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外婆走了怎么办(外公和外婆去世了并肩葬在一起)(1)

每天读点故事APP特约作者:尔玉 | 禁止转载

原标题:回家

最早听说“埋骨何须桑梓地”是从外公口中,不明白什么意思。长大了才明白,那是一种对旅行的热爱。

我曾对外公说,“将来我要去美国。”

外公眯着眼捋着那几根稀疏的胡须用湖南话说:“打队去。”就是“一起去”的意思。

如今,外公已经作古,我也没有去成美国。但外公却践行了“埋骨何须桑梓地”的诺言。

外公是在贵州去世的。头一天,他还兴致勃勃地跟姨和姨丈们打牌,第二天跌了一跤,第三天就去世了,享年85岁。

外公跟外婆肩并肩葬在一起,前边是一大片油菜花地,背后是竹木混栽的青山,我曾经去过那块墓地。

我旅行了很远才到达那里。黄黄的油菜花遍及原野,高高的竹子下面窜起竹笋,望着长满了齐肩蒿草、无人打理的两个坟墓,我泪流满面。想起几年前他们迎接我回家的情景。

那一天,我脖子上挂着新买的相机回到了久别的湖南邵东水东江桃树村,一条新修的高速公路从村前横贯而过,公路上车辆稀少,然而宽宽的马路让我忍不住幻想到它日后的匆忙。

我走下长途车,拎下行李箱,就在一转身的时候,见到了站在马路边屋檐下的他们。他背着手,一身青衫;她也背着手,后背微驼。

我们的目光相遇,他们一个笑了,笑得有点颤巍巍的,另一个没有动,眼睛里却聚集了泪花。我知道,再过上那么半分钟,她就该擦眼泪了。

我假装镇定地走过去。我终于以一个成年人的形象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我走到他们面前半米处,他们仍旧站在原地。

至今我才明白,他们不是老得不能迈动双脚,而是因为激动使他们不能移步。

到了跟前,我的矜持再也拿不住了,蹦跳起来搂住外公的脖子亲了一下,再要搂住外婆时,外婆却伸出了右手。

那只右手从身后伸出来,庄重地放在腹前,一个标准的领导接见时的握手姿势。

我一愣,也赶紧把手伸出来,禁不住笑了,咦?外婆竟然跟我这样握手,把我当大人物了。

抬头看她,看到了她那双清澈透明有如深潭般的眼睛。那目光是如此深沉,里边仿佛沉着从古到今的岁月,每当我想到她时,那目光就会首先浮现在我眼前。她静静地握了握我的手。

很奇怪,我不记得我们说过什么。随后,我们自然就往家里去了。顺着石板铺成的窄窄的小路,一路蜿蜒下去,拐过几户邻人的家,眼前一阔,就见到了那座两层曾经是木质结构的砖房。

房子里边,有一个宽宽的大大的厚厚的木梯可以通到二楼。我曾经常常到二楼去偷坛子里的饼干,玩累了也躲在楼上睡觉。

他们知道饼干少了就是我干的,却不知道我会躲在那里睡觉,就四处找我。房子后边有一个大大的池塘,到了冬季就会干塘收鱼。

池塘外面又是不计其数的稻田,稻田外面是一脉小山。在稻田与山之间又是不计其数的沟渠,还有深井与河流。

他们以为我掉进井里淹死了,急得泪水直流……有一日,我果然掉进去了,掉下去时,眼角瞥见一个人从打谷场上飞奔而来,记得我被拎上来时就像一只落水鸡,浑身湿淋淋的,瞬间衣服上就结起了冰。

外婆在边上一把泪一把泪地抹。但在母亲面前,外婆死不承认掉下去的是我,说是老姨。

我把行李放在屋中,就顺着池塘边上的小径走向稻田里,去看那井,那河,眺望那山,呼吸着乡间的空气。

那小径上再也没有了地耳(一种藻体),这里的人也让我感到陌生,不,陌生中的熟悉。

他们不知从哪儿听说我回来了,也不知从哪户人家冒出来,来看我。我挎着相机,给他们拍照。外婆和外公也衣着整齐地进入了我的镜头。我想,也许那是我给外公和外婆拍的唯一一次,也是最好的照片了吧。

我带了两卷胶卷,拍完一卷,我又换上一卷。拍的时候,我有种莫名的担心,担心胶卷没有挂上。不过,我又想,不会吧,我总不至于那么笨吧。

站在外公和外婆的墓前,我想起这一切。回到北京的时候,照相铺的人告诉我,胶卷里什么都没有。我的心里虽然觉得遗憾,却也总觉得我还有机会再给两位拍照。

我的外公和外婆仿佛会永远地活在人间,在那个我儿时住过的家里等我,却想不到,没过几年竟然人去楼空。

苔藓漫上了木门,铜锁上生了锈,池塘里漂满了浮萍,一片片青藤攀爬上了房前屋后。

青竹依旧袅娜,稻田里人影稀疏。在荒虚的四野里,走不多久就能看到一处无人居住的空房子,两层也好,三层也罢。

房子里的人去了远方,那个叫城市的地方。一如我的舅舅、舅妈、姨们。父母不在了,家就散了。他们去异乡栖傍儿女,或者到异乡生儿育女给孩子们一个新家。

他们的父母,我的外公外婆却待在那里,就在那房子附近,永远在那房子附近,守候着,仿佛他们有朝一日还会归来似的。

我归来了。

我又走了,还带走了他们的墓和幻想中他们安详地躺在墓中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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