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遇刺萧煜一路冲到了安询的住处,接下来我们就来聊聊关于玩个游戏可以谈恋爱吗?以下内容大家不妨参考一二希望能帮到您!

玩个游戏可以谈恋爱吗(大婚当日她对他说)

玩个游戏可以谈恋爱吗

第四章 遇刺

萧煜一路冲到了安询的住处。

安询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默默地打开地铺,自己铺床。

萧煜心中气愤,还在一边念念叨叨:“你说她,居然说我是因为害怕她那几个哥哥才会紧张她!”

“王爷若不是因为顾忌雪家和皇上那边,那您对王妃好的原因是什么呢?”安询反问一句,顿时将萧煜给堵得出不了声了。

半晌,萧煜才念着:“我心中有数,才不会对那个傻子动心!”

安询轻轻“哦”了一声,道:“乔装打扮,瞒天过海,王爷还认为王妃是个傻子吗?”

“那不是……都是因为安宁和安瑞那两个丫鬟!”

“可是在安宁和安瑞入府之前,王妃就已偷偷溜出去过一回。属下不知王妃到底是为何要三番五次偷溜出府,但她将府中侍卫玩弄于股掌之间却是事实。”

萧煜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末了得出结论:“先生说得没错,府中守卫是该换一换了。”

安询:“……”

和王爷打了这么久的太极,安询也有点腻了,开门见山道:“王爷,您或许自己还没意识到,但是你已经喜欢上王妃了。”

萧煜当即板起了脸,义正词严地反驳:“胡说!我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傻子。”

说起傻子,他就想到了雪倾城那天把自己画成一个大花脸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完了才想起来自己正在安询的房里,复又正襟危坐,强忍笑意,道:“我若是喜欢一个傻子,那我不也成一个傻子了。”

安询抖抖被子,脸色阴沉地念叨了一句:“你现在可不就是个傻子吗。”

不过萧煜没听到安询的念叨,他的心此刻都被勾到知心阁去了。许是因为一个时辰没见到她了,现在连她踢被子的样子,想起来都觉得十分可爱。

第二天一早,萧煜早早就起来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军营,反倒是先找了连祁。

连祁对于王爷一大早跑来和自己讨论王妃这种事,他的内心也是拒绝的。只是多年以来陪在王爷身侧,早就让他练就了泰山临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本领。

他只是在听完萧煜的一顿念叨之后,冷漠地问道:“王爷既然觉得王妃有可能是在装傻,那除去就好了。”

岂料这话却彻底激怒了萧煜:“你说我养你这么多年,怎么就养出了你这样一副铁石心肠的人。动不动就说除去,视人命如草芥吗?”

连祁:“……”

他们暗卫生来就是为了杀人而存在的呀,以前也没少干杀人舔血的勾当,王爷派他去取敌人首级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装傻或许是有苦衷呢?雪家幼女是傻子众所周知,她雪倾城又不是什么神算,总不至于算到我会娶她,然后提前十多年装傻吧。”

连祁算是看明白了,王爷这是压根儿就不想对王妃怎么样,所以与其说是来找他商量,倒不如说就只是想找个人谈谈心而已。

意识到自己的作用不过是一个谈心的工具而已的连祁,也放弃了和王爷争论的打算,直接问道:“那王爷您准备怎么着。”

“去查,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在装傻,如果是真的在装傻,背后的原因又是什么。”

连祁叹了一口气,认命地道:“领命”。

他就知道,王爷一大早来找他准没好事。

得,又给他加活来了。

连祁是萧煜的外公赐给萧煜的,在萧煜五岁被赶出皇宫之后,连祁就一直以暗卫的身份陪在萧煜的身边,默默保护着萧煜,后来战场上刀剑无眼,连祁多次救萧煜于危难之际,三军将士也渐渐都知道了连祁这个人。只是京都中知道他的人还是很少,再加之他轻功了得,出入皇宫都能如入无人之境,更何况只是小小的太傅府,要打听消息简直是再轻松不过的事。

不出三天,连祁就回来了。

“王妃的确是从七岁发了一次高烧之后就神志不清,期间雪太傅也遍寻名医,为她医治,但始终不见成效,三年前,雪太傅将王妃送上山去清修,直到婚礼前几天接回来,这一切都与外界传闻的一致,并无出入。只是有一处颇为蹊跷。”

“何处?”

“我在雪家发现了两处小姐闺房,均不像是有人居住的痕迹。一处是王妃出嫁前的闺房,一处似乎是他人的。而且我时常听雪府公子提起一个二小姐,但据我所知,雪太傅就得了王妃这一个女儿,也不知道这个‘二小姐’是何方神圣,就好像凭空出现的一般。”

“有没有可能是雪家的远房亲戚?”

“这一点,属下也想到了,去调查过,目前尚无结果。但是有一物,王爷您还是看看为好。”说着,他呈上了一沓宣纸。

萧煜摊开宣纸,宣纸上有两句话,分别是两种字迹,一种字迹粗犷,写着:“春蚕到死丝方尽。”

一种字迹娟秀,在后面续着:“蜡炬成灰泪始干。”

这摆明了是情诗。

“这是从何而来?”

“这是属下从王妃出嫁前的闺房带出来的。”连祁说着,指着底下的另外几页纸张,那几页纸上的字,对比起之前的字迹,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是从另一处不知是何人的闺房里带出来的。”

歪歪扭扭,惨不忍睹。而且这落笔之人似乎还在练字,写的都是“一、日、永”这些最基本的字。

这个笔迹就有点熟悉了。

萧煜皱皱眉,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沓宣纸来,将两沓纸摆在一起对比,果然字迹相同。

连祁见状,也颇为震惊。

“唉,王爷您此处,为何会有……”

“这是王妃写的,伺候的丫鬟因为不知道王妃到底是在写字,还是在画图,所以依样描了过来。王妃自入府开始,每天都写一张,如今已经近一百张了。我辨了很久,才知道她是在计数,却不知她是何意。”萧煜抬眼,看着连祁,脸色凝重,“连祁,你确定没弄错顺序吧?”

连祁不假思索地点头:“王爷放心,属下能够保证,绝对没有弄错顺序。”

“也就是说,倾城以前并没有住在那间房里,可是雪家隐瞒这件事,到底意欲何为,还是说……”

萧煜正在思索间,手中下意识地捏紧了宣纸,异样的手感却让他回过神来,诧异地看着手中的宣纸。

连祁察觉到他神色的变化,关切地问:“王爷,怎么了?”

萧煜看着手中的宣纸,他如今拿着的,正是写有李商隐《无题》情诗的那一张。他没有回答连祁的话,用手搓了搓,而后甚至干脆将纸撕开。

连祁被王爷异常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看着他把一张好好的宣纸撕成好几瓣了,才听到萧煜口中蹦出了一个结论——

“这是凉国纸。”

“什么?”连祁奔上前去,仔细检查那些纸屑,在他看来,这都是白纸,并无不同啊。

“凉国地处偏寒,造纸的材料和工艺都与我国不同,凉国纸更硬挺,撕开声音清脆。我和凉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截获他们的军信无数,凉国纸我肯定不会认错的。”

“可是……雪太傅家里怎么会有凉国纸?难不成……雪太傅他……”

“不会的!”连祁的猜想还没来得及蹦出口,就被萧煜一口否决了,“雪太傅绝对不是那种会通敌卖国的人!”

连祁知道他,王爷哪里都好,偏偏就是重感情,他叹了口气,放下纸屑,看看王爷的神色,揣度着主子的心思。

“王爷您还是念着雪太傅当年的恩情呢?可是这么多年了……”看萧煜的脸色越来越差,连祁很识相地换了个说法,“那也许太傅不知情呢?王爷您看这纸上的诗,分明是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情意相通,您说,会不会是……”

萧煜的脸色更黑了,黑得发绿。

连祁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连忙改口:“王爷您别着急,不是已经核对过字迹,证明王妃并非这回信之人,所以,王爷您并没有……”“被戴绿帽子”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看着萧煜能杀人的眼神,连祁吓得一个哆嗦,“这诗应该,哦,不,肯定是那个二小姐写的。属下这就去查,这就去查。”

连祁说着,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就要冲出了房间。

萧煜盯着桌面上一大沓纸出神。

雪家只有一个小姐,却有两处闺房,还有一处闺房中,居然出现了凉国纸,着实令人生疑。

他拿起桌上的一张纸,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第六十六天。”

这几个字,还是萧煜连猜带蒙才认出来的,雪倾城每天都在计算日子,谁也不知道她写这些是作何用处。

他看着那张纸出神,嘴中喃喃念着:“雪倾城,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着那张纸已经被王爷捏成了团,即将要出门的连祁出声提醒,将他的心思唤过来:“爷,王爷……”

萧煜回过神来,将手中的纸团丢进纸篓中,问道:“还有事吗?”

“王爷之前不是让属下去打听凉国太子夜访定北王府是为何事吗?属下探得,这凉国太子是为了寻太子妃而来。”

“太子妃?”

“是的,太子妃在外出时意外失踪,因事发在我国境内,所以凉国太子才连夜去定北王府要人。好像他不仅没有要到人,还在定北王那里吃了瘪。但是属下不解的是,这凉国太子妃失踪,乃是大事,凉国完全可以上书皇上要人,不知为何要如此偷偷摸摸。”

萧煜分析道:“凉国太子此人,我曾偶尔见过一两回,看上去纯良无害,心思却极为深沉。太子妃一事,只是他下的一盘棋,意在挑起两国战事也未可知。”

连祁一听这话,慌神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别无他法,只能静观其变!不过,若是他凉国真的想打仗,我定会让他知道,我南征军也不是吃素的!”

而此刻,正横躺在房顶上晒太阳的雪倾城,突然感觉鼻头一痒,打了个喷嚏。

这动静惊动了廊下路过的男人。

他走出长廊,伸头一望,就看到房顶上大大咧咧躺着的小人儿。

雪倾城也听到了脚步声,还以为是萧煜过来了,偏头一望,看到来人,眼神一亮。

“美人公子?”

萧玟已经十分自然地接受了“美人公子”这个称呼,甚至看着她如此欢喜地唤着自己,他的心里也跟吃了蜜一样甜。

“怎么我每次见小六姑娘,你不是在墙头,就是在屋顶啊?”

雪倾城坐起来,拍拍身边的位置,对萧玟道:“我在晒太阳啊,每天闷在家里,都闷坏了,自然要晒晒。美人公子要不要一起来?”

在别人家上房揭瓦,这不太好吧。

萧玟想了想,笑着道:“我不擅武功,这房顶太高,我上不去,还是算了吧。我在这底下陪着小六姑娘说话就成。”

雪倾城听到萧玟这么说,看着他,一副弱不禁风的公子哥儿模样。想着这人倒也可怜,肯定也是那种从小便被拘在家中读四书五经,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儿。

这样可不行,日后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雪倾城生出了一副好为人师的心,她从屋顶上站起来,看得底下的萧玟胆战心惊,连说了好几句“小心”。

雪倾城无所谓地摆摆手,道:“不碍事,我每天都这么爬。其实上房顶,根本不需要什么武功,会爬树就行了。美人公子你就在原地,别走开,等一下我就来教你。”

萧玟见她在房顶上行走,如履平地,相信了她所说的“每天都这么爬”,也放心了不少。听到她说要教自己,俊脸如春雪化开,笑着道:“好。”

走廊的拐角处,有一棵歪脖子杏树,雪倾城攀上那树枝,像一只猴子一般,三两下就爬了下来,看得萧玟目瞪口呆,直叹:“小六姑娘好功夫。”

雪倾城拍拍手,对萧玟道:“看到了吧,很简单的。”说着,她就想为萧玟示范如何往上爬,只是她身上的裙子到底碍事,她想了想,提起裙摆的两边,在腿前打了一个结。

如此豪放的作风,直把萧玟看得目瞪口呆。

就在雪倾城搓搓手,跃跃欲试的时候,墙那边传来丫鬟的声音:“王妃,王妃,您在哪儿?”

雪倾城就像是被人戳破了的气球,顿时就泄了气。她挪到萧玟身边,一脸的抱歉。

萧玟已经看出来了,脸上依旧挂着好看的笑容:“又是寻你的?”

雪倾城点点头,低低地吐槽了一句:“烦死了!”

萧玟想起那日和大哥来六王府,却意外听到六王妃偷溜出府的消息,想必因为这丫头贪玩,所以萧煜才格外看得她紧。

萧玟了然地点点头,道:“小六姑娘你快过去吧。”

“好,那我下次再教美人公子爬树!”

萧玟笑得一双眼都弯成了一双小月牙,温柔地应下:“好。”

雪倾城和萧玟告了别,顺着声音的方向跑过去。

来寻她的丫鬟看到了她,忙迎上来。

因为她有前车之鉴,这次来找她的,除了安宁和安瑞,还有管家。管家眼尖,老远就看见雪倾城似乎在和人说话,于是问道:“王妃,您刚才可是在和人说话。”

雪倾城不疑有他,随后就回:“是啊,美人公子。”说着,回头去指,可那棵歪脖子树下,早就没有人了。

雪倾城狐疑地回过头,正想着这美人公子看着弱不禁风,跑起来可真快。一抬眼,撞上了管家冰冷的眼神。

雪倾城吓得一怔。

只听管家的语气都冰冷了几分:“王妃,您既已嫁给王爷,就应该要恪守本分。”

这话听得雪倾城一愣,难不成管家在说她爬树上房的事。这点事就算没有恪守本分了吗。

雪倾城撇撇嘴,不甘不愿地嘟囔一句:“我下次不做了就是。”

而在花丛的另一边,因为怕给雪倾城招惹是非所以特意寻了隐秘花径走,无人察觉的萧玟,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是一怔。

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父皇当年对他的怒吼再次在他的耳边响起:“朕给你取名萧玟,就是要你恪守本分,你是萧玟,瓀玟,次玉,永远都不可能越过界去!”

