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林四娘是女英雄还是风流女鬼？
《色·戒》是汤唯主演的一部电影，改编自作家张爱玲同名短篇小说。讲述女大学生王佳芝利用美色接近汉奸易先生意图行刺的故事。佳芝勾引成功准备下手，发现自己动了真情，遂让易先生逃过一劫，易先生却将她们赶尽杀绝。汤唯扮演的王佳芝天真未泯，单纯简单，在利用色相完成刺杀革命任务之前，她还是一个处女，这让她色诱汉奸举动，充满非职业性自我折磨。汤唯《色·戒》里的真“性”演出，也让所有观众为之狂乱，从而一炮爆红。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汤唯再去出演一次在军中生活多年未失身、也未被将士们“辨我是雌雄”的中国古代传奇女英雄花木兰，现代观众又将有怎样的观感和体验呢？我估计可能会笑场吧。
《聊斋志异》之《林四娘》： 青州道陈公宝钥，闽人。夜独坐，有女子入。艳绝，长袖宫装。公意其鬼，急阖户，促其缓裳。女曰：“妾年二十，犹处子也，狂将不堪。”狎亵既竟，流丹浃席。既而枕边私语，自言“林四娘”。曰：“妾衡府宫人也。遭难而死，十七年矣。以君高义，托为燕婉，然实不敢祸君。告别时作诗一首：“静锁深宫十七年，谁将故国问青天？闲看殿字封乔木，泣望君王化杜鹃。海国波涛斜夕照，汉家箫鼓静烽烟。红颜力弱难为厉，惠质心悲只问禅。日诵菩提千百句，闲看贝叶两三篇。高唱梨园歌代哭，请君独听亦潸然。”诗中重复脱节，疑有错误。
《红楼梦》中说“他们那里已有原序”，目前看到有原序的是陈维崧《妇人集》一书，大概内容如下：王十一（即王渔洋）为余述林四娘事，幽窈而屑瑟，盖《搜神》、《酉阳》之亚也。四娘自言故衡邸宫人。（王太史（聊城人翰林王曰高）有《林四娘歌》，歌首系一小序，《序》云：晋江陈君宝钥，分臬青州。美人翩然来矣。徐徐启曰：“某金陵林四娘也。幼给事衡王，中道仙去。”即席酬和，落纸如飞。词中凭吊故苑、离鸿别鹤之音为多。四娘貌本上流，妆从吴俗。足蹑翠靴，锦绦双环，环悬利剑，冷然如聂隐娘、红线一流。婢东儿、青儿，皆殊丽。曾记其一诗云：玉阶小立羞蛾蹙，黄昏月映苍姻绿。金床玉几不归来，空唱人间可哀曲。
《聊斋志异》之《林四娘》，说是林四娘是衡王府宫人，成了女鬼，献身汉奸。其他版本林四娘也多是怀念故国家园的孤魂野鬼而已。《红楼梦》中用大篇幅叙述了恒王和林四娘的故事，恒王被赤眉绿林流寇杀死。林四娘为给恒王报仇，舍身成仁。称为“姽婳将军”。和《聊斋志异》等书中女鬼林四娘相比，《红楼梦》中的林四娘是高大上的女将军、女游击队长，圣女贞德，简直成了董存瑞、黄继光式的千古传奇女英雄。此事只能是对衡王、对林四娘有感情的人写的。衡王或朱家后人大有嫌疑。
《红楼梦》中所说有序者，见于《妇人集》中，而且这还是王渔洋给陈维崧讲述的，假托他人（王太史）写的。这也和《红楼梦》是一个路子，不让别人发现实际目的，以免惹火烧身。李澄中等版本中林四娘说“静锁深宫十八年”，其他多是十七年，有的没有说哪年。林云铭说此事是康熙六年陈宝钥亲口告诉他的，故事发生在康熙二年，林四娘后来住了一年半，更是瞎扯，因为这个时候周亮工已经上任了。安致远说林四娘40余岁，年龄超大。
笔者经过对比，认为林四娘故事最早版本当是王渔洋兄弟制造传播开来。王太史曰高，顺治十五年进士，入翰林。顺治十八年，由翰林院庶吉士，提拔为工科给事中。康熙元年转工科右给事中，康熙三年转兵科左给事中。王渔洋和王曰高是同榜进士，山东老乡。他认识陈维崧是顺治十八年，康熙元年、三年、五年、十八年这几年在一起。严格来说王渔洋给陈维崧讲述林四娘故事，应该在王曰高担任太史职务时，就是顺治十八年左右。另外王渔洋的哥哥王士禄所编《燃脂集》一书，汇集古今闺秀文章，顺治六年左右开始创作，康熙四年基本完成。周亮工书中记载，王渔洋要求用王士禄所编《燃脂集》和陈维崧《妇人集》一书交换，互相补充。陈维崧之林四娘歌序，就是抄自王士禄所编《燃脂集》。
