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湖州西塞山,山明水秀,风景殊绝。据明代《湖州府志》记载:“西塞山在湖州城西二十五里,有桃花坞,下有凡常湖,唐张志和游钓于此。”

朱敦儒最悲惨的诗(朱敦儒隐居嘉兴时写的渔父词)(1)

梦回大唐爱,唐代隐逸诗人张志和途经西塞山。他看到西塞山前的湖水在春日里格外明艳动人,那是三月的桃花水,那是一派“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景象;远处的西塞山在烟雨中若隐若现,几只白鹭在西塞山前翩跹起舞,以优美的身姿划过天际。

这正是鳜鱼肥美的季节,只见在细雨迷蒙的岸边停靠着一叶小舟,舟中有一位渔父头,他戴青色斗笠,身披绿色蓑衣,冒着斜风细雨,悠然自得地在细雨中垂钓。

朱敦儒最悲惨的诗(朱敦儒隐居嘉兴时写的渔父词)(2)

张志和被这如诗如画的动人景象感染,他于是以富于画意的细腻笔法,寥寥几笔就勾画出了一幅清新的画面:“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张志和的这首《渔歌子》,与其说是一幅桃花春水、烟雨迷蒙、如诗如画的场景,还不如说是一幅一身蓑衣、一蓑烟雨的渔父“雨中垂钓图”。

朱敦儒最悲惨的诗(朱敦儒隐居嘉兴时写的渔父词)(3)

唐代文学家柳宗元被贬永州后,一度以渔父自居。在下着大雪的江面上,一叶小舟,一位渔父,独自在寒冷的江面垂钓,于是便呈现出了一幅幽静寒冷的画面: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独钓寒江雪”是柳宗元笔下的渔父形象。显然,这是一个被幻化了的渔父形象。

中国古典文学里的渔父从来就不是真正的渔父,而是诗性的渔父。文人心中的渔父,是已经成为意象化的渔父形象。

朱敦儒最悲惨的诗(朱敦儒隐居嘉兴时写的渔父词)(4)

诗歌中的渔父形象被叠加了许多故事、许多人生,被一代又一代的文人不断地书写。因而渔父的形象已经超出了本身,渔父不再是一个简单的符号,而是成为了中国文人的精神寄托和心灵港湾

宋代词人朱敦儒笔下的渔父形象,可以说正是这几种渔父形象的结合体,他曾经写过好几首《渔父词》,用以寄托自己的精神和心灵。

朱敦儒,字希真,洛阳人,宋代词人。他也是一位著名的学者,他无心仕途,潜心研究学问。后来他经过别人举荐,一度进入仕途,从事过文职工作。

朱敦儒最悲惨的诗(朱敦儒隐居嘉兴时写的渔父词)(5)

但朱敦儒生性恬淡,相比于对仕途的热情,他更喜欢的却是那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潜心学问的生活。所以朱敦儒索性辞掉了工作,选择风景优美的嘉禾(今浙江嘉兴)作为栖身之所,过起了潜心钻研学问的隐逸生活。

在嘉禾期间,他前后写了六首渔父词,来歌咏这种闲适生活的情趣。这六首渔父词都采用了《好事近》的词牌名,可见朱敦儒当时全然过着一种接近于种世外桃源式的生活。在其中一首《好事近·渔父词》词中,他这样写道:

摇首出红尘,醒醉更无时节。活计绿蓑青笠,惯披霜冲雪。晚来风定钓丝闲,上下是新月。千里水天一色,看孤鸿明灭。

朱敦儒最悲惨的诗(朱敦儒隐居嘉兴时写的渔父词)(6)