萧玟苦笑一声,不再停留,负手往前走去。

许是因为触到了心底的感伤,萧玟在与萧煜喝酒的时候,无意之间说起了父皇偏爱嫡子的事。

萧煜的眼神闪了闪,看着素日里有闲云野鹤清名的萧玟,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四哥,似乎并不像表面上表现的这么简单。

父皇可不是他们能够随便讨论的,他不敢置喙,只道:“父皇与母后感情深厚,又是多年夫妻,父皇会看中皇后生的嫡子,也是正常的。”

“感情深厚?”萧玟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一样,却也知道自己今日话已经说得比较多了,不再继续往下说,换了一个话题。

“凉国太子前日派人给父皇递了请求开通两国贸易的书信来,你说他们凉国这次真的能消停吗?”

说到了萧煜最熟悉的话题,对凉国国情的分析,萧煜可谓是信手拈来:“我与凉国太子交过几回手,他有手段,也有魄力,若不是我们注定要在战场上相见,兴许我们还能成为知己。但是这个凉国太子在凉国却没有多少实权,现在凉国国王病重,凉国当权的是摄政王苏淼,此人阴险毒辣,可不是好对付的。而且苏淼和太子向来立场不同,政见不合。”

“贤弟的意思是,凉国太子这次来信,并非凉国皇室的意思,有可能只是太子一个人的意思,凉国摄政王并不知情。”

萧煜摇摇头,道:“我并非凉国人,其中是否有何隐情,我也不得而知,目前我们也只能等,等凉国太子的下一步动作了。”

萧玟抿了一口清酒,点头道:“想来,也只能如此了。”说到这里,他心中感慨万千,“说来,我也是羡慕六弟你的,想你还能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拼出自己的一方天地。而我,只能每日困在这身份中,与诗酒山水为伴,有志不得展。”

萧煜觉得今日的萧玟着实有些奇怪,似乎格外感怀。

他不知该如何去接他这话,反倒是萧玟自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放下了,却又更像只是在逃避,他举杯,对萧煜道:“既已如此,何必自找苦吃,给自己寻不痛快,还不如干干脆脆,喝个痛快,来,六弟,干了。”

说着,不等萧煜举杯,自己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萧煜沉默着,跟在其后,将酒倒入腹中。两人推杯换盏,直到喝得尽兴才算散场。萧煜命人备马车送萧玟回去,自己则颤颤巍巍地往知心阁走去。

管家见他走路都有些虚浮了,忙过来扶他,看他方向是往知心阁去的,管家想起白天的事,正犹豫着要不要跟王爷说。萧煜此时已经醉得十分迷糊,大半个身体压在管家身上,管家与他说什么,他也是胡乱应着。

管家正为难时,却见安询捧了个火炉子,正往这边过来。

管家一下子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忙将王爷递给安询身边的护卫,并将安询拉到一边,将上午发现王妃在府中与一男子相谈甚欢的事说了。

“奴才当时离王妃比较远,没有看到那男人的面容,只是听王妃叫他什么‘美人公子’,想来王妃心智不全,不知男女大防。奴才怕惹得王爷烦心,不敢将此事告诉王爷,已经私底下劝诫过王妃了,只是王妃那样子,似乎并没有听进去多少。”

“你确定王妃所见之人,并非我六王府中人?”

“奴才打理王府这么久了,若是府中人,奴才定能一眼就认出来。”管家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安询点点头,看着已经彻底醉迷糊了的王爷,挥挥手,对底下人道:“抬我房里去。”

这一下,就连管家看着安询的眼神都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了。

早就听说王爷这些天,天天在安先生房里留宿,两人莫不是,真的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吧。安询向来擅长识人辨物,又怎会不知管家已经想歪了,他不想与这些俗人争辩,自顾自地往前走,走了两步,还是觉得心里不安,折回来,捉着管家的衣领,一字一句地重申:“我这是为了照顾王爷,并无其他心思,你可懂?”

那新王妃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还没弄清楚,要是趁着王爷喝醉,对王爷欲图不轨又怎么办。

管家觉得自己的命就被捏在安询的手里,他但凡要说半个“不”字,估计今晚就得去见阎王爷了,于是赶快点头如捣蒜。

安询这才松开手,跟上护卫们的步子,一路往自己居住的竹居去。

管家看到安询走了,才长松了一口气,摸着怦怦乱跳的胸口,心想着安先生平日里看上去一副很好说话的性子,真发起火来还是挺可怕的。

不是有一个词叫“欲盖弥彰”嘛,看安先生这般怕别人误会的样子,八九不离十了。管家心里想着,同时也决定将这个秘密埋在肚子里。

他还想多活几年呢,可不能得罪安先生。

护卫将萧煜抬到安询的床上,替他脱好鞋子盖好被子之后,就退下了。

安询拿了个毛巾过来,本想替他醒醒酒,但一想到这家伙冥顽不化,明知道雪倾城有问题还不听他的劝,死活要留着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张湿毛巾直接朝萧煜的脸上摔过去。

萧煜被痛醒,从床上“霍地”坐起来,下意识地就要去抽自己的佩剑,可是抽了半天也摸不到佩剑,倒让他整个人显得格外滑稽。

安询被他这样子蠢到了。

他觉得自己当初一定是眼瞎了,才会选萧煜做主子辅佐。

萧煜这一折腾,酒也醒了大半,睁开眼看清环境,仰着头坐起来,一开口,就让满屋子都是酒气。

“我怎么到这儿来了?”看到安询又在铺床,萧煜忙叫住他。“安先生你身体不好,还是别睡软榻了。”

管家早就来向他报告过,说是安先生最近的药量明显增加了,想来他最近天天霸占他的床,也加剧了他的病情。

“王爷可是要去知心阁?”安询冷冷地问。

萧煜头疼,想了想摇了摇头,道:“倾城这会儿许是早就睡了,我过去反倒扰了她的清梦,我去书房。”

安询叹了口气,看着萧煜这副样子,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王爷,您曾说过,不会对王妃轻易动心。”

又是这个问题!

萧煜的头更疼了。

“我何时说过我对她动心了不成?”萧煜穿好鞋子,站起身来,拍了拍安询的肩膀,“你呀,就是忧思太重,如今又不是在前线,你安心养好病就成。”

说着,也不再多说,拿着披风就出门了。

安询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渐渐变得深晦。

王爷对王妃已经情根深种,尚不自知。这已经不是他可以阻止的事了。

本想着在他走之前,为王爷铺好以后的路,却不想为王爷招进来一个大麻烦。

这个雪倾城,他定要想个法子处理了才好。

而另一边,雪倾城刚睡下,这会儿正梦见在破庙里和师父烤叫花鸡呢,叫花鸡的荷叶已经被揭开,荷香混着鸡肉香味扑鼻而来,雪倾城舔舔嘴唇,对着鸡屁股张开了大嘴,眼看着就要咬住了,一道惊呼,活生生把她吓醒了。

睁开眼,叫花鸡没了,只有安宁那一张让人看了没什么食欲的小脸。

安宁趴在雪倾城的床边,口中喃喃念着就五个字:“王妃不好了。”

清梦被吵醒,雪倾城烦躁地翻了一个身,嘟囔一句:“王妃我好着呢,别烦我,我要睡觉。”

安宁却把雪倾城当成了那砧板上的面团,揉过来,揉过去。雪倾城被揉得烦了,挥手赶她。

“安宁你是疯了吗?”

“奴婢没疯,是王爷疯了。哦,王爷也没疯。”安宁语无伦次,说了半天,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阵疯言疯语之后,终于说到了重点,“奴婢适才看见王爷喝醉了,本来是想来找王妃的,但是安先生半路把王爷拦下了,把王爷扶到自己房里去了。王妃,您说安先生和王爷,是不是……”

雪倾城顿时来了精神,她如遇知音,抓着安宁的手。

“你也这么觉得是不是?我就说,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觉得。”

安宁实在是不理解王妃此刻满脸的兴奋从何而来,她怯怯地提醒道:“王妃,王爷都要被人抢走了,您就一点都不着急吗?”

雪倾城耸耸肩,抱着被子坐起来。

“着急有用吗?反正大家心里都清楚,王爷肯定不是因为喜欢我这个傻子,才娶我的。”更不用说她本来就只是一个冒名顶替的赝品罢了。

“可是,您是王妃啊。这样,您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啊?”

不似安宁的忧心忡忡,雪倾城倒是看得挺开。

“现在这样挺好的啊,我们互不干扰,等时间一到,分道扬镳,谁也不耽误谁。”

“时间一到?王妃您在说什么啊?”安宁听得一头雾水。

雪倾城不给安宁深究的机会,含混地应付了过去,只说自己要睡觉了,打发安宁走了。

安宁走后,她披衣下床,抽出衣柜底层的那个抽屉,里面放着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宣纸,如今已经有上百张了。

时间也挺好混的嘛。

雪倾城拿着那叠宣纸想着。

但是安宁说的话也在耳边回荡,以前安先生和萧煜好歹还会避避嫌,如今安先生居然明目张胆,公然抢人了,看来,安先生对她宣战是迟早的事。

还有这么多天,她总想办法安然混过去才是。

一定要找个靠山!

自从偷溜出府引得王府大乱之后,雪倾城彻底被萧煜禁了足,别说出府了,就连外府都不许她去。

雪倾城也不傻,知道问题症结在哪儿,每天铆足了劲儿去求萧煜,更何况自从那晚之后,雪倾城也想通了,要想在王府立足,就得找个靠山。放眼整个王府,没有哪个靠山比萧煜还靠谱了。

奈何雪倾城虽然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打架她在行,哄人这种技术活,还真不是她擅长的。

只能跟别人求助。

安宁和安瑞一听说雪倾城想讨好萧煜,感动得热泪盈眶——“王妃,您终于懂事了!”

雪倾城一头雾水:“这和懂事有什么关系?我若是不好好求求他,他下次肯定不会放我出去玩了。”

安宁、安瑞:“……”

还是安宁想得开:“罢了,虽然王妃的出发点是为了去玩,好歹也是能哄住王爷,效果一样就行了。”

因着这样的想法,两个丫头对这件事格外上心,废寝忘食,在之前雪轻剑带来的那本《如何做好王妃》的基础上,进行扩写,第二天就给雪倾城出了一本《搞定王爷一百条攻略》。

但是她们都忘了——雪倾城识字不多,一本攻略翻下来,她能认识的字寥寥无几,更不用说照着书上的内容去实践了。

“这么多条,要全部做完得到何年何月呀,两位姐姐行行好,有没有那种最有效的,一针见血的办法啊。”

安宁和安瑞面面相觑,肯定地点点头。

“有!欲夺心,先夺胃!”

书房。

萧煜正在写信,敲门声响起,连祁走了进来。

“王爷。”连祁拱拱手,请安。

“王妃怎么样了?”

提起那个傻子王妃,连祁就一脸黑线。

想他一个从小就跟着王爷出生入死的暗卫,如今却要盯着一个傻子,着实憋屈得很。是以,他回话的时候更冷漠了几分:“王妃今天在厨房忙活了一整天,好像在学做菜。”

“做菜?”萧煜也皱起了眉头,他下次肯定不会放我出去玩了。”

安宁、安瑞:“……”

还是安宁想得开:“罢了,虽然王妃的出发点是为了去玩,好歹也是能哄住王爷,效果一样就行了。”

因着这样的想法,两个丫头对这件事格外上心,废寝忘食,在之前雪轻剑带来的那本《如何做好王妃》的基础上,进行扩写,第二天就给雪倾城出了一本《搞定王爷一百条攻略》。

但是她们都忘了——雪倾城识字不多,一本攻略翻下来,她能认识的字寥寥无几,更不用说照着书上的内容去实践了。

“这么多条,要全部做完得到何年何月呀,两位姐姐行行好,有没有那种最有效的,一针见血的办法啊。”

安宁和安瑞面面相觑,肯定地点点头。

“有!欲夺心,先夺胃!”

书房。

萧煜正在写信,敲门声响起,连祁走了进来。

“王爷。”连祁拱拱手,请安。

“王妃怎么样了?”

提起那个傻子王妃,连祁就一脸黑线。

想他一个从小就跟着王爷出生入死的暗卫,如今却要盯着一个傻子,着实憋屈得很。是以,他回话的时候更冷漠了几分:“王妃今天在厨房忙活了一整天,好像在学做菜。”

“做菜?”萧煜也皱起了眉头,“她学做菜干什么?”

连祁摇摇头,道:“属下不知。”

两人正说话间,门口传来了脚步声。连祁很有觉悟地忙闪身到屏风后去,他刚离开,雪倾城就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进来了。

萧煜赶紧抓了一本书在手里,面上像是在看书,余光却是忍不住往雪倾城那边瞟。

“王爷,我给您煮了绿豆汤,您尝一尝。”

“绿豆汤?”想起连祁刚才的报告,萧煜的嘴角偷偷扬起一抹笑容——原来雪倾城学做菜竟是为了他吗?

“王妃有心了,放到那儿吧。”

雪倾城端着绿豆汤,放到萧煜的桌前,人却没走,眼巴巴地盯着萧煜,盯得萧煜都没办法忽视她,不得已偏头过来看她。

“王妃还有什么事吗?”

