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从两点半到五点半,接受了《齐鲁晚报·今日滨州》两位记者的“采访”。说来也不是第一次“被采”,还是有点战战兢兢的。记者说,让我讲讲我的故事。

从一个梦想破灭的乡野丫头到油田家属,又从油田家属到“作家诗人”,从农村到油田,又从油田到城市,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也是一个人迷惘,挣扎,奋斗,蜕变的漫长过程,但是让我讲的话,用几句话很快就讲完了。那些经历的事情,并不是用一句半句就能说的清楚说的尽的。有些事情,宁愿封存也不愿意拿出来暴露在光下华日之下。

与鲜花相伴,就这样一路走来,与文学相伴就这样蹒跚而行。

当记者问我,在所有的花中我最喜欢什么花的时候。我说最喜欢玫瑰吧。第一因为玫瑰的刺,作为一种尖锐的事物存在我的生活里,像某种障碍或者钉子,时刻提醒我,我的行走是怎样的状态,我需要的是怎样的人生,以及我混沌时疼痛的提醒。第二因为玫瑰夺人的凝聚生命色泽的大红。多像我们曾经的美丽,青春和容貌。尽管容易凋谢或者消失,但是毕竟有过耀眼的光芒或者馨香,这就足够了吧!

想留住花草最好的书(作家卖花那些事)(1)

L老师说,我和所有在职条件优越的写作人都不一样,即我没有工作,地位,职位,五险一金。是有点不同。每一次例行填报都把我难为得不行,在单位或者职位上不是胡写什么作协理事,就是什么大队通讯员的,如果真的要打假,第一个怕是会先抽我一鞭子的。譬如,某企业搞个大赛,要求都是在职职工诸如此类,而觉得自己符合除了职工之外的条件,手里又有作品,往往心里痒痒,跟着凑合凑合,时常听见有人说,你一个什么什么家的瞎凑合个啥劲。很多的人对于我的写作或者生活都是隔靴搔痒式的,只有自己知道写作已经成为了我的“魂”。我知道这是L老师过高的评价。但是我觉得真的是文学让我找到了我自己,文学让我成熟起来,强大起来,让我对于人生不再有无法克制的恐惧感,文学也让我收获了比文学本身更多的东西,譬如我写我的村庄,让我村庄的村人们感到高兴和自豪,譬如我身边众多品质高尚,追求艺术,对我呵护有加的朋友老师们。再譬如我以“作家诗人”的头衔获得的“赞扬”,得到的礼遇等等。

L老师和两位记者问:如果不让我做花店了,也不让我写作了,我会怎么样?

我原先在纯梁的花店是十六平米,现在的花店是十四平米,虽然都很小,都很微不足道,在茫茫尘世中只不过似一粒尘埃的存在。近十年期间,我活动的地方只有几个:家、纯梁的故园、花店、再就是故乡。不知不觉间,我在这其中穿行了十年时间,故园散步,感受季节变迁,自然的美好,花店卖点花维持生存,读书写作,写了近五百首不像诗的诗,写了近三本集子的散文。当我思路枯竭的时候,我就跑到故乡去索取写作的源泉。尽管纯梁这个石油小镇,让我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蜕变,我最美丽的青春年华也留在了冒着,油腥味的石油小镇上,但是真正给我提供写作素材的仍然是我的故乡。

背离故乡,逃往石油小镇,从石油小镇,逃往滨城,这其中的矛盾,纠结,沉浮,痛苦和欢乐真是一言难尽。但是不管怎样,我毕竟从一个花季少女,变成了一个有着“写作”头衔的中年女性。并且真正择了滨城终老,总的来说是实现了我梦想的绝大部分。

