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永远都在,但在舞台上的人却会逐次老去,并被新生力量所取代。
艺术如此美妙且沁人心脾,但时间却无比残酷且冷血无情。
对赵本山而言,亦是如此。
他1957年生,如今已65岁。
实际上,从2014年那场风波算起,赵本山已离开舞台中央已经多年。
他曾想把自己一手缔造的娱乐帝国经营得像麦当劳、肯德基一样在遍地开花,让他心心念念的二人转传唱全世界。
照当前这种形势看来,可望却不可及。
于他而言,若是没有意外,或许可能达到。但是一个意外接着一个意外不期而至,让人猝不及防。
如今,与央视、各大卫视合作难续前缘,全国各地刘老根大舞台门可罗雀,“乡村爱情”宇宙似乎只能在网络见到光芒,徒子徒孙们一部接一部网大让人尴尬不已,曾经的“小品王”更是早已不演小品……
垂垂老矣的赵本山手里还有能打得出去的牌么?
就连徒弟们也越来越不省心。这个说师傅坏话,那说师傅不公……
赵本山老了,甚至被精心培养的徒弟们“欺负”。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赵本山已然尽尝!
2021年年底,本山传媒关联公司辽宁民间艺术团有限公司发生工商变更,赵本山卸任任法人,同时,不再担任董事长兼总经理职务。
壮志未酬,其心何干?一代喜剧大师真的要谢幕了么?
或者说,早已经谢幕了罢!
一
赵本山出生于辽宁省开原市莲花乡莲花村石嘴沟六队,村里有24户,104口人。
5岁时母亲去世,10岁时父亲去了远去北大荒,少年时的赵本山名义上是跟着爷爷生活,因为兄妹众多,又家境贫寒,实际上是个没人管的野孩子。
刻在骨子里的贫穷,让他充满了韧性。他总是笑脸迎人,淘气却不讨人厌。
别人上学带的有父母做的可口饭菜,而赵本山只有自己烧的玉米粒充饥。
同桌看他可怜,偶尔拉他回自己家里吃顿饱饭,这已然让赵本山感激不尽。
那时的赵本山最大的乐趣就是过年,因为只有在过年这一天才能吃顿好的、吃顿饱的。
在平日里,赵本山最大的乐趣就是放学后跟着在他家隔壁的叔伯瞎二叔学二人转,也学二胡、吹喇叭。
这样的鳏夫似乎每个村里都有一个,或瞎或聋,或哑或瘸,无父无母、无子无女、独自生活。
没有人会愿意让自己的子女与这样的老人为伴,但没人管得了赵本山。
这堪称是赵本山最初的启蒙老师,给了他最朴素的艺术熏陶。
赵本山的成名作《摔三弦》《大观灯》等,扮演的就是盲人。
赵本山说:
我演盲人能够像,完全是因为跟着他学习的原因。
村里老井旁的一处空地就是他们的演出场所,劳作一天在这里聚集的村民就是最好的听众。
夕阳西下,吹拉弹唱,那是一段极其特殊而又美好的时光。
凭借在瞎子二叔身上学到的才艺,赵本山没念完初中就进了乡里的宣传队。
宣传队去村里演出,有时一场下来只能挣10块钱,更有时候,别人只给一筐鸡蛋或者是提供一顿饭就算是报酬。
赵本山说:
这种状态是最锻炼人的。
然而让人遗憾的是,在赵本山19岁的时候,这个宣传队就解散了,他只能回家。
然而,哥哥们这个时候已经结婚成家,修缮了房屋,占住了宅子,打道回府的赵本山连个栖身的地方都没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只能在村大队的废弃房屋内容身。
对于穷苦,赵本山比任何人都懂,这也是他创作的源泉、一生的财富。
赵本山几乎没受过一天专业的训练,但生活给他的这些积累、对生活的深刻洞察以及与生俱来的喜剧天分足以让他成为一代喜剧大师。
1980年,铁岭地区文化局在开原县举办全区业余文艺汇演比赛,赵本山代表莲花公社宣传队出现在了这个舞台上。
他表演的节目传统戏《包公断案》和自编自演的拉场戏《撵妈妈》,给当时的铁岭市群众艺术馆馆长李中堂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直到1982年,李中堂和他的学生崔凯共同创造了拉场戏本子《摔三弦》,主角是一位叫张志的瞎老汉,整个铁岭市难找到一个演瞎子的人。
这是他才又想起了赵本山,于是就从那个穷苦的乡村里把他给捞了出来。
赵本山自幼跟着瞎二叔学艺,对他的一瞥一笑都观察的非常细致,演起来自然像模像样。
冥冥之中,难道这样一个角色不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么?
