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阳府有有叫做姓黄的员外,家资丰饶,超过了一般的小康之家,虽然不能说是富甲一方,但也从不为衣食而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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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员外世代单传,家中只有一个独子黄明,黄明又生下一个儿子黄浩,黄浩五六岁的时候,黄明夫妻俩就相继因病去世了,只有爷孙俩相依为命。
黄明在世的时候,有一个至交好友赵谦,是个穷酸的书生,以考取功名作为毕生最大的追求,平素不事生产,家中常常连一粒下锅的米都找不到。
黄明因此经常接济赵谦,不仅送米送面,还出钱为他说了一房妻子王氏,赵谦对黄明感激涕零,经常对外人说:“我与黄兄的感情,就算是古时候的龅牙叔和管仲也不过如此了吧。”
赵谦生了一个女儿,取名为月娥,因为感激黄明,主动提议道:“我有女,你有儿,不如让他们日后结为夫妇,也可算得上是我们俩情谊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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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明高兴地直拍巴掌,回道:“你这话真是说到我的心坎里了,我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说出口,就这么办,为他们两个定娃娃亲!”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黄明去世之后,赵谦也没能学出个名堂来,忧贫交加,没过几年也跟着去了,此后,黄员外接过黄明的接力棒,明里暗里没少接济王氏。
等到两人都到了适婚的年龄,黄员外忙不迭地为两人筹备婚事,没想到这黄浩是个没福气的短命鬼,还没等到成亲的日子,就提前去地府报道了。
王氏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害怕女儿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故意隐瞒着不说,可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黄员外为孙子举办葬礼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终究是没有瞒过月娥的耳朵。
月娥得知未婚夫去世,一言不发地换上了孝服,准备去黄家奔丧,王氏赶紧拦住了她:“人都已经死了,你现在去他家不就是做实了夫妻的名分吗,以后再难嫁给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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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娥面色决绝:“我虽然没有读过书,但也知道烈女不侍二夫的道理,更何况黄家对我们有活命之恩,我们既然定下了亲事,我就已经是黄家的人了,丈夫死了,做妻子的怎么能不去守孝呢?”
月娥执意要去,王氏阻拦不住,只能跟着她一起,到了灵堂前,月娥立即放声大哭,声音哀痛凄切,对黄员外恪守孙媳的礼仪,围观的人都觉得她的变现太过了,过了一会儿,见月娥越哭越伤心,又纷纷感到可怜,不少人背过身去悄悄抹泪。
祭奠完黄浩之后,王氏想拉着月娥回家,月娥挣脱了母亲的手掌,跪在地上,对着王氏恭恭敬敬地磕头,说道:“母亲,孩儿已经是黄家的媳妇儿了,这里就是我的家,孩儿不孝,不能跟您回去了。”
王氏又急又气,苦口婆心地劝诫:“黄家的孙子已经没了,你在这里连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了一个死人浪费自己的大好青春。”
可无论她怎么说月娥都不为所动,王氏没有办法,生气地跺了跺脚,转身离开了,月娥从此就留在了灵堂为黄浩守灵,白天处理丧葬事宜,安排前来吊唁的亲属,晚上就睡在灵柩旁边暗自垂泪。
一个月后,到了黄浩下葬的日子,月娥一路扶着灵柩,眼泪都流干了,鲜血从眼眶中流出,听到的人无不感到悲戚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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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家因为世代单传,连个可以过继的亲族都没有,月娥常常为黄氏即将断了香火而忧虑,偶然想到黄员外虽然年迈,但是体力还行,于是就亲自主张着为黄员外买了一个美貌的婢女,让她为黄员外侍寝。
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黄员外也害怕黄家在自己这一辈真个绝了嗣,干起活来分外卖力,五个月后,婢女还真就怀上了孩子,又过了十个月,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为黄昌,只可惜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婢女大出血而死。
黄昌尚在襁褓之中,月娥将他抱来自己抚养,因为自己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没有奶水可以喂养黄昌,就找了三个奶妈,黄昌饥饿时就就奶妈喂奶,其余时间就自己亲自照顾,夙兴夜寐,从来不肯轻易托付别人。
在月娥的悉心照顾下,黄昌成长既健康又顺利,等到他年纪稍微大了一些,月娥又请来当地最有名的老儒生来教他读书,黄昌天资聪颖,老师讲一句,他往往可以领会两三句,十六岁就考取了秀才,写出的文章连乡里的名宿也赞不绝口。
这一年,黄昌也成年了,黄员外为他聘娶了周家的女儿为妻,操办完婚礼之后,黄员外终于没有了牵挂,心满意足地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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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老父亲,原本沉静的黄昌如同脱了缰的野马,逐渐开始骄狂起来,整天跟街上没有事的街溜子一起闲逛,不仅荒废了学业,还沾染上了赌博的恶习。
月娥看黄昌颓废,规劝他远离不良的朋友,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可黄昌的翅膀已经硬了,面对月娥规劝,不可一世地说道:“论辈分,我可是你的小叔,父亲不在了,我就是一家之主,你难道想到以下犯上吗?”
