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蒋雪花

图:来自网络

从苏北嫁到湖南,在我婆家,有一道烟火气十足的美食,叫猪血丸子。

猪血丸子,顾名思义,这丸子里肯定有猪血。一点不假,那红彤彤,个头硕大的丸子,里外都有着猪血的浸染与融合,因此,过年时,它也成了餐桌上必不可少的一道风景。

最地道猪血丸子(猪血丸子过年时)(1)

猪血丸子,还有着其它的几个美名:黑珍珠,猪血粑。每一个名字的背后都带有一定的韵味,有着让人揣摩不尽的缘由。每一道美食的“面世”,都集结着诸多人的智慧与心血。

据家人的介绍,还有经过查阅百度,知晓有一位和尚,因寺中不允许吃肉,怕犯了戒律清规。老母亲不忍心看着儿子日渐消瘦,就费尽心思,用猪血与白豆腐搅和在一起,做成丸子,放在灶上熏干。做成送给儿子和一些和尚吃。每个人吃后,都赞不绝口。

方丈知道了这种黑色的球状物里面有猪血,本想着要去惩罚他们。因为这是一位善良的老母亲对自己儿子的一份疼爱与怜惜之情。就放过了他们一把。从此猪血丸子就如同在寺里开了一条畅通的小道。

另一个传说,猪血丸子是隆回县荷香桥镇的陈元亮发明的,他喜爱吃白豆腐与猪血在一起烧成的汤。

他当了王之后,特别避讳看到白豆腐,因为在隆回一带死了人,叫呷豆腐。怕军队死人,就把白豆腐、猪血、碎猪肉掺在一起,做成丸子。切开油润润的,红得发亮。味道绝佳,比猪血豆腐汤好吃百倍。陈元亮大喜,一高兴给其一个美名,叫猪血粑。从此大家一传十,十传百,都跟着做起了这道美食。慢慢地在民间流传开来。

有的人说,是穷苦的劳动人民,吃不起纯猪肉。就别出心裁地把猪肉切小块,掺进做好了的豆腐与猪血里。放在灶上的竹编板子上,耐心熏烤。放清水里煮熟,切成一片一片的,装进盘子里,神似猪肝,大快朵颐,一家人在一起享受着这独特的美食。大家都边吃边说,好吃,好吃。于是,这一道美食,开始在民间盛行。

不管猪血丸子是怎样盛行于民间的,它在过年过节时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没有它,这年味就寡淡了。游子的思乡情也清浅了。

猪血丸子,湖南洞口县的亲人们大都是称作“猪血粑”。猪血粑,这三个字儿,在诸多美食中,是我嫁到湖南以来,听得最亲切,最温馨,也且最具有凝聚力的几个字儿。

每年从外地回到家,第一顿饭里,一定有公婆精心制作的猪血粑。硕大的碗里,一片片似猪肝一样的猪血粑,赫然呈现在眼前。顿时胃口大开,端上一碗饭,夹几片猪血粑,不一会儿,就吃饱了。用手抹两下嘴,伸一下懒腰,唇齿间全是带有烟熏血粑的味儿。慢慢地回味着,一路的疲劳,全消失在这香浓浓的血粑里。

猪血粑有多种吃法,煮、炒,是常用的做法。煮,就是把洗干净的血粑,整个地放在清水里煮熟。

铁锅里的猪血粑,咕嘟咕嘟作响,锅的周围,一圈儿白蒸汽,氤氲腾空,涌向窗户,飘向房门,更是挤进了我的鼻孔。让人好一阵陶醉,更是令人馋涎欲滴。不知不觉间,口水已经在唇齿间泛滥。

这样做出的血粑,适宜喝甜酒酿时食用,吃一口血粑,喝一口甜酒酿。嘴角流油,喉咙处暖暖的甜酒酿,一口口,一股股缓缓流入胃中,滋润着心田,美化着生活。

最地道猪血丸子(猪血丸子过年时)(2)

炒着吃的时候,大多是与油光锃亮的腊猪肉配在一起,加上蒜苗,辣椒,先是大火烹饪,随着滋啦滋啦的声响,豆香和着猪肉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厨房。这是把握住火候的关键时刻,不可炒得太干,以防出现烧糊的现象。浇入适当的清水,开煮。

干辣椒剁碎,均匀地撒入锅中,打开陈放在灶堂边那个木架上的砂坛,取出几个红的放亮,酒味儿甜香的酒浸辣椒,切成段,放入锅中。

一坛开启,紧接着再打开东木屋里的那个酸菜缸,用竹夹子,小心翼翼地夹出几块浸泡了几个月的酸姜,黄嫩嫩,水润润的。不用清洗,放到松木墩上,右手握起一把铁刀,左手按住姜,啪啪、砰砰……细细地姜丝“诞生”了,撒进锅中。拿起铁铲子,贴着锅底,翻炒数下。鸡精撒入,生抽浇入,蒜苗,香菜撒入、就这样,一盘香喷喷,热气腾腾,色彩鲜亮的血粑菜肴“问世”了。

