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醒木拍桌,一个穿着金色马褂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画面中——大圆脑袋,白白净净,体态丰满,气定神闲。只见他坐在桌后,双手搭在桌上,桌上除了醒木还有一把折扇和一块白绢,来人一看便知,这是说书先生!
但定眼一瞧,桌帷前有五个大字——火影豪侠图。
“从今天开始,我给大家伙说这么一段动漫评书。什么叫动漫评书,就是有这么一部动漫,叫《火影忍者》,我把它改编成评书,跟大伙一块分享……”
说话的人叫王玥波,北京知名评书演员,国家级非遗项目北京评书传承人连丽如的义子。这是他在2015年立春之际的一次尝试。
评书加动漫,两个次元尝试破壁,两种文化载体互相碰撞,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
一次失败而有趣的尝试
“卡卡西老师一纵身轻飘飘落在他身后,鸣人眼前一花,敌人不见踪迹,敢情人家老师闲庭信步,把书这么一合,俩手往前一探结了一个印。小樱看见了这可厉害了,怎么?虎之印,哎哟,这下鸣人可有忧啊!鸣人也暗觉不好再想扭身已经来不及,老师就这四个手指头朝着鸣人这屁股一捅,腾儿(拟声词)……这鸣人真生气了,老师您可真把我气坏了……”
这是王玥波对火影经典桥段“千年杀”开头的描述。在他口中,身怀绝技的日本忍者们纷纷化身成地道老北京,天马行空的战斗场景在一口京味儿普通话下多了分武侠气息。
王玥波用传统评书的叙事方式将火影的故事重新带到观众面前,每回24~25分钟,与火影动画的单集时长差别不大。
王玥波说《火影豪侠图》。 图截自优酷视频
然而节目上线后,观众吵了起来。
《北京日报》用“评书侃动漫,两头不讨好”来形容这次尝试。从弹幕中可以看到,一方是火影迷,他们不接受自己热爱的动漫被如此改编,认为演员不懂火影;另一方是评书迷,他们觉得故事没有说厚,没有常规评书里的“开脸”、“赞赋”,理解起来颇有难度。
王玥波的同年发小、北京曲协会员乔晨航(本名乔铮)曾经和他讨论过这次尝试。他认为,火影的内容体量拿来作评书是完全足够的,而且它具有独立的世界观和宏大背景,打斗也很精彩。另一方面,1978年出生的王玥波在北京年轻一代评书演员中属于佼佼者和领军人物,基本功和舞台经验都是上乘。
那么问题出在哪?
谢岩是《火影豪侠图》的曲艺策划人之一,早年他介绍了王玥波和一家视频公司合作,在对方买下《火影忍者》在中国的版权后,王玥波应邀进行改编。
对方原本想给王玥波一套动画作为参考,但王玥波认为动画和评书都是对原作的二次创作,他必须通过漫画才能知晓作者原意,于是在本职工作之余,他还要捧着漫画一点点钻研,重新用评书的语言进行组织。
然而第一次接触新本子的王玥波没法在短时间内理解整个故事,加上当时火影漫画的连载并未完结,导致他在叙事时略显突兀,抓不住重点,甚至犯错。
乔晨航记得,有天他和王玥波一起泡澡,聊起火影时,王玥波坦言自己脑海里没这人物。“比如卡卡西是个天才,怎么个天才法他没法形容,他没看到后面。但如果他一说起诸葛亮,嘿呀,马上飘飘然神仙气概,手拿羽扇、胸有成竹的形象就出来了。”
他还介绍,自己早年说书时,故事从第一回到最后一回早就烂熟于心,但漫画是随画随出版,作者还会更改、添加一些设定(比如万花筒写轮眼),“谁知道这坏人到后面咔一下,他洗白了?”
“这人跑再快他也分长跑短跑。玥波学三国、隋唐快着呢,因为他喜欢啊,从小就听啊。”和王玥波一起长大的乔晨航认为,火影并不是王玥波的强项。
尽管节目最后只录制了52回,“中忍考试”都没结束便匆匆收场。但这已经是近年来评书与动漫最为正式的一次接触——有版权、有名角儿。一位评书和火影的双重粉丝评价其为“一次失败而有趣的尝试”。
“谁现在还聊评书?”