雪倾城指着面前的绿豆汤。

“王爷,喝汤。”

在雪倾城恳切的眼神下,萧煜只能举碗尝了一口。

只一口,他就后悔了。

这绿豆汤简直是他这辈子喝过的最难喝的绿豆汤,没有之一!绿豆似是煳了,汤里又不知道被雪倾城搁了多少糖,像喝糖水一样,甜得腻人,又带着一股烧煳的苦味。

偏偏雪倾城还满怀期待地望着萧煜,问:“王爷,好喝吗?”

萧煜咽了咽口水,回答得颇为违心:“甜了点。”

雪倾城忙端回托盘,道:“王爷您等着,我马上去重做。”

还来一碗?

想起刚才那一口绿豆汤,萧煜的冷汗都被吓出来了,忙拉住她,问道:“说吧,无事献殷勤,你想做什么?除让我放你出去之外,其他的要求我都能满足你。”

雪倾城“哦”了一声,回道:“那我没要求了。”

萧煜:“……”

雪倾城垂头丧气地走了,连祁这才从屏风后现身。

萧煜想起那一碗黑乎乎的绿豆汤都后怕,问连祁:“安先生说她是在装傻,你信吗?”

“正常人应该不至于煮出那么难喝的绿豆汤。”他虽然没喝到,但是在屏风里,他也闻到了绿豆汤里浓浓的焦煳味了。

“倒也是,你继续帮我盯着她,她有什么动作,立马来报!还有,派人守好膳房,不许王妃再进膳房一步。”

连祁无奈领命,退下去了。

其实不用连祁盯着,雪倾城的行踪也一目了然,因为这两日她每天几乎都围着萧煜转悠。

她做菜,一碗绿豆汤把萧煜的脸直接变成了绿豆色,于是膳房成了雪倾城的禁地。

她织布做衣,一件大褂愣是被她做成了披风,袖子还一边长,一边短,于是织房成了雪倾城的禁地。

她学刺绣,一对鸳鸯愣是被她绣成了两只颜色复杂的水鸟,萧煜看完,也脸色复杂地禁止她再进绣房。

如此,雪倾城折腾了两日之后发现,她不仅没有让萧煜放自己出去,反倒让自己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了。

讨好王爷计划,失败!

雪倾城本来就没有什么耐心,如此坚持到第三天放弃了。

如此一来,被雪倾城折腾得身心俱疲的萧煜,反倒不习惯了。就连连祁来和他报告军事,他的眼神都时不时地往门口瞟,惹得连祁都忍不住问:“王爷,您在等人吗?”

萧煜收回视线,正襟危坐道:“没有,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连祁叹了口气,将已经说过两遍的话,再说了一遍:“属下查到,雪家近期没有什么远房亲戚来访,所以那个‘二小姐’实在是无处可查。另外,属下去过雪小姐当年养病的尼姑庵,照顾王妃的尼姑们倒是口径一致,说王妃痴傻。但是一个负责为尼姑庵送菜,见过王妃几回的菜农,却说王妃只是看上去比旁人孱弱一些,并无痴傻之症。那菜农一日遇险,还是王妃帮了她。后来属下也去查证过了,菜农说他遇险被救,确有其事。”

“也就是说,王妃的痴傻之症早就好了,如今她是在装傻?”

连祁没有正面回答,只道:“属下近日也在暗中观察王妃,发现王妃在无外人在场时,除了格外活泼好动一些,表现与常人也并无多大出入。倒是一旦遇到危机情况,她却是惯会用插科打诨、装傻充愣来蒙混过去,似……似有意为之。”

萧煜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整个六王府,就属他和雪倾城最为亲近。雪倾城虽然痴傻,但行事都是有迹可循的。如今这些小细节,汇到一处,却似乎正指向一个事实——雪倾城是在装傻。

连祁见萧煜陷入了沉思,试探着问道:“雪家骗了王爷,是否需要属下……”

萧煜挥挥手,止住了他未说出口的话。

“她为何欺瞒本王,本王倒是很想听她的解释。当然,这当务之急,是要让她承认自己的罪过。”

连祁不懂,问道:“王妃自知这是欺君之罪,又如何会承认?”

萧煜笑道,眼神里都充满了算计:“王妃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我跟前蹦跶,不就是想出府嘛,那我便顺她心意一次,想她在府中憋了这么久了,应该会很想出去玩。”说着,他对连祁道,“去把管家叫来。”

连祁虽然不知道萧煜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也乖乖照做了。

第二天,萧煜要带着王妃出去祈福的事,很快就传遍了王府。雪倾城听到消息的时候,一连和安瑞确定过好几遍,直到再三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这才放心。

安瑞也跟着雪倾城高兴:“王爷定是感受到王妃您的真心,所以才带您出去玩。如今入秋,听说山上的枫叶十分好看,王妃这次可是有眼福了。”

“眼福?我要眼福干什么?只要能让我出去玩,我就很开心了,我快被憋死了!”

她觉得萧煜这次肯带她出去一定是脑子抽风了。毕竟她之前的表现连她自己回想起来都有些惨不忍睹,也就是安瑞能闭着眼,对她夸出一句“真心”来了。

萧煜脑抽的时间可不多,她得好好把握,趁着这个机会玩个痛快。

约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雪倾城和萧煜上了一辆马车,安宁安瑞随侍在马车左右,出行阵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引来不少人注目。

一路有大内高手护航,自然没什么风险,马车很快就到了定国寺,作为皇帝皇后每年都会来逛逛的寺院,定国寺住持对萧煜夫妻的到来一点都不惊慌,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将厢房替他们安排好了。

他们用完素膳,萧煜带着雪倾城在庙里闲逛,雪倾城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寺庙,要知道这些地方一般只接待王孙贵胄,他们这些穷人家,连踏入周围都是一种奢望。

庙宇正厅,有一株松树,树上挂满了红布条。

这个雪倾城熟,跟他们那村里的长寿树一样。一般但凡上了点年纪的树,都会被人赋予“能祈福”的功能,以为在树枝上挂几个红布条就能心想事成。

雪倾城向来是不太相信这些的,她觉得这样还不如用拳头实在。

树底下坐着一位老先生,看上去很瘦,五十岁出头的年纪,精神倒是很好。他一眼就看到了雪倾城,对她招手道:“王妃,求签吗?”

雪倾城倒是惊奇,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王妃?”

萧煜在一旁,闻言满脸黑线。

定国寺向来只为皇家服务,如今寺庙上下,香客也就他和雪倾城,她不是王妃,还有谁是。

只是那老先生,一看就是个人精,十分配合地捻着胡子:“老朽一见您与王爷气度不凡,就知您是王妃。”

唉,在夸她呢!

看这老先生眼神这么好,肯定是个高人!

原本对求签问卦一事不甚相信的雪倾城,也生了看一看的心思。她凑上前去,在老先生卦摊前的矮凳上落座,指着老先生面前的一些玩意儿,问道:“这个要怎么玩啊?”

老先生将一个竹筒递过来,竹筒里有许多竹签。

“王妃您摇一摇,再选一个竹签出来,老朽会根据签语,为您解签。”

雪倾城依话照做,摇一摇之后,从竹筒里抽出一根竹签来,递给老先生。

老先生看完签语之后,表情凝重,看着雪倾城,问:“不知王妃,您想问什么?”

雪倾城偷偷往后瞟了一眼,只见萧煜正在和连祁商量着什么,并未往这边看,便稍稍靠近到老先生,低声耳语:“姻缘。”

老先生看着她,面带疑惑。

“咳咳。”雪倾城干硬地解释道,“本王妃也想知道,我和王爷的姻缘是好是坏嘛。”

老先生将签语誊抄到一张红纸上,然后用手指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在算什么,最后才表情凝重地将红纸递给雪倾城。

雪倾城识字不多,也懒得去看签语了,直接问结果:“怎么样?”

老先生表情一直十分凝重,摇摇头,道:“王妃若求其他,这签绝对是个好签,偏偏您问的是姻缘,这签,对姻缘,是大凶啊!”

“大凶?”

“您命中犯桃花劫,注定要因为感情破财伤身,更严重的,会危及性命。”

“桃花劫?”雪倾城听得都蒙了!她如今顶替了雪倾城代嫁,身边连一朵“桃花”的都没有,现在却给她当头一棒,直接说她有桃花劫!

“要破解此劫,也并不是没有办法。”老先生捻了捻胡子,故弄玄虚。

雪倾城忙追问:“什么办法?”

“贫僧能为王妃做法化解,只是此乃生死大劫,作法颇耗心神,看在我与王妃有缘的分上,就收您一个友情价,纹银一百两,贫僧定能助王妃逢凶化吉。”

雪倾城听完只想打人:“一百两,你怎么不去抢呢!”

说完,“霍地”站起来,本来想掀桌子揪住那老先生的胡子大闹一场,想起自己目前的身份,又不好发作,气得就往外冲。

居然说她命犯桃花劫,还要收她一百两银子,一定是个江湖骗子,哼,江湖骗子。那“江湖骗子”还在身后喊:“王妃,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价钱好商量,我再给您打个九九折,只收您九十九两,您看如何。”

雪倾城压根儿不理她,往外走远了。

连祁和萧煜交换了一个眼神,连祁退下去了,萧煜追着雪倾城离开的方向,快步追了上去。

萧煜在定国寺外的竹林里才追到雪倾城。看着她小脸愁苦的样子,关怀地问道:“怎么了?可是签语不好?”

雪倾城才不是因为签语心里犯堵呢。

想她从小混着长大,从来都只有她骗别人的份儿,如今竟然被一个江湖骗子耍得团团转,颇有些“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凄凉。至于那些什么有桃花劫的浑话,她才不信呢!

“不行,我还是气不过,我要去把那老家伙的胡子都拔光!”

雪倾城说着就要往回冲,萧煜怕她在气头上,真的干出什么浑事来,忙拦住了她。

看她一张小脸气呼呼的,像一个刚出炉的小包子,他没忍住,伸手戳了戳那鼓着的小脸,小脸一下子就瘪了,萧煜和雪倾城四目相视,两人都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雪倾城刚才还窝着一肚子火,本来恨不得去和那信口雌黄的老家伙拼命,如今怒气竟然一下子全都消散了。

“气消了?”

“嗯。”雪倾城点点头。

“那为夫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萧煜非常自然地牵起雪倾城的手,如星星一般闪耀的眼睛里,倒映出雪倾城的身影,“跟我来。”

萧煜说的好玩的地方,就是定国寺的后山。

山上种满了枫树,如今正是枫叶红的时候,片片枫叶飘落,染得天地都火红一片,的确十分好看。

“定国寺的枫叶可是天下一绝,王妃觉得好看吗?”

“好看!”

雪倾城已经被眼前的美景迷花了眼,不过有了前车之鉴,她可不想再从萧煜的嘴中听到“枫叶好看,还是我好看”这种傻问题,于是自己主动回答道:“不过,王爷你放心,还是你最好看!”

这马屁拍的,她都要吐了。

瞧她,多不容易啊,为了在王府混口饭吃,如今都要学会抢答了。

萧煜猛然被夸,整个人就像是变成了天地间悠悠飘荡的一片枫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执起雪倾城的手,萧煜的眼神里盛满了深情。

“倾城,你……”

雪倾城狐疑地回头,一对上萧煜的眼神,吓得腿都软了。

这家伙为什么要这么看着他,看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莫不是哪里不正常了吧。

萧煜看出了雪倾城想躲避的态度,他捧着雪倾城的脸,深情款款地道:“倾城,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

“什……什么话?”雪倾城被问得一头雾水。

她想对萧煜说什么话,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偏偏萧煜还在自以为是地鼓励她:“倾城,你只管大胆地说,什么都可以说,你放心,我不会怪你的。”

雪倾城悄悄地瞥了萧煜一眼,不敢置信地问了一遍:“是你说的,什么都可以说的?”

萧煜点点头,郑重承诺:“绝无戏言。”

雪倾城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再看看萧煜,也用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己,她终于鼓足了勇气,把自己一直想对萧煜说的话说出了口——

“王爷,您能不能跟膳房说说,多做点荤菜,少弄点素菜啊。我又不是小羊羔子,每天都要被逼着吃草,可愁死我了!”雪倾城之前就这个事和管家提起过,但是管家说了,这是王爷吩咐的,要让她吃得全面些,荤素搭配,身体才会好。

她吃了二十年的素了,以前混江湖的时候,每天都是馒头菜叶果腹,能吃上一顿肉那真的要求神拜佛了,如今好不容易混进王府,连这点福利都不让她享受!

她不要素,她只想吃肉啊!特别是在刚刚才吃完一顿素宴之后,她的胃在抗议,心在抗议,全身都在抗议。

神啊,赐她一顿肉吧!

雪倾城内心的咆哮,萧煜听不到,萧煜内心的崩溃,雪倾城也体会不到。萧煜脸上的肌肉抽了抽,问道:“就这样?你就……没有其他想对我说的?”

“就这样还不严重啊?”雪倾城大声抗议。亏萧煜还说“就这样”。

“民以食为天”,这可是天大的事了。

萧煜盯着雪倾城看了半天,直到确定雪倾城就是认认真真在和他商量改善伙食的事,总算死了心,眼神都黯淡了下去。

“王妃既然想吃肉,我回去吩咐下去就是。”

“好耶!”雪倾城兴奋地跳起来,本来是想单手揽着萧煜的肩,却不想萧煜习武多年,早就养成了一种本能反应,感受到有人扑过来,他下意识地往旁边闪。在意识到扑过来的是雪倾城之后,怕她摔倒,又忙侧身去扶。结果本来只是兄弟之间的勾肩搭背,就变成了颇为亲昵的投怀送抱了。

雪倾城本想逃开,搁在她腰间的手却蓦然收紧,将两人之间最后那一点的距离也拉紧,近得呼吸相闻,近得心跳相和。

突然,周边枫叶簌簌地落下,一队黑衣人也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利剑如风,直往两人招呼过来。

萧煜单手揽着雪倾城,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将雪倾城护在身后,那人见剑锋对准的人变成了萧煜,生生地收回手,一个跟头,在枫叶地上滚过,翻到雪倾城的身后。

萧煜抽出腰间软剑,单手护着雪倾城,严阵以待。“倾城,跟着我!”