猪血粑,不是每个人都做得那么好吃。同样的东西,出自不同的人之手,就算是用着相同的原材,也未必能做出一样的美食。在这里也能比出个高低,分个上下。

做猪血丸子,在湖南洞口一带,有着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勤劳善良,慧手巧心地劳动人民祖祖辈辈,代代相传。

这边的气候湿润,做出的丸子不容易开裂,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那么的油亮水润。令人食欲大开!

要想做出好的猪血粑,绝不能速战速决,急于求成。不论是哪一个环节都不可马虎,不能出现一点差错。几百年以来,朴实的劳动人民都是秉承着传统的制作方式制作的。

猪血粑,基本上在每年的入冬时节就开始有人做。秋收完毕,乡亲们就马不停蹄地做些吃的东西,庆祝粮食丰收。蒸米酿酒,炸糯米糕。感觉这样不过瘾,就干脆杀个猪,开始熏腊肉,做猪血粑。一家杀猪,好几家人都赶紧打豆腐。

邻家的大婶大娘各拿一个盆,默默地等待着把猪开杀。当屠夫把尖刀猛插进猪脖颈的那一刻,大家都半闭着眼,捏着手中的盆。一阵猪嗷嗷后,鲜血如喷泉一样注满了盆。

女主人小心翼翼地端着那盆鲜红的猪血,倒入你家盆里一两碗,再倒入她家盆里一两碗。三倒两不倒的就快没有了。主人会赶紧半斜端着猪血盆,笑意盈盈地对邻家妇女说:“嘿嘿,你看这不多了,俺得留点,俺也要做血粑的,嘿嘿嘿……”

乡亲们都很友好,如得到了宝物,一边走,一边哈哈大笑着说:“谁谁她妈妈,等俺家杀猪了你尽管去俺家倒……”

猪血到手,赶紧把打好的豆腐拿来,五花肉已洗净晾在砧板上,蒜苗切碎,胡椒研磨成粉,自己晒干的红辣椒,切碎,剥三四个从自己果园里摘来的橘子,留下橘子皮,洗干净,切成碎末。血粑原料已各就各位。血粑从现在做起来。扎上围裙,撸起衣袖。一脸的认真,绝不亵渎。

白豆腐稍微还带点热气的时候,倒入一个大木盆中,弄碎。用手一点一点地挤压,捏扁,中间不能有一个豆腐疙瘩。

最地道猪血丸子(猪血丸子过年时)(3)

豆腐是采用自己地里的大豆,经过精挑细选,在石磨上用人工磨碎,用山泉水浸泡,用山里的干竹子树,松木树烧火,采用当地石膏粉点卤。豆腐就这样做出。

豆腐弄细碎后,把猪血倒进棉纱布口袋里,过滤。几个人双手插进血豆腐里,把豆腐一遍又一遍地掺合着,慢慢地拌匀。猪血与白豆腐彻底融合,浸透。通常是两个人负责做盆里的,有一个人负责切五花肉。

五花肉切得如黄豆般大小的颗粒状。切好放入已拌好的血豆腐里,再撒入事先准备好的胡椒粉、辣椒粉、橘皮碎、食盐……

再次拌匀后,开始让血粑成型。

拿来几个洗干净的竹子筛,里面铺上干净的稻草。做好的血粑就放在这上面,准备熏制。

端过来一碗油菜油,备用。菜油,是自己地里种的油菜,打出的菜籽,到磨坊上打出的菜油。

一个人抓一把拌好的血豆腐,放在手里紧一紧,弄成略比鹅蛋大的球状,放在第二个人的手里,蘸上菜油,像玩泥坯一样,从左手放到右手,再从右手放到左手,来回地荡。待弄得紧实,光滑之后。用一只手,轻轻地放到竹筛里的稻草上。

最地道猪血丸子(猪血丸子过年时)(4)

三两个人,经过五六个小时的忙活。四五十个血粑,排着整齐的队伍,就赫然呈现在我的眼前,一个个腰圆肚滚,似鹅刚下的蛋,也似刚出土的土豆。虽不是什么大技术含量的物件,却感觉收获满满。

做好,放在原地不动,晾上一夜后,在第二天的早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的时候,便可以把晾干的血粑,连同竹筛一同放在柴火灶上。开始烧小火熏制。绝不能火急火燎,要讲求不疾不徐。

