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历史的女人——第870期）
我国古代最伟大的王朝唐朝曾经征服了周围许多藩国，比如强大的东突厥、大、小勃律国、吐谷浑、高句丽等，国土面积一度达到1237万平方公里，堪称世界超级帝国。但自始至终，唐朝都无法征服身边的吐蕃，不管是唐太宗时期，还是唐玄宗时期。唐朝和吐蕃始终是打打停停，有时候是仇敌，有时还搞和亲政策。并且吐蕃跟唐朝几乎同时建国，都是618年，可以说既是一对老冤家，又是一对双胞胎兄弟了。
吐蕃王朝的生命力也很强大，共享国224年，仅比大唐短了半个世纪。那么吐蕃是如何灭亡的呢？它跟一次刺杀行动有极大关系。这是一次改变吐蕃历史的行刺，从抽箭到射杀目标到脱身逃走、全身而退，整个过程堪称完美，而刺客却是一位得道高僧！那么这位刺客究竟是何方神僧？刺杀对象又是何方高人？为何说这次行刺改变了吐蕃的历史？欲知详情如何，且看本期分解。
（一）被认为是牛魔王转世的末代国王是如何上位的
按惯例咱们先从被刺者说起。这位被刺者就是吐蕃的末代国主或者国王朗达玛（799—842年），他又名朗达日玛，《新唐书》中称其为“达磨”，是吐蕃末代赞普。相传，朗达玛是牛魔王转世。藏语中“朗”有“牛”的意思。
这里还有一个著名传说。吐蕃有个国王，十分残暴，杀人不眨眼，特别是当他理发之时，为他理发的人无一生还。后来一位家有80岁老母的孝子为他理发，他进宫见到国王时说，他要赡养80岁的老母，请国王不要杀他。国王说，只要你不将理发时看见的一切说出去，就饶你性命。理发师发誓坚决保守秘密。这样国王才让他理发。结果，给国王理发时，他惊奇地发现这位国王头上长有牛角。
这个国王就是朗达玛。尽管这只是个传说，但充分说明人们对朗达玛的反感和讽刺。那么为何百姓们反感他们的国王呢？这得先从他如何登上国王宝座说起。
首先要涉及到吐蕃的佛教。佛教本来是起源于印度的，但传入中原（中国）之后却得到了很大发展，比如北魏等朝都大力倡导佛教。唐朝时，佛教也很兴盛。同样，佛教传入吐蕃后，也曾盛行一时，但也受到传统王室贵族的强力抵制，佛教徒和王室贵族之间的斗争不断发生。在吐蕃历任国主中，有的大力支持佛教，有的极力反对佛教。比如著名的松赞干布就提倡佛教，他和赤松德赞、赤祖德赞合称为“三大法王”。
吐蕃的末代赞普朗达玛的父亲即赤松德赞，他在位时，增修了不少寺庙，特别优待僧人，甚至规定王室成员可以出家（他的大儿子臧玛就出家为僧），僧人还可以干预政事。赤松德赞共五个儿子，长子藏玛出家为僧，二儿子和三儿子早夭，四儿子就是朗达玛。但赤松德赞死后，继位的却是他的第五子赤祖德赞，做为老四，朗达玛心中当然不服。
赤祖德赞跟其父一样，在位时也大兴佛教，并在朝廷中重用僧人，甚至把国家大权都交给僧人，引起了王公贵族们的极大愤慨，尤其是他的四哥朗达玛，对佛教十分反感，故此也对五弟十分痛恨。
据藏文史籍记载，朗达玛是一个“嗜酒喜肉，凶悖少恩”的人，他本名达玛，因为他极力反对佛教，教徒和百姓们都说他是牛魔王下界，因此在他的名字前面加一个“牛”字，就成了朗达玛，以示对他的反感。
以朗达玛为首的王室贵族反对佛教，首先把矛头指向出家的大哥藏玛。他们攻击藏玛虽出家但不守清规戒律，迫使国王赤祖德赞将他流放到远方去。就是老四逼迫老五把老大流放了。接着这些贵族们又造谣生事，说高僧贝吉允丹和王妃萨贝吉昂粗私通，使国主赤祖德赞在盛怒之下把这位高僧处死，王妃也跟着自尽了。然后，这些朗达玛的同党们发动了政变，乘赤祖德赞喝醉酒时将其绞死，并拥立朗达玛继位。
（二）朗达玛的灭佛行动
朗达玛登上国王宝座之后，跟他的父亲和五弟正好相反，他开始大力灭佛。赤祖德赞大兴佛教，大量供养僧人，让僧人干政固然不对，但朗达玛走向另一个极端，彻底灭佛、禁佛也绝对是一种灾难性行为。这是西藏佛教史上的第二次禁佛运动，对佛教的打击空前严重。
