯地问道：“秦姐，我能不能也喝一杯？”
“当然。”
秦雪大方地给小鱼倒了一杯，亲手递到她的手上后说：“来，敬我们美好的青春！”
一饮而尽之后，秦雪随性就盘腿坐在了沙发前的波斯印花地毯上。微微透着绯红色的脸颊配上眼里那股灵动的光彩，让她可以肆意去充当任何一位作家笔下的女主角。
小鱼没有秦雪的豪气，她只是端起杯子浅浅地抿了一口，然后也学着秦雪的样子盘腿坐下将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到后面的沙发扶手上。
秦雪又仰脖喝下一口刚才倒好的酒，接着神往地往后顺势一倒，满头乌青的秀发直直地铺在乳白色的靠垫上，转过脸对着小鱼的眼睛说：“这个世界上成功的方式有很多种，但对于普通人来说每一种都不是触手可及的。”
“我那时候因为热爱，把自己变成工作狂。当你真正喜欢一样东西的时候，你就会变得特别渴望去拥有它。这种情结，很像一个母亲去养育孩子。”
“你怀胎十月之后生下它，看着它蹒跚学步。你就会忍不住想看到它矫健有力地奔跑。再大一点，你就会希望它带着你赋予的使命，去赢得世人的赞扬。”
“小鱼，这种感觉你能体会吗？”
05“秦姐，我能理解。说得通俗一点就是，因为热爱，所以执着。”
“算是吧。人这一生如果在你还能奋斗的年纪，能遇到真正钟情的东西是上天对你的恩赐。所以不要轻易去否定自己看似一穷二白不如意的生活，把它用尽全力做到极致之后就会有未来可期。”
“小鱼，这是我当时脑子里真实的想法。”
“当我忘我地投入到工作之中后，我猛然醒悟到自己投入到婚姻和感情里那些时光真是喂了狗。我之前所有的失落，都在工作中学会自愈。”
“小鱼，你们年轻人真的不要过分纠结眼前的这些情啊、爱啊。”
“秦姐，但是情爱本就是世间男女难逃的情关。因为人本就是有七情六欲的生物，古人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多少不可一世的枭雄，多少倾国倾城的美人，最后不都在情字一事上苦苦纠缠。”
“秦姐，说来容易做起来太难。”
说到这，小鱼也是心生感慨。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明明告诫自己过很多次要放下。可午夜梦回时，那人偏偏就会不请自来。
秦雪是何等聪慧之人，她自然明白年轻女孩这番话的缘由何在。
她嫣然一笑道：“当然、人本多情，这是本性，不可能逆天而行。不过小鱼呀，听姐一句话。”
“爱对了人就当作是爱情，爱错了人就当作是青春。”
“小鱼，人只要有了这份悟性。自然就能挣脱情爱二字的束缚，做个潇洒自在之人。”
06这也是秦雪对于这个无辜被卷入局的女孩，发自善意最后的提点。
秦雪话中的道理，小鱼倒是听了进去。
虽然，她不可能一时三刻立马就醒悟过来。
时隔多年以后，小鱼每每遇到情爱纠葛之时，秦雪的话就会如明灯般照耀着她。
她就会立马拥有挥刀砍情丝的坚决与勇气，秦雪的故事告诉她：“你与爱情的纠葛，只会回报你更多的谬误。”
小鱼举起手中的杯子，一口气喝干了剩余的杯底。她突然打趣地说道：“秦姐，你会不会就是天生的工作狂？”
两个女人四眼相对，笑得东倒西歪。
余音绕梁之中，酒杯歪歪斜斜地碰到了一起。人总会有一两个这样的夜晚，让你觉得人生是真的有值得留恋的地方。
面对秦雪想再帮自己倒酒的动作，小鱼下意识地移开了手里的杯子。她脸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再喝、我真的会醉的。”
小鱼又用强调的语气说：“秦姐，我是来工作的。”
秦雪闻言，也放下手里的酒瓶。
确实，时间对她来说也不是完全的充裕。
别人可能会觉得小鱼此时此刻的行为有点不解风情，秦雪反而却十分欣赏她的耿直。
一个时刻不忘自己本分守规矩之人，才是最值得交往的人。秦雪生平最痛恶，那些给她几分脸色就恨不得开染坊不知轻重之人。
她拍拍小鱼的肩膀，表示对她的认可。
秦雪也不再犹豫，随手就把手里的酒瓶给放到了角落。
07“秦姐，你在黄太那边工作了多长时间？”
秦雪开始回忆，因为年代有点久远。
她还翘起尖尖的手指算了算。
“嗯，大概二年不到的时间。这二年里黄太几乎是拿出了看家的本事来教我，她曾经和我提过。”
“黄太和她先生当年是家族联姻走到一起，不过他们并不是传统定义上的那种包办婚姻。小鱼，你可千万不要想象成粤语长片里那种哭哭啼啼的桥段。”
“呵呵，秦姐你不说我还没想到。你这么一提，再算算日子我还真有画面感了。我好奇地问下，他们拜堂成亲的时候穿得是旗袍长衫还是凤冠霞帔啊？”
因为小鱼的表情太过认真，秦雪忍俊不禁地随手拿起一个软绵绵的小抱枕轻轻扔了过去。
“小鱼，你这个木鱼脑袋。你是不是陪着你妈电视剧看多了，他们结婚穿得是婚纱。”
“你确定？”
“嗯，我在黄太那里见过一次他们的结婚照片。”
“哦，可能我喝的有点上头。秦姐，那他们就是那种强强联手下的产物，例如富家少爷娶了人间富贵花。这种？”
“那倒也不全是，只不过他们婚姻的基础是起步于家势相当。黄太的原话就是，在有限的选择内挑了个最合适的所在。”
“秦姐，黄太这话怎么听上去有点无奈。”