他只说了这一句,便如野兔一般,扑上前去与那似是领头的黑衣人鏖战。

雪倾城看得眼花缭乱,心里却只想吐槽。

这萧煜,还说让她跟着他,她也要跟得上才行。

这时,有黑衣人朝着雪倾城刺过来。雪倾城一个弯腰扫腿,让那人扑了个空,手中的剑也掉在地上。雪倾城跑上前去捡剑,奈何这剑实在是太重了,绝不是她能拿得起来了,勉强抱起剑来之后,也只能勉强抓着剑转圈。

这下反倒让那些刺客没有办法了,就连正在鏖战的萧煜和黑衣人也不得不停下来,给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雪倾城让地儿。就在众人都一脸蒙的时候,又有一队黑衣人跳了出来。

雪倾城算是彻底愣了。

今儿个是个什么日子,刺杀还带一起的。

不只是雪倾城,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一脸蒙。

顾不上雪倾城和萧煜了,两队黑衣人缠斗在一起,一时之间只看见黑影攒动。在这个空当儿,雪倾城丢下剑,抓着萧煜就往寺庙里跑,偏偏回去的路被那些黑衣人拦住了。她本想硬冲过去,一把利剑就直直朝她刺过来,若不是萧煜在她身后拉着她,她的脑袋就要和脖子分家了。而萧煜,因躲避不及,被那剑伤到了胳膊。

“这边!”雪倾城抓着萧煜,就往枫林深处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打斗声都听不到了,雪倾城才喘着粗气停下来,抚着胸口:“安全了,安全了,那些人应该追不回来了。”回头一看,吓了她一跳。

她身后的萧煜脸色苍白,头冒虚汗,伤得很重。

偏偏这样的他,居然还努力对雪倾城露出一个笑容来。

“是啊,安全了,你没事就好。”

“可是你有事啊,大傻瓜!”雪倾城急得忙扶着萧煜在一块大石头上躺着。萧煜的手臂还在流血,雪倾城能够明显感受到他的体温正在迅速流失。

雪倾城这次是真的慌了,她想撕下衣服布条来替萧煜包扎,奈何王府的衣服质量太好,她用尽了全身力气,也不能撕裂。她只得赶紧去找了藤条过来,替他包扎止血。待她撕开伤口,看到那伤口溃烂程度的时候,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不好,这剑上有毒!”

难怪萧煜一个大男人,受了这点剑伤就成这样了。

雪倾城咬咬牙,站起身,又跑远了。

萧煜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听着雪倾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他看着头顶上被枫叶分隔成一块块的灰白色的天空,绝望地想:这个小家伙的心,果然是焐不热的吗?这就要抛弃他这个累赘,一个人逃命了。

想他也是好笑,为了逼出她的真心,自导自演了一出刺杀的戏码,却没想到引来真的刺客。

他这算,美人心没偷成,倒蚀把米吗?

萧煜拼着力气,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小的竹筒,里面装的是信号弹。只要他拉开信号弹,他的暗卫很快就会来寻他。但是,已经跑开的雪倾城,肯定就会被丢下。此处荒无人烟,雪倾城一个人在这深山密林中,肯定凶多吉少。

萧煜也知道自己中毒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如果……如果他等不来雪倾城,那他今日,肯定就要死在这里!

是她先抛弃他的!

萧煜的手,缓缓伸向了拔栓……

雪倾城足足离开了半个时辰才回来。

她一路跑得气喘吁吁,却丝毫不敢怠慢,她不过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蓬头垢面,灰头土脸,锦衣华服也被树枝划破了,整个人看上去就跟个小叫花子一样。

而她手中,也多了一把野草。

只是,雪倾城远远望过来的时候,青石板上已经没有了萧煜的身影。

萧煜有剑伤,还中了毒,能跑多远。

雪倾城当即吓得腿都在哆嗦了,声音中都带着哭腔:“萧煜,萧煜你在哪儿,你别吓我!”

雪倾城奔到那青石板上,上面还残留着萧煜的血迹,血迹还未干,萧煜还没走多远。

她长这么大,从没为人流过眼泪,这次却急得眼泪哗哗地落了下来。

“萧煜你别吓我,别吓我。你是不是被那些坏人抓走了,你怎么也不等等我,我给你找了解毒的药来了。”

雪倾城哭得泣不成声,正伤怀间,手上多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手,她“啪”的一下拍开。

“别烦我!”

待她在泪眼模糊中看清那只血手,吓得连跳了好几步。

“鬼啊!”

不对,这大白天的,哪来的鬼。

已经跑开很远的雪倾城觉得不对劲,又壮着胆子跑回来,一看,就见石板下正躺着一个人,那熟悉的穿着,不是萧煜是谁。

雪倾城又惊又喜,忙扑上去,将萧煜扶起来。

萧煜的脸色比她离开的时候已经更加苍白,似乎连掀开眼皮看她的力气都没有了,那只沾满血的大手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死地抓着雪倾城的手。语气虚浮,却又说得格外认真:“我……等到你了……你回来了……真好。”

“那你还吓我!“雪倾城又哭又笑,因为萧煜抓着她不肯放,她没法起身去找把药捣碎的工具,只能拔下那草药的叶子,丢在自己的嘴里嚼碎。

苦涩的草汁瞬间在她的嘴里蔓延开,苦得雪倾城直皱眉头。嚼碎后,她才吐出药草,伸手掰开萧煜的嘴,给他灌了进去。

看着萧煜脸色为难,雪倾城着急,催促他:“不许嫌弃,这可是解毒的草药,你要还想活下去,就给我吞下它!”

萧煜闻言,喉咙动了动,用尽全力将那解毒草吞了下去,而后,半睁着眼睛,看着雪倾城,气若游丝地问:“你……舍不得……我死,对不对?”

“废话!”雪倾城觉得萧煜今天一定是脑子不正常了,总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当然不希望你死了。”

“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

雪倾城如法炮制,在帮他嚼药草,那药草太苦,苦得她都没工夫去听他在说什么,想着病人为大,含糊地应着:“对。”

“一直以来,你都是在装傻骗我对不对?”

“对……唉?”

雪倾城当即就像被人点了穴,生生地愣在原地。

萧煜只当她是害怕了,伸出另一只手来,覆盖住雪倾城冰凉的小手。

“我不怪你……你……心里有我……我就很开心了。”

雪倾城觉得萧煜肯定是误会了什么,想解释,萧煜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倾城,我快撑不住了,你快……打开这个。”

雪倾城这才注意到,刚才萧煜的大手覆过来的时候,往她的手里塞了一根小竹筒,只有拇指般粗,刚好一握。而此时,萧煜终于用尽力气,松了手,放开了她的手。

雪倾城狐疑地拿起那个小竹筒,抽开竹筒的拔栓,一道火光瞬间就从竹筒里冲了出去,一飞冲天,在天空中炸开一朵绚丽的花朵。

雪倾城被气得笑了,骂萧煜:“你这人,命都快没了,还要看什么烟花!这烟花还能救你的命不成!”

萧煜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他眷恋地看着雪倾城的下巴,那下巴上,还挂着一滴泪,雪倾城这一说话,那泪珠就滚落下来,砸在萧煜的脸上。

很凉,也很舒服。

雪倾城抱着已经昏迷过去不省人事的萧煜,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

眼看着天色也黑了,她几近绝望的时候,连祁突然蹦了出来,同时,还带着一群人。

这一刻,连祁就像是天神一般降临,看得雪倾城都要犯花痴了。

连祁的目光始终在雪倾城的怀里的萧煜身上,眉头一皱,对身后的人挥挥手,道:“来人!”

立马有人上来,从雪倾城的怀里接过萧煜,扛着萧煜一阵狂奔,很快就没了踪影,另有人似乎要来抬雪倾城,雪倾城可不想被人当作麻袋扛着,忙摆手站起来,表示自己还有体力。

“没事,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到底男女授受不亲,连祁也不强求,就让雪倾城跟在他身后,带着她,一步步地走出密林。

雪倾城自觉自己的脚程不算慢的,可是和连祁比起来还是差远了,他大步流星,她需要小跑才能跟上。

雪倾城追上去,问道:“你可真神啊,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连祁看了一眼雪倾城手里,已经被打开的竹筒,问:“不是你放的信号弹吗?”

“唉,原来这是信号弹,不是烟花?”

难怪萧煜在昏迷之前,拼死也要让她拉开这东西。

原来这烟花还真能救命。

不过……

想到这儿,雪倾城又觉得自己亏大了。

萧煜既然有这宝贝,怎么不早拿出来,亏得她为了救他跑了好几里路给他找草药!真是亏大发了!

第五章 拜师

王爷遇刺不是小事,定国寺当即全寺戒备。

雪倾城判断得没错,萧煜的剑伤事小,毒伤事大。住持在检查过萧煜的伤口之后连连摇头,直道:“虽然王妃喂了解毒草药,暂时控制了毒性,但若在十二个时辰内不及时医治,毒入肺腑,神仙难救。”

连祁急得怒吼:“那你倒是赶紧救人啊!”

方丈倒没有怪连祁不尊,起身,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连祁和雪倾城都要被他急死了,特别是雪倾城,恨不得上去暴揍方丈一阵。人命关天,还在这里“阿弥陀佛”,这不是在找打嘛!

方丈这才悠悠地解释:“山寺简陋,诸多药材不全,且这毒颇为凶险,我虽略通医理,却不敢贸然解毒。为今之计,只能赶紧下山,去请小药王来,兴许还有一线生机。切记,天亮之前一定要把人请来,否则,哪怕是小药王来了,也救不了了。”

连祁咬咬牙,当即道:“我脚程快!我去!”

雪倾城当即认同地点点头:“是的,他脚程快。”说着眼巴巴地看着连祁,“你一定能把小药王请来的,对不对?”

连祁不说话。

说实在的,他不敢保证。

哪怕是让他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山上山下来回跑,他都不敢保证,更何况返程的时候,还要带着一个不懂功夫的大夫。

连祁沉着脸,转身推门就要往外走,却听到门外传来声音:“谁要请在下啊!”

众人抬眼一看,莫不惊喜。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竟是小药王!

雪倾城也认出来人。

这人不就是那日她躲在安先生的马车底下,见过的小胡子大夫吗。原来,他竟就是小药王!

小药王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雪倾城,正要笑着上前来打招呼,被心急火燎的连祁一把拉到了萧煜的病床前。

“药王,赶紧来帮王爷看一下。”

小药王却将箱子往桌子上一扔,双手环胸往床榻边一坐,压根儿没有要看病的意思,反倒说道:“我是小药王,不是药王,药王是我师父,他老人家虽然常年不露面儿,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却也不能轻易夺了师父名讳。”

连祁被他弄得头大,忙道:“是我口误,还请小药王不要放在心上,王爷他……”

连祁话还没说完,就被小药王打断了:“我又不是神仙,哪来那种起死回生的本领。”

众人顿时都震惊了,连祁更是吓得不忍去看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萧煜,捂着嘴转身,冲出了房间。

而雪倾城,如被人一闷棍敲在了脑门上,脑袋里“嗡嗡”作响,里面混杂着许多杂音,都是这些天来她和萧煜相处的种种。

“娘子这般着急,可是想为夫了?”

“娘子,为夫送你的东西你还喜欢吗?

“娘子,我们来玩亲亲抱抱的游戏吧。

“那娘子觉得是皇宫好看,还是为夫好看?”

被他叫了这么多天的娘子,陡然意识到以后再也听不到了,雪倾城一时间竟然恍惚起来,就好像她和萧煜还在王府里,没有上山拜佛,没有遇到刺客,他也没有受伤,没有命悬一线……脸上有冰凉的液体滑过,雪倾城伸手一摸。

这是眼泪吗?

当初雪太傅接她回雪家的时候,雪家人拉着她流的眼泪,她都没有流泪。但在这一天之内,她竟为了萧煜,流了两回。

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痛呢。她不是在进王府的时候就做好了会离开王府,会离开萧煜的准备吗。反正过了一年她也会离开,她也会永远再见不到萧煜,这不过是把时间提前了,这不过是把生离换成死别,反正都是再也看不到了,有什么好痛心的。

从小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明天的雪倾城,头一次体会到这种揪心的痛,揪心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雪倾城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说不上到底是哪里痛,只能感觉心上痛得多一些,脑子木木的,浑身上下的每一块皮肤都被揪紧,难受极了。而且只要她多看萧煜一眼,这痛苦就多十倍。

她这是和萧煜一起中毒了吗?

雪倾城正难受得要死的时候,随侍的安瑞见她有异样,忙伸手扶住她,轻轻推了推她,让她勉强回过神来。

安瑞说:“王妃,小药王还有话要说呢?”

雪倾城这才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抬头,看上去就像一只迷路的小兽。

“您……刚才说什么?”

“我说,六王爷要是死了,那便是神仙都救不了,这人不是还有一口气嘛,你们一个个如丧考妣,怎么回事?”

