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打牛鞭”
潘鹤年
在鄂东一带，把从事耕牛交易的农民称作“打牛鞭”。在三百六十行里喊为“牛贩子”，按现行经济类别划分叫做“耕牛经纪人”。
这个古老的行当，大致经历了四个阶段：计划经济时期实行管制，严禁私自买卖耕牛，轻则作为“资本主义尾巴”游斗，重则视为“投机倒把”判刑；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实行放活，国家为“打牛鞭”正了名，他们纷纷从偷偷摸摸的后台走向前台，凭两级组织证明可以到指定牛市进行交易；确立市场经济制度后实行扶服，把“打牛鞭”逐步纳入市场主体登记范围，从“牛贩子”到“交易员”再到个体户，以法律形式确定“打牛鞭”的社会地位；经济社会转型后实行退出，随着农业产业化推进和结构性调整，“打牛鞭”这个职业慢慢淡出历史舞台，逐渐被农民专业合作社和家庭农场等新型经济组织取代。
１、打牛鞭，要拜好师。
“打牛鞭”要在江湖中扬名立万，必须有名师指点。当时，在团陂、松山、汪岗一带较有名的“牛贩子”，都有一个响当当的外号：南结疤、董一手、擀面棍、万铁嘴、汪大炮、陈结巴、天不收等。他们“打牛鞭”的手艺是从解放前传承过来的。他们当中，最有名气数汪岗南汗蒸湾的南结疤，算得上浠水北“打牛鞭”的“总瓢把子”。在周边几个县市只要报出这些人的名号，同行们会“花花轿子人抬人”给个薄面。
“打牛鞭”拜师，虽然免去三拜九叩的俗套，但必要的礼节还是要行的。进入“打牛鞭”这个行当，要经过三个环节：首先要找“中人”。某人想跟某师傅学艺，就要找个有声望的人去跟师傅沟通好。
其次，师傅“看人”。从不同侧面对其考察，一般情况牛行选徒弟有“三不收”：偷鸡摸狗的不收，作奸犯科的不收，单身鳏夫的不收。为什么不收“单身鳏夫”做徒弟，南结疤的解释为“光棍条子爱打皮绊，容易惹是非”。（打皮绊即乱搞男女关系）。
再者，邀来“证人”。师傅把同行的叫几个来做个证，办上酒席。徒弟向师傅敬酒，徒弟连干三杯，师傅如果一口把酒喝了，表明对这个徒弟中意，收为麾下跟班弟子。若只是沾湿嘴唇轻轻一泯，那这个徒弟只算跑腿弟子。
２、打牛鞭，要识牛经。
牛贩子虽然各有看家本领，但对观牛识牛、养膘蓄膘等经验是相通的。牛有黄牛、水牛之分，小牛叫牛犊子，没有阉割的公牛叫牯牛，学名牤牛；母牛叫沙（音）牛，学名牝（音聘）牛。
比如说如何把牛养的膘圆腿健，都有一套代代传承的养牛经：要使牛长膘，多放露水草；隔年要犁田，冬牛要吃盐；冬牛体质好，饮水不可少；耕牛要过冬，草料要备充；春天放料在嘴上，冬天补料在腿上；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牛不怕过冬，就怕墙窟窿的风；养牛无巧，圈干食饱。
比如说如何辩牛体质，从外观看，通俗说法是“上观一张皮、下观四肢蹄，前观胸膛宽、后观屁股齐”。还有“三饱三干三事”之说，“三饱”即牛颈、前胸及肋要饮满；“三干”即牛眼睑、阴部及尾部（屁眼）要干燥；“三事”即口如身子（口方要正）、眼如鸡蛋壳子（眼要明亮有神呈圆形突出）、蹄如木枸子（圆而大）。
从内部器官看，主要看口腔。牛贩子标志性动作是右手提起牛鼻子，左手伸进牛嘴看上腭、舌苔、牙齿。只要揪住牛鼻子，不管怎样的“翻生牛”都会乖乖的听话。近观牛的口腔，将牛舌头抓住拉向一边，从牛上腭的黑色斑纹和牛的牙齿看牛的年龄，牙齿有对牙、四牙、六牙之分，六牙之内属嫩牛，又叫牛犊子。黄牛齐口5岁左右，水牛齐口6岁左右。黄牛超过12岁、水牛超过14岁为老牛。
３、打牛鞭，要懂行规。
俗话说，门有门道，行有行规，打牛鞭也要遵崇规矩。1979年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田地按人头分，耕牛一般3-5户共一头。牛是农民犁、耙、耖、磙的主要工具，家家户户盼望有头脚力好的牛。打牛鞭从地下偷偷摸摸浮出水面，走村串户当说客，从中收取“佣金”。虽然解决了部分农民对耕牛的需求，但也滋生了坑蒙拐骗偷等害农损农行为。
1980年，国家出台了《集贸市场管理办法》，首次以法规形式对耕牛交易作出具体规定。大致有这几个环节：划行规市，把打牛鞭集中起来在指定场地从事耕牛交易，其他地方交易则视为“黑市”买卖。
确定身份，每个乡镇设立一个耕牛交易所，每个交易场地指定了3-5名交易员并颁发证书，获此殊荣的都是德高望重的年长者，可以管理当地大小牛贩子。发布告示，牛行开市前，交易员要在各行政村张贴耕牛交易公告，一般每月1号、15号两个固定集日，冬闲时逢5一集。
约定规则，牛贩子是农户买卖耕牛中间人，大多以手势讨价还价。先是“暗手”：买方的牛贩子看完牛的“牙口”，牵着遛弯脚力，将卖方牛贩子拉到一边，以草帽或衣服口袋为遮掩物，口不出声地捏手论价。差不多后，再“明手”公开报出双方的价格。这时交易员不慌不忙走过来，以老板的身份“拍手”，一锤定音说出居中价格。双方没有异议，交易员就将牛绳交给买牛人手中。
现场监督，牛行开集这天，当地工商所会派一名干部监督公平买卖，核查买牛人的镇村两级证明，了解交易员是否暗箱操作。缴纳税费，如果买卖成交，税务所和工商所就按规定收取税费，牛贩子也要从中提取一定比例的茶水钱，遇上好客的买牛户，还要请这些帮了忙的中间人撮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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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潘鹤年 图 :网络 编辑 ：陶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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