王渔洋在《池北偶谈》中，也有林四娘一文，说抄自于蒲松龄，对清不满内容更为含糊，与《燃脂集》、《妇人集》内容不一样。王渔洋并把责任推给了两个去世的人，说长山李五弦司寇有写本。又说程周量会元记其一诗：静锁深宫忆往年，楼台箫鼓遍烽烟；红颜力弱难为厉，黑海心悲只学禅。细读莲花千百偈，闲看贝叶两三篇；梨园高唱升平曲，君试听之亦惘然。
王渔洋推崇神韵说，说自己于司空图、严羽二家之言，别有会心，“予最喜‘不著一字，尽得风流’八字”、“羚羊挂角,无迹可求“。他本人把林四娘传奇故事来源推给了蒲松龄、王曰高、李五弦、程周量等好几个人，就是不说他哥哥，这些说法和做法，其实都是在明清易代特殊时期的自我保护而已，确实很巧妙，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关于《红楼梦》和衡王府、林四娘关系，潍坊学院王宪明教授有专著出版，这里不再详述）。
二、刘姥姥、王成和青州衡王府
刚说完衡王府林四娘。我们就必须说衡王府另外一家人了。《红楼梦》中刘姥姥诙谐幽默受欢迎，目前已是我们家喻户晓的人物。刘姥姥是谁啊？她是小小王家王成的亲家母，王狗儿的岳母，板儿和青儿的姥姥。王成的父亲王祖做过小小京官，和金陵王家连过宗，后来搬到原乡去了。为狗儿家兴旺发达，刘姥姥不惜舍着老脸，到王熙凤家走亲戚打秋风，闹了不少笑话，收获颇丰，最后还救了巧姐一次。
让人吃惊的是，《聊斋志异》中也有《王成》一篇。这个王成是平原县人（《红楼梦》中王成是原乡），也是官僚世家的后代，因为懒惰，家里变得很穷了。但是他也遇到了一位贵人——狐仙老妪，也兴旺发达了。当年他爷爷王柬之，也是狐仙老妪老公，称为“王祖”，是青州衡恭王的仪宾，也就是衡恭王某郡主的女婿。历史资料记载，衡恭王大概生了8个女儿，嘉靖《青州府志》关于衡恭王有一句“王生于成化十五年”，也许“王成”一名来自于此，也许确有王成此人。王祖，王成，两部书名字一样，这肯定就是一家人，一个构思来源。唯一区别两人之两书中差了一辈。
王家日子都艰难，王成祖母狐仙老妪和王成亲家母刘姥姥，这两个老妇人都出了一个主意：不应该好吃懒做，应该多想出路办法，而且都不约而同想到了京都，《聊斋志异》中是支持王成四十两银子贩卖葛绸盈利，后来王成做生意赔了并且丢光了钱，斗鹌鹑又赢回来二十辆银子，后以六百两价格卖给清朝某大亲王。《红楼梦》中是找王熙凤接济，要了二十两银子。刘姥姥吃了鸽子蛋，并在吃鸽子蛋时，因其小而滑，夹不住，还发生了不少笑话。《红楼梦》中还描写有吃糟鹌鹑，王子腾家也曾送了两笼子鹌鹑。
上面说了，《红楼梦》也写到了衡王，即青州恒王。而且用很大篇幅歌颂了青州恒王府的妃子林四娘。《聊斋志异》中《王成》篇和《红楼梦》中两个衡王分别是青州衡王世家第一辈和最后一辈。狗儿的女儿青儿，名字正是从衡王府所在地青州而来。《红楼梦》叙述了林四娘故事，《聊斋志异》之《林四娘》，写的是同一个人。在这两本书之外，其他版本故事中，林四娘有两个丫环，一个青儿，一个东儿，估计都是强调林四娘和山东、青州的关系。《聊斋志异》中王成住在周家的凉亭纳凉，《红楼梦》中，狗儿说祖上当年帮助周瑞打赢了土地官司。巧姐也在刘姥姥帮助下，嫁给了乡下财主周家公子。
薛宝钗住在大观园的蘅芜苑，一般被理解为“恨无缘”，其实这三个字从字面上可以理解为“衡王府花苑荒芜了，长草了”，被清朝薛（雪）、金（钗）进来后霸占了。大有寓意。《王成》中，还有一个细节，王成遇到狐仙祖母，是因为在草丛中发现狐仙老妪丢弃的一枝衡王仪宾府制金钗。《红楼梦》薛宝钗判词中，也有“金钗雪里埋”一语。巧合如此之多，就不是“巧合”一词能解释的问题了。（吴修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