“我杀了你!”连祁风一样地冲进门来,他手中的剑比他人还快,已经露出半截剑身了,明晃晃的剑光,在小药王的脖子间晃荡。还是住持连念了几句“阿弥陀佛,佛门净地,施主慎重”,忙让几个武僧上前来,才勉强将连祁给拉住了。

偏偏小药王这厮,不仅没有刚从虎口逃生的觉悟,还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不过我既然担了小药王这名号,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会医的。”

不只连祁,连雪倾城都忍受不了这个磨叽的家伙了,她一只手抓起地上的凳子,作势就要干架。

这下连住持都不拦了,生死关头,小药王这三番两次挑拨也的确太招恨了些。

小药王混迹江湖这么多年,靠的绝对不是一身医术,而是——看风使舵的本事,一见没人拦着雪倾城了,忙道:“要我救也不是不可以,只要王妃答应拜我为师,那我这个身为师父的,救救徒婿也是应该的。”

雪倾城瞪大双眼,手中高扬着椅子,龇牙咧嘴,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众人都觉得小药王绝对是疯了,雪倾城可是堂堂王妃,岂是轻易能拜师的。

住持也在一旁,劝小药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拜师一事可否容缓,好歹先救人再说。”

“我又不傻,如果没有萧煜这个筹码,她能乖乖就范?”

气氛一时陷入僵局,就在此时,雪倾城手里高高扬着的椅子突然被扔了下来,落在地上,磕断了一条腿。

众人心里莫不都是一惊:王妃这是要干架吗?

在这生死关头,众人心里五味杂陈,既为萧煜揪心,心中隐隐又有些期待。

这个小药王,也太招恨了一些,王妃就该狠狠地揍他一顿。

就在众人都翘首期盼王妃扑上前去大干一场的时候,却见雪倾城腿一弯,竟结结实实地跪在了那一堆残屑上,比她“扑通”一声跪下去的声音更响亮的是她的那句:“师父。”

本以为要挨揍的小药王,心情很高兴——他这个小徒弟,算是骗到手了。

本以为能看大戏的众人,心情很复杂——算了,王妃也是为了王爷,能屈能伸,勉强算是一个女中豪杰。

小药王这才装模作样地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药丸来,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圈,最后才递到雪倾城面前。“用一碗水,煎开了,端来。”

“你连看都没看,怎可胡乱开药!”连祁看得眼睛都红了,在他的心里,小药王就是一个沽名钓誉的无耻小人,他已经完全不相信他了。

偏偏小药王一句话呛了回来:“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你要觉得药不对,那你自己开啊!”

雪倾城倒是没想那么多。

就算不相信小药王,她也相信安先生,毕竟当初安先生可都是在这个小胡子大夫这里抓过药,安先生都相信的人,总不会有错的。

她像是捧着无价珍宝一样,连动作都不敢变,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颗药丸,出了厢房。再回来的时候,药丸已经变成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了,唯一不变的就是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捧着过来,递到小药王的面前。

小药王却看都没看,吩咐道:“灌。”

“什么?”雪倾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狐疑地抬头,看着小药王。

“我让你灌就灌,这药就得趁热灌下去,而且越快,越多,见效越快,若是一口一口地喂,等药冷了,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雪倾城这才领命,抱起萧煜的头,端着碗,看着萧煜那张略显苍白的俊脸,一时竟不知如何下手。

算了,就学以前在庆功宴上,兄弟们互相灌酒时的样子吧。

这么一想,她就有办法了,一只手捏住萧煜的下巴,一只手端着药碗,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就这样被灌了下去,灌得原本瘫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顿时猛咳不已,药汁也被咳出来了大半。众人都揪着心,就在此时,小药王却眼疾手快,往萧煜的嘴里丢了一颗药丸,他的速度太快,直到萧煜把药丸吞下去了,众人也还没看清那是什么颜色的。

而生生被灌醒的萧煜,喉咙里就像火烧一样,他一睁眼,就看到罪魁祸首,正端着还剩了小半碗的药碗,一脸无辜又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

“你这是……想谋杀亲夫吗?”话虽然这么说,他语气里却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甚至还抓住了雪倾城那只搁在他下巴上的小手,用手紧紧握住,然后将头搁了上去,刚刚半睁开的眼皮,如今又合上了。

连祁又开始紧张了:“王爷这是怎么了?庸医,你到底给王爷吃了什么东西!”

小药王简直要被这个家伙气死了,本不想理他,但看着雪倾城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这好为人师的毛病也就犯了,开口解释:“我刚才让徒儿灌的那碗药,本就没指望王爷能吃进去多少,只不过要把王爷灌醒而已,人不醒,我这药丸,他怎么吃得进去?”

连祁一听到小药王说如此粗暴对待王爷是故意的,当即就要发火,被小药王一句话拦住了:“病人需要清修,闲杂人等退下吧,今晚我就辛苦一些,陪着我徒弟在这儿守着王爷了。只要熬过今晚,便无大碍了。”

众人一听还要“熬”一晚,甚至连声都不敢出了,毕竟现在王爷的小命就捏在这个让人一看就烦的小胡子手上呢。

众人退下之后,房门却没有关上,连祁安排了一队重兵在门口把守,甚至刻意大声宣布:“你们盯着点,一旦发现那个庸医敢对王爷不利,格杀勿论!”

将士们都异口同声道:“誓死守护王爷!”声音之大,惊起树上寒鸦无数。

这般闹过一场之后,便没有声音了。

雪倾城因为被萧煜捉着手,如今抽也抽不开,只能保持着这个动作。小药王倒是十分有兴致,从箱子里掏出一本本医书来。

“今天时间仓促,为师来不及准备,这些入门医书你姑且先看着。”

“王爷他真的不会有事吗?”

见雪倾城一心牵挂着萧煜,小胡子一腔热情被冷落,颇为不爽,冷冷地道:“放心,死不了。不过他中的这毒颇为凶猛,我虽能保他性命,但是他免不了也要受一些苦。每年要受一次极寒,一次极热的煎熬,就是难受一些,倒不致命,熬过也就好了。”

“你……你不是神医吗?这不能根治吗?”一次极寒,一次极热,而且每年都要复发,这得多难受啊。

“如果是我师父在,或许还有办法,不过如今他老人家云游四方,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我……我们可以找找,王府那么多人,肯定能找到的。你上次见到他是在什么时候?我们或许能找到也未可知。”雪倾城眼巴巴地看着小药王。

小药王捏着他那小胡子,那皱起的眉头倒是表明了他的确是在认真回忆。

小药王:“大概……”

雪倾城一脸期待。

小药王:“二十年前,还是二十五年前?”

雪倾城:“当我没问。”

长夜漫漫,雪倾城累极了,但一闭眼就看到了萧煜被刺杀的画面,让她再也睡不着了,她看着小药王正伏在桌上奋笔疾书,写着什么,她再次打起精神来,和他聊天。

“你可真厉害,没有切诊就知道王爷中了什么毒。还是,你早就知道王爷中的是什么毒,所以才这么准时地出现、送药?”

小药王抬眼,一脸严肃:“叫师父!”

雪倾城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虽然当时是为了救萧煜,情急之下做的决定,不过已经跪地叫师父了,她也不会反悔,于是干脆地喊了一声:“师父。”

小药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他那撇小胡子也随着他的动作一上一下。

“你既然喊我师父,就是我罩着的人,自然比我师弟那家伙更亲一些,所以告诉你也无妨。今天派来杀你们,哦不,准确地说是来杀你的人,就是我师弟派出来的。也是我师弟,在知道中剑的不是你而是王爷的时候,才火急火燎地喊我上山来送药的。”

“什么?”居然还有人想杀她。

她无权无势,貌丑无德,现在还是个傻子,想杀她的人脑子没问题吧。

还有,她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有没有必要去把连祁叫进来去抓凶手呢。

“我想,师父你肯定是不会告诉我你师弟、我师叔是谁的对不对?”

毕竟在她这“受害人”面前说凶手的计划,就已经不是常人能干出来的事了。

小药王:“倒不是我不想说,主要是我和他这么多年就没叫过对方名字,我想想他叫什么来着?张三?李四?哎呀,不重要了,如果你们下次抓到了他,需要我来指认凶手,我还是非常乐意效劳的。”

雪倾城:“那……那就谢谢师父了。”

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小药王这坑起师弟来都毫无心理压力,作为他的徒弟,以后怕不是要被坑成筛子吧。

不过眼下,雪倾城更纠结的是: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连祁。

小药王用余光瞥了一眼,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这装傻的功夫倒还不错。”

“什么?”雪倾城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傻子,再一看小药王那洞穿世事的眼神,便知道瞒不过他了。她用另一只手将萧煜的耳朵捂住,这才敢偷偷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是真傻,还是装傻都看不出来,那我也枉担这‘小药王’名号了。”他上下看了雪倾城一眼,又扫了扫萧煜。“不过,你居然会喜欢这个莽夫,想来脑子也算不得正常。”

雪倾城脸一红,失口反驳:“什……什么喜欢……才没有呢!不过,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想收我为徒?”她还以为小药王一心想收她为徒,只是因为好奇她的病情,想把她当作实验对象呢。

“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个傻子做徒弟做什么。”小药王鄙视地看了雪倾城一眼,“我不过是想着,你既然能够瞒天过海这么多年,想必脑袋瓜子肯定比一般人灵活。”

雪倾城:他说得好有道理,她竟然无法反驳。

她又听小药王在念叨:“脑袋瓜子是比一般人活泛,就是眼光不太行。”

“不过好在看病不需要眼光,只要你能治病救人,哪怕你喜欢一头母猪,那也没什么关系。”

这一夜极为难熬,天亮了,雪倾城的腰也快坐断了。直到小药王早间替萧煜把了一次脉,确定萧煜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雪倾城这才算放下心来。

她一根根地掰开萧煜的手指,从他的手心里抽出自己的手来。

这家伙哪怕是病着,力气也大得惊人,她这白嫩的小手,愣是被他捏得都紫了。

安瑞为她准备了热水,又替她揉了许久的手,才让那瘀血消退一些。雪倾城换了一身衣服,总算轻松了一些,安瑞也劝她:“王爷那边如今已经脱离了危险,有小药王看着,连祁也在旁伺候,王妃您累了一晚上了,要不先休息一下吧。”

其实安瑞也不过是在口头上劝一劝而已,毕竟看昨天雪倾城为了王爷坐了一晚上的那个拼命劲儿,肯定是不放心王爷的。

就不说昨日的事,如今丈夫卧病在床,身为妻子,少不得伺候在侧,表示自己为了王爷还能再战五百年。

偏偏安瑞没料到,她家王妃从来都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安瑞也就是随口劝劝,雪倾城却是认真听了,更何况,她向来信奉的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生存法则,要不是看在昨天萧煜是为了救她快死了的分上,她才不会那么牺牲自己呢。

于是雪倾城十分听话地去了住持为她另外安排的厢房,在安瑞讶异的目光中盖上被子,真的睡下了。

而另一边,雪倾城刚睡下不久,萧煜就醒了。

他没睁眼,迷迷糊糊间就想去抓雪倾城的手,手心里却空了,他当即一慌,伸手乱摸,终于让他抓到了一只大手,他这才满意了,将那手抓在手心里摩挲,半睁开眼去看,本以为会看到他在梦中想了一夜的人儿,一睁眼,却是连祁那张脸。再低头一看,他握着的,哪里是王妃的柔荑,分明是连祁这家伙的糙手!

萧煜当即嫌弃地丢开,连祁也是一脸惊恐。

他家王爷和安先生的各种传闻本来就不少,众人虽然都憋在心里不敢问,但是王爷的性取向问题一直都是大家高度关注的话题,如今王爷这般做派,莫不是看上他了吧。

这个想法让连祁十分崩溃。

他可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还想着等战事平了,王爷不需要他保护了,他就向王爷请辞,然后去找个温柔可人的姑娘,从此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甜蜜小日子。可是一想到,他期待的软玉温香换成王爷的时候,连祁连打了两个冷战,忙退后了好几步。

“王爷自重,属下惶恐。”

萧煜:“……”

他一睁开眼,心心念念的小王妃换成了连祁的大饼脸,他才崩溃呢!

他挣扎地想坐起来,肩上的伤却掣着他,他这一动,就扯动伤口,撕心裂肺地疼。

连祁看着王爷这般痛苦的样子,犹豫再三,最后还是伸出手去帮他,将他扶起来。待萧煜坐稳之后,他又立马跳开好几步远,生怕王爷一个想不开,对他起了色心。

萧煜很是头疼,扶着额问道:“王妃呢?”

听到萧煜在问王妃,连祁竟长长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王爷还是喜欢女人的。

因着这份心思,他回答的时候也颇带了些感恩上苍的激动:“王妃伺候了您一整夜,适才确定你脱离危险之后,才下去休息,王爷您想见她吗?属下这就差人去请王妃来。”

连祁说着就要出门去,被萧煜拦住了:“她大既是累了,就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不过听你说,王妃昨夜照顾了我一整夜?”

连祁点点头,指着床头,道:“王妃昨夜就是坐在那儿,陪了您一整夜。”连祁忘了说是因为您的手一直抓着王妃的手,王妃没有办法挣开,这才不得已地坐了一夜。

萧煜听完,心花怒放。

“她真的就这样坐了一整夜?”

“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妃真的很在乎王爷呢。”连祁话中有话,“王爷可不能辜负王妃。”

萧煜白了他一眼:“我像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吗?”

不过,这点不快很快就被满心的甜蜜给挤掉了。

“你说的是真的,那小丫头真的在乎本王?”

