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终于把读库历史学者傅国涌的民国人物传记《大商人》看完了,六本书讲了七位民国实业家,其中荣氏兄弟是占据一本。
排在第一的是张謇,真是惭愧,之前竟然对他毫无认知,看了《大商人》中张謇,我想说:“被张謇的成就震惊了,不是指他商业方面的成就,而是其他那么多方面。”
有人说,张謇称得上是“中国现代化之父”,如果你对他还不太了解,看过我这篇文章,相信你也应该会同意这句话。
我们先来说说,他在清末民初的中国都办过那些事,为什么能办成?
关于他的商业成就,总结概况来说,就是昔日的状元张骞受张之洞委托,弃文从商,在家乡南通办了一大批的工厂。
清末民初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时代,有蔡元培这样的教育大家,也有状元大商人张謇。而她两还是好朋友,但是对教育,两人的理念完全不同。
随后,他又拿出资金在家乡南通造桥、修路和办学。可是,他的情怀和视野不是积德行善这么简单。
首先,《大商人》里说到,他本来也未必想要办工厂,而是当时的洋务派动员了一大批清朝的状元到各地去办厂,由朝廷出面购买机器,给予合法身份,这批企业的初始阶段可以说是公私合营。
从这里有个点我特别惊讶:古代的儒家士人也是“普通而又自信”,他们自以为读通了圣贤书就能掌握世间的一切法则,像什么领兵打仗,做生意都不在话下。所以这些状元们就真的到各地干起企业来了
其实,最后只有张謇脱颖而出,成了真正的大实业家。因此他的成功个人觉得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是:说明了士人是可以经商的,而经商是能够救国的。而这个点我认为太重要了。
而关于张謇经营上的“南通模式”,网上已经有了很多介绍,我就不做多赘述了。我这篇文章主要是想来重点看看他这个人身上的可能性。
张謇生于1853年,他42岁的时候中了状元,但并不是他说考取这个状元有多难,当然考状元肯定是难,而他这么大年纪了才考中状元恰恰是与之相反。
这是因为他家祖辈没什么功名,张謇自己对科举也不大热心,于是,在早年他很长时间是做幕僚的,就是为那些大官僚们出谋划策,操盘具体事务。
就在这过程中,他的见识和才干,被李鸿章、张之洞看上了。
到了他40岁那年,他的父亲一定要让他去考功名,因此他拗不过自己的父亲,才去考了科举,结果一路考到殿试,被光绪钦点成状元,当然这与他早年的名声,以及深受光绪老师翁同龢的赏识有关。
从这里,可以看出是张謇属于一流的人才,学习和适应能力极强。他年轻时做幕僚师爷,能很快掌握相关的实务,吃透那个领域的规则;
虽然他早年科场失意,后来却能一路考中状元,说明他掌握了科举的考试方法。一般人做到了这一步,也就沉迷其中了,认为自己成功了。
而张謇最难能可贵的是:进得去又出得来,也就是拿得起放得下,他甚至不是从官场进商场,因为当时中国都没有一个商场存在,他是在一片谁都不知道是什么的领域里,自己开辟了一个模式。
因此历史学家傅国涌对张謇的做事方法有个形容,叫“好低骛远”,这是个褒义词。说来惭愧,第一次看到有人是这么形容同一个人的。
骛远是指眼界,张謇说:“办一县的事,要有一省的眼光;办一省的事,要有一国的眼光;办一国的事,要有世界的眼光。”他办家乡一个县的事,也有世界的眼光。
他在南通的建设目标是一个有完整规划的近代化城市。他的工厂安置了当地人就业以后,从码头到市中心铺设了几十里的石头硬化路,建了医院、养老院、剧院和五个公园,创办了中国最早的公共博物馆、气象站、测候所,还扶植了科学团体和电影公司。
他是在有意识、有步骤地通过工业化来促进城市化。
在当时国外出版的世界地图上,中国的许多大城市都没有标注,但是有张謇办厂的南通唐家闸。
“好低骛远”的那个“好低”就是从最基础、可积累的事做起。
张謇一辈子都以宗教式的热情来推进教育,这是中国士人可贵的传统。
他竟然办过的那200多所学校,其中有师范院校,有聋哑学校这样的特殊教育,还有纺织、水利、水产这样的技术学校,甚至还有戏剧学校。
在教育理念上,他和自己的朋友蔡元培不同,蔡元培认为培养人才要从上而下,先办大学,没有好大学,好老师从哪里来?