黄昌睥睨着月娥,浑然忘记了多年来的养育之恩,月娥既伤心,又深感无力,一个人搬进了后院,从此不再规劝黄昌。
诸位看官都知道,赌博是什么样的东西?一旦上了赌场,就如同是被魑扯住了手,无论如何也挣不脱,被魅堵住了耳朵,听不家家人苦口婆心的规劝,被魍捂住了眼,房屋祖产只当做是挥霍的赌资,被魉染黑了心,卖儿卖女也再所不惜。
赢家想要赢得更多,输家想要把本钱捞回来,所以越陷越深,直到家产全部被输光,妻子进了别人的家门,儿女冠上旁人的姓氏,才恍然知道后悔,可那时候自己已经沦为了最下等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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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原本丰饶的家产被黄昌输了精光,月娥日夜啼哭,三天三夜滴水未进,黄昌终于迷途知返,亲自去到月娥的床前认错。
无论黄昌如何悔过,月娥都不能止住眼泪,周氏拉着他一起跪在月娥面前,劝道:“贤侄妇,我们夫妻俩一起向你跪着请求宽恕,请你原谅我们吧。”
月娥虽然年长,但是辈分却不高,怎么敢受黄昌和周氏的大礼,也跟着起身跪在床上,说道:“当年你哥哥死后,侄媳妇我来奔丧,家中没有一个男丁,眼瞅着黄家就要绝了后,我日思夜想,终于想到为爷爷纳妾的事情,好在天不绝我黄家,得到了叔叔绵延血脉。”
“叔叔出生之后,奶奶就去世了,叔叔在襁褓之中嗷嗷待哺,那时候我将叔叔抱在怀中抚养,从早到晚不敢有丝毫懈怠,这其中的辛苦岂能是一两句话能够说的清楚的,我之所这么做,是想着叔叔以后能够光耀没门,黄家世代祖先的希望全寄托在叔叔一人的身上。”
“可叔叔长大之后,非但没有让黄家的家业壮大,反而我行我素,沾染了不该有的恶习,连祖辈留下的产业都被挥霍殆尽,侄媳妇我位卑言轻,辜负了爷爷对我的重托,想我死后,有什么面目去见黄家的列祖列宗呢?”
月娥说着,心中的悲伤实在是难以遏制,眼泪簌簌得掉个不停,这话也说到了黄昌的伤心处,他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跪在地上一起哭。
周氏说道:“贤侄妇,你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这会儿又陪着叔叔跪了这么久,对身体的损伤实在是太厉害了,请你稍微缓和一下情绪,多少吃点东西吧。”
月娥这才渐渐止住眼泪,请周氏将黄昌扶起来,黄昌请求月娥吃饭,月娥仍旧不肯,黄昌又要下跪相求,周氏也在旁边苦劝不止,月娥这才开始吃东西。
此后,黄昌痛改前非,断绝了与一切狐朋狗友的来往,待在家中苦读圣贤书,偶尔有所懈怠,月娥就以绝食相逼,黄海害怕辜负了月娥的期望,锐意进取,始终不敢放松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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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黄昌进士及第,一路做官到了御史,上书朝廷,请求为月娥建造贞节牌坊,皇上被月娥的故事深深感动,下旨敕封月娥为“少淑人”,赐节孝匾额。
月娥活到七十七岁,一生没有灾病,最后无疾而终,月娥死后,黄昌为妻扶棺守孝,如同对待母亲一样。
这个故事出自《益智录》,侵权立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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