朗达玛首先封闭和破坏寺庙，桑耶寺、大昭寺等著名寺院神殿都被封闭，小昭寺被当作牛圈使用，凡是佛教活动的场所都遭到查禁。许多佛像从寺庙里取出来扔到河里，当时唐朝文成公主带到大昭寺的释迦牟尼像，据说也打算扔到河里去，但因不易移动而被埋了起来。又因为文成公主将佛像由中土运来，才使吐蕃有了佛教，所以文成公主又被说成是罗刹鬼转世。寺内的壁画被抹掉以后，又在上面画上僧人饮酒作乐的画。接着朗达玛又大量焚毁佛经，只有少数佛经被僧人偷偷地埋入岩洞之中才保存下来。
僧人同时遭到镇压，其处境惨不忍睹，根本无法在吐蕃生活下去，只得另找出路。印度来的僧人首先逃走了，有一部分吐蕃的佛教徒也跟着逃到印度，但不少人在半路中仍被追杀而死。留在吐蕃的僧人大都被迫还俗，有些不愿放弃自己的宗教信仰的，只有到深山隐居。朗达玛对佛教的打击十分沉重，以致西藏佛教史上把朗达玛时代以后的近百年间称为“灭法时期”。
朗达玛的灭佛，基本与唐朝武宗的会昌灭佛一个时期，但由于西藏佛法传播不久，根蒂不深，故它遭到的打击是灾难性的，远远超过了会昌灭佛。
随着朗达玛的灭法事件，吐蕃王朝在政治上的统一局面也开始全面崩溃。因为这场灭法运动，大大伤害了广大佛教信徒的宗教感情。当时佛教信徒对朗达玛赞普恨之入骨，于是一个得道高僧要出手了，他要除掉这个对佛不敬的刽子手，重新张扬佛法。
（三）高僧出手，一击致命，堪称完美
这位高僧叫拉隆·贝吉多杰，他当时在吐蕃的著名佛教修行处札耶尔巴修炼。他是位充满传奇色彩的藏传佛教著名僧人、修行者，是西藏如日扎堆贡茂齐（今拉萨市）人，俗名达尼桑。他的护法功绩很大，藏传佛教各教派都曾为他树碑立传。
拉隆·贝吉多杰在青年时曾是唐蕃边界的一位武将，他武功高超，善骑射，曾是位驰骋沙场的人物。后来他离开边界回到拉萨，因厌恶世俗而拜班钦·布玛拉米扎为师，剃度出家，赐法号贝吉多杰（意为吉祥金刚）。后来巴基斯坦的莲花生大师应邀来吐蕃后，贝吉多杰师从莲花生，学到了许多密宗方面的经典和秘诀真言，还学会了一些诸如飞檐走壁和穿墙破壁之类的功夫，是莲花生大师二十五位高徒之一。之后他又师从支那米扎班智达等攻读显密诸论，成为一代佛学大师。
当贝吉多杰正专心致志地修法之时，听到了赞普朗达玛禁佛灭法的一些做法。那时，拉萨大昭寺及桑耶寺简直变成了屠宰场，众多佛教的经书典籍被付之一炬，诸圣物及佛像被毁坏，投入水中或埋入地下，诸多僧侣智者被杀害，或遭到囚禁，贝吉多杰十分愤怒。
一天深夜，贝吉多杰做了个梦，大昭寺的护法神吉祥天女化作一妇人模样前来点化道：“当今吐蕃学法的僧人甚多，但真正修有成就的只有你一人，朗达玛禁佛灭法，天怒人怨，灭杀他的时机已到，你动手吧，我将会暗中助你。”
梦醒后贝吉多杰感到他要为佛教事业做点什么了。但做为一名佛教大法师，一名僧人，他早已不是当年驰骋疆场的视生命如草芥的武士了，我佛慈悲，他早戒了杀心。所以此时他又对朗达玛赞普产生了恻隐之心，不忍心去刺杀他。但他转而一想，朗达玛禁佛灭法的举动已达到了惨绝人寰的地步，他毁寺弃佛，焚烧佛经，驱杀僧人，甚至连护法神女都被惊动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他为维护佛教尊严，为了解救天下苍生，决定开次杀戒，杀掉此贼！
贝吉多杰是个有勇有谋的智者，绝不会蛮干。他找来一匹白马用焦炭涂黑；又准备了一件披风，披风的外面是黑色，里面是白色；一顶帽子，也是外黑里白两种颜色；然后将脸涂黑，怀里藏了弓箭暗器，骑马前往拉萨。
他到拉萨后就打听到了朗达玛的所在。原来他此刻在大昭寺里，正在看唐蕃会盟碑文。因为唐朝和吐蕃在历史上曾经有8次会盟，大昭寺里就立有会盟碑。贝吉多杰向朗达玛从容地走来。他一边向国王行礼，一边表演一种奇怪的舞蹈。朗达玛只顾看碑文，不太注意他。
贝吉多杰心中默祷着自己的本尊神，让佛祖保佑自己。他从容地从袖中抽出弓箭。他总共低头向朗达玛行礼三次。他行第一礼时抽箭搭在弦上，行第二礼时开弓，行第三礼时箭已离弦！毫厘不差，一箭命中，朗达玛额头鲜血直流！（还有种说法是箭中朗达玛的胸部），当朗达玛双手拔箭之际，贝吉多杰飞身而逃。