多年后,谢岩回忆起这次合作依然感慨良多,“毕竟是两种文化的碰撞,甭管是赞是贬,一个新东西出来有人关注总是好的,怕的就是悄无声息。”
谢岩回忆第一次认识王玥波时,他还穿着缅裆裤、布鞋,生活方式完全遵循老北京人的习惯。他的主阵地是书馆,一心只想着说书。直到今天,王玥波还保持着低调谦逊的性格,每周末随连丽如进出于书馆,说《水浒》、《雍正剑侠图》。
彼时仅有两家民营团体完全经营曲艺演出,一家是以连丽如为核心的评书演出团队,一家是以郭德纲为核心的相声演出团队。
民间茶馆评书难以为继,失去了以往的生机与活力,剧场说书成为了一种服务特定群体的文艺活动。
2008年6月7日,北京评书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然而,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网对评书处境描述道:
社会文化生活空前繁荣,人们对评书这一艺术门类的兴趣热情被大大削弱了。这种状况影响到北京评书的发展,致使评书从业者减少,民间艺术传承正面临巨大困难,急需有关方面尽快采取措施,着手进行保护扶植。
几乎所有受访者提起评书在当代的发展时,都不住地叹气。
王玥波在接受采访时说起评书的生存环境,用了“不成”、“举步维艰”这样的词;乔晨航更是直言不讳,“谁现在还聊评书,拿它当话题?不都得聊点电影,什么《复仇者联盟》、日剧韩剧、追个小鲜肉,谁还聊哪个书馆出了个新书吶?尤其是00后,十几岁的孩子忙着玩王者荣耀,他听吗?”
这样的体会谢岩在2001年上大学时就有感受。“我在宿舍听评书相声,舍友都认为我不正常,说你这听的什么呀,你怎么还听这啊?”
几年后,他在崇文门文化馆听相声,听到一个包袱叫“君不君,程咬金”,但观众毫无反应,说明对人物不了解。于是他想着,能不能用传统的形式,去演绎年轻人关注的题材?
2012年3月22日,从事曲艺工作的谢岩发了条微博,“我打算努努力,先录20集原创评书《七龙珠》。可不是造魔,实在是圆一个儿时的梦想。另外,只要艺术的本体不变,内容实际不必那么多限制。金爷(指评书艺术家金文声先生)当年在宴乐说《基督山伯爵》,句句都是评书,老先生都没那么多条条框框,我们又何必呢?”
谢岩2012年发的微博。 微博截图
一时间,谢岩平日里无人问津的微博炸开了锅,各路大V纷纷转发评论,希望尽快成行。其中不乏王玥波、徐德亮这样的专业演员。
然而因为种种原因,动漫《七龙珠》的评书未能成行,倒是一个叫张准的青年评书演员,在2012年录制了一段《海贼王》评书,并在旧鼓楼大街社区对着二三十人人试说了一段,反响不错。
说起这个创意,灵感来源于张准的妻子。1983年出生的张准并非科班出身,有自己的本职工作,评书是从小的爱好,平时也会出版评书音频。有天和妻子遛弯时,妻子说,“你别老说传统的,来点你独有的。”
张准临时起意,来了段他最爱的《海贼王》之“香吉士断臂救路飞”。妻子一听,说“这玩意能成吗?这动画片你拿它当评书说谁听啊,看动漫的都是小孩子,听评书的都是成年人。”
但张准不这么认为。“周朝说三皇五帝的故事,汉朝说战国的故事,唐宋说隋唐的故事,明清说五代十国,到了民国说明清,现在我们说革命战争年代,保不齐过了一百年,《火影忍者》和《海贼王》也成了传统故事了呢?”