在嘉禾,朱敦儒几乎过着隐居的生活,偶尔也会与志同道合的朋友闲聚闲聊一番。闲暇时光,他会驾起小舟,到嘉禾的江面上垂钓,他也会将这种消磨时光的生活填进词中。

这首《好事近》,就是朱敦儒记录生活的一篇词作。开篇句“摇首出红尘”,表明词人已然放下了世俗生活中名利的牵绊,从容地选择了平淡的隐逸生活。

词中的“摇首”二字很传神,也很形象,是对“红尘”的否定。红尘在这首词作语境中指的是世俗中纷繁复杂的生活。

朱敦儒最悲惨的诗(朱敦儒隐居嘉兴时写的渔父词)(7)

朱敦儒做出这样的选择,折射出的是一种对入世生活的有意妥协和刻意回避,抑或是对世俗生活中的态度。这一态度其实具有普遍的时代意义与现实意义。

唐代有一个叫孔巢父的人,他厌倦了宦海浮沉,于是辞去了工作,到江东过起了垂钓江上的隐逸生活。杜甫为此还写了一首赞誉了孔巢父的诗《送孔巢父谢病归游江东,兼呈李白》。

杜甫在这首诗中写道:“巢父掉头不肯住,东将入海随烟雾。诗卷长留天地间,钓竿欲拂珊瑚树。”孔巢父离开长安,选择到江东隐居,蔡侯为孔巢父设宴饯行,杜甫在送行的宴会上也为孔巢父写了一首赠别诗。在诗中他赞扬了孔巢父的高风亮节,表达了心中的挽留之情。

朱敦儒最悲惨的诗(朱敦儒隐居嘉兴时写的渔父词)(8)

联想到这一层,朱敦儒选择隐逸的生活并说出这样的话,词句所蕴含的深层次的寓意就不言而喻了。

所以词人也就不需要特别地进行解释了,因为这是他选择的生活方式,他认为这是没有必要说出来的,只要身边的知己,或者聆听他歌词的人能明白就行了。

接下来词人只是把原因推到自己的性格。词人的性格或许不太适合在职场摸爬滚打,职场有职场的规则,而这一点对于随心所欲、向往闲适自得的词人来说,恰恰是一种心灵上的束缚与掣肘。

一旦悠然地脱离纷繁世事的牵绊与束缚,身心会获得不少安放闲适与惬意的空间。所以,做一个烟波之上独钓的渔翁,尽情地放歌于江上,何乐而不为呢。

朱敦儒最悲惨的诗(朱敦儒隐居嘉兴时写的渔父词)(9)

这两句在行文上轻松明快,同时又极传情,一种超脱尘世的轻快感溢于言表。字里行间,词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襟怀和情怀跃然纸上。

“活计绿蓑青笠,惯披霜冲雪”两句进一步描写了渔父的生活,这很自然地能使人联想到两首著名的唐人诗词:一首是张志和的《渔父》词,另一首就是柳宗元《江雪》诗。

其实,渔父的生活既不全然像张志和笔下“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那样浪漫,也不完全像柳宗元笔下“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那样孤寂。

朱敦儒最悲惨的诗(朱敦儒隐居嘉兴时写的渔父词)(10)

绿蓑青笠、白鹭桃花,这样的生活当然是令人愉悦的;披霜冲雪、寒江孤影,这样的生活也是令人感到舒适的。

朱敦儒笔下的渔父恬淡自适,其实细细想来,这位渔父既有张志和词中的形象,也具有柳宗元诗中的渔父的境界,两者兼而有之。

于是,词人将渔父的志趣和生活场景做了一个总的交代,所以在下片里,词人摄取了渔父生活的特定场景,进一步表现闲适生活的可爱。

江湖上也有风浪,但与宦海比较,显然更加风平浪静。尤其是这时候,渔父立足的水面更有一番景致:新月当空,钓丝不动,水平如镜的江面水天一色,这情景在词人笔下更加有意境了。

朱敦儒最悲惨的诗(朱敦儒隐居嘉兴时写的渔父词)(11)

