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秋说事(老秋眼高手低)(1)

临王羲之

“眼高手低”没毛病

眼高手低其实没毛病,不但没毛病,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眼界高于手艺也是当然,若说手艺高于眼界,好像怎么也说不通。

只有见识多了,眼界高了,眼光正了,手艺没荒着,才可能由低往高处长进,符合情理不是?假如眼界本来欠缺,手艺怎么着也是高不到哪里去的吧。换句话说,如果只是埋头刻板地练手上的活儿,以为这样就能达到如愿境地,却疏于拓展眼界,想必是行不通的。

试想,都没怎么见识过高明的,也就识别不来高与低的区别所在,这种大打折扣的眼力,势必有碍自己的技法进步,可见,欣赏水平也好,鉴赏能力也罢,总之是忽视不得的,甚至比手上的实练还重要,应该说鉴赏能力本身,理所当然就是技艺强化当中的重要构成部分,不可或缺。

鉴赏的过程是参照与比较,可以说所有的鉴赏结论都是比较的结果,没有比较的鉴赏是不存在的,而比较的过程是思考的过程,是意识的活动,这时候,眼界就基本决定了这种意识下或高或低的判断水准。

鉴赏也是审美,审美靠的是经验,没有经验的审美也是不存在的。经验的获得靠的是积累,而成熟、可取的经验,得来要花多少功夫,要做多少功课,可想而知了。

审美经验又分层次,一层一境界,肤浅的经验几近荒唐,偏颇和狭隘的“经验”尤其不可取。

比如日前在微博里看到某位很不屑谢无量的书法,直接把谢字判定为丑字,口气让人哭笑不得,而且他是那样地坚信自己的“经验”:看一眼,赏心悦目,就是漂亮,才是好字。这话看似没有不靠谱,却恰恰透露了他的“眼力”层面有待“调节”,对于书法,他的“赏心悦目”的标准仅仅是“光鲜亮丽”,必定难以识得“扑涩拙冷”等感情中的自然意趣,又怎么能品出谢字中笔墨的烂漫和气韵的流动呢。

艺术的书法同样是“有意味的形式”,内容中线条的律动、墨色的变化、结字的习惯和章法的布设,无不关连功底、学识和情感,谢先生无疑是运用和表现这些的高人,古法中得来,笔豪间挥洒,难怪人说谢的字“无一笔无古人,亦无一笔无谢无量”。

要说前面提到的那位微博议论者,也不足为怪,不然古人怎么早有“高书不入俗人眼”一说呢。

老秋说事(老秋眼高手低)(2)

临颜真卿

书法史绝不是重复史

有一个事实是,无论古今,那些被公认的大家,不管曾经接受过哪一路帖或碑的深刻影响,最终写出来的字都是“自己的字”,具体到字的样子即结体,包括整个视觉即章法布局,也就是说,直到他们的书作形成了自己的特性风貌之后,才被世人乃至书法史肯定的,即使他们完全能把某一家法帖效仿得几可乱真,但是到后来却还是“我行我素”,如此一来,他们之前的汲取过程,便是有效地帮助自己积累了法度的掌控,积累了眼力,总之是积累了用笔墨来表现自我意趣的技能基础。

这样的例子太多,想来作艺术的表达,运用自己用心领悟之后的方式,往往更加得心应手,更有利于准确和诚意的表达,因此也更容易感染他人,当然,这“自己的方式”不仅仅是个人的性情使然,更多的应该是根源于个人的审美意识和主张,而这些必然又是与个人学养和人生阅历等密切相关的,是冰冻三尺的结果。

“尚意”的宋人,就突出于用“自己的方式”写“自己的字”,“苏黄米”是代表人物,是开拓者,尽管他们无一不是晋唐法帖的信徒和追随者,但是“达其情性,形其哀乐”到底应该是书写者的初衷。

黄庭坚不仅宗法晋唐前人,还颇受苏东坡的影响,从他不少的简札中可以明显看到苏字的影子,有些字甚至酷似苏字的习惯性结体。但再看黄庭坚书作成熟期的一系列墨迹,其书风则迥然不同,如《伏波神祠词卷》、《松风阁诗》和《廉颇蔺相如列传》等,皆是山谷先生“自己的字”,也因其个性面貌而传世。

广为人知的李叔同,从篆隶到魏碑墓志,从钟繇二王到唐宋墨迹,均深厚营养了他的取法,直到后期渐成“弘一体”,却从来无人认为那是“野俗一路”,相反是现代书法史上值得仰视的一笔。

难怪人说:书法史绝不是重复史。

不甘平庸的创作者,总是依据一种已获得的观念,寻找最恰当、最适合自己的表现方式,至于“求变”和“创新”,似乎都不是他们主观上急于要去做的事情,那可能是旁人或者后人冠予他们的亮色,也许他们仅仅是认为走以往固有的路,已然不算是抵达个人内心意念的最佳途径了,毕竟不同经历、不同体悟与不同习惯,决定了每个人相对的独立性,由此他们势必会去作表现形式和表现手法一类的实验,尽管不是易事,但也乐在其中,而早前具备的扎实功力,则是水到渠成般为他们实现超脱提供了技术条件。更值得探究的是,他们的“字外功”,是形成美学观念个性化的关键所在。