试水评漫,拉拢年轻人
曲艺界常说,“生书熟戏,听不腻的曲艺”。意指听书听的是内容,新的才有意思;戏曲听的是韵味,反复听才有味道。
但人们印象里的评书书目,不是三国水浒、隋唐聊斋,就是杨家将、三侠五义。直到《夜渡乌江》的出现。
《文汇报》2005年10月26日刊登的《连阔如传奇》一文记载道,新中国成立初期,连丽如的父亲连阔如代表北平曲艺公会,在首届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上说了一段自编的新评书《夜渡乌江》,受到了周恩来的好评。这部作品衔接起两个时代,为一代评书艺人赢得了在主流媒体的话语权。
当问起还有什么可以算是新书时,乔晨航列举了《红岩》、《抗美援朝》、《飞夺泸定桥》这些改编自样板戏的短篇书目;谢岩则列举了《烈火金刚》、《林海雪原》、《红颜》、《铁道游击队》,无一不是符合时代的主题。
而近现代文学大师比如鲁迅、矛盾、莫言等人的书目更适合作为有声读物,因为评书必须要“评”,严谨的文学作品很难给说书人二次创作的空间。
谢岩认为,什么是新书什么是旧书,祖师爷没有明确规定。“梅兰芳当时不创新剧目,后来也成不了梅兰芳。干得好咱们是先驱,干不好咱们还是先烈呢。”
在张准之前,也有人试着把《变形金刚》的故事改编成京韵大鼓,用评戏唱《哈利·波特》:“魔法学院起风波,出了个少年叫做哈利·波特,撩斗篷,戴眼镜,他把那个扫帚坐,就在这半悬空大战那伏地魔,欸嘿欸嘿呦。”
闫云达参加辽宁卫视节目表演评戏《说哈利波特》。 图截自好看视频
而张准在试说收到奇效后,开始认真做起了“评漫”融合。他在家中布置了一个房间,开启摄像头,买来《海贼王》的通缉海报贴在身后屏风上,时而穿着主题T恤,时而穿着唐装,拿着折扇开始用评书的方式演绎起《海贼王》的故事。
他介绍道,自己用了几个传统评书技巧,“评书有个专业术语叫开脸,意思就是人物第一次出现时介绍他的外形,让听众未见其人已领其神。比如说这个路飞啊——他头戴一顶黄底红圈的草帽儿,一张小圆脸儿,细眉毛大眼睛,眼睛下有一条伤疤,这是小时候淘气自己剌的,小鼻子大嘴,一乐老呲着牙,身上穿一件红色的无袖坎肩,下穿蓝色短裤,脚上穿着趿拉板。”
张准紧接着随口又是一段,摇头晃脑、眉飞色舞之间配合着手上动作,已然进入状态:
“说起这路飞,‘啪’他这胳膊伸长了。那位问了他这胳膊怎么伸长了?因为他吃了橡胶果实,橡胶果实是魔果实的一种,人吃了就会拥有一种特异功能,他的特异功能就是身体变橡胶,所以能伸长。”
张准在家里说评书。 图截自六间房
他认为,用评书说动漫需要扬长避短。人物的外形个性、打斗的场景可以通过精彩的语言来刻画;但多线叙事、蒙太奇镜头这些说不出来的,就尽量避免。
2017年,著名评书艺术家田连元参加央视《开讲啦》节目,张准作为青年代表参加。在互动环节,他向田连元说道,“我想做这么一个事儿,把现在没听过评书的人给拉拢过来,用评书讲动画片。”
张准参加央视节目《开讲啦》。 图截自腾讯视频
随后他上台当着田连元的面展示了一段,由于紧张,他犯了个口误,但田连元表示无伤大雅,“这个刚才说得挺好,说得很熟练很顺畅。”当张准问起田连元是否支持这种形式时,老先生并没有直接回答。
主持人撒贝宁向台下观众问道,“今天在座的都是年轻人,听完这段,要是真有这么一部《海贼王》评书在网上,觉得能吸引你、你会去看的请举手……”
绝大多数观众举起了手。
“祝贺你,你已经获得了不少粉丝了。”撒贝宁对张准说。
走出体制去说书
直到今天,海贼王漫画仍在更新,张准也依然坚持着动漫评书,并通过直播的方式和粉丝交流着最新一集漫画的内容。
乔晨航也是如此。
今年41岁的他看起来要比实际年轻,1米85的个头又长又瘦,走起路来有些发飘,留着一头长发,到哪都喜欢带着一把名贵折扇,却又不轻易打开。
每晚8点他都会在北京亦庄的一处公寓里进行直播,透过手机屏幕,这个“大男孩”流露着顽皮、自恋、风趣的一面。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可以在说了一下午的话后,继续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对着观众的弹幕口若悬河,没有停歇。
乔晨航在工作室直播说评书。 澎湃新闻记者沈文迪 图
在直播时,观众提到的最多的就是乔晨航的《乔我说》,一档于2016年3月推出的游戏文化类脱口秀节目,用评书的形式讲述了游戏背后的历史人文故事。当然他也说《火影忍者》,说《海贼王》。不仅如此,他还说《权力的游戏》,说《魔兽世界》……
乔晨航说《海贼王》。 图截自虎牙
