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栩(作品:《丁庄梦》,阎连科 著,上海文艺出版社,2006年1月),接下来我们就来聊聊关于丁庄梦书评?以下内容大家不妨参考一二希望能帮到您!

丁庄梦书评(书评丁庄梦一座村庄的受难记)

丁庄梦书评

文/王栩

(作品:《丁庄梦》,阎连科 著,上海文艺出版社,2006年1月)

阎连科在小说《丁庄梦》里用亡灵视角讲述了一个新颖中透着几分机巧的哀伤而荒诞的故事。这个故事在清脆、明快又略显幽默的叙事技艺的铺展下营设了一个具现在小说里的“真实世界”。那个世界里的豫东平原一片荒寒、枯干,奇静的让平原上的村落迅速地萎下去,萎成了一片苍茫暮色中的死寂。就在这死寂的暮色里,“我爷”丁水阳立在路旁,望着眼前的丁庄,犯着迷糊的脑子一下子灵醒了许多。

丁水阳明白了笼罩着丁庄的热病还有一个学名叫做艾滋病,这是丁水阳被上边召去县里开会“听上边的人说了半天模糊的事”而得到的唯一一点儿收获。这样的收获对丁水阳而言意味着巨大的哀伤。只要当年卖过血的人,如今显出来的症状就是艾滋病无疑。哀伤中,人命的轻贱在丁水阳对未来的预见下呈现出黑色幽默式的列举和对比。当明、后年热病大爆发之际,那时死个人就像死只麻雀、飞蛾、蚂蚁样,现在死个人像是死条狗。乡土气息浓郁的口语化的调侃,将生命的消逝悠然的道出,这份随意更为突显人性的麻木在这块平原上以常态的方式驻留。它根深蒂固的引导着“我”被人家下毒药死这类生死怨报作为寻常的乡村事件而不会同诫律扯上任何关系。故而,当“我”死后,“我爷”只想着让“我爹”丁辉去给村人们磕头赔不是,这成了“我爷”的一块心病。

“我”死的时候十二岁,十二岁的孩子讲出来的人间伪不到哪里去。在作者的匠心营设下,“我”用不加修饰的讲述将丁庄的那些荒诞一一道来,看似正经,却又不那么正经。首先,“我”就像讲述着一个与己毫不相干的人那样讲着“我爹”。讲着“我爹”是十庄八村最大的血头,讲着“那时候他采血一个药棉能在三个人的胳膊上擦九遍”,还讲着别人盖房盖三层上边会出面干涉,“我爹”盖房盖三层时没人管。十二岁孩子不知道有的事只能做,不能说,这让他眼里的单纯把人间的荒诞照鉴的透亮而清澈。

其次,丁庄的贫穷是那种“柴瘦苗枯”的穷。为了脱贫致富,上边来人动员村人们卖血也就拉开了这场大戏的帷幕。这就是“我”要讲述的这个故事的重点。因为消极抵制上边的动员,李三仁的村长被上边给撤掉了。从此,丁庄也就没了村长。没了村长的丁庄在“我爷”丁水阳违心的鼓动下,加入了邻县村子疯狂的卖血大军里。“我爹”也就在这个时候办起了丁家血站,成了血头,继而成了十庄八村的血头王。

后来,十年后,当年卖血的村人就都染上了热病,曾经繁盛一时的丁庄自此没落了。“繁盛”是对血浆经济表面风光的嘲讽,它的辉煌随着一座座新瓦房的衰败而湮没在了喧腾鼓噪的过去。那个过去,卖血致富的邻县村子瞧不起贫穷落后、前来参观学习致富经验的丁庄人。他人的白眼和眼前富裕的生活气息深深刺激了活在贫困线下丁庄人的神经。在一迭声的对着日光的咒骂里,丁庄卖血卖疯了。新瓦房也如同疯了似的你追我赶的矗立在丁庄的新街上。如今,当年作为致富模范的邻县村子也被热病笼罩着,死的人比丁庄还多。在这遍及豫东平原的一派没落中,“我叔”丁亮也有了热病,还和同样染上热病的夏玲玲好上了。不是一般的好,好的不顾一切,好的自由自在。他们俩的好对丁庄的村人们来说,好似火上浇油般的存在。“我爹”挣了村人们的钱,又让三分之二的丁庄有了热病,已经遭来暗潮涌动的诟病。“我叔”和叔伯兄弟的媳妇爱得死去活来,怎能不受到村人们的侧目呢。疾病和爱情在“我”的讲述里并行不悖的共生着,这让受着病魔熬煎的苦日子不再那么灰败。可也不具备明艳的靓丽。因为人性在疾病的肆虐下毫无任何考量的改变,既往如此,如今亦然。

村里人得了热病,“我爹”怎么着也不去给各家磕头赔不是。“我爷”丁水阳就觉得自个儿欠下了全村人一个“不是”似的,于是也就做主,让得了热病的村人们搬到丁庄小学,统一吃住,也让大家最后过上几天好日子。