“昨天听说王爷您可能救不回来的时候,王妃可是哭得撕心裂肺,亲自喂您喝药,照顾您一整夜,如果这都不是在乎,属下真不知道什么才称得上是在乎了。”

连祁本不过是想举一些例子佐证一下,以表明王妃真的很在乎王爷,让王爷多多记着王妃的好,就不要再来祸害他们了。

只是没想到萧煜一听说雪倾城居然哭过了,当即一颗心就提起来了,说什么就要下床去看她,连祁怎么劝都劝不住,好在这时,侍女端药进来,萧煜问过雪倾城的情况,在听说她已经睡下之后,这才没有嚷嚷着要去看她。

在萧煜喝药的空当儿,连祁终于找到机会说正事了:“说起来有一件事,属下昨晚上就在琢磨了,想找王爷您拿主意。”

“何事?”

“昨天小药王甚至都没有为王爷您号脉,就知道王爷您中的是什么毒,还为您开好了药,他的医术真的这么神奇吗,还是他只是在故弄玄虚?属下一直没想明白。”

萧煜看着眼前黑乎乎的药汁,敛下眉眼,一口喝下,问道:“昨天我是怎么脱险被救的,事无巨细,你统统告诉我。”

连祁于是将他昨天看到信号弹去救他和王妃,发现他中毒,然后小药王恰好出现在定国寺一系列的事,都向萧煜说了。

萧煜听到后面,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

“也就是说,你们并没有去请,小药王自己突然凭空出现了。”

经萧煜这一提醒,连祁也反应过来。

“倒也是!仔细一想,小药王出现得太过巧合了。”

萧煜却抿抿嘴,眼神里迸出杀机。

“我从不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巧合!”

小药王分明就是被人安排过来的!

按照连祁的说法,他受伤之后,为他检查过身体的只有雪倾城和住持。

雪倾城一直跟他在一起,自然不可能去请小药王。住持在他被连祁找到带回寺之后才知道他中了毒,那时候天色已晚,他就算立马派人去请小药王,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将人带过来,更何况,小药王还需要足够的时间配药,准备药丸。

那在这个世界上,知道他中了什么毒的人,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凶手。

那个筹谋刺杀他的凶手。

不过从凶手在他中毒之后,又急忙安排小药王来为他解毒,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一系列举动来看,凶手的目标并不是他,相反,凶手还十分害怕他会因此丧命,凶手并不想伤害他。凶手从头到尾的目标都是雪倾城!

想到这儿,萧煜一惊,睁开眼,震惊地看着连祁。

不,他不是在看着连祁,他是在透过连祁,看着凶手。

连祁自然不知道萧煜在这短短时间内心境的变化,突然被萧煜这么一盯,特别是他的眼神还十分凌厉,这让他不免也跟着紧张起来。

“王爷,您想到什么了吗?”

“那日的刺客,你们可有抓到活口?”

“只抓到一个,不过那人当场便服了毒丸,属下发现的时候,那人已经断气了。”连祁单膝跪地,请罪,“属下无能,请王爷责罚。”

“这事怪不得你,连我都在那群人手下吃了亏,更何况是你们,起来吧。”萧煜想了想,又吩咐道,“去把安先生请来。”

“安先生?请他干什么?”

“我出了这么大的事,安先生是我的军师,自然要来帮我分析一下到底是何人,欲加害于我了。”

连祁不疑有他,领命退下去了。在他出门时,迎面撞见一个白衣身影,他愣了愣,一抬眼看清来人之后,忙下跪请安:“四王爷。”

萧玟眼带笑意,看着跪在地上的连祁,虽然只是一瞬,他倒是也看清了他的脸——是他并不熟悉的脸。

“我倒是从未见过你。”

连祁面不改色地回道:“属下最近才跟着王爷,四王爷没见过属下,不奇怪。”

萧玟的眼神扫过他手上那一圈老茧,露出了洞察的笑容。

“哦,这样啊。”他的语气十分平易近人,完全没有一点身为皇子的傲气,“那我就不耽误你了,六弟在里面吗?”

连祁又恭敬地回了一句:“王爷刚醒。”

萧玟笑着,踏步往房间里走去,连祁目送萧玟进了房后,这才转身离开。

萧玟一踏进房间,就见萧煜正在费力地穿着单衣。

“六弟重伤未愈,怎么就起来了?”

看到萧玟,萧煜倒是露出了一抹笑容,没办法,他这个四哥与人和和睦睦,令人如沐春风一般,更何况在几个兄弟之间,也就是他们俩的关系最为亲近,他看到他,也的确舒心了不少。

“怎敢惊动四哥大驾?”

“又在胡说了,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做兄长的来看看你是本分!父皇也知道了,这不,一早就差我过来慰问了。”

萧煜自然知道萧玟是在安慰他,这会儿父皇早朝都没结束,哪来的时间去吩咐萧玟。更何况,父皇向来不关心他的生死,就算昨天晚上他死在定国寺了,父皇也不会过问半句吧。

不过萧玟是一番好意,萧煜倒也不戳穿,两人闲聊了几句,萧玟不好打扰,交代了几句让他好好休息的话,便只说中午再来看他,起身就出去了。

萧玟刚走,就有侍卫进来报告,说四皇子带了一小队亲兵过来,说是要帮忙值守,看得出来,是真心想要帮忙。

对萧玟,萧煜还算放心,更何况,就算萧玟想害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巴巴地自己送上门,徒添嫌疑。

“他既然要帮忙,你们就让他们去做吧,兄弟们也累了,正好休息。只是王妃那边,不可换人。”

侍卫点点头,领命退下。

且说另一边,雪倾城虽然早早就睡下了,却并没有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子想着的都是萧煜。

虽然小药王已经号过脉,明确告诉她萧煜没有生命危险了。不知道为什么,萧煜肩上的那个伤口,就像随时都会复发一样,一直让雪倾城提心吊胆。可能是因为昨天她真的被吓到了,现在想想都还心有余悸。

也不知道小药王的那个师弟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杀人又救人,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到底想干什么。

对了,她还要把这事告诉连祁呢。

想到这儿,雪倾城就再也躺不住了,掀开被子就坐起来,穿好鞋子正想往外走的那一刻,突然想到一件事——她现在是个傻子啊!

一个傻子的话,连祁他们能信吗?

就算连祁会信,抓到了凶手,那她是个傻子的事,还能瞒下去吗。

雪倾城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片段:昨天在树林中,萧煜问她“一直以来,你都是在装傻骗我对不对?”

她好像一不小心回了一个“对”。

天啊!她居然蠢到把自己卖了!现在她反悔说自己当初说错了,还来得及吗。

因心中想着事,雪倾城也不敢去见连祁和萧煜了,一个人在厢房外的柿子树下转圈圈,这会儿柿子还没红,绿油油的,一个个挂在树上,颇有几分可爱。

雪倾城却无心欣赏,她满脑子都想着萧煜那天说的那些话。

萧煜肯定是察觉到一些什么了,不然也不会那么问他。萧煜是皇子,她骗萧煜就等于骗了皇家,约等于欺君。

欺君大罪,株连九族啊!这罪过她担当不起。

再说了,她本来只是好心帮雪太傅解燃眉之急,没想到这急没解成,反倒为雪家添了灭顶之灾。

“要不还是溜掉?”

到时候留书一封,就说所有的事都是自己做的,雪家也是被她骗了,这样萧煜真的怪罪下来,也怪不到雪家头上。反正她是老江湖了,改头换面、隐姓埋名,随便找个地方,保管官府找不出来。

雪倾城拿定主意,转头就想回去写信,走到一半,她犯难了。

她大字不识一个,自己的名字都写得歪七扭八,让她写信,天啊,那还是杀了她吧!

就在雪倾城为难的时候,头顶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小六姑娘,这是要溜到何处去啊?”

雪倾城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发现柿子树的高枝上,赫然半躺着一个白衣公子。那人似自带光环一般,他的存在就让人感受到如春天一般和煦、温暖。

认清是故人,雪倾城眼前一亮,高兴地招招手。

“美人公子!”

萧玟笑着,几下轻踩,似白鸽飞跃在树枝间,雪倾城看得眼花缭乱,心想:这美人公子真不给人活路,长得这么好看就算了,学习能力还这么好,想当初她只是随便教教他爬树,如今他竟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这让其他人怎么活啊。

等萧玟稳稳落地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几个青柿,圆圆滚滚,表皮上还裹着白霜,看上去格外可爱。

“定国寺中的油柿乃是一景,小六姑娘在溜走之前,要不要先尝尝?”

雪倾城忙摆摆手。

这柿子虽然看上去好看,但是绿油油的,看上去就很涩,她还是有常识的:柿子,还是那种红彤彤、软绵绵的,才好吃。

萧玟倒也不嫌脏,他就着青石板,席地而坐,将摘下来的柿子放在一边,挑了个最大最圆的出来,用力一掰,柿子就被分成两瓣,奇怪的是,这柿子竟像是被人从中切开一般,断口处整整齐齐。

雪倾城好奇地凑上前瞅了一眼,发现这柿子里面并不是她想的绿油油的,柿子肉已经变成了橙色,肉质透明,看上去十分可口。

萧玟递给她半块。

雪倾城也不推辞,伸手接过,一口咬下,甜味瞬间盈满口腔,雪倾城的舌头立马就被这柿子征服了,两口就将那半块柿子啃完了。

萧玟看着她吃柿子,竟比自己吃了还甜,看她意犹未尽,又将自己手中还没尝过的半块柿子递了过去,雪倾城也不客气,接过就啃。如此啃了数个,直到萧玟怕她积食,劝她莫要贪吃,她才停下来。

吃柿子唯一麻烦的就是吃完之后,手上、嘴边都是柿子汁。

雪倾城大大咧咧惯了,扯起袖子就要去擦嘴,半路却被人拦住了。

萧玟从腰间掏出一块手帕来,看着手帕的颜色,应该和他身上的衣服出自同一块布料——都是雪白的。

雪倾城伸手一抓,白色的手帕上就多了一个五指印。雪倾城有些退缩了,不好意思地道:“不好意思,我弄脏你的手帕了,我……我洗干净了还你。”

萧玟笑了笑。“小小手帕,小六姑娘若是喜欢,留着也无妨。”

雪倾城干笑了几声,心里却想着:这么娘们儿的东西,我可不爱用。还是早点洗干净了,还给你吧。

吃饱喝足了,雪倾城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看着高高的柿子树感慨:“没想到这青不拉几的柿子,还挺好吃的。”

萧玟被她不知道哪里捏造出来的词逗乐了,发自内心地感慨:“小六姑娘说话也挺有趣的。”

萧玟想到刚才在枝头上观察了她半天,她一个人在底下纠结的样子,问道:“适才听小六姑娘说要走,要去哪儿啊?可是你家里人对你不好?”

说起烦心事,雪倾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我家里人对我可好了。”毕竟从成亲以来,萧煜对她的确是没话说,当然,这次萧煜病好了,知道她一直在骗他之后,会怎么对她,谁也说不准。

想到这儿,雪倾城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可惜我骗了我的家人,不知道他们以后还会不会原谅我。”

萧玟看了雪倾城一眼,心中已知七八分了。

“小六姑娘骗人,是出自你的本意吗?你是故意骗他们的?”

雪倾城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可是想了想,装傻的确是她故意装的,想到这儿,她就头疼,感觉怎么也解释不清了。

“哎呀,这件事着实愁人,容我去想一想。”说着,就站了起来。走了两步觉得自己这么离开不太好,于是又折回来,“美人公子,等我洗干净手帕了,再还你。只是我不知道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我应该去哪里找你啊。”

萧玟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陶埙来,此埙不过巴掌大小,埙身通红,好看极了。

雪倾城高兴地接过陶埙,随口就问:“是不是我一吹这埙,你就会出现?”

萧玟无奈地笑了:“小六姑娘太高估我了,除非我有千里眼顺风耳,还会那腾云驾雾的本事,否则小六姑娘这要求,我断然是无法满足的。”

雪倾城抓了抓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道:“是好像有点难为你了。”

萧玟指着埙内壁,透过埙孔,能隐约看到一个“文”字。

“这陶埙是我母亲所制,内壁刻有我的名字,我自小带在身上,也算是我的一个信物了,你若是想见我了,只管带着这埙去福满楼,小二见到这埙了,必会帮小六姑娘通报的。”

“如此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收。”雪倾城连连推辞。

“倒也算不上贵重,不过是个陶埙罢了。”说着,萧玟撩开袖子,底下还挂着一排的玉佩,甚至还配着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若真说贵重,都在这里呢。”

雪倾城见状,这才心里平衡了一些。

敢情美人公子这是挑着最便宜的送她呢,如此一想,雪倾城便也没啥心理负担地收下了。

“都说有来有往,我既收了你的东西,自然是要还礼的。”

萧玟一听,倒有了兴趣:“不知道小六姑娘,预备如何还礼?”

