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跟草原无关。但是,一个孩子从海边到草原,就有一点关系。3000个孩子从海边到草原,就有很大的关系。三千孤儿入内蒙,被草原上的母亲和父亲们收养,那是1960年代的中国故事。

20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因为饥荒,上海、江苏、安徽等地粮食短缺,政府将收养的几千个孤儿送往食物相对充足的内蒙古,许多人从此在草原上成长工作、安家落户。

马苏讲述坎坷故事(马苏和草原的故事)(1)

电影《海的尽头是草原》根据1960年代三千孤儿入内蒙的真实事件改编。 (剧组供图/图)

尔冬升跟草原无关。但是,这位香港导演的电影清单上很有几部与真实故事有关,《旺角黑夜》的警察,《门徒》的毒贩,《我是路人甲》的横店群演,都是用写实功夫堆叠出来的。

马苏跟尔冬升无关,此前她从未拍摄过尔冬升电影。但是,一档综艺《演员请就位》,尔冬升发现了马苏。

马苏拍过一百多部影视作品,拿过最受欢迎演员奖,被称为“最年轻的80后三料视后”。但是,第一场“演得肾疼”的表演,她得到一张B卡(编者注:节目中共S、A、B三种卡片,对应的评价依次降低)。第一张S卡是尔冬升导演发给她的,并且许诺“我会找你演戏的”。

一年后,这张卡兑现了。

马苏成为一位收养孤儿的草原上的“额吉”,《海的尽头是草原》的女主角。

全程说蒙语台词,每天跟牧民学习一个新技能……这是马苏五个月的拍摄日常。说起那段草原时光,她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我每天跟着他们一起挤牛奶、捡牛粪、喂小羊……我们这部电影没有太多跌宕起伏的剧情,一切都要看内心的力量和细腻的表演。那就是生活。”

首映礼上,马苏泪流满面。

“他真的是一束光,照亮了我的演艺路。我相信很多人可以看清楚我了,不会再被之前那些迷雾包裹着。”

以下是马苏的讲述:

“我好像没演”

拍完之后,我觉得自己好像没演,结果出来好像是最对的。

开拍前,我被“扔”到了草原,在牧区体验了一段时间生活。当我穿上蒙古袍、走进蒙古包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好像本来就生活在那里。

每天我都能学到一个新技能:挤牛奶、捡牛粪、喂小羊、缝衣服、煮奶茶、做粿条、做手抓羊肉……这些牧民们的礼节、规矩、习惯,我适应了很长时间。

马苏讲述坎坷故事(马苏和草原的故事)(2)

开拍前,马苏在牧区体验生活,学习挤牛奶、捡牛粪、喂小羊、缝衣服、煮奶茶…… (剧组供图/图)

跟我有对手戏的演员,除了我跟“儿子”王锵是汉族演员外,其他人基本都是蒙古族演员。在进组前半个月,我才知道要用蒙语来演。这是尔冬升导演临时的决定。一方面,他在勘景前采中获得了灵感:那个年纪的牧民几乎不说普通话;另一方面,在电影中的上海说普通话,而在草原变成蒙语——这种地域性的反差,能瞬间将观众带入进来。

我很害怕尔导在现场给我加戏。按理说,演员应该高兴才对。但那些蒙语台词,我至少需要提前两三天准备,尤其是大段台词。一开始是一百句,等到实际拍摄时,尔导又会灵光乍现,就像最后那出:“人跟动物都有他的宿命。”那时我的舌头已经适应了说蒙语,就连说普通话也带着些许口音。

《海的尽头是草原》这部电影没有太多跌宕起伏的剧情,所有的一切都要看内心的力量和细腻的表演。那就是生活。我怎样生活得没有违和感,怎样通过一点点的细节让大家看到我对孩子的爱,这都是要“学习”的。

其实孩子,你就得让她相信你,只有她当真了,演出来才是真的。“我女儿”很慢热,刚开始不太亲近大人,经常自己跑很远去采蘑菇、采野花。她有自己的小世界,我觉得这个状态在刚开始是对的。但当你要跟她演很亲近的戏时,就必须培养感情了。于是后来我每天走到哪都带着她,给她买好吃的。她爱吃云南的牛肉干,又辣又麻。我跟阿云嘎在现场还给她剪指甲,最后就真的像一家人。我们有一个视频,她说“马苏妈妈,阿云嘎爸爸,我永远会记住你们的”。

马苏讲述坎坷故事(马苏和草原的故事)(3)

为了培养和戏中“女儿”的亲近感,马苏在戏外总把小演员带在身边。 (剧组供图/图)

老年的额吉不是我演的。导演也想过让我自己演,但化装怎么都不可能达到那样的质感。那位老额吉不仅真的是位百岁老人,也收养了很多来自南方的孩子。她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是善良留下的、爱留下的。只有真正经历过风霜的人,才可以有这样的印记。她的眼睛可以传递一切。即使语言不通,我也能从中读出她几十年的沧桑。这是演不出来的。

“这个老师我一定要认”

我的“草原”故事前传在《演员请就位2》。

那时的我已经演过一百多部作品,确实也该回回炉了。

去之前,我认真地看了前一季,发现四位评委对待表演有四种不同的看法。这不就是大师班吗?我虽然没有拍过陈凯歌导演的戏,没有拍过尔冬升导演的戏,但我相信他们看完我的表演,一定会说几句。而那几句,就可能帮我打破对表演的固有认知。

只是那时,我还没想到尔导会成为我的指路人。

马苏讲述坎坷故事(马苏和草原的故事)(4)

马苏与导演尔冬升的合作始于综艺《演员请就位2》中的一个承诺。图为马苏在节目中。 (受访者供图/图)

以前我是一个“奖迷”,我特别希望自己可以得到认可,可以走进大银幕。我对尔导的印象更多是:很多拍过他电影的演员都拿到了金像奖影后。等到参加节目后,我发现他很真性情。同时,无论是专业,还是做人,他都非常讲究规矩。当时我就下定决心:这个老师我一定要认!

