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火车上邂逅的女孩(爱上你时我已有女友)(1)

作者:微甜 | 原创作品,禁止转载 | 原题:德令哈之殇 | 选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那一年的四月,德令哈的雨水出奇地多。原本干净的街道被冲刷得愈加干净,街道和广场上原本稀少的行人也愈加稀少。这个寂寥的城市,在很多时候,像是一座空城。隐逸,荒凉,所有美丽而略带伤感的词汇都会合适地被用来给她以形容。

在昆仑路上的小旅馆住着的田殇,每天黄昏都会坐在宽宽的窗台上,点根烟,在烟圈的升腾中,望向西南的方向。远处的清真寺在夜色中渐渐失去轮廓,对面的建筑亮起绿色的霓虹。楼下的马路上偶尔有车呼啸而过。

田殇已经记不起自己流落到这座城市的具体日期,只记得从火车上走下来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凌晨四点的德令哈火车站寒冷而安静。有开夜车的出租车司机过来搭话,被她生硬地拒绝了。从背包里拿出事先准备的地图,看准方向后她就毫不犹豫地沿着宽阔的公路向市区走去。

找到住的地方,已经近七点。打开房门,看到铺着白色床单的单人床,不待脱下衣服就疲惫地躺了上去。

田殇在梦中又看见自己曾流离过的那些地方,敦煌,喀什,塔尔寺,青海湖,玉树……她第一次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看到了自己行走时的表情和心境,顿时觉得无比悲伤,最终在哭泣中醒过来。

躺在床上,田殇望着窗外灰白色的天空和延伸至远方的树木枝桠,忽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这半年来的居无定所,让她在遇见陌生风景,产生新的记忆的同时,也渐渐失去了一些能力,比如与人交谈,还有,时刻保持清醒。在大多数时间里,她问自己的一些问题,所得到的答案都只是空白。

田殇点了根烟,走到窗前。这傍晚时分的德令哈犹如一幅灰蓝色晕染开来的图画。她喜欢看楼下安静的昆仑路,以及远处模糊的清真寺和延绵的山脉。

抽完烟从旅馆走出来的时候,德令哈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柴达木西路上的小商店里放着辽阔的藏语歌曲。夜风从巴音河的方向吹来,冰冷而湿润。

滨河路的形状出现在田殇的面前时,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这用石块和泥土堆积而成的小路是她想要寻找的。

坐在河边的石阶上,田殇感到从未有过的安然。遗忘曾有过的一切,原来可以如此得容易和简单。

那个夜晚巴音河给田殇带来的一切,直到她离开德令哈的时候,还让她心存感激。在德令哈住着的日子里,每天清晨沿着无人的街道走到巴音河,坐一个上午,或者一整天,已成为她无法更改的习惯。中午,或是晚上回来的时候,去河边一家汉中夫妻开的店里要一碗凉凉的米皮,看着店主调皮的小儿子打闹或欢笑,这样的生活,让她忘记去想归程。这样的生活,若能一直持续下去,算不算作一种,幸福。

那一年的三月,安息辗转流离于西北的各个古寺间。从西安的大兴善寺、慈恩寺,到西宁的塔尔寺,再沿青藏线抵达拉萨。在甘丹寺、哲蚌寺、以及大昭寺、小昭寺的檀香和佛像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安然和沉静。这些金色光芒笼罩下的温暖角落,终于由地图上的小小标识放大成眼前真实的存在。这种感觉突兀而令人兴奋。

安息在拉萨待了十天。他每日清晨出门,在布达拉宫前的广场上一坐就是一上午,热衷于看那些路过的藏族老阿妈和表情羞赧的小女孩。有时他也会去八廓街,让自己混迹于那些嘈杂的人群,体会来自于内心的强烈的疏离感和类似生存着的幻觉。

在从西安到拉萨几千公里的沉寂路途中,经过平原、高原、河流、戈壁、湖泊……从一个繁盛无比的大城市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小城镇再到荒芜绝望的大片高原,安息觉得已经失去了辨别自己生存与否的能力。这场身体行走的流浪,在很多的时候,更像是灵魂的离群索居。

在拉萨的第十天清晨,安息在一家破旧的小书店里读到一首海子的诗。泛黄的书页上印着的繁体字迹散发出寂寥的味道。

今夜我在德令哈,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

在经历了那些佛教历史与文化的浸染后,安息觉得需要寻找一个安静而平凡的小城市来审视自己的内心。于是,立即买了当天的火车票,毫不犹豫地离开。

到达德令哈的时间是第二天凌晨五点半。从火车上走下来的安息疲惫而带着少许的归属感。他站在德令哈火车站广场上那尊金鼎雕塑下,望着眼前宽阔的公路,远处伤感的戈壁,以及更远处沉重的山脉,终于不可抑制地蹲下身来,双手蒙住眼睛。

