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肖申克的救赎》中,有那么一幕场景,主人公安迪因为做了一些“出格”的事而被监狱长下令关进了不见阳光的单人牢房(小黑屋)。这种单人牢房通常是用来对付监狱里一些棘手的犯人的,但如今这个制度在美国的监狱,却成为了一个大问题。

为什么美国监狱这么难(为什么美国单人监狱会让犯人如此害怕)(1)

小黑屋里的囚犯们

在被关进单人牢房几周后,东克·乌拉兹彻底失去了平静。他大叫一声,开始用头撞墙。并用颤抖的手系好被单,把脖子绕成一个圈,但天花板上没有可以挂住的地方。

“这里昼夜颠倒,不一会儿就不分昼夜了”。在给囚犯支援活动家杰奎琳·威廉姆斯的信中,乌拉兹这样写道。“我记得当时的想法是,我马上就要死了,我会被关在这个笼子里死去。”

给威廉姆斯写信的另一名囚犯乔迪·希尔感到受到了密歇根州监狱的虐待和冷暴力。她说,监狱当局没有对被关进男性监狱的变性女性给予适当的保护。“我在和连我的存在都不承认的制度战斗。”乔迪·希尔自2001年以来一直被收监,但曾被单独关过5年。出来的时候她连自己几岁都不知道了。

希尔在信中写道:“在门的另一边,一整天都能听到各种猥亵的叫声。他们整夜敲打着牢房的桌子,抱怨饥饿和孤独。有时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会用自己的排泄物涂抹牢房的墙壁,或者用头反复撞击墙壁。他们拼命地试图避免因缺乏外界刺激而导致的理性被侵蚀。”

美国密歇根州爱奥尼亚县(Ionia County)看守所的囚犯安东尼-麦高恩(Anthony McGowan)也在给威廉姆斯的信中写到:“我将要告诉你的事情,我真的不想告诉别人。当我在小黑屋时,我用自己的排泄物在墙上写字,直到我差点上吊自杀。”

为什么美国监狱这么难(为什么美国单人监狱会让犯人如此害怕)(2)

乔迪·希尔的自画像

揭露比黑暗更黑暗的牢房之声

杰奎琳·威廉姆斯在与囚犯直接交流的支援团体AFSC密歇根刑事司法项目部门工作了5年。她通过书信与几名囚犯建立了联系,并逐渐了解了与普通囚犯隔绝的小黑屋囚犯的生活是怎样的。

威廉姆斯这样说到:“我从被隔离的人的书信中发现了很多情况,比如他们笔迹的变化和出现一些妄想症状。对内部的情况了解得越多,我就越了解单人房囚犯的实际情况。这是近乎合法拷问的剥夺社会联系和感觉的行为。”

她整理了这些信件,收集了关于单人牢房的真实证词,最终建立了网站“密西根州的牢房之声”。威廉姆斯的目的就是要揭露这些隐藏在黑暗之下的更深层的黑暗。

“他们希望让别人听到自己的声音。”威廉姆斯说。“最初收集犯人们的故事时,我还担心他们会受到狱警的惩罚。但是,我发现囚犯们并不在意。大家都说,‘再也不会有更坏的事情发生了,揭露真相比被报复更重要。’”威廉姆斯说。“对他们来说,事态已经不能再恶化了。”

为什么美国监狱这么难(为什么美国单人监狱会让犯人如此害怕)(3)

每天有近三千名囚犯被单独关押

单独监禁对身心造成的影响从2个世纪前开始就很明显。1892年,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的监狱里开设了第一个单人牢房专用监狱。当时建立单人监狱的初衷是人们期待犯人能够自省,但事与愿违,很多单独被关押的犯人患上了精神疾病,甚至企图自杀。

13年后,英国作家查尔斯·狄更斯首次访问美国。他亲眼目睹了监狱的现状,对单人牢房的实际情况感到震惊,他形容说“就像他们被活埋了一样”。

一个半世纪后,许多国际协议明确指出,单独关押是不人道的。2011年,联合国人权专家胡安·门德斯(他本人在1970年代被监禁并遭受一年多的酷刑)在联合国发言。他宣布,犯人被单独关押15天以上即构成酷刑。

美国知名医生杰弗里-梅茨纳提到监狱的隔离性话题时也表示:“众所周知,单独监禁是难以忍受的。诸如隔离之类的精神压力可以产生与身体折磨完全相同的临床痛苦。”

不过,虽然政界与医学界都对隔离表达过反对意见,但在美国的监狱里,这种单独关押犯人的现象还是层出不穷。

根据《Citizens for Prison Reform》的报告,密歇根州一天被隔离20小时以上的州立监狱的犯人达到3200人。其中,理查德·戈达尔被隔离了47年,詹姆斯·米勒和丹尼尔·亨利分别被隔离36年和12年。克拉伦斯·亨达伦在67岁时被关进了禁闭室,此后因严重的关节疼痛而一直坐在轮椅上,据一些媒体报道,他已经几个月没有被放出来了。

为什么美国监狱这么难(为什么美国单人监狱会让犯人如此害怕)(4)

美国德州一所监狱关押的囚犯

监狱方面的应对措施

面对外界的质疑,密歇根州监狱发言人克里斯·戈茨否认监狱经常将囚犯单独监禁数年,他是这样回应的:“截至今年2月,我们州监狱只有一位犯人被监督隔离,而不是网传的那么多人。”

