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盛世欢筵:权杖的游戏(169)

官员的‘使职化’,标准说法叫‘使职差遣’,就是皇上临时派某人办某事,在此人本职岗位之外,给他另加一个头衔,事情办完就撤的,叫差遣;长期办事、形成固定头衔的,叫使职。

唐朝宰相就属于使职,原来三省长官是宰相,从太宗开始,朝廷某个干部,加上特殊头衔,比如‘参知政事’、‘同平章事’等等,即可进宰相班子,处理国家大事。发展到后来,不加这些头衔,哪怕三省长官也不算宰相。

唐朝的自我救赎(大唐往事377)(1)

‘使职化’其实是一种必然,因为制度的变化,永远落后于社会的最新发展。但是,事情又不能不办,只好用一些临时性措施先顶一顶。

宇文融,就是那个先顶一顶的人。

李隆基给他加‘覆田劝农使’的头衔办事,根本原因,是原来的户口核查体系失灵。

失灵那些人会承认吗?不但不承认,恐怕还要反过来攻击能办事的人,这就是改革最困难的地方。

因此,虽然宇文融成绩不小,皇上还给他升了官,但工作阻力仍然很大。

有公开唱反调的。两个人上书反对,一个是朝廷谏官一个是地方县尉,这一看就是有组织行为,为了制造一种上上下下齐声反对的气氛。李隆基态度坚决,谏官本职工作是提意见,不好动他,县尉给发配去了边远地方。

明的不成功,又搞暗的,而且更厉害。

开元九年宇文融开始干活,开元十年,朝廷配合户口整顿又搞‘括田’(土地整顿)。一是收职田,就是分给各级官员的田,这个东西弊端很多,因为官员有权,可以多占、占好的,太宗时就曾‘以职田侵渔百姓,诏给逃还贫户。’现在把这部分田收回来,国家按职务另外发粮发钱;二是检括‘天下寺观田’,这部分体量也不小。手里有田,清出来人才有地种,才能收得上租子。

本来工作正常一步步开展,没想到中途风向突变。开元十一年八月,‘敕:前令检括逃人,虑成烦扰,天下大同,宜各从所乐,令所在州县安集,遂其生业。

干好好的,怎么突然下这么一道命令?

无非有人做了工作。

对宇文融操刀的这项改革,《新唐书》有个描述,叫‘议者以生事,沮诘百端。’就是有人觉得他多事,百般阻挠。当然一般人阻挠不顶用,开元十一年,朝廷发生一个大的人事变动:张说代替张嘉贞成为首相。

宇文融的后台是宰相源乾曜,张说跟源乾曜关系不好,自然看宇文融不顺眼,加上他是著名文士,对这种搞钱的干部更是瞧不上。当时张说推动封禅,李隆基正在兴头上,难免听他两句。

有人反对是一方面,另一个更重要原因:第一阶段清查成果有限。按《剑桥中国史》的说法:

“这一措施似乎未认真执行,并且遭到一定程度的抵制。宇文融又拟订一个新方案,它规定向官府投案的未登记的定居者可以免税六年而缴一种特殊的‘轻赋’,这样,那些占地者就能以非常有利的条件取得正式的地位。为了推行这一措施,宇文融被特命为劝农使,并配备一批有专才的判官,他们作为额外的御史被派往全国各地,监督此方案的实施。”

改革由此进入第二阶段。

如果说第一阶段还比较粗糙,带着点命令主义,那第二阶段则进入精细化管理,照现在说法,就是‘改革进入深水区’。

史书关于这段的记载比较乱,前后夹杂不清,其实核心的就两份文件、一项成果:

第一个文件是开元十二年六月的《置劝农使诏》。

这个文件挺长,重点也有两条,一条是给优惠政策。

第一阶段清理时,也下过文件,那个口气比较严厉:‘诸州背军逃亡人,限制到百日内,各容自首。’同时给了一点甜头,但力度不大,‘情愿即还者,听待本乡讫免今年赋租课役’,只减免当年赋税差役。这次不一样:‘所在闲田,劝其开辟,逐土任宜收税,勿令州县差科,征役租庸,一皆蠲放。

啥意思呢?就是清出来的逃户,国家给你找地种,只收一种单独的税,就是剑桥史里面说的‘轻赋’,其它一律免掉,而且这个缓冲期有六年。这个政策一出,那些返乡定居的人不但恢复合法身份,还有一个比较宽松的、安家立业的环境。

第二条是扩大宇文融权力:

宜令兵部员外郎兼侍御史宇文融兼充劝农使,巡按人邑,安抚户口,与所在官僚及百姓商量处分。乃至赋役差科,于人非便者,并量事处分。

宇文融开始只是清查户口,后来又清查土地,现在更厉害,凡涉及赋税差役的事,他通通可以和各级地方官‘商量处分’,他是中央来的,谁敢不听他商量?八月,又‘以宇文融为御史中丞’,直接提作监察部门二把手,这下威慑力更大。

带着劝农使和御史中丞的头衔,宇文融开始了一场全国范围内的大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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