没想到,第一次表演,我只拿了个B。说实话,还是在意的。就像运动员,我当然不希望自己在赛场上没有拿到冠军。当时我几乎没怎么睡觉、吃饭,一直坐在黑屋子的角落里,只为达到一个失去孩子的崩溃母亲状态。因为我相信如果不把自己的真心掏出来,观众是看得出来的。所以我真是演得肾疼。

第二次我还是演一位母亲,一位孩子已经二十多岁的母亲。导演问我:可以扮丑扮老吗?当然!我完全接受。这次,尔导给了我在这个舞台上的第一张S卡。他说:你不要着急,我会找你演戏的。他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我的演艺路。我相信很多人可以因此看清楚我了,不会再被之前那些迷雾包裹着。

“命运很奇怪,它要让你改变”

18岁以前,我是“社恐”;等到23岁以后,我成了“社牛”。

为什么?我当演员了。

命运就是很奇怪嘛,它要让你改变。

在我11岁时,舅舅说:北京解放军艺术学院招小学员,毕业有中专文凭,就可以就业了。于是,我妈就送我去学跳舞了。我每天都像在炼狱般地压腿、压腰。

那时在东北,买水果很不方便。我妈就“蛊惑”我说:今天只要你能把这个竖叉劈下去,我就给你买俩石榴。为了这俩石榴,我拼了命地练习。半年后,总算练出来了,但跳得还是很一般。我加试考了六次也没能考上。

但我们这届有个很特殊的招生方法:自费上学。1993年,学费八千,对于一个工薪家庭来说简直不敢想。但我爸妈很勇敢,他们把家里的东西都卖了,凑够了钱送我去北京上学。

军艺五年,对我来说尤为重要。一方面,它让我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另一方面,也让我更顽强,知道挫折之后该怎么站起来。

军队的管理极严,我们小朋友平时是不能随便外出的。每周只能拿着出门证,出去一小时,买些生活用品。在这样单纯的环境中,每天想的就是怎么把基本功练好。我自身条件不好,跳舞不行,总是站在最后一排。这可不行啊,我花着爸妈的血汗钱呢!于是我努力努力再努力,往前往前再往前,终于站到了第二排中间。

毕业后,我靠着一个又一个“神奇”的机会,演过“儿艺”的大树、小动物,也拍过广告、当过场记、学过化妆、做过服装。我还记得自己拿着两百块钱去北京电影学院报考化妆系时,老师说“小姑娘,你这个形象应该去考表演系”,我也没加思考,就报名了表演系。

现在想想,我都是在突然之间得到机会。

还好,我都把握住了。

“什么时候能有个热搜叫‘马苏笑了’”

我的第一个重要角色源于我的“听话”。

刚上大学时,老师让我们每个人在照片上写上姓名、电话,交给学校建档。很多同学没把这事当回事,只有我认认真真地写上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身高、年龄。那时《大唐歌飞》剧组来学校找演员,监制看完我的照片说:“这不就是许合子吗?”便把我的照片拿走,给我打了电话。

那时我才大一,啥也没学,就要去演戏吗?但老师说:“多难得的机会啊。有的演员一辈子可能都拍不了这样一个重要的角色,你必须去。”这便是我走进演艺圈的开始。命运推着我来的。

我真正开窍是2008年的《北风那个吹》。

我在夏雨和闫妮两位老师身上学到了很多宝贵的东西。尤其是妮姐,让我有了很大的顿悟:原来演戏可以把所有的知觉都用上,原来演戏可以那么松弛、自然,完全演在生活里。她的角色叫牛鲜花,我觉得她就是牛鲜花。印象特别深的是,一次她到知青点,看到有人抽烟,妮姐就用闻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可能刚开始我演的古装戏比较多,或者说以前我是跳舞的,总觉得有些动作就得这样规定,给自己设置了很多一板一眼的东西。

在我和夏雨的一次对手戏后,我感觉他好像有点不满意。我就问他怎么了,夏雨说:“苏儿你这样,说台词咱们别光说词,你说说台词背后的意思。”就是这一句话,对我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提醒。

回望来路,如果不是一部戏一部戏拍,是不可能有成绩的。没有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绝对没有。全是时间、经历、感受、付出和你不停地磨练自己、修炼自己,最终才能够有所成绩。

马苏讲述坎坷故事(马苏和草原的故事)(5)

马苏认为,自己表演上开窍是在电视剧《北风那个吹》(2008)中,演员夏雨提醒她“说说台词背后的意思”。 (资料图/图)

其实我很不想在首映礼上泪洒当场。那天大家都说“马苏哭了”,我就在想,什么时候能有个热搜是“马苏笑了”呢?我干嘛老哭!生活中,我是个很坚强的人。小时候吃了那么多苦,我都没哭。但我内心是真的感激。很难自控。可能也因为拍了《海的尽头是草原》吧,心更加广阔了,让我会说:“爱自己的孩子是人,爱别人的孩子是神。”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夏辰 邢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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