他早年的经历和王玥波类似。“我俩同一年的,他7月,我10月,他住鲜鱼口、我住琉璃厂,都是南城孩子,打小儿一起听书听相声长大。”乔晨航的声音极富磁性,咬字清晰有力,言语间北京味儿浓重。
在家人的熏陶下,他爱上了评书、相声,1986年就参加比赛并获奖,从而有机会获得名师的指点。彼时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罗荣寿先生就住在他家附近,他向老先生学习技艺长达三年,老先生不仅分文不收,还倾囊相授,很多教诲让他至今受益匪浅。
就像《火影忍者》中的佐助和鸣人,他和王玥波成长轨迹类似,在成年之际选择了不同的道路——王玥波17岁登台说书,大学毕业后加入全总文工团,2006年拜评书表演艺术家连丽如为义母,成为北京宣南书馆、崇文书馆和东城书馆的主力,连丽如评价他是“天生说书的料”;而乔晨航却选择进入体制内工作。
对王玥波来说,说书的收入够他吃一碗最爱的炸酱面就很满足;但乔晨航相信艺人挣钱不能当饭吃,行话叫“艺人钱当天完”。
正是在体制内的这段时间,让他吸收了不一样的“养分”——他每天准点上下班、住单位宿舍、没有着急成家,空出大量业余时间用在了打游戏、追动漫上,始终追随着潮流。与此同时他没有放下评书,他觉得评书早已成为他的一种生活方式。他喜欢一边打着游戏一边放着评书相声,“可能压根也没注意在说啥,但听到那个响儿心里就美。”
2008年,他开始考虑未来的去向,并于两年后离职。2011年,他拜连丽如为义母,成为王玥波的师弟,加入宣南书馆进行演出。
他依稀记得拜义母时,师兄弟们齐聚一堂,没有大张旗鼓,只是庄重严肃。等回到书馆,一挑帘、一上台、定场诗一出口,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2011年5月2日,连丽如向观众介绍乔晨航时,笑着强调了他个子高,随后身穿黑色长褂的乔晨航在掌声中登台,向台下鞠了一躬,来到桌前放下折扇和手绢,随后醒木一拍,说了段《康熙私访》。
乔晨航2011年在书馆说书。 图截自优酷视频
此时的乔晨航已经33岁,但看上去像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利落的刘海、瘦削的面颊、高挺的鼻梁,颜值颇高。
从书馆搬到直播镜头前
在书馆说书的四年时光,是乔晨航最为怀念的日子。
台下坐的都是老票友,大伙没开场就早早坐定,侃些有的没的,等开场了嗑着瓜子、喝着茶听着评书,散场后再约着一起吃顿饭。轮到他上台时规定表演时间一小时,每次他都超时,就像拖堂的老师。
他很注重自己的行头,就好像如今收集限量球鞋的年轻人,各种颜色的大褂他都有;又像玩手办的年轻人,他爱玩扇子,但舍不得敲,登台用的都是最便宜的。
而在《乔我说》的节目中,他摒弃了桌子、醒木这些老物件,选择穿着时髦的衣装坐在沙发上,用一种最舒适的方式与观众侃侃而谈。
在书馆说书,演员需要面对观众。坐在台上一眼望去,观众的每张脸都尽收眼底,谁散了神,他都能注意到。
有次他正说着康熙,台下家长抱着哭闹的孩子往边上溜达。为了不让观众分散注意力,他开始设置悬念,“儿啊,接下来我说的这段话,你可要注意听啰……”
接着孩子不小心把书馆的灯给关了,他立马来了个“现卦”(指演员即兴发挥):“为父我跟你说的这番话确实不可让旁人听去,但也不必太过小心,黑灯瞎火的咱爷俩说话也不方便,来来来,再把灯点上”。台下观众便乐了。
但在录制节目时,他面对的只有一个圆溜溜的镜头,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的声音回荡着。尽管如此,他依然习惯一次性说完,不重复录制。
同样是说《火影忍者》,乔晨航比王玥波更熟悉故事全貌和人物个性,因此可以发挥得更加自如。
比如,“得嘞,您放心,就是我们日向家族全死干净了我们也保住鸣人无碍。说着话这日向家族一家子翻着白眼就冲上去了。”
这里的“白眼”既指漫画设定的瞳术,也指翻白眼拼命的表情状态。加上方言,平添了一种老北京式的仗义。
再比如,凯大战宇智波斑的场景被描述得生动形象。
“往前一站,宇智波斑,我们今天也不围殴你,你不觉得你天下无敌了吗,我跟你1v1。凯要干嘛,八门遁甲啊,自己知道除了这招别的跟人家斑都不好意思打招呼,当时就把第七门惊门给开开了。
《乔我说》节目截图之一。 画面原作:《火影忍者》