这部戏参加全省小戏调演,赵本山扮演的盲人张志一出场 ,台下就炸开了锅。
赵本山说:
是这个戏成全了我的一生。
二
另一出让赵本山出名的戏是他和潘长江共同演出的二人转传统剧目《大观灯》。
这一部戏更使他们从县里走到城里,最后一直打倒沈阳。
特别是在沈阳,一天三场,场场爆满,连续演出达二百多场。
赵本山和潘长江以“天下第一瞎”和“天下第一拐”火爆沈阳城,扬名东三省。
赵本山已算是走出了贫困的农村老家,但要想走出东北圈子,还需要贵人扶持。
这个时候,贵人来了。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以知名相声演员姜昆为团长,中央说唱团到铁岭演出。但是观众却对这些远道而来的大明星们不买账,演出效果也没有达到预期。
姜昆走到台下,就要问原因。
东北的观众一致把“矛头”指向了一个叫赵本山的人,说:
他比你们的要搞笑多了。
姜昆当即就决定要会会这位当地同行。
赵本山等人就在偌大的体育馆内给20多人组成的中央说唱团进行了一场演出。
赵本山说:
看到了姜昆,就像看到了皇上一样。
当时赵本山一定不知道,在很多年后的二人转大赛上,他也扮演了很多人的皇上。
这些从北京来的,见惯了大场面的人被台上的精彩表演逗得笑不可支。
最后,姜昆拿走了一盘有赵本山演出的录像带,并把他送给了中央电视台。
赵本山在多个场合表达了对姜昆的知遇之恩,但是姜昆却说:
我就是嘴快一点,把这信透出去了。没我的话,你照样红遍大江南北。
就算有了姜昆这个伯乐,赵本山这匹千里马的在央视上的星光大道也没有那么顺。
他两年录了两次节目,但都没被用上。深谙人情世故的赵本山甚至想到了送礼这样的招式。
为此,他专门从东北乘火车带着一箱茅台来到了北京,在央视附近的一处招待所住了下来。
不知道怎么送,也不知道送给谁,赵本山索性一天喝掉一瓶,喝完了,也就打道回府了。
后来,赵本山总结道:
礼,感情处到了才能送。
直到1990年,在央视春节联欢晚会上,赵本山携小品《相亲》隆重登场。
里面歪戴解放帽、身着旧中山装的赵老蔫深入人心,让他一炮而红。
从村到乡,从乡到县,从县到市,从市到省,由从省到全国,每一道都是阶层的飞跃,都是常人难以逾越的鸿沟。
赵本山一步一步,跨过来了。
三
小品这种艺术表演形式历史并不长,源于20世纪80年代初,距今还不到40年时间。它继承和发展了话剧、二人转、小戏等戏剧形式的优点。
早在1984年央视春节联欢晚会,陈佩斯、朱时茂表演了《吃面条》,使小品成为一种独立的艺术表现形式。
其滑稽、幽默的形象动作受到观众的高度赞赏和认可,并逐渐成为春晚中不可或缺的独立节目。也诞生了赵丽蓉、宋丹丹、巩汉林、范伟、高秀敏、黄宏、郭达、潘长江等一众喜剧明星,当然,这里面更有小品之王——赵本山。
能够成为“小品王”,除了他自身的天分和努力,亦有别人的成全。
1998年,小品的奠基人陈佩斯与朱时茂在表演完《王爷与邮差》之后,告别了春晚舞台。
1999年,杰出的人民艺术家赵丽蓉搭档巩汉林完成《老将出马》的谢幕表演后驾鹤西去。
这都为赵本山腾挪出巨大空间,赵本山也说:
赵丽蓉老师上的时候,我可能都是二等奖,剩下的都是一等奖。
赵本山一共参加了21届央视春晚小品,其中15届获得一等奖,“小品王”的称号不胫而走。
1999年,搭档宋丹丹《昨天、今天、明天》好评如潮,白云黑土系列成为经典。