面对戈茨的言论,反囚犯隔离运动的策划师杰西卡·桑多瓦尔说,密歇根州监狱会使用各种术语对犯人的隔离进行分类,这是为了掩盖被隔离者的实际人数。“例如,他们会设置一个精神病区、一个观察区、一个临时隔离区和被称为START方案的替代隔离区。”

最近被调到START隔离区的阿克西说,这些分类毫无意义,这种方案是为普通囚犯分类的,但实际上是管理隔离犯人。他说:“唯一的区别是,你必须每周参加一小时的集体治疗。另一方面,这与单独监禁有很多相似之处。每周五天的时间只有一个小时的户外娱乐活动。其余时间,我们都被关在一个有水泥地板和铁丝笼的牢房里。”据他说,他不被允许参加任何团体活动,包括宗教集会。

一天二十三小时,或一天二十四小时,犯人们一直在单独监禁。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不像是密歇根监狱所描述的针对普通囚犯的方案,更不是隔离的替代方案。

“社会(人类)对我们最沉重的惩罚便是流放我们,把我们放在活人的坟墓里。否则就是把我们与社会完全隔离,剥夺我们的感官。”2020年,阿克西在密歇根州爱奥尼亚县的爱奥尼亚监狱写了这封信。“这是无尽的折磨,包括精神和身体。”

“他们使用行话,使他们的这个START方案对外人来说不那么明显。但所有这些委婉的说法实际上都是单独监禁。”桑多瓦尔说。“任何强制隔离囚犯超过睡眠时间的做法都应被定义为单独监禁。”

根据密歇根州监狱的统计数据显示,835名囚犯被置于行政隔离或长期隔离中,130人被置于惩罚性隔离中作为短期惩罚。种族分类也很清楚:被长期隔离的囚犯中70%是黑人。

为什么美国监狱这么难(为什么美国单人监狱会让犯人如此害怕)(5)

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他们在做着憎恶的行为

被关押的犯人们的经历惊人的一致。他们都经历了由隔离引起的严重精神疾病,包括幻觉、妄想和自杀的想法。一名囚犯说,他在一个小房间里长时间盯着天花板,因而失去了视力。据威廉姆斯说,另一名囚犯正在大声打电话,他已经忘记了如何用正常的语气说话。

威廉姆斯认为:“被单独隔离的犯人应该是恶人中的恶人,而不是那些普通犯人。囚犯被不顾理由地扔进单独监禁室,有时根本没有理由,这完全取决于监狱的意愿。有一个人甚至因为掉了一杯水而被送进了隔离室。”

威廉姆斯还指出,很多监狱都设在乡下。镇上的居民几乎都是白人,有时监狱是当地的主要产业。“把黑人带到完全隔绝的地方,一个黑人囚犯无法生活的城市。”

“越往北走……就越像50年代、60年代的南部”,这是安德鲁斯·麦克劳德在信中的一段话。“穿着密歇根州监狱制服的三k党”,刑事犯安东尼·理查森这样写道。“在谁都看不到的地方,他们在做着憎恶的行为。”

为什么美国监狱这么难(为什么美国单人监狱会让犯人如此害怕)(6)

三k党是白人至上的极端组织,图为1964年人们反对三k党的游行

监狱为奴十二年

在单人牢房里生存本身就是残酷的。但丹尼尔·亨利却在单人牢房里足足住了10多年。据他本人说,在入住小黑屋的第一天,他就被狱警告知不会再出来了。

“我在爱奥尼亚监狱度过了12年漫长的单独监禁。在那段时间里,我越来越多地了解到人性的阴暗面。”亨利在给威廉姆斯的信中写道:“我已经看到,当人们不被追究责任或受到监督时,他们会变得多么残忍。我太了解自己了,从我在这里和其他地方遇到的许多人那里,我学会了认同我身边的人的痛苦和折磨。”

“其他国家不会像我们美国那样采用单独监禁,更不会将他们的公民监禁这么长的时间。”囚犯亨利补充说:“今后我们在刑事司法系统之外生活的任何希望实际上都被剥夺了。”

亨利并不是被单独关押最久的囚犯,一位叫做理查德-戈达尔的犯人是监狱里的明星人物,他已经被单独监禁了近50年。“那个人是我所遇到过的最善良、最温和、最朴实的人,很明显,他不会再给自己和密歇根州监狱添麻烦了。”囚犯亨利说,“看来他们不满足于把我们关在狭小的空间里好几年,想尽可能折磨我们。”

为什么美国监狱这么难(为什么美国单人监狱会让犯人如此害怕)(7)

结语

威廉姆斯希望把对监狱内状况的愤怒转化为行动。网站上有一个名为“Take Action(行动起来)”的网页,广泛传播他们(犯人)的亲身经历,呼吁以密歇根州州长格雷琴·惠特默为首的政治家出面。

威廉姆斯说:“在民众的压力下,密歇根州监狱也承认出现了大问题,期待他们能采取措施改善。”

威廉姆斯还希望议员们亲眼目睹因为没有采取行动而造成的惨状。“希望各位议员在7月或8月访问监狱,在室内温度超过37度的情况下,进入单人牢房,关上房门,看看自己能忍受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