行,我看不出来你小子真有两下子,这算是我见过的体术里边数得上的了。唉,我看好你年轻人。没事儿啊,我扛得住,真格的,还有新鲜的没有,凭这个,二一次,你可就进不了前儿啦。凯一看,我知道这七门拿不下你,还是那句话,我赶往当间儿站,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今天也就今天了,为了整个忍者界,我跟你拼了吧。也不含糊,阿凯老师气势足,勇,直接一开就是八门。
《乔我说》节目截图之二。 画面原作:《火影忍者》
死门给打开了,等这死门一打开,卡卡西心里边别扭,完喽,我这发小也要交待了。还是那句话,赢的了赢不了,单说呀,等这招打完了。你自个儿就得变成人形黑炭,活活把自个烧死。”
《乔我说》的亮点在于,原本需要花费大量语言去形容、勾勒的人物和场景,尤其是一些包含大量特效的画面,《乔我说》通过火影动画视频的剪辑进行呈现。
尤其热血动漫的打斗方式与传统武侠不同,后者一招一式是固定的——一说“扫堂腿”,听者脑海中立马就有画面;但说起“表莲华”,三言两语很难向非漫画迷解释这是什么动作和原理。
即便是演绎者真的正经地进行解释,气氛会显得很尴尬。“螺旋丸是什么,我非得描述出一个姿势去搓?豪流根是什么玩意儿,我怎么说出口?”他觉得,很多设定在动漫情境中是顺理成章的,但如果在现实中一本正经去解释,则会很突兀。
乔晨航说,这时他会借鉴古龙的笔法去消解这其中的文化差异。比如说“抖手一镖”,这是典型的武侠语言,火影迷听了会很突兀;但改成“以最快的速度打出一支苦无”,则显得中性很多,配上动画画面,一切就都明朗了。
另外,通过剪辑画面,可以大幅加快评书的节奏,表演者可以表达更多核心内容。
乔晨航认为,火影故事的精华在于人性与羁绊,不管是兄弟、朋友、父母、师徒,作者的描写很细腻。
“评书的魅力在于评。古事今说,佐以评论,从论古而谈今,收醒世之效果。”他要做的不光是把故事说完,更是要把故事正能量的一面传递出去,这才是说书先生原本的作用之一。
“满汉全席好吃,也会有人吃快餐”
“我们也知道快餐没有满汉全席好吃,但为什么这么多人吃快餐,时间不允许,这是客观因素,那我就得适应。”这是乔晨航对动漫评书的理解。
三年时光走来,《乔我说》已经录制了百来期,游戏类有《战神》、《魔兽》、《神秘海域》、《刺客信条》等;动漫类有《火影忍者》、《海贼王》、《全职猎人》、《FATE》等。
乔晨航说《全职猎人》。 图截自虎牙
起初,他把节目投放到直播平台上循环播放,在2016年那个直播元年里,他收获了粉丝和流量。目前,乔晨航在B站的粉丝有5.9万,视频总播放量697.3万次;抖音粉丝59万,播放量294.9万次。
他介绍,看似“快餐”的内容,实际背后需要付出很多。他组建了自己的团队,团队成员会先依据三个标准——IP足够成熟、故事背景宏大、有可操作的视频素材,选出时下热门的ACG(动画、漫画、游戏的总称)作品;接着是搜集整理资料和文献,制作成文案;后期录制结束后还要进行剪辑、字幕添加。整个周期耗时长、成本大,一年需要花费百万元以上。
但让他高兴的是,很多观众能够意识到节目里掺杂了评书的形式,哪怕是看到“这也能说书”的质疑,他也会感到欣慰,“至少他们还能认出来这是说书。”
“评书不会灭亡,因为它是很多艺术的母体和载体——讲故事,小孩一落生就知道讲故事,你们没听过评书,听过《狼来了》吧?现在电视评书已经有过了,广播评书、网络评书、动漫评书……放着相声、电视剧不演,都讲故事,干什么去,那就是说评书呢。”
田连元在《开讲啦》上如此说道,他认为评书仍然有它的生命力。
北京曲艺家协会秘书长田静认为,曲艺是轻骑兵,是与时俱进、接地气的。而动漫是大人、小孩都能广泛接触的,和评书结合也是一种很好的形式,对评书的发展也有益。
她觉得,为了让更多人接受评书,肯定要做多种尝试,前提是要继承传统技艺,掌握精髓,不改变艺术本体。
如今,王玥波成立个人工作室,首要任务是挖掘、整理评书经典,其次是发现苗子培养学生。
而张准和乔晨航则通过直播拉近着年轻一代和评书的距离,他们各自的节目继续在直播平台放送。
等晚上十点多,结束了一天工作的乔晨航会来到5岁儿子的床边,什么读物也不用拿,张口就是故事。他预计明年可以把《西游记》说完,等儿子上学了开始给他讲《三国演义》,等再大一点,《火影忍者》的故事也可以娓娓道来了。
在说到大闹天宫的桥段时,他还给孙悟空身边的一个小猴子取了儿子的名字,让儿子进入到故事中,和齐天大圣一起闹天宫去。
每天陪着儿子在故事里缓缓入睡,这是乔晨航一天里最享受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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