2001年、2002年,拉着同样出自铁岭民间艺术团的范伟演出《卖拐》《卖车》系列,让人百看不厌。
再往后,赵本山陆续推出了《捐助》《同桌的你》,捧红了小沈阳、王小利等一众徒弟。
有一些年份的除夕之夜,赵本山的小品总是在零点前最关键时刻出现,亿万家庭守护在电视台前翘首以盼,等待着他给人带来的朗朗笑声,和屋外的鞭炮声交集在一起,是很多人对春节的美好回忆。
四
庞大的群众基础让一切成为可能。
赵本山是喜剧天才,也是经营奇才。
即使是最高大的央视舞台,也承载不了赵本山的所有梦想,他要一步步构筑起自己的娱乐帝国。
有传言,成名后的赵本山靠煤炭攫取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对于这些,他并没有在任何场合提起,也很难去印证。
但是在政界、商界、文艺界、教育界甚至是H社会,交织出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关系网,这该是有的。
坊间一直流传这样的话:
出了山海关,有事找本山。
赵本山说:
我如果答应朋友的事情没办,或者朋友求到的事我没有做好,我会睡不着觉,我能为朋友两肋插刀。
当然,帮助都是相互的。
2003年6月,本山传媒在沈阳市登记注册,赵本山是法定代表人,同时出任董事长。
本山娱乐帝国届时已具雏形。
赵本山说:
我经营公司,在经营过程中越做越大,有大学、有栏目、还有剧场……五花八门全都有了,还曾经想过上市。
其实有很多事情在之前就进行布局了。
2001年,赵本山杯二人转大赛在东三省举行。
通过两届大赛,小沈阳、宋小宝、王小利等一众民间艺人脱颖而出。
他们来自民间、学历不高,大多出身贫苦,有的是初中辍学就混社会,有的是唱红白喜事的,但无一例外身怀二人转绝技。
在他们身上,都有赵本山的影子。
为了建立更稳固的关系,赵本山举行了盛大的收徒仪式,这些徒弟逐渐成为了赵本山娱乐帝国的台柱子。
而赵本山成了他一手搭建的娱乐帝国无可争议的王。
他在片场指挥若定一众徒弟唯唯诺诺;他在任何场合总是有一大群人笑脸相迎;当有人批评二人转太俗,他甚至可以在现场和央视主持人叫板。
在2002年,由赵本山执导到第一部电视剧《刘老根》在中央电视台综合频道黄金档首播。
这样一个IP也为后来赵本山在全国建立多家刘老根大舞台奠定了基础。
后来还陆续推出了《马大帅》《乡村爱情》等一系列脍炙人口的乡村电视剧。也推出了《落叶归根》《大笑江湖》《三枪拍案惊奇》等有影响力的电影。
除了央视是座上宾,他和徒弟们几乎占据了东三省卫视的黄金频道,其他卫视也争抢不断。
同一时代的明星里,几乎没有人像赵本山这样把产业做得这样大,但随之而来的则是等量的非议。
他脚蹬LV高帮跑鞋,身穿范思哲卫衣,头戴古驰棒球帽。对于一身奢侈品,他似乎并不避讳,出席各类活动时也是这般穿着。
童年里所没有的东西,他要加倍去要回来。
他陷入私人飞机、豪赌、移民甚至涉黑事件中,这让他不断去辟谣、穷于应付。
屏幕里的赵本山依旧穿着朴素,有着招牌式的诙谐动作,说着幽默的语言,总能引的人哄堂大笑。
但台下的赵本山,考虑的则是自己的生意,是对徒弟的管理,是各地的演出,是对各类关系的维护,以及对刘老根大舞台的经营。
赵本山说:
我会把我的剧场做得越来越多,而且还是买不着票的那种场面。我一直担心今天剧场满员,明天不满怎么办,我天天沟通电话,剧场是一个什么上座率。
这样的赵本山,能不累么?