这可问倒了雪倾城。

她一无金银,孤身一人,也并没有什么信物。想了想,她丢下一句“你等我”,就“噔噔噔”跑了出去,足足一炷香的工夫才回来。手中还多了一个小蚂蚱。

不,应该说是狗尾巴草编的草蚂蚱。

“这寺里的人打扫也太勤快了一些,一片草叶子都见不着,我足足跑了一里路,才找到狗尾巴草。这“蚂蚱”可是我亲手编的,虽然比不上美人公子你的陶埙能吹,但是玩起来也很有趣的,还请美人公子笑纳。”

萧玟双手将那草蚂蚱接过了,笑着道谢:“小六姑娘的“蚂蚱”,价值千金。”

雪倾城点点头,这才心满意足地和萧玟告别。

回去的路上她仔细看了看陶埙,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在她看来,这陶埙还不如她那小蚂蚱有趣呢。

不过算了,她这人从不喜欢欠人人情,就看在美人公子长得那么美的分上,自己勉强吃点亏了。

萧玟没有食言,午间又来看过萧煜一回,彼时小药王也在,给萧煜号了脉,沉默着就退下了,那凝重的表情看得人颇为揪心。

萧玟就想追上去问清楚情况,被萧煜拦住了:“小药王医术高明,脾气却有点古怪,他若是不想说的,我们追问了也无济于事,四哥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见正主儿自己都不急,萧玟也只好坐下了。

“六弟对小药王倒是了解颇深,不过也是,小药王从不轻易给人看病,六弟能请到他出诊,想必私交甚深。”

萧玟无意间的一句话,却如一记闷棍,狠狠地砸在萧煜的脑门上,本来还有些想不通的地方,如今全都串联起来了。

萧煜猛然想起那日安询说的:“谋士一生只为一主,为了保护王爷,我能做任何事。王爷既然执意要保王妃,那就祈祷她不被我抓到把柄吧。”

一切都明白了!

萧煜顿时有些头疼,下意识地扶额。

萧玟看到了,关怀地问:“六弟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不舒服,要不我去把小药王请过来?”

萧煜忙伸手制止了他:“我休息一会儿便好。”

“那行,我就不打扰六弟了,我就住在东厢房,六弟若是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萧玟好意关怀,萧煜自然再三谢过。萧玟走后,萧煜才叫来侍卫,问道:“小药王去了哪里?”

“属下看着他直接往王妃所在的西厢去了,属下已经派人跟着了,不会有事的。不过……”

“不过什么?”

“属下早些时候得报,四王爷也去找过王妃。”

“四哥?”萧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去找倾城作甚?”

“属下也不知,不过据来传的人说,王妃与四王爷似乎是旧识,但是王妃又像并不知道四王爷的身份,唤四王爷‘美人公子’,倒是奇怪。”

“四哥向来有本朝第一公子的美誉,这些年来倾慕她的女子也不少。”而且他和雪倾城相处这些天来,早就发现了,倾城心智虽然正常,但是在情爱之事上却颇为迟钝。

这样的倾城遇到萧玟这样老狐狸一般的高手,自然不是对手。

萧煜越想越觉得有危机感。

“吩咐下去,明日我们便启程回府。”

“可是……王爷您的身体……”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只管吩咐下去就行。”

“是。”

第六章 罚站

小药王来找雪倾城的时候,她正在收拾细软,小药王突然推门而入,把她吓了一跳。

小药王也看到了床上的包裹,当即气得跳脚,指着雪倾城的鼻子就骂:“好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啊,我这才帮你救回夫君,你这就反悔了要跑,不想认我这个师父了!过河拆桥、狼心狗肺!”

雪倾城被骂得有些蒙,半晌才找到话回他:“可是,我若是不走,也没办法认你做师父啊。”

“怎么没办法?你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跪地叫了我师父的,难不成还有人反对。是不是六王爷不让你认我做师父?好啊,我这就去他的药里下泻药,看我不整死他!”

“唉!”雪倾城忙拉住作势要往外冲的小药王,慌张地解释,“不是他。唉,也和他有关。”

雪倾城都快把自己绕晕了,顿了顿,才算把话说明白了:“王爷好像已经知道我是在装傻了,我犯了欺君之罪,这可是死罪。我都已经要死了,还怎么认你做师父啊。”

小药王这才听明白,一脸的后知后觉:“原来六王爷才知道你是在装傻啊,那他那双眼睛真应该看看大夫了。”

雪倾城:您老关注的重点不对啊!

见雪倾城一脸的纠结,小药王这从来都只医人的神医,难得医心起来,道:“现在萧煜已经醒了。”

雪倾城一听,顿时如临大敌。

“已经醒了?什么时候的事!天啊,我要赶紧跑!”

雪倾城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抓起包袱就要从门口开溜,可是手放在门把手上又想到了什么,转而往后窗跑去,开窗就要往下跳,被小药王像拎兔子一样给拎了回来。

“你现在往哪儿跑?王爷遇刺,全寺戒严,现在连一个苍蝇都飞不出去,你这么大一个人能跑得过那些武功高强的王府侍卫吗?”

“那……那怎么办。”雪倾城一张小脸潸然欲泣,这会儿是真的怕了。

小药王:“其实我倒是觉得,你没必要跑。”

雪倾城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废话,死的又不是你,你当然觉得没必要了!”

“你想,王爷这都醒了好几个时辰了,如果他真的要处置你,早就派人来捉拿你了,现在都还没动静,就证明王爷也是有心要放你一马。”

“真的?”雪倾城半信半疑。

“你仔细想想,王爷是如何发现你在装傻的,当时可有说其他的话?”

如何发现的?

这个雪倾城还真说不好。不过萧煜戳穿他的那天,的确好像还有半截话。

是什么来着?雪倾城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也怪自己!当时她本就被萧煜的伤情吓到了,萧煜一说知道她在装傻的事,她整个人就蒙了,脑子瞬间不听使唤了,萧煜后面还说了什么,她是真的没记住。

隐约只有一点印象就是萧煜好像说过不怪她的话。

惊慌失措的雪倾城,总算稍微有点安心了,她看着小药王,半带着恳切地问:“王爷真的不会治罪?”

“相信我,不会的。”

昨天他可是在现场,萧煜濒死都还要抓着雪倾城的手,足见他用情至深。他干这一行,见过太多生死了,人往往在临死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最真实的自己。所以,若说这样的萧煜会伤害雪倾城,他是一万个不信的。

雪倾城放心了,而且如今她的理智回笼了,仔细一想,开溜的确是下下之策。

“不过,如今我骗了他是事实,这事到底怎么办啊。”

“装傻呗。”

“可是我都已经装过一次傻了,他还会信吗?”

“如果,有我这个神医证明你的确是个傻子呢?”

“哇。”雪倾城顿时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就差没直接扑倒小药王了。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偏头问:“师父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药王被突然一问,愣了半天,木木地回她:“我……我忘了。”

“那就想起来再告诉我吧!我们先去六王爷面前证明我是个傻子吧!”

雪倾城兴奋地打开门就冲了出去,小药王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这年头,头一次见到有人当傻子这么高兴的。不过,他刚刚是为了什么事来找他这小徒弟来着?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明明潜意识告诉他是一件很重要的事,结果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算了,算了,既然是很重要的事,日后总能想起来的。”

小药王是一个从不会为难自己的人,想不起来的事他便也就放弃了。

小药王负手出门,跟上小丫头蹦蹦跳跳的步子。

雪倾城冲过来的时候,连祁正在给萧煜上药,一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萧煜此时侧坐床前,半裸着肩,胸前肌肉发达,伤口已经被白布遮住了,只隐约有一些血迹渗出来。而连祁则跪坐在萧煜身后,他的手上拿着一卷白纱布,一只手按着萧煜的肩头,一只手穿过萧煜的腰间,从雪倾城的视角来看,就像连祁从背后抱着萧煜。特别是萧煜此刻,露出了一种微微作疼的表情,虽然那是因为伤口疼的。

这画面,简直能让人分分钟流鼻血!

连祁虽然长得不算帅气逼人,但架不住萧煜长得养眼啊,有萧煜在,任何一个人和他站在一起都没有违和感,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能让人脑补出一场大戏。

这画面太过香艳刺激,雪倾城看得心跳加速,她这小心脏实在是忍受不了这么刺激的画面。

雪倾城捂着脸,尖叫一声,跳着跑开,不料正好撞上了跟在她身后正准备进门的小药王,她没个准备,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萧煜看得心疼,虽然离雪倾城非常远,也身体前倾,伸手想去扶他。雪倾城被摔得屁股就像开了花,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屁股很痛,但是这么多男人在场,她可没那个胆子去揉。

萧煜收回手,黑着脸看着她,心里想的是,这小丫头怎么就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说出口的却是:“怎么看到我就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我有这么可怕吗?”

“王爷您不可怕,是您和连祁在一起才可怕,您可不能对不起安先生啊!”雪倾城还是有原则的,虽然萧煜和连祁在一起也算养眼,但是单论长相而言,安先生还是更胜一筹。更何况,不都说要互补嘛!安先生智谋无双,王爷武功盖世,一文一武,这才是绝配嘛。

“我对不起安询?”萧煜一开始还没明白,等他回过这话中的怪味来,一时之间脸黑得像锅盖了。

连祁和小药王意识到气氛不对,纷纷告辞,溜得比兔子还快,雪倾城想拦都拦不住。

这个小药王,还说帮她呢!哼!关键时候跑得比谁都快,她要这师父有何用!

雪倾城满心吐槽,一回头,就发现萧煜正用一种想杀人的目光看着自己。

雪倾城缩了缩脖子,做乖巧状。

“王……王爷……”

萧煜赤脚下地,一步步朝雪倾城逼近,雪倾城吓得连连后退,一边退,一边劝他:“王爷,地上凉,您重伤未愈,还……还是回床上歇着才好。”

萧煜对她的关怀视而不见,反而抓着她的问题不放:“你觉得,本王像那种喜欢男人的人吗?”

“喜欢男人没什么的!”雪倾城还傻乎乎地以为萧煜是担心名声。毕竟本朝男风虽然开放,但是敢对天下人直言自己喜欢男人的人还是很少的,许多达官贵人,也就是在家里养养小倌儿,但是家里都会有一个正妻撑颜面的。

唉,这配置怎么这么熟悉?不就是……

安先生就是萧煜养在家里的小倌儿,而她,就是那个撑颜面的正妻。虽然这个颜面好像没能撑起来,有点崩坏。

这么一想,雪倾城更加确定了她心中认定的那个事实,于是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萧煜:“六王爷,您喜欢男人没什么错,但是始乱终弃就是你的不对了,安先生对你那叫一个尽心尽力啊,就算连祁再怎么勾引你,你也应该要把持住才是啊!”

“本王不喜欢男人!”萧煜气得脸红脖子粗,脸上的青筋凸起。得亏雪倾城是他心上的人,否则他非得掐死她不可。

“我知道,我知道!”雪倾城是老江湖了,“以王爷您的地位,自然是那些男人死皮赖脸地来贴着您,您不过是推拒不了罢了。王爷,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可以尽管交给妾身来帮你解决!”

“你……帮我解决?”萧煜都要被气笑了,“雪倾城,你别是个傻子吧!本王喜欢谁,不喜欢谁,你难道不清楚?”

雪倾城听到这句话,顿时心花怒放!

天啊,在没有小药王帮忙的情况下,她居然就让萧煜打消了对自己的怀疑,承认她是个傻子了。

雪倾城忙点头如捣蒜:“是啊,王爷,妾身就是个傻子啊。”

萧煜被雪倾城气得肝都疼了,再和雪倾城待下去,他怕是还没被毒死,就先被雪倾城气死了。

“你给我出去!”

雪倾城听话地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萧煜又吩咐了:“不许走太远,就站在门口。”

因为,他还是想看到她的。

“哦。”

于是,很快,整个定国寺都知道了,王妃在被王爷罚站。

安先生很快就被人从山下接上来了,他匆匆往厢房赶的时候,还没看到王爷,先看到了雪倾城,顿时脸色一冷。

雪倾城还以为他是因为知道王爷和连祁的“私情”,于是偷偷地给他打气。

“安先生你放心,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

安询踏门而入的步子也有些踉跄,这个王妃脑子真的没毛病吗?

她要支持他?支持他什么?支持他杀了她吗!

是他听错了,还是这个世界太玄幻了。于是,安询一进门,开口问的就是雪倾城的事:“王爷,您何故罚王妃?”

萧煜倒不是真的想罚雪倾城,只是觉得雪倾城不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有很多人惦记着,实在是太让人不放心了。可是让雪倾城进来陪自己吧,他又怕自己被她怄死。而且,因为雪倾城的胡言乱语,他居然也没办法直视安询了。

真是造孽啊。

萧煜清了清嗓子,道:“她犯了点小错,我不过小惩大诫罢了。”

安先生抬头,看了眼萧煜,就差没老泪纵横了,道:“王爷,您终于想通了。是了,是了,您该离她远一点。”

萧煜:我惩罚我的王妃,你开心个什么劲儿?

萧煜带着安询去了后山的枫树林,也就是当日他遇刺的地方。

那日的打斗痕迹已经被枫叶完全盖住了,若不是枫树杆上还残留着一些划痕,这里还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安询上前,抚摸着那些刀剑的刻痕,当日之凶险,可以想象。

萧煜的目光却一直都放在安询身上。

“安先生觉得,这次是谁想刺杀本王?”

安询的眼神黯淡,回话的语气却是波澜不惊:“王爷带军入京,有多少人嫉妒眼红王爷,他们会痛下杀手也不奇怪。更何况前日,属下收到消息,凉国太子已经悄悄入京,他前脚刚入京,您这边就出了事,若说这事和凉国太子没有任何关系,相信搁谁都不敢相信。单凭这些,属下的确没有办法做出判断。”

萧煜一脸“我就看着你胡扯”的表情,当然,他这表情,背对着他的安询是看不到的。

“那日连祁还捉到了一个刺客。”

萧煜看到安询的身体明显颤了一下,萧煜故意问他:“安先生要不要跟着本王去盘问盘问?”

