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川南的山乡,没坐过川江的的木船,无缘听到那美名远扬的川江号子,但李双江的《鸟苏里船歌》却是领略过的,那高亢而婉转的的船工号子,确实令我久久不忘。

今天,我要说的是却是另一番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号子场景。

回到阔别40多年的故乡(嘿咗嘿呀咗)(1)

二十多年前,还在乡下教书。盛夏时节,天气暴热,坐在家里,开着电扇也觉着不好过,只有清晨凉风习习,才是好过的日子。清晨,信步走出校门,前边那方荷塘就是我的去处。

亭亭的荷杆,支起一顶顶翡翠绿伞,托起一盏盏迷人的玉盘,晶莹的露珠,闪着光泽在玉盘里轻轻地颤动。那婀娜的荷花恰如朱自清老先生所描绘的"似刚出浴的少女"那般楚楚动人。美呢,这充满画意的夏日荷塘!

正在品味之中,耳边传来阵阵号子声,"嘿咗、嘿咗……"韵律悠然。循声望去,这不断变化着延伸着的小镇尽头,又有几处楼房在修建,脚手架上一群汉子正抬着预制板,号子声就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说那号子旋律悠然,绝非夸饰。在这清凉的晨空谛听,确实是美妙的享受。一人领唱:"嘿咗……"声音宏浑而带尾音,其他几人合唱伴随:"嘿呀咗……"声音整齐而悠长。号子虽只有三个音节的组合,但高低长短的时时变化,却不感到丝毫的单调与枯燥。

回到阔别40多年的故乡(嘿咗嘿呀咗)(2)

比如,领号子的"嘿咗"是低调,那么和号子的以高调相应。而这种唱和也不是千篇一律,故此高低起伏,唱和相应,变化无穷,于是就有了这韵律悠长的号子音乐了。难怪历史学家断定歌唱起源于劳动,看来是深信无疑的了。

不知这号子有何种力量,竟然把我从这钟爱的美丽的荷塘引开,怀着朝圣般的心情,径向它走了过去。

脚手架上已耸起三层楼房,那群号子的表演者,都只穿一条短裤,腰扎一条粗毛巾,一律赤着上身,露出黑油油而鼓凸的肌肉来。他们四人一组,从地面抬起七八百斤重的水泥预制板向上攀,脚下是用木板搭成的由地面直通向顶处近七八十度的悬空通道。

随着领头的汉子一声"嘿咗",偌大的水泥预制板在前后两根木棒和大绳的悬挂下,落在了他们肩上,那抬杠立即把每人的肩肉压出一道凹槽,那本是挺直的脊梁也变成了"S"形。前边两人奋力朝上奔,后边两人竭力向上送,随着"嘿咗……嘿呀咗"的号子,动作高度统一,步伐协调一致地向上拽。

回到阔别40多年的故乡(嘿咗嘿呀咗)(3)

任凭搭板"叽嘎"作响,任凭汗珠流淌,顺着脊槽湿透腰间的汗巾。那号子依然响亮,韵律依然悠长,号子鼓荡着大家的士气,联结着人心团结的强力,洋溢着生命的不屈,驱赶着劳苦与艰辛。重压下,双双大脚整齐迈进,向上,向上,向上……

多么壮美的图画啊!我不由感慨起来,那是比荷塘的秀色更具有撼人力度的美啊。它是一幅生命活力之图,它是一幅震动人心充满倔强与上进的杰作。那号子就是一支歌----一支生命的赞歌,一支创造的神曲。不是么?这日新月异的的小镇,哪一处没有经过这些汉子的汗水洗礼过?这座座楼房的延伸,那一幢没聆听过这悠悠催生的号子音乐呢?号子的旋律,谱写的是一曲曲美好生活的乐章。

回到阔别40多年的故乡(嘿咗嘿呀咗)(4)

看着这情景,我突然感到不安起来,我这观赏者能这样心安理得吗?更想到一些坐在这群汉子唱过号子、流过血汗的大楼的人们,彩电看迷了双眼,空调吹冻了良知,而鄙视这群汗臭的汉子,甚而挖空心思地榨取他们,这是多么令人痛心而又痛恨的呵!

情感在胸中涌动,我快步回到家中,禁不住提起笔来,我要写他们,我要写那撼人的号子。那"嘿左","嘿呀咗"的号子声在我心里,在满世界里震响着,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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