安息一直记得他辗转住到昆仑路的那天是清明。那年四月一直阴霾不堪的德令哈的天空却在清明时节出人意料地放晴了。安息自我安慰地把这认为是一种迎接,然而内心底处却氤氲着淡淡的遗憾。

住在昆仑路的第二天清晨,安息坐在房间里看德令哈的市区图时,听到外面窸窣的响动,透过虚掩的房门,他看到在斜对面的公共水龙头前洗漱的长发女子。她洗脸的动作强势而利落,宽大的白色衬衣在穿堂而过的冷风中轻轻飞扬。

安息只一眼就看出她不是本地人。但是她的动作熟络而平静,仿佛已经在此住了很久,丝毫没有身在旅馆的寄居感。

安息忽然之间对她来了兴致。他放下手中的地图,轻轻起身,走到房门前,最终在她转过身的瞬间,看到她的表情,冷漠而淡然。他知道,这是流浪者的特质。

清明过后的第三天,德令哈的天空又重新阴郁起来。这个海拔2982米的高原城市,在很多时候,携带着让人琢磨不透的怪异。

田殇这次去巴音河的时候带上了那台黑色的数码相机,里面存有她流转于西北的山脉河流时所拍的照片。那些或旖旎或苍凉的风景,都或多或少地记录了她当时的思想和心情,如果能一直被保存下去,便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显得愈加弥足珍贵。

田殇走到巴音河边的台阶上,坐下来,打开相机。她又一次看到喀什的维族孩子羞涩的笑容,青海湖诱惑人纵身投入的幽幽蓝光,塔尔寺里面色平静的年轻喇嘛,德令哈这个四月难得一见的清明阳光……田殇的表情时而安详时而忧伤,黑色的长发在河风的吹拂开来,散迹于湿润的空气中。

看着那些照片,田殇也回想起曾经在她生命中出现过的男人。她记不得他们的名字和容颜,却忘不了他们在爱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胆怯和懦弱。他们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害怕田殇的决绝削弱他们的所谓男人尊严,恐惧田殇的疏离消磨他们的自信,所以,无论开始的时候有多么信誓旦旦,最后,都是无一例外地落荒而逃。

田殇看到他们的狼狈的同时,也渐渐明白,男人,或者爱情,对她而言,并不如对别的女子那般重要。行走在陌生的土地上,在不同的旅途中结识不同的人遇见不同的风景,长距离的跋涉后能够找到住所,喝一碗温热的粥,这样的幸福感,远不是爱情能给的。

那天,田殇一直在巴音河坐到晚上八点。晚上八点的德令哈城霓虹点点,温暖而沉静。田殇疲惫地站起身来,双腿僵硬不堪。她吃力地走上河岸,停下脚步,有一瞬间的犹豫,但终于在转身离开之前,奋力把手里的相机扔进茫茫夜色中。她听到巴音河发出“咚”的响声,随后恢复平静。那一晚的夜色隐藏了田殇八点钟的所有表情。

走在柴达木西路上,未打烊的小饭馆里传出汉语版的《仓央嘉措情歌》——

那一世,我转山转水,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田殇看到屋内围在一起吃饭的店主一家。他们热闹的样子在橘黄色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无比温馨,欢快的笑声响亮地划破这寂静的黑夜。

田殇转过头,继续往前走。夜色隐藏了她滴落进尘土的一颗泪。她黑色的背影在由柴达木西路到青藏高原这不断放大的背景中显得单薄、而可怜。

那是安息第一次去巴音河,也是唯一的一次。

巴音河,或者,巴音郭勒河,在蒙古语中,代表幸福之河。这是安息早就明白的。在乌兰察布盟住着的这些年来,他已经渐渐熟悉那里的一切,包括语言。

幸福,这是个无比奢侈的词汇。纵然家境优渥如他,情路顺畅如他,也依旧认为幸福是个难以企及的殿堂。

安息从巴音河回来的时候接近晚上九点。他回到昆仑路的住所,打开房门,反常地给自己点了一支刚从小商店里买来的烟,于烟雾缭绕中轻轻闭上眼睛。电视里播放着嘈杂的娱乐综艺节目,主持人及嘉宾莫名其妙的笑声在这寂静的夜里苍白而突兀。