做饭时烧过火后,在剩下的底火上,撒上一层灰,保有烟气不断地氤氲。烟与血粑的距离约有一米五高。一道美食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生成。由原来的通红油亮,一点一点地变黑。由原来的一摸就烂,一点一点得变硬,且弹力十足。

下面的土灶,上面的竹筛,满屋子升腾的烟雾,地上坐着的烧火老人,一会儿抬头看看竹筛,一会儿翻动一下灶里的柴火,一会儿又陷入沉思。他想着,血粑熏制好了,在外地的儿女也就要回家了。大约一个月过后,血粑已完美出炉。黢黑黢黑的,似烧焦的土豆。老父亲,在这时,拿来一个高凳子,慢慢悠悠地上去,再小心翼翼地拿下两个“黑鹅蛋”。

他放在热水里,一边慢慢地洗,一边“探索”着这血粑的质地。希望做的是自己想要的样子,可以好好地满足一下儿女的味蕾。他炒熟了,刚吃了一口,就迫不及待地给自己的儿女打了个电话。说:“儿呀,女儿呀,血粑做好了,可好吃了,剩下的都给你们留着,等你们回来了咱一起吃……”

血粑,在湖南洞口,如今已成为了一个产业。一些大山里的老伯、农家妇女,一边照顾着家人,一边做着血粑。

只要肯去想、去做、去闯、去试,黑暗中定会有一丝光明照亮前路,风雨中定会有一处供你躲雨的屋檐。

山里的一位农家女人,今年三十出头,老公已去世三四年,三个孩子都正在上小学,公公婆婆已年迈,且体弱多病。心地善良的她,年纪轻轻,绝不改嫁,下定决心要凭借着一己之力,养活一家人。不能外出,靠着几个山头,也只能勉强生活。

孩子在一天天长大,老人的身体也越来越差。需要的开资越来越大,已经是入不敷出。眼看着连买油盐的钱都没有了,一时她愁眉不展,好一阵困顿。

就在她感觉无路可走的时候,家里那几十个黑乎乎的血粑,解了燃眉之急,从此人生开挂。

这是一个春意浓、万物生的春天。求生的欲望,伟大的母性,促使着她去奋斗。把几十个血粑装进竹篮子,放进机动小三轮车里,到几十里外的集市去卖。

最地道猪血丸子(猪血丸子过年时)(5)

只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卖空。看着手中那几张崭新的钞票,虽没有多少钱,却寻求到了一条生意之路。

于是,她又试着做了一两百个,拿到集头,很快就卖完了。她下定决心,做血粑卖,要用最好的原材,最“原始”的做法,做出地道的山里味。不止销于内地,还要销往异地。由原来的一天销售几百个,到现在的一天销售一千多个,几千个。就算一个能赚到五角,或者一元钱计算,这份收入定是相当可观的。

老天从不会辜负每一位努力奋进的人,果不其然,在今天这样信息发达,又追求“原始”的大时代里,仅仅两年多的时间,一个女人凭着一腔热血,不断地奋力拼搏,终于把这个生存之道筑牢。

一位孩子的母亲,一位千万人中的弱女子,不仅仅是让自己的家庭摆脱了贫困,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还在往更长远,更宽广的道路上延伸。

在她的带动下,一些大山深处的婶子大娘们也一边帮儿子带孩子,一边做一些腊肉,血粑。一部分销于当地,一部分发往外地。让那些不能回家的人,一样的能吃到家乡味,感觉妈妈的味道就在身边。

当今,人民的生活水平逐渐提高,吃的东西五花八门,数不胜数。当然,这之中不乏有一些不健康的食物,防腐剂,添加剂多到你不可想象。一些“原始”的东西越来越少,往往在这样的时候,越是追求那些老祖宗流传下来的食物。

尽管这个社会在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而在湖南洞口一带始终保有以前过年的一些习俗。一些食物是必须要做的,腊肉、糍粑、扣肉、卷煎、米酒,酒酿,当然血粑是首选,在农历的十一月初,公婆们就张罗着做血粑。他给我老公说:“儿啊!爹娘给你们做血粑了,多做点,等你出去的时候多带点……”

血粑,这黑乎乎的“土豆”,一些没见过的人,初见时感到奇里奇怪的,以为洗干净就能直接吃,有些人不敢吃,想着这东西是啥玩意啊?如果你吃上几次后,绝对会想着下一次。真材实料,味道绝佳,名不虚传。

最地道猪血丸子(猪血丸子过年时)(6)

湖南洞口的人民,祖祖辈辈的年节里无血粑不欢,外出游子的行李里无血粑不丰。血粑,满足的是味蕾,慰藉的是心灵,牵系的是亲情,寄托的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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