老秋说事(老秋眼高手低)(3)

临米芾

懂得还是懵懂

有引号的“丑书”,全在于个人的审美情趣和鉴赏能力,个人认为,从技法层面也就是笔法功力和章法意识来说,“丑书”这一命题本身就是不存在的,书法只存在书者会不会活儿和有没有活儿,书法有法,“活儿”就是法的体现,否则连任何书都算不上,这也是“大众”并不讨厌的“美术字”和“印刷体”却绝不是书法的原因。如曾翔文中所说:“真‘丑书’是有法、有传统依据的。”

对于书法鉴赏者来说,只存在是否喜欢和是否懂得。不管什么样子的字,你可以喜欢,也可以不喜欢,但前提是你懂得还是懵懂。

弄懂书法的条件,无外乎了解传统的书法史,至少必须了解书法史上各阶段的代表性书作,以及书体和书风演变的大至过程,最好是还了解过程中的缘由和必然,知道来龙去脉,自然就知道了书法已经存在的若干不凡面貌,知道了二王脉络,也知道了碑刻、简牍和摩崖之类,否则不可能掌握合理、客观的认知,也就是审美,而只可能自以为是或人云亦云,那样的结果便是自欺欺人,既不利于自己进步,还可能影响同样不具备眼力者改善眼界的主动性。

曾翔先生说“民众对书法的整体审美水平,大大低于前代……”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无可奈何的事实。“有教养的观众”和“有教养的书法家”在未来也必定是少数甚至极少数,这也将会是一个不容乐观的事实并无法改变。让一个从不拿毛笔写字的“观众”对书法品头论足,结果不难想像,而一个仅具备“低层次的感官性”眼界的“书家”,当然同样完成不来准确的书法审美,甚至还可能谬误重重。

无须争论的是,今日之书法已不是单纯的写毛笔字,而是一项艺术化了的表现形式,那么,任何艺术样式,都追求不同于普通工匠式的寻常外观和内涵,千人一面也正是艺术表达所力求避免的俗病,而前人早有警示:字有百病,唯俗难医。

至于多数时候不屑提及的“江湖俗书”,就更容易辨识了,就是那种既脱离传统法度,又无韵味可言,看似“龙飞凤舞”,动则“书中有画、画中有书”的杂耍玩闹。

老秋说事(老秋眼高手低)(4)

临王铎

审美有门槛

小时候经常能看到舅舅写给妈妈的信,然后全家人都会传看,舅舅性格内向寡言,却很能写信,每封信至少有四、五张信纸,从气候、天气,到工作、身体近况,连鸡蛋蔬菜价格都会写到,读来亲切。

哥哥比我年长五岁,每读到舅舅的来信,哥哥就总说舅舅的钢笔字写得好,像钢笔字帖一样的,其中的敬佩和羡慕溢于言表,这时妈妈的神情也总有“那还用说”的意思。

我却只是能看出舅舅的字的确写得非常溜,而不知道究竟好在那里,因为在那时的我的眼里,自己所临写过的那本《钢笔正楷字帖》是世界上写得最好的钢笔字,当然就认为舅舅的字是不能与之相比的,甚至觉得舅舅的字还没有哥哥的字写得带劲,虽然我也知道舅舅写信不可能像正楷字帖那种一笔一划地写。舅舅的信,写的是行书,其中有个别我认不得的草书字,反正总体看去,还有些歪歪扭扭的。

直到很后来我才意识到,舅舅的钢笔行书,真是不输当年常见的那几本钢笔字帖,看懂了舅舅的字不仅规范、流畅,还有随性和自信的文人笔意,因为自己看到过的各种字渐渐的多了,渐渐地学会比较并能领会其中的所以然了,也渐渐知道了点写字的门道。

我想说的是,关于审美,可以通过相关的审美说教影响到个体的判断,但归根结底,哪怕是基本的审美能力,都需要个人带着疑问主动拓宽眼界,并参与比较和琢磨,才有望积累审美经验,否则不但难以得到可取的认知,还极可能“误入歧途”,且不自知。

必须承认,审美能力也是分层次的,高层次的艺术审美,就更是有门槛了。比如徐谓朱耷齐白石,比如塞尚梵高毕加索,并不是人人都能品味得来,就是这个道理。通俗一点说,能听懂宋祖英,不一定能听懂龚琳娜,相反还可能排斥龚琳娜,虽说宋祖英的歌唱水准很是了得,但龚琳娜的一系列新民歌,显然具备更丰富的音乐元素和演唱技法,更有生动、鲜明的个性特征,也更具创造性的艺术价值,而个性特征又决定了艺术作品中极为宝贵的审美价值。

不过,如果你愣要认为龚的歌啥也不是而宋的歌举世无双,我也会说你都对你全家都对。呵,这好像是题外话了。

老秋说事(老秋眼高手低)(5)

临米芾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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