安息想,穷自己一生都不会忘记那个坐在巴音河边的寂寞女子的姿态。是的,寂寞,他坚信这是形容她最恰切的词。他站在柴达木桥上看着她的所有动作,甚至拿出数码相机拉进镜头来看她的表情,仿佛在面对内心里的另一个自己。那个世界如同消声的下午,他有好几个瞬间都想走到她身边去拥抱她,但是,最终,他所做的,只是,在她停在那个透露着温暖的小饭馆外的时候,从她身边,超越,然后不再回头地离开。

德令哈,这终究不是一个适合演绎艳遇,或者爱情的地方。

抽到第四根烟的时候,安息听到隔壁房门关上的声音,他知道,是她回来了。一分钟后,他又从自己故意漏出的门缝里看到了她穿着白色衬衣的背影。她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哽咽声蔓延开来。

安息走到门口,他看到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头埋进臂弯里。隐忍的哭声让他觉得……心疼。他抬起左手想去抚摸她的头发,但是,脚却无法移动到她的身边。

安息明白,他的左手搁浅了一切。

他用他的不知所措的左手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远在内蒙古的女朋友的电话,他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脆弱,对着手机轻声说了三声“我爱你”。他听到里面传出的“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按下了挂机键,然后,嘲弄一样地笑着,关上门。

那个夜晚,安息没有合眼。他的脑海中一直盘旋着她黑色的身影,以及坐在地上哭泣的样子。这些似曾相识的画面,像梦魇一般让他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让他这样无助过,也从来没有哪个时候比现在更能让他认清楚自己的自私。他知道爱上一个流浪着的女子的后果,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放弃现有的一切。

安息早晨八点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在长途汽车站买了九点去西宁的车票。他已经不敢呆在这个地方。他想尽快回到内蒙古去,他想看到他温柔漂亮的女朋友,他要坐到自己宽大的办公室里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件,要继续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忘记这发生在德令哈的一切。他明白,他无法再忍受这样的自己。

离开旅馆之前,安息在她的房间门口站了很久。清晨寂静的空气里仿佛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安息甚至也能幻想到她睡觉的姿态,那一定是类似婴儿的动作,纯真而又充满防备。

心疼……是的,心疼又一次毫无预兆地袭来,安息软弱地靠在她房间门口的墙壁上,他大口地喘着气,掏出上衣口袋里的铅笔,在她能看得到的地方写了一句话,然后,沉默着离开。

飞机渐渐离开地球表面,房屋,村落,城市渐渐在视线里缩小成一个一个的点,微小而虚幻。安息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直努力地向西望,他想知道那个叫作德令哈的地方在万米高的天空中看来是否和别处一样。只是隔着厚厚的云层,就像隔了无法泅渡的银河,他能看到的只有茫茫的水面以及自己破碎的倒影。

在踏上青藏高原的一瞬间田殇就开始笃信宿命,她相信在这片神圣的土地上所发生的一切都会是佛的指引。

田殇在四月结束之前离开了德令哈。

坐车沿着青藏公路线向拉萨的方向走。路过五道梁的时候高原反应强烈起来,呼吸变得极为困难,头痛欲裂,田殇看见了无数次期待过的西藏风光,却在这疼痛的折磨下丧失了静静欣赏的能力。憨厚的司机拿来了红景天之类的抗高原反应药给她吃,小小的关怀却让她感觉受到了莫大的恩慈。长时间的行走已经让田殇几乎失去了家的概念,但也变得极易感动,常常不动声色地为某个小细节陷入怀旧的氛围中。她不晓得这算不算矫情。

汽车继续开行。全长一千九百多公里的青藏公路上只是偶尔有几辆运输货物的卡车经过,显得安静而冷清。这笔直地仿佛要延伸到天边的青藏公路,穿越一座座高山,一条条河流,在四月依旧荒芜的草原上铺展开来,最终带着或虔诚或好奇的人抵达拉萨那个纯净之城。这类似摆渡的行为,却始终带着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田殇忽然想起了写在德令哈的旅馆里的那句话。那句不知是谁写在她房间门口墙壁上的话。

我爱上你的寂寞,这是德令哈之殇。

田殇的脸上擦出一抹笑容,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蓝色包装的烟,拈出一根,把头探出窗外,静静地抽了起来。她黑色的长发在汽车的不断开行中飞扬开来,宛如一朵盛开的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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