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

肖央

见到肖央时,他正忙于电影《误杀》的宣传,和各种年度盛典邀约。刚刚结束一个电影专访回到酒店,来不及吃午饭,又立马开始了平面的拍摄。上一秒还在搞笑,下一秒就变得深沉,在我们俩坐下来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双面肖央显现,这让我更加好奇,肖央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田川:你平时经常逗工作人员笑吗?

肖央:偶尔大家累的时候就会逗他们。

田川:你很会照顾别人的情绪?

肖央:对,比较敏感。所以适合做演员,容易共情,可以感受到对手的情绪。

给自己一个交代

然后离开这个行业

十年前,肖央和王太利组成“筷子兄弟”,自编自导自演微电影《老男孩》爆红,两人搞笑又赤诚的演绎戳中无数追梦人的内心,是一代人的青春记忆。2014年两人唱跳着“你是我的小苹果”,更是掀起全民狂欢。

肖央:筷子兄弟最开始就是玩。我是广告导演,老王是我的客户。那时有互联网了,我发现可以通过这个渠道,让很多人看到你的作品。后来老王弄了首歌,说要不咱俩一起唱。

田川:他不是你的客户么?为什么会有邀请你一起唱歌的想法?

肖央:我俩后来熟了,客户也可以变成朋友。我很欣赏他身上那种中年失败大叔怀才不遇、郁郁不得志,但还有点自己小坚持的那种魅力。他心里有一块挺纯真的地方保护得很好,放在社会上是特大一bug(缺陷),但在戏剧里,他是一特别好的角色。

肖央黄粱一梦(肖央人生总在计划外)(1)

微电影《老男孩》截图

肖央:2010年拍《老男孩》,老王快39岁,我30岁,大家都觉得好像青春要翻篇了。没有任何商业目的,就觉得我们用自己的钱,把《老男孩》拍完给自己一个交代,之后永远不再干这行了。老王买了身西装,准备把自己公司也关了,到别的公司打工去。我为《老男孩》半年多没有接活,好多客户都丢了,觉得自己此生好像就要庸庸碌碌地过去了。结果《老男孩》出来以后,大家都很喜欢。我就给老王打了一电话,说你不用去应聘了,我觉得咱们以后的命运可能可能会改变了。

田川:那一刻你什么心情?

肖央:还挺开心的吧。我没觉得《老男孩》会让那么多人有共鸣,结果好多人的反应都超出我的想象。后来把我们推到另一个意外的高度时,我们就又迷茫了。电影圈的人开始找我们,音乐圈的人也找我们。我们两个很不专业的歌手,被推到网络春晚、跨年演唱会的舞台上去唱歌,我们根本没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做。以前对自己要求高,一年就干两件事,现在标准没变,但事情变成了200件。人也是,以前你可能只有几个朋友,后来“哗”一下,所有人都认识你了。人就变得非常焦虑,处理不过来,也不知道自己该干嘛。有些工作你不得不去,别人会告诉你,好像你不去,就会对你未来的职业生涯造成打击或损失之类的,结果就变成了一个到处走穴的歌手了。

肖央黄粱一梦(肖央人生总在计划外)(2)

《小苹果》——筷子兄弟

肖央说,《小苹果》大火,最开始给他带来的是惶恐,很多人的印象中,他就是那个“唱洗脑神曲的人”,可实际上那几年他一直不停地在和自我对抗。

肖央: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人说,肖央你适合做演员。但我很自然地把它否定了,因为我们家也没人做这行,我觉得做演员都得是外表很优秀的人。我只是小城市里的一个小镇青年,总觉得自己跟这行没什么关系。后来又有人说,你唱歌挺好听,以后可以当歌手,我说那更不可能。反正所有在聚光灯下面的事情,我都不认为自己可以做。

田川:你做歌手不舒服在哪?

肖央:我觉得做一件事儿,你要把大部分时间放在上面才行。跨界,玩玩是可以的。但当你的东西火到,需要你每天去台上表演时,如果你没有把大部分时间放在上面,你是配不太上那个舞台的。而且我也不太享受以我个人身份,去当众表演。如果是演戏,以角色的身份我是可以的。

肖央黄粱一梦(肖央人生总在计划外)(3)

《误杀》中饰演李维杰的肖央

2019年末肖央凭借电影《误杀》,迎来票房口碑双双告捷,上映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票房突破10亿,“脱胎换骨,演技炸裂,全片最大黑马”,观众这样评价肖央,但是这些声音无法让肖央沉下来。

肖央:这几天网上夸的我都快不会演戏了,我调整了好几天,告诉自己别在乎这些,该演自己演自己的,活在当下。那些赞美它固然是好事,但赞美会淹没一个人,你要特别警醒才行。

田川:你享受过赞美吗?又是怎样把自己给拽出来的?

肖央:享受过赞美,但享受完赞美之后,你就没有创造力了。赞美的是过去的事,你未来还是空白的,你要把注意力放在未来。这个观念我从小就有,我觉得这是一个朴素的智慧,但人往往容易骄傲,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田川:媒体塑造的你,跟真实的你有很大差距,你想呈现一个什么样的你?

