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六月八号到七月四号,把三国算是粗浅地读完了,前后用了差不多一个月,相对于红楼、水浒,读三国好像更快了一些。摘抄和笔记共六千多字,当然这里面主要是摘抄。如果现在让我回想,三国给我留下印象深刻的是什么,我觉得还要算鲁迅先生的那句话:“欲显刘备之长厚而似伪。”

这是鲁迅在他的著作《中国小说史略》中对三国中刘备的评价,其实这句话还有后半句,“状诸葛亮之多智而近妖”,这两句合在一起就是:“欲显刘备之长厚而似伪,状诸葛亮之多智而近妖”,这两句话表面的意思比较好理解,大意是说,作者罗贯中想要在书中凸显刘备的厚道和诸葛亮足智多谋,但是下笔太用力了,反而弄巧成拙,写刘备厚道得有点虚假,写诸葛亮足智多谋得近似妖怪,而这些和我们很多人对刘备、诸葛亮的光明伟岸的形象相差甚远。

但是,在这一次读过三国后,我不得不说鲁迅先生的见解真的很中肯,且不说诸葛亮,单说刘备,随手举出的例子就很能说明问题:

一日,到一家投宿,其家一少年出拜,问其姓名,乃猎户刘安也。当下刘安闻豫州牧至,欲寻野味供食,一时不能得,乃杀其妻以食之。玄值曰:“此何肉也?”安曰:“乃狼肉也。”玄德不疑,乃饱食了一顿,天晚就宿。至晓将去,往后院取马,忽见一妇人杀于厨下,臂上肉已都割去。玄德惊问,方知昨夜食者,乃其妻之肉也。玄德不胜伤感,洒泪上马。刘安告玄德曰:“本欲相随使君,因老母在堂,未敢远行。”玄德称谢而别,取路出梁城。

为了突出刘备的长厚,这里作者不惜借猎户刘安杀妻献刘以食来“强行凸显”,我是觉得这种事也太不合常理了吧,倘若刘安真是这般不爱惜妻儿之徒,他会善待尊长、善待刘备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还有有一章节写道:

曹操以鞭指骂曰:“吾待汝为上宾,汝何背义忘恩?”玄德曰:“汝托名汉相,实为国贼!吾乃汉室宗亲,奉天子密诏,来讨反贼!”

大意是,曹操说,我把你当作上宾来对待,你为何忘恩负义呢?刘备回答说,你托汉朝丞相的名号,实际上是国贼,我乃汉室宗亲,奉了天子密诏来讨伐你。这句话单看没什么,但是类似“吾乃汉室宗亲”这句话在书中屡次出现,一句话出现一两次,可能是人之常情,但是反复出现,那就有点作者想让人“强行认同”的感觉到了,特别是我们想象那种场景:每次刘备在两军对峙,或者是遇到将相义士之时,都要说上一句“吾乃汉室宗亲”,真的感觉很突兀,即使你真的是汉室宗亲,也没必要反复强调、见人就说吧,况且有很多证据表明,刘备只是汉室远亲,很远的那种远亲。

作者不仅让刘备自己说自己是“汉室宗亲”,还借别人之口来强调这一身份,且看下面一例:

徐(庶)母曰:“刘备何如人也?”操曰:“沛郡小辈,妄称皇叔,全无信义,所谓外君子而内小人者也。徐母厉声曰:“汝何虚诳之甚也!吾久闻玄德乃中山靖王之后,孝景皇帝阁下玄孙,屈身下士,恭己待人,仁声素著,世之黄童、白叟、牧子、樵夫皆知其名:真当世之英雄也。吾儿辅之,得其主矣。汝虽托名汉相,实为汉贼。乃反以玄德为逆臣,欲使吾几背明投暗,岂不自耻乎!“言讫,取石砚便打曹操。

这里,作者借徐庶的母亲之口,说出那么一通“褒刘贬曹”的话,我们且不说这些言语是否符合一个老妇人的口吻和身份,单说一点:为什么作者要借他人之口来“褒刘”呢?我的感觉是,作者自己可能也意识到了:我想抬高刘备,但是我不能老是自比自划、自言自语啊,那多显得不够有说服力,怎么办呢,自己不说就让别人说呗,于是老妇人就出现了…呜呼哀哉!

更有甚者,在刘备去世以后,诸葛亮作为活着的人,在说“活着的话”、“做活着的事”时,竟然也不忘已亡人刘备,也不忘“褒刘”一番:

蒋琬问曰:“今幼常得罪,既正军法,丞相何故哭耶?”孔明曰:“吾非为马谡而哭。吾想先帝在白帝城临危之时,曾嘱吾曰:“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今果应此言。乃深恨己之不明,追思先帝之言,因此痛哭耳!”大小将士,无不流涕。

作者为了突出死者刘备,在孔明斩马谡后,仍能据此相勾连,“褒刘”一番,真的让人一声叹息!

以上种种,真的不是我强行“相勾连”,也不是因为我姓曹,所以故意为曹操平反,非要栽赃刘备——当然曹操的军事才能和文学才干远胜于刘备也是不争的事实,主要是因为什么呢,是作者的“褒刘”行文痕迹太过明显了,即使在你没有鲁迅的那句“欲显刘备之长厚而似伪”的伏笔,作为一个一般的读者,基本上都能读出刘备“高大全”形象塑造之刻意性,那么,我们不禁要问:作者罗贯中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当然这个问题也不复杂,很多前人也给出过答案,就一句话:为了凸显刘备作为汉室宗亲的正统性。我们知道,东汉灭亡后,分为魏蜀吴三国,但由于汉的正统性太深入人心了,这就导致三国想取代东汉,都缺乏正统性,那么每个国家都在找与汉朝的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刘备找的就是“汉室宗亲”这一条,而这在作者罗贯中看来,似乎还真像那么回事,于是极尽阿谀吹捧之能事,也就见怪不怪了。但殊不知,太“高大全”,等同于“假大空”,而有血有肉,有优点也有缺陷的人,如贾宝玉、林黛玉一类,才是“真的人”,“真实的人”。

记于2022年7月4日六月初六

刘备高多少厘米(刘备高大全的形象很难让人喜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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