“无奈也罢、悲哀也罢，她们那个年代的女子没有像你们现在这样有更多的选择。很多女子终其一生的目标，就是当个贤妻良母。”
“即便是心比天高、能力很强的黄太，也得在为人妻，为人母之后才能独立出来做自己的事业。不然以黄太的能力，她的成就不可能就局限于一个工厂。”
08秦雪说完，幽幽叹了口气。
小鱼一边拿笔快速地记录着秦雪话中的重点，一边也深以为然地点头。
确实，上下五千年以来。没有哪个年代真正对于女性真正地宽容过，每一位成功女性背后都有一部可悲可泣的奋斗史。
“小鱼，黄太他们的父母只是属于家境殷实。黄太家祖上是做布料生意的，真正开始发迹是到黄太和她先生手上才开始的。”
“嗯，我记下了。”
小鱼拿笔在笔记本上简短地写了一句话。
这时秦雪见小鱼笔停下，于是她继续说：“黄太生了一儿一女，不过可能因为这一双儿女命太好，成长的过程中正是他们事业发展的黄金时期。”
“怎么说了，这两位少爷和小姐从小就养尊处优不知人间疾苦。黄太为此经常后悔，等她醒悟过来为时已晚。”
“人的性情一旦养成，再想去改变就很难。”
“年轻时的黄太和她老公，两口子一心都扑在事业上。对于这一双儿女，除了宠就是在物质上尽量给他们提供最好的条件。”
“黄太一儿一女说起来也算优秀，个个都是名校毕业。可悲剧的是，儿子一心只对科研感兴趣。博士毕业后，直接就留在了国外研究所专心搞研发。”
“黄太劝他也没用，人家对于金钱根本就没有欲望。再多说几句干涉几下，他们差点就要母子变仇人。”
“后来黄太的儿子娶了研究室东南亚籍的同事，两口子基本就不回国了。”
“所以光读书不接触社会是不行的，边读书边接触社会才会去了解社会。社会不仅是打打杀杀，社会也是人情世故。”
09“女儿倒是和我一样是商科专业，你前面应该听我提过黄太的女儿。对吧？”
“你们是同学？”
“不、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秦雪可能因为盘腿时间有点长，她扶着沙发慢慢站起来赤脚在地毯上来回走动活动手脚。
见秦雪动弹，小鱼也感到腿有些麻。
于是她顺势滑上身后的沙发，挑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坐好。秦雪活动了一下四肢，转身也和小鱼一样直接就跌进沙发挑个舒坦的位置窝好。
秦雪坐定后解释说：“黄太女儿当初与我结缘，就是因为她在异国他乡失恋心情郁闷低落。这位大小姐，其它方面什么都好。”
“但就是像你们现在年轻人说的恋爱脑，她只要一谈起恋爱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这样的品性，实在不适合当黄太的接班人。”
“黄太那时全力培养我的原因之一就是，将来能接她的班。即使不能当她的接班人，也能身兼辅助之职。”
“黄太当时就是这么打算的，所以我也在大约一年之后隐约知晓她对我的定位。”
“秦姐，你知道之后当时是怎么想的。”
秦雪有些表情复杂地瞅了小鱼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这一点我从不否认。初听时，我当然是开心的。”
“但我并不甘心去接受那个辅助的职位，尤其是在黄太那个恋爱脑女儿的手下工作。你不知道，她到底有多么地夸张。”
“不过我也明白，还要仰仗别人的自己是没有底气提条件的。我能做的就是抓紧一切机会，努力地去学习和工作。”
“为此，我在工作之余还进修了几个课程。这就是单身的好处，不用看任何人的眼色行事。”
“我的时间我自己做主，一天24小时除了吃喝拉撒睡的时间以外，我都把它们充分利用了起来。”
“秦姐，这样高强度的生活你没有感觉过辛苦？”
“辛苦？”
秦雪带着骄傲的神情说：“世间有那么多的苦，唯有读书和工作的苦是一定会有回报的。读书使人不惑，工作使人不屈。”
“奇怪的是在这种高强度的生活中，我反而越来越开心。而且随着陪黄太出席各种场合，我的格局也被打开了很多。我开始庆幸自己及时从那段婚姻里离场。”
“秦姐，为什么？”
“因为他们那种家族式的经营模式存在很多弊端和风险。一旦有危机袭来时，毫不应对之力。”
“等到那时，身为几个孩子妈妈的我，只有抱着孩子仰天长叹的份。这个故事，我会慢慢说给你听的。”
“怪不得人家都说工作是治疗失恋最好的良药。好玩的是，这个药一点都不苦。因为工作不会辜负人，也不会歧视你的出生，只要你肯付出就会有回报。”
“即使辜负了你，也不会像感情那样辜负的那么彻底。就算受伤，也不会伤得那么体无完肤。”
“小鱼，你现在的年纪就适合好好拼事业。”
小鱼何尝不明白秦雪所说，句句都是金玉良言。可把关系中断只是一种姿态。最艰难的是把心也抽回，永不回头。
小鱼对着秦雪酸楚地点点头，她在心中给自己打气说道：“好好加油，去学会忘记！”
“秦姐，那后来了？”
“后来在黄太手下学习锻炼一段时间之后，她有天突然和我说，想让我去黄总的公司工作一段时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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