肖央:大家认识的我,和真正的我不太是一个人,是有距离的。但时间长了,你要为“大家认识的你”负责任,人就会在这两个东西里摇摆,它们俩老打架。我不是一个计划要做演员的人,我最初认为自己应该是一个画家,可也没画。所以我现在想知道还有哪面,是我自己不知道的,我希望跟这个世界充分地碰撞之后发现。我算是个,等待召唤的人吧。

我不喜欢站在聚光灯下

肖央今年40岁,16岁时离开家乡开始北漂生活,他从小喜欢画画,曾立志成为一名画家,高中在中央美术学院学画画,为了减轻家里负担,他通过教别人画画挣钱,高三就能自己独立交学费,他说北京像战场,他想在这座城市,有尊严地生存下去,为了这个更现实的梦想,高中毕业后他没有继续学习画画,转而考上了北京电影学院,广告导演专业。

肖央黄粱一梦(肖央人生总在计划外)(4)

“孤独的手办”肖央疫情期间画作

肖央:大概五六岁,我第一次拿笔在纸上画,那会我很小,但我记得那快感。拿笔一涂,心里就很舒服,直到现在那个感觉都有。在美院附中的时候,也喜欢画画,很喜欢。但突然就觉得画画很孤独,我们在纸上画的画,跟这世界有关联吗?好像你在山洞里做了一个事,也没人知道,也不会通过你的作品,与另外一个人产生共鸣。后来我喜欢上了音乐,在学校的时候,别人打篮球,我就吹口琴、弹吉他、唱歌。学校有晚会都来找我演,但当时我还不太适应在聚光灯下面表演。我喜欢这些事,是因为我想表达,不是我想演给你,所以纠结了很久。我们班40个人,后来30多个都考中央美院了,我连考都没考,老师都跟我急了。我去考了电影学院,我觉得潜意识就是想把自己,放在更聚光灯的下面去挑战。

田川:你不是不喜欢在聚光灯下的感觉?

肖央:命运的召唤吧。而且在美院附中那四年画的最好的画,全都被偷走了,很伤心,也导致我想做一些永远丢不了的东西。另外就是要现实一点,我得挣钱。画画我挣不着钱,我也成不了画家。我想有尊严地生活下去,所以决定去拍广告。感觉是一个受尊重,又时髦,好像又能挣钱的专业,还可能有机会更深入的表达你的情感。但到了电影学院,大家又开始找我演戏了,很奇怪,我又不是表演系的。导演系的同学就觉得我适合演戏,说我有韩国大叔的气质,当时我才21岁。特幸运我们那年开了表演课,我在表演课里如鱼得水。大家的作业都是我编的,好像天生我就知道这事儿该怎么做。那时我就萌生了一个想法,如果有一天,有一个机会让我认真去演一个角色,我肯定会活在那个角色里面。因为我觉得那好像是对生活的一个逃避,现实生活中,有太多看不清楚的东西,你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你要压抑很多自己的情绪,反倒在角色里是安全的。

肖央黄粱一梦(肖央人生总在计划外)(5)

成名之前,肖央有着和大多数北漂青年一样的经历,大学时各处揽活拍广告,被班上同学称为“活儿王”。毕业后他住在群租房里,靠接私活维持生计,只要有工作机会,无论钱多钱少他都认真对待。肖央不避讳谈钱,疫情期间他做起了直播带货,他说卖好东西比拍烂戏强多了。

田川:回到读书的年代,你还会选择不断接活吗?

肖央:还是会吧,我很难想像自己去过另一种生活。可能我总觉得对父母有亏欠感,我应该早一点独立。感觉从一出生,我就给这个家庭添了很多麻烦,东方文化就会有这样的感觉,你要感恩。

田川:有什么是你在生活中不敢直面,然后拿到创作里去面对的吗?

肖央:我的作品都是有这个出发点的。我们做《老男孩》的时候,曾经的理想都磨灭了,越活越没理想,我们能真正同理“老男孩”那些人。老王失去父亲了,他才能写出《父亲》这首歌。所以你的悲痛,才是你跟这个世界共振的部分,你的作品才会有生命力。但这部分它是很消耗人的,你要有强大的身体和精神力量才能够维持。

年初采访肖央时,我们和他约定春节后再见,没想到新冠疫情来袭,再见已是半年之后。

肖央:我本来计划今年六月份之前歇个半年,整理一下自己,以家庭为核心,重新回归到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因为去年下半年,已经疲惫到一个极限了,结果就赶上疫情了。

田川:因为疫情,一下半年没工作,当初因为《误杀》积攒的好评和影响力都没了,你会觉得焦虑吗?

肖央:我觉得我特别幸运,因为《误杀》它几乎是中国电影到现在,最后一部在院线上映的电影。我朋友圈里做电影的人最多,之前大家都是聊明年要开机拍什么戏,春节档会怎样,每个公司都雄心勃勃。结果全都“啪”,像爆了的气球。电影院到今天也没有复工,有很悲剧的事情发生。整个2020年对所有人都是有冲击的,带着很多伤感,很多挫折感,甚至很多绝望。大家除了被疫情所恐吓、威胁,还因为世界新的运转方式而焦虑,所有规则都在变的时候,人是没有安全感的。

春天应该充满希望可你为什么如此悲伤每当灰心的時候独自躲在角落中可记得你曾经的盼望

——筷子兄弟《I LOVE YOU》

肖央黄粱一梦(肖央人生总在计划外)(6)

编导:李晗

编辑:612、Ky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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