朱敦儒用洗练的笔墨勾勒出一幅清雅的画面。这画面是静态的,所有的景物都表现着这一特点:倒映着明月的水面是如此平静,静得连一丝涟漪也没有,就连渔父的钓竿都呈现出一种近乎静止的状态。

在这首词中,词人所描绘的渔父垂钓的江面其实就是嘉禾南湖。在朱敦儒的另一首词作《朝中措》中,对嘉禾南湖有过精妙的写实描写:“波平岸远,酒酽鱼肥。好是中秋圆月,分明天下人知。”词人笔下的嘉禾南湖既是风光优美的所在,也是渔业丰富的所在。

朱敦儒最悲惨的诗(朱敦儒隐居嘉兴时写的渔父词)(12)

这样一个风景优美的宜居之地,这样一个人文印迹与自然风光相得益彰的地方,自然会吸引着游人的足迹,文人墨客会讴歌赞美,丹青高手也会争相描摹。

元代画家吴镇用丹青妙笔绘制成八张流动在纸张上的生动鲜活的南湖美景,并写下八首《酒泉子》的题画词。

清代嘉禾知府许瑶光在南湖烟雨楼前的钓鳌矶上建造八咏亭,题写了赞美嘉禾八景的八首诗,其中一景就是《南湖烟雨》:“湖烟湖雨荡湖波,湖上清风送棹歌。歌罢楼台凝暮霭,芰荷深处水禽多。”

与这些诗歌绘画相比,朱敦儒的这首渔父词,无论从文笔上还是词作本身的意境上,都具有超凡脱俗的意味。

朱敦儒最悲惨的诗(朱敦儒隐居嘉兴时写的渔父词)(13)

朱敦儒描绘的是一幅静态的湖光美景,在这幅静态的画面上,词人在最后又加上奇妙的一笔,这是锦上添花的一笔,也是神来之笔:一只缥缈的孤鸿,在苍茫的远空中若隐若现。

如果将整幅画面看作是一个静态的背景,那么这只孤鸿的身影就是游离于静态的背景上的一个动点。

孤鸿的动感不是来自它若隐若现的身影的飞动,而是来自光线的变化所引起的。这小小的一点动态,如同绘画技法中的以点带面,它的出现将整幅画面点染得更加具有生机。

这样的处理手法使得画面中蕴含的诗境脱颖而出,反而使得画面呈现出安静的、清丽的审美感,词人将动与静完美地结合了起来,并揉捏到了恰到好处的地步。

朱敦儒最悲惨的诗(朱敦儒隐居嘉兴时写的渔父词)(14)

嘉禾南湖美如画境,这正是在下片中词人不吝惜笔墨地去赞美的理所当然的原因,但如果认为下片中仅仅只是描绘了湖光美景,这显然不是词作全部的容量。

这如诗如画的美景还具有一种象征的意义。词人专注于风平浪静的水面,用凝练的笔法勾画出的水天一色的江面,以及倒映在水面上的月影,其实是对水的特写:平静的水面在此刻已经意象化了,显然是词人的心态归于平静的写照。

而那在寥廓的水面上空、烟雨迷蒙的远山前、苍茫的天空下飞翔的孤鸿其实也已经意象化了,孤鸿是一个自由出没于江上的隐者的写照 。

朱敦儒最悲惨的诗(朱敦儒隐居嘉兴时写的渔父词)(15)

朱敦儒的《好事近·渔父词》,语言流畅华美,词境美轮美奂。词人从渔父的生活开始起笔,用粗线勾勒出渔父的形象,然后用特写的镜头摄取渔父的生活场景,再用工笔细描出渔父在水面垂钓的画面。

词人的视野没有单一地停留在渔父的身上,他还将视野投放到更广阔的天空、远山、江面、孤鸿上,意境完整高远。这一点与绘画技法的表现有许多相似之处。

朱敦儒的这首词不仅赞美了渔父的形象,也赞美了嘉禾南湖的美景,词作如诗如画,读来美不胜收,有着很高的艺术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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