贝吉多杰的坐骑就在旁边，他飞身上马，从容离去。朗达玛拔出箭后当场毙命。国王的武士们连忙在后面追赶刺客。可是贝吉多杰的马实在太快，追兵一时难以追到。这时又出现了一种神奇的现象。眼看追兵即到，前面出现了四个骑黑马的人，而且装束都一模一样，都是黑衣黑帽。他们分别向四路逃跑，一时间士兵们也蒙了，不知该追哪一个了。据说，其他三位黑衣骑士就是吉祥天女护法神的化身，这时来帮助贝吉多杰逃生的。不过这当然这只是传说了。
总之拉隆·贝吉多杰乘混乱之机，将衣帽翻过来，他顿时变成了白衣白帽的人了。接着他骑马到拉萨河边，又到河里把染黑的马和自己的黑脸又洗了个干净，使他完全变成了白马白衣白帽白脸的人了。于是他对天大呼：“我乃白魔天神也！”遂拨马而去……
自古以来，能成功刺杀目标再全身而退的刺客极为罕见，贝吉多杰这样从拔箭到射死对方到逃生可谓一气呵成，堪称完美。
贝吉多杰成功脱险之后，来到他的叶尔巴岩洞里继续修行。因为他伪装得好，当时人们并不知道是他干的。但他还是不敢大意，又把洞里伪装了一番。他抓来一只鸽子，让它在洞里飞来飞去，弄得尘土飞扬；又抓来一些虫子和蚂蚁之类，放在他周围的尘土上，让这些虫子在他周围自由爬行。
后来朝中有人怀疑刺杀国王的是贝吉多杰，于是派人去他修行的山洞找他。但这些人来到叶尔巴岩洞时，却见洞里到处都是灰尘，而且地上虫子乱爬，还看到贝吉多杰一种入定的样子，不像个活人，于是就打消了贝吉多杰是刺客的念头，返回去了。
但其中一个有心机的人悄悄回到洞中，把手放到贝吉多杰的心口上，觉察到他的心脏还在跳动，说：“本来坚密，此处不可越。”说完这句隐语就走了。
贝吉多杰大为恐惶，意识到此地不可久留。于是他走出山洞，骑马翻山越岭，历经艰辛来到青海，在尖扎的洛多杰扎的岩洞中隐身修行，也对自己不得已的杀人之过进行忏悔。后来洛多杰扎岩洞也成了佛教圣迹，到现在还有僧尼在那里修行。
后来贝吉多杰又到拉日玉措湖（仙女湖，今撒拉语叫孟达天池）东的山下岩洞中静修，直到坐化为止。以后人们称该洞为神仙洞，这里常有佛教徒来顶礼膜拜。据说，贝吉多杰在这些地方培养了许多佛教弟子。
（四）这次行刺对吐蕃历史的巨大影响
朗达玛死后，佛教并未很快得到复兴，国王的亲信仍大量捕杀僧人，以至于西藏境内几乎无一僧人幸存。朗达玛死后，他的两个儿子，开始对王位进行争夺，从此吐蕃王室分成两支，吐蕃各地的将领也拥兵自立，彼此争战，吐蕃陷入混乱之中。紧接着一场奴隶平民大起义爆发，席卷了整个西藏地区，吐蕃王朝很快被推翻。
完全可以说，是贝吉多杰的那次行刺改变了吐蕃的历史，让朗达玛的专制统治最终崩溃，但也使吐蕃王朝陷入混乱，并很快灭亡。以前统一的吐蕃王朝分裂成若干个小邦，从此吐蕃进入一个新的时代，即藏族地方割据势力时代。藏传佛教因朗达玛的灭佛进入所谓的百年黑暗时期，但是并没有因朗达玛的禁佛而寿终正寝。反之，吐蕃王室的覆灭及社会上的大动荡，给以后藏传佛教的复兴和发展创造了良好的外部条件。
此后，藏传佛教走向民间，完全成为公民个人自由信仰的宗教，不再像以往那样受王室的控制和管理。吐蕃王朝的覆灭以及藏族地方割据势力的形成，为藏传佛教的复兴和发展创造了一个崭新的自由而广阔的空间。总之，为拯救苍生，此高僧化身刺客，一箭射中此人额头，直接改变吐蕃历史。贝吉多杰的这次行刺终结了吐蕃王朝，使吐蕃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
（文/说历史的女人·一米暖阳）
参考资料：
1：《新唐书》
2：《资治通鉴考异》
3：《蒙古源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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