“我爷”在丁庄小学管着敲钟,兼着打杂,不算老师,连学校发工资都没把他当成老师看,可没人上课时,学校又要他去顶着老师的缺。在“我”对“我爷”轻描淡写的描述里,一个责任心甚强的乡村长者的形象鲜活、清晰,背负了吃亏一生的艰困成为扎根乡土、固守家园的顽强的象征。因了这份固守,丁水阳用自己一生的吃亏在村子里攒下了极高的威望。虽说丁辉采血让村人得上热病有损丁水阳的威望,可依然有不少热病病人一入了冬就搬进学校来吃来住了。

丁水阳用自己残存的那点儿威望给热病病人们提供了一个过冬的庇护所。这个集体一开始就在疾病面前曝露出人性的冷漠和眼界的狭隘。赵德全偷藏夏玲玲的红绸袄未果,继而愿以一百元将其买下,只为了自己当初结婚时答应妻子给她做一件红绸袄的许诺。这个许诺多年没有实现,直到玲玲提醒赵德全,“你不会到沩县县城去买呀”,方将赵德全狭隘的眼界在太阳底下揭示了个透亮。赵秀芹被安排给大伙儿做饭,可那饭在她看来不是白做的。哪怕自己也有了热病,做饭时也要从灶上抠下一些粮食当做自己的报酬。日子就在对这些小事的争吵和处理中还算风平浪静的度过着。接下来的一天,“我叔”和玲玲偷欢被人锁在了学校的仓房,则使得“我爷”的威望彻底丧失殆尽。这就酿成了村里的一件大事,它所观照的除了爱情的痴缠,还有人心深处无从窥望的深渊。

瞅着锁住“我叔”和玲玲的是一把新锁,赵秀芹一语道破了玄机。早就有人要捉“我叔”和玲玲了。若说疾病的蔓延让生活变得沉重,人心的叵测则给沉重的生活施加了恐怖的气息。恐怖在同属热病病人的贾根柱和丁跃进二人来找“我爷”摊牌时达到了高潮。锁住“我叔”和玲玲是他二人干下的,为了让“我爷”难堪,做不了人,也就不能再管理学校,也就顺水推舟的将学校的管理之责尽数交予根柱和跃进二人。疾病侵蚀了个体的健康,却无法吞没一个巧智的心计。这是疾病的隐喻在人性的真实面前所遇到的最大的挑战,它超越了学术框架内的理性思辨,在人心深处拾获亘古不变、纯朴的心智。

根柱和跃进达到了他们的目的。有了权力,也就有了私分学校公物的决定。“我爷”到底没有拦下根柱和跃进的私欲,因为“我爹”和“我叔”又在村里引发了一场场新的震荡。

“我爹”将上边补助给热病病人的棺材领了去,转手卖给热病病人们。反正“我爹”手眼通天,哄着上边,瞒着村人,赚了个油光水滑。可终究还是招致了丁庄人的非议。非议声里,“我叔”明目张胆的和玲玲住到了一块,这让丁家受着非议的同时,又受着村里人的冷眼和鄙夷。然而,爱情依然给这座多灾多难的村子带来了久违的曙色和喜庆。

先是那经过了许多人世的年长的人,主动和“我叔”打着招呼,“亮——缺啥吗?缺了就来家里拿。”再就是庄里的年轻人,借着替“我叔”扛东西的机会来到“我叔”和玲玲住着的麦场屋里,把玲玲看了又看,瞅了又瞅,走时搁下了一句掏心窝子的话,“亮哥,好好过,我要有玲玲让我得两次热病都行哩。”“我叔”也就有些感动了。也就琢磨着和玲玲的婚事了。

“我叔”和玲玲名正言顺经历了一番恶心人的波折。在丁庄的亲眼目睹下,“我叔”将家产遗赠给了玲玲的前夫丁小明,换来小明同玲玲离婚的一纸证明。赤裸的交换见证了人性的苍白,可爱情必竟是大红喜庆的热烈。“我叔”和玲玲用自己的方式庆祝着他们二人彼此终于找到了对方,找到了男女间最野的爱以及最烈的死。活着一天就要舒坦一天,是对他们那最野的爱的诠释。“我叔”快着步子追赶已下世的玲玲,是对双双最烈的死的践行。

“我叔”和玲玲死了,死在了“我爹”的前面,没能看见“我爹”不甚光彩的结局。有死就有生,生命的循环不会因死亡而停下既定运行的轨道。在“我爷”做的一个梦里,一个女人手持柳枝去泥里沾一沾,举起柳枝甩一甩,地上就有了好多泥人儿。这就是新生命的预示,新的生机在苦难之后的平原上孕育、初生,蹦蹦跳跳的来到眼前。“我”的讲述也就随之结束,因为新的故事随着丁庄的新生会让一个新的世界耳目一新的呈现着、展露着。

(全文完。作于2021年8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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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栩。所用笔名有王沐雨、许沐雨、许沐雨的藏书柜、王栩326,定居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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