我会很快老去,花店早晚要关的,而且这些年做花店做得实在伤透了心。每天打开花店的门,首先要做的就是收拾花儿们的残局。失色萎缩的百合花头,腐烂的玫瑰花瓣,散落一地的的扶郎花,长毛的康乃馨,根部发黑的勿忘我等等,都让我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尤其夏季的高气温,加速了百合开放的速度,早晨还是花苞的百合,到了晚上就完全绽放了,这时又无人问津,百合就十枝十枝的跌落,损伤。有时收拾着真想大喊几声,或者关上店门走掉,但是自己又不能确定,出去能找到更好的存在,或者有更好的生活。

花店忙的时候毕竟是少数,不忙的时候,就是我和书籍和文字对话的时候。一头扎进一本诗集里,就像诗里说的,一滴水在苍茫中漂浮得太久,终于归于大海的怀抱。在书里诗里,我阅读别人的人生,从而也拓展了我自己的人生。也让自己原本枯燥无味的人生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想留住花草最好的书(作家卖花那些事)(2)

我为什么“写作”?其实并没有什么伟大的目的和目标。当时在石油小镇的边缘,迷惘彷徨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也许就是想通过写几个字找到属于自己的羊肠小道吧。亦或者说用几首蹩脚直白的小诗,或者苍白的散文,叩开生活的大门,请求赐予我光明。事实上,生活中也总是,上帝给我关闭了一扇门,就给我打开一扇窗,让我看到窗户前不畏寒冷的小叶女贞,也让我听到被上帝清洗过的鸟鸣。

如今,上帝把我降落在樊家巷,这样一条老旧的街道上,这儿市井中的小人物,这无比喧闹的人间,让我在人到中年,进行再次的塑造。这样的塑造我在石油小镇完成了绝大部分,或许我的眼睛还不够明亮,我的心智还不够成熟,我的筋骨还不够坚韧或者精神还不够深邃。或者说这儿世俗的民间,给我提供了丰富的写作素材。给我的写作打开了无限的空间。

我从樊家巷,从这一条悠长深深浅浅的巷子开始,从这陈旧的街道,繁杂的商品,从这杀鸡杀鱼的气味开始,从白蜡树的一片叶子开始……爱上这座城市,并把它当做我的城,我的巷子。

即使将来关了花店。写作仍然是继续的。因为我还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有写几个字,当做自己来到世间的足迹。

他们都说我是女汉子和“女神”的完美结合。我听了伏在电脑桌上哈哈大笑。说实在的,“女神”这个字眼具有相当的诱惑力,不管是不是,先在心里乐呵一番再说。

想留住花草最好的书(作家卖花那些事)(3)

在纯梁做花店的时候,深夜两点起来,捂着胃里的翻江倒海,穿过黑洞洞的街道。到大马路边上等提货车的时间里,你不是女汉子能怎么办?当我和十几个男男女女腿挤腿,脚摞脚,肩靠肩,脸对脸,挤在一个双排车厢里直不起腰来的时候,当腋臭口臭脚臭就在你面前飘荡的时候,你不是女汉子你能怎么办?提好货后,当拉货的三轮车夫把我拉到半道再把我和货物一起扔下车的时候,你不是女汉子怎么办?当我坐在三轮车后座上,在飘着大雪的济南,拉着四箱子花瓶,从槐荫区到泺口批发市场,穿越了整个济南市区,你不是女汉子你又怎么办?

至于“女神”,除了有颗女神善良美好的心,容貌,身材,艺术的造诣生活状态等等都与女神沾不上边儿,甚至自己知道自己一身的臭毛病。但是在开花的季节,穿上长长碎花的裙子,抱着一本诗集,对着兀自开放的花朵用心凝望时,有那么点儿“女神”的小意思,当在秋天抚摸着一悬铃木的枝干,用掌心托起那手掌似的叶片的时候,也可以承认有点儿“女神”的小意思。

我何尝不希望自己是个“女神”,拂动长袖就蝴蝶翩飞,腰肢一扭就腾云驾雾,饿了吃点仙果,渴了喝点露珠琼浆……看见人间繁华,依旧潇潇洒洒。但是真实的生活本身是,诗意和失望并存,美和缺憾共生的。

2015-4-20于滨城诗韵花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