而张謇觉得应该以基础教育和职业教育为主,一步一步地向上做,好老师可以先由师范培养。他不光做残疾人教育,也曾经为囚犯、妓女办专业学校。
他俩的理念分歧,可以说是精英教育和平民教育的区别,也可以说是国家视角和地方视角的区别。这兄弟两,真是太神了。
张謇就是《把自己作为方法》里说的“乡绅精神”的代表人物,他的实业、教育和城市建设,都是锁定在家乡南通,也只有在这里,他才有机会大展拳脚。
现在来看南通能建设完整的基础教育体系,但是不可能拥有全国的最高学府。
从他开始,中国企业家往往会有一种本土传统和家乡视角。
虽然张謇在的经历里多数是退居幕后,但他有很高的抱负,他的胸襟是要通过民间事业来积累社会文化资本,对时代形成影响。
有人问过傅国涌:张謇和之前之后的商人有什么不同?
傅国涌说,在他之前的商人,属于旧式的红顶子官商或者买办,基于农耕文明,自身缺乏独立性。而张謇在资本和体制上都有创新,代表着近代企业的方向。
同时,他又和当代企业家的精神不一样,在他的后代企业家身上,可以明显感到冒险和开创精神,内心对求新、求多、求大,有不可遏制的强烈冲动,这是一种商业品格。
而张謇对商业冒险和开拓兴趣并不那么大,在他身上,我们看到的是更多的儒家经世济民情怀和浓厚的实用理性色彩。
看张謇在近代史上的活动,他的最终目的不是建立一个商业帝国,而是要建设一个理想社会,先在南通实验,然后在全国实行。
张謇对国家的愿景是三个词:大一统、共和、XIAN ZHENG。也就是:像英国、荷兰那样,采取“虚君共和”的君主立宪,建立现代民族国家的大一统ZHNNG ZHI文化格局。
他主张保留虚君,主要原因不是他对清廷有情感,而是他认为中国文化离不开国家权威的人格化象征,否则,就会对和谐有影响。
在这个历史时期,无官无职的张謇受到了清廷等各个组织的重视和礼遇,并在影响上达到了中国历史上商人之最。
他率先把西方议会制引入到了中国。他领导发起的国会QING YUAN运动催化了辛亥GM。当时有的人失望,说:“这样的国家不亡,真是没有天理。”
而张謇却说:“我辈还在,不为国家想办法,看着它亡,那是没有人理。”这句话居然让我热泪盈眶。
有的人主张采取“不成功,毋宁死”的激烈行为,而张謇说改变要“做一尺便是一尺,做一寸便是一寸”,急躁不得。看到这句话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傅国涌评价他说“好低”。
而他参与组织的原则一直是努力寻求秩序,维护稳定,这也是选择不同时期合作对象的准则。
就因为这样,过去,张謇常常被认为是软弱的投机分子,然而他促成了一个奇迹:
中国的共和GM,不是打出来的,而是谈出来的。
史学家认为,辛亥年间没有出现大流血、大动荡,正是因为张謇为代表的民间绅士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从这样,可以看到:张謇深刻地理解现代文明,朝着那个方向一点点地去做建设性的事。
在道理上,他只是说:上天生人,和草木没有区别。但是如果你能遗留下一两件有用的事业,那就虽然和草木同生,却不会和草木同腐了。
从这个角度说,张謇,他做一寸便是一寸,至少和南通这座城市的历史融合在了一起。
傅国涌老师是专门研究民国人物和思想史的,他对一代大商人的兴趣,更多地聚焦于他们的时代贡献,可以说,中心字是“人”而不是“商”。
张謇影响了后来的许许多多的企业家,比如无锡的荣氏兄弟,重庆的卢作孚,卢作孚创办的民生航运公司是民生集团的前身,曾经为抗战付出了重大的牺牲,他也同样仿效张謇在重庆北碚地区搞乡村建设。
卢作孚说:“不要做大炮,要做微生物,慢慢地去影响、改变社会。”这是中国企业家精神里的宝贵传统。
看完张謇的故事,仅仅无法平静,想起去年学者温铁军说的,百年乡建,多少仁人志士永立潮头,我想毫无疑问,张謇就是那永立潮头的人之一。值得敬佩和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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