五
2009年年底,赵本山参加朱军主持的《艺术人生》,这是他在经历一场大病后再次来到这个栏目,他说道:
人有光辉的一面,有丑陋的一面,这样才是一个完整的人。我是一个缺点很多的人,也做好了足够的准备,不论好的或不愉快的到来,都要去接受。
在2013年,因为身体等多种原因,通过参加郭德纲主持的栏目《郭的秀》,赵本山宣布永远离开春晚舞台。
创作上的枯竭与观众审美的疲劳,赵本山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应该是适当的。
人们会怀念一个在舞台上突然离开的人,也会去憎恶一个赖着不走的人。
对于这一点,赵本山拿捏的很准。
况且其娱乐帝国已蔚然成势,经他一手调教出的徒弟们为他南征北战,刘老根大舞台生意火爆一票难求,拍出的电视剧被各大卫视争抢……各条业务线发展得如火如荼,赵本山赚的是盆满钵满。
如此功成名就,也到了他退居幕后的时候了。
央视对赵本山也是有感情的,就在他不上春晚演小品的当年,宣布其任2014年春节联欢晚会副总导演兼任语言类节目总监。
可到了2014年,风向突然就有些变了,赵本山似乎毫无征兆地陷入到了一连串风波里。
先是中央召开文艺座谈会,他缺席。接着缺席辽宁省、铁岭市接连召开的文艺座谈会,他仍然不在。
这已然让人觉得有些不正常。
一记者问省文联工作人员原因,一句“上面安排的”,更是让人浮想翩翩。
之后赵本山继续消失在央视春晚主创名单里,参加的真人秀节目也被替换,最后甚至传出了被控制的谣言。
各种打击接踵而至——
《乡村爱情浪漫曲》(乡爱8)已经制作完成,曾经抢着要的天津、山东、江苏卫视等纷纷离场,原定大年初三要播的黑龙江卫视临时撤档换成了吴秀波的《马向阳下乡记》,就连跟赵家班捆绑密切的辽宁卫视都以“版权费上涨”为由拒绝购买……
一夜之间,赵本山似乎被抛弃了。
至于缘由,表面上看还是因为他的作品太俗,之于更深层次的原因,那注定是一个不解之谜了。
针对这些,赵本山说:
我不觉得委屈,人生中出现议论也是荣幸。这些年我有没有毛病?有!有点飘忽,有点离地。但我有一颗朴实的心。
恍然间,8年已过。
人们再听到赵本山的消息,是徒弟们一个月只发8000元工资无戏可拍,一个比一个闹腾;是刘老根大舞台因为疫情等原因惨淡经营;是赵本山卸任董事长。
而在这8年时间里,喜剧界发生了什么?
为相声带来复兴的德云社一直占据着半壁江山,以沈腾、马丽领衔的开心麻花担当起小品扛把子,贾玲、张小斐成为炙手可热的喜剧明星。
反观本山传媒,拿得出手的有什么?
是早已变味的“乡村爱情”么?是一部一部胡拼乱凑的网大么?……
不得不说,属于赵本山的喜剧时代已经过去,但很多人仍然记得他给人们带来的欢声笑语。
那是属于一代人的美好记忆!
赵本山说:
快乐是个至高无上的事,他比任何事都有用。
不管真实的赵本山多么复杂,被人们所铭记的永远是舞台上的那个赵本山。
谢谢你曾经给我们带来的那些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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