安询回过身来,面色却是一片平静:“全凭王爷吩咐。”

看他这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萧煜却突然没了兴致,他摆摆手道:“罢了,料他们这段时间肯定会消停一些,我们还有时间,也不急于这一时。”

安询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就好像他真的只是一个旁观者一样:“王爷重伤初愈,的确应该休息,这些事,就交给我来查就行了。”

萧煜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空气就像突然被冻住一般,萧煜想从安询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但是非常遗憾,没有。

安询心思之深,非他所能及。

萧煜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其实这次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我反倒是确定了一些事。人生苦短,想追的东西就去追,想要抓住的人就要赶紧抓住,安先生,你说对不对。”

安询眼皮跳了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硬着头皮问:“不知道王爷说的,想要抓住的人,指的是谁?”

萧煜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问道:“安先生,我想让倾城成为我的王妃。”

安询顿时就像被雷劈了一样,表情十分难看:“王……王爷,她已经是您的王妃了。”

“安先生,你那么聪明,不会不懂我的意思,我想让倾城做我真正的王妃。你知道我这个人,性子直,人又固执,既然已经认定了,那这辈子是不准备再换了。”

“哪怕她心怀叵测,王爷您也不在乎吗?”

“人生在世,谁还能没点秘密呢。”萧煜意有所指地看着安询,“安先生,你说是吗?”

安询不答话了。

萧煜也不逼他,只说自己累了,便将追查刺客一事全权交给安询处理,自己则转身朝寺里走去。

萧煜走后不久,小药王就像一个幽灵一样,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手里抓着一把杂草,还浑身都是泥,安询听到动静回头,一看是他,眉头下意识地就皱起来了。

“你这是钻到哪里去了?”

“我近日新得了一个小徒弟,从她那儿听说这山上有解毒草药,我便去寻了些。刚才见你和萧煜在聊天,怎么,可是他发现了什么?”

小药王话音未落,安询一记眼刀就射过来了。

小药王却全然不怕。

“你现在瞪我有什么用啊,祸可是你自己闯出来的。你当人家都是傻子吗?稍微有点脑子的,想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安询无法辩白,只能感慨:“我算尽一生,唯独没有算清人心,我竟没料到王爷竟然为了那女人,连命都肯豁出去了。”

“唉,你可别再‘这女人那女人’地叫了,她现在是我的乖徒弟,也算是你的师侄。”

“你……”安询气得脸都白了,“连你也要如此对我吗?”

“是你太固执了!”

小药王叹了口气,道:“反正我话搁在这儿了,以前的事我不管你,以后这小丫头可是我罩着的,你可不能再做傻事了。”

小药王看到安询不回答自己,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想想还是他那小徒弟有趣,多可爱啊。

而小药王心心念念的小徒弟,此刻还站在厢房门口罚站呢,她看着守在门口的两个守卫大哥,委屈巴巴地问:“两位大哥,我可以走了吗?”

“王爷没有吩咐,恕属下不敢放行。”

雪倾城的嘴噘得老高:“那个坏蛋自己都走开了,怎么吩咐啊!再说了,我好歹也是王妃呀,王爷不在,难道不是我说话最大吗?”

但是那两个守卫却完全不为所动:“王爷有令在先,他虽然不在场,我等也不敢违背。”

雪倾城:“你们还真是忠心啊。”

侍卫:“谢谢王妃夸奖。”

“怎么?才这一会儿就站不住了?”萧煜的声音在雪倾城背后响起,雪倾城回头,就看到萧煜正站在她的身后。

唉,脸上没有巴掌印。

唉,衣服也没破,也不像打过架的样子。

唉,萧煜笑嘻嘻的,也不像被骂过的样子。

安先生脾气这么好呀,王爷都背着他在外面偷吃了,他竟然一点都不介意。

还是说,安先生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对她就要喊打喊杀,一遇到王爷就秒怂了?

啧啧,欺软怕硬啊。

萧煜走近,对周围的侍卫挥挥手,侍卫们识趣地都退开了。萧煜伸手,敲了敲雪倾城的脑门,道:“又走神了,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想你呀。”雪倾城回答得十分直白。她一直在分析萧煜身边混乱的男女,哦,不对,是男男关系,可不是一直在想他嘛。而且萧煜没说错,的确是乱七八糟的。

萧煜愣了愣,转身偷着乐了,再转回身来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冰冷,只是眼神里换成了再也藏不了的宠溺。

“跟我来。”

“啊。”雪倾城一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她揉着酸痛的脚踝,全身都在抗拒,“要去哪儿啊?我站了一天了,累得慌,要不让安先生来陪您吧。”

“很累?”萧煜满脸的关切。

雪倾城点头如捣蒜:“要不,这随行,臣妾就免了吧?”

“也行,那我们就回房吧。”

一听到回房,雪倾城顿时就汗毛直竖,萧煜虽然如今有伤,但万一他想带伤上阵呢。她小胳膊小腿的,可不是他的对手!

刚才还蔫巴巴的她,几乎是立马就恢复了元气,绕着萧煜转了好几个圈。

“王爷,我没事了,您想去哪儿,我陪您。”

萧煜对雪倾城伸出手,那意思似乎是要扶她。

雪倾城忙摆摆手,道:“王爷您放心,我好得很,不需要扶。”

萧煜:“我需要!”

“哦。”

雪倾城只能乖乖地把自己的手伸过去,她本来是扶着萧煜的肩的,萧煜却偏要将她搁在他肩上的手拿下来,放在他那大手里,手心相对,十指紧扣。

雪倾城看着那十指相扣的地方,只想问萧煜一个问题——这样扣着,累不累啊。

萧煜带着她去东厢逛了一圈,说是这边的景致很好。

雪倾城却没看出什么景致来,而且他们刚住进来的时候,萧煜就带她在整个寺庙都逛过了,过了两天,东厢也没开出一个花来,还是跟刚来的那样——没啥看点。

唯一不同的就是东厢里貌似住了人,门口多了一些守卫,守卫们看到萧煜了,还会打招呼,唤他一声“六王爷。”

有侍卫多嘴问了一句:“王爷是来找四王爷的吗?是否需要属下通报?”

萧煜道:“本王不过是带着王妃出来散散心,就不打扰四哥了。”只是他说话的声音突然大了很多,连在他身边的雪倾城都吓了一跳。

雪倾城看着萧煜,内心只想吐槽:还说不打扰呢,就您这音量,别说东厢房了,怕是东西南北四个厢房的人都能听见了。

不过这东厢房的人却像聋了一样,房门紧闭,任萧煜再怎么嚷嚷也没什么动静。倒是萧煜自己,病还没好,又是出来吹风,又是大声嚷嚷,没两下就弄得自己咳嗽起来。

“王妃,本王今日身体欠佳,下次再来陪王妃赏景可好?”

雪倾城心想:到底是谁陪谁啊,明明是你要来的好不好!

嘴里的回答却是:“王爷要保重身体,我们赶紧回去吧!”

目送雪倾城和萧煜相携走开,东厢门口的侍卫都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六王爷和六王妃的感情真好啊。不过传闻中不是说六王妃是个傻子吗?这么一看倒也不像。”

“哪怕是个傻子,有六王爷的呵护,也是个宝贝呀。”

两个侍卫讨论得起劲,身后却突然多了一个声音:“我平日是怎么教你们的?闲时莫论是非,你们都忘了吗?”

两个侍卫一回头,就发现身着一身白衣,脸色却非常阴沉的萧玟正站在他们身后。

两人忙跪地请安:“属下失言,还请王爷恕罪。”

透过门帘,萧玟扫了那相携而去的两人一眼,心中就像有一根刺梗着,极不舒服。他对跪在地上的两个侍卫抬抬手,命他们起来,交代道:“日后说话可要注意,换作是别人听到你们妄议皇室,可不是跪跪就能算了。”

萧玟脾气好,所以他手下的人都不怕他,见主子似乎并不生气了,于是笑嘻嘻地凑上前来,道:“我们自然不敢在别人面前说,不过刚才六王爷来过,看到王爷和王妃伉俪情深,才感慨了两句。”

“六弟来过吗?”萧玟却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我倒不知,想必是我刚才在作画,太过入迷了吧。”

萧玟是画痴,这是本朝人尽皆知的事,他如此说,两个侍卫也不疑有他,信了。只是他们都没发现,萧玟在转身离开的时候,那一双藏在袖子里的,紧紧攥着的拳头。指缝里,有一节狗尾巴草露了出来。

萧煜遇刺,朝野震惊。

在萧煜遇刺后的第三天,萧煜带着王妃回到六王府上之后,皇帝才派了御医过来慰问,皇后和太子妃也都送了补品过来。

萧煜进宫面圣,谢过了皇后和皇帝。按照礼数,太子妃这边理应是雪倾城出面去感谢,不过雪倾城的痴傻情况人尽皆知,萧煜只能拜托自己同父同母的姐姐玲珑公主去回礼。

玲珑公主和萧煜虽然是亲姐弟,却很少有来往,玲珑公主在宫里也是出了名的脾气冷,不好说话,这次萧煜开口,她竟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只有一个条件:雪倾城必须跟着。

而且玲珑公主给的理由十分充分——雪倾城身为王妃,这些事情,迟早要学的。她能帮得了一次,帮不了一辈子。

萧煜有求于人,只能答应,不过还只是让雪倾城扮作了公主的随从,这样雪倾城不会是焦点,她也自在一些。

即便是这样,萧煜也很担心雪倾城,在送她上马车的时候,还忍不住叮嘱:“长姐虽然严厉,心地还是很好的,你说话小心一些,不会有事的。”想了想,他又改口,“算了,你还是别说话了。”

登上马车,雪倾城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玲珑公主。

在上车之前,安瑞给雪倾城说过这个玲珑公主——她是本朝唯一的公主,皇帝膝下唯一的女儿,所以她和萧煜虽然是一母所生,待遇却完全不一样。

萧煜是不受皇帝待见,玲珑公主却是皇帝实实在在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因此也惯出了玲珑公主一身冷傲的脾气——这个公主谁都不待见。

三年前,她招过一个驸马,不过那个驸马受不了她的“家暴”,成亲不足三个月就投湖自尽了,自此后,公主跋扈的传言满街都是,也就没人敢“嫁”给这个公主了。

雪倾城壮起胆子抬头看了一眼玲珑公主,其实玲珑公主还真是人不副名,她本人和玲珑一点都不搭边,比平常女子高出一个头不说,浓眉大眼,五官深邃,与其说她是京都公主,倒不如说她是外族人更有说服力。

不过她听说她那个没见过面的婆婆,萧煜和玲珑公主的亲娘,在嫁给皇上之前,就是在外四处征战的女将军,能生出这样“体格清奇”的公主来,也不奇怪。

许是察觉到雪倾城在打量自己,玲珑公主偏过头来,扫了她一眼。那眼神之冷,令雪倾城顿觉如落冰窟。

这玲珑公主府里的人,一定都十分耐热,毕竟和这公主待在一起,空气都冷了好几分。就算是夏天,也能被这个公主给冷成冬天。

雪倾城缩了缩脖子,寻了一个角落,刚准备落座。就听那玲珑公主,终于在她进来之后,开了尊口,说了第一句话:“前来。”

雪倾城有些愣。

公主身边伺候的丫鬟看着她呆呆愣愣的,把她往前拉了一把。

“公主让您上前来坐呢。”说着,硬是把她摁在了公主旁边的座位上。

雪倾城顿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冻住了。

天哪,不敢动,不敢动。

玲珑公主复又开口:“萧煜既然托我‘指点’你,我就不能白受他这一番托付。这第一课,你需记好了。不管何时,你都是主子,主子就要有主子的样子,和奴婢们平起平坐,丢了你自己的脸面都是小事,丢了天家颜面,你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雪倾城连点头都不敢太用力了,怯怯地,猫叫似的回了一声:“是。”

玲珑瞪了她一眼。

雪倾城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做错了,当初她面对皇上的时候,都没有面对这个公主时紧张。

她突然能够理解为什么公主的驸马要投河自尽了。

那个驸马能和这个公主同在一室相处三个月,已经绝对能够称得上英雄豪杰了。这要换作是她和这个公主待上三天,不,三个时辰就受不了。

马车摇摇晃晃,很快就到了东宫。

要进东宫要先入宫。入宫程序复杂,雪倾城以前还不知道,原来主子和随从不能走同一个门。

太子妃早就在宫门口候着了,接了玲珑公主就从大门进去了。雪倾城他们被人拦下来了。好在玲珑公主身边的侍女一看就是个常年出入皇宫的老江湖了,她带着一干侍女们找到了在一边的小角门,一群人向守门的守卫军递交了宫牌,终于被放行。

进了皇宫,走了没两步又穿过了一个小角门,总算到了东宫。

雪倾城跟在队伍的末端,她的后面跟着的是一个太子妃派出来接引她们的宫女。雪倾城走了没两步,肚子里突然翻江倒海起来。

雪倾城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应该在用完早膳之后,还贪吃偷喝了一碗莲子羹。

她觍着脸,向跟在她身后的宫女求救:“姐姐,请问哪里有茅厕啊。”

宫女一脸的鄙夷,满眼都是看乡下人的眼神,只是语气中还勉强维持着一点点客气:“你问的应该是净室吧,你沿着这条路往前直走,看到一个小房间就是了。”

“谢谢姐姐了。”

“宫里规矩森严,你可不要乱跑,等会儿便原路返回,我会差人在这里等你的。”

雪倾城一心急着解决内急,慌乱地应了句,就一个人沿着那竹林往前跑远了。

等她从茅厕出来,就慌神了。

怎么有三条路?她刚才是从哪条路过来的?

不管了,点金点银!

“点金点银,点到哪一条就是哪一条!”

手指最后指向中间那一条,雪倾城没有多想,提起裙子就往前走去。

这路可真奇怪,弯弯绕绕,中间岔路不少,雪倾城每次都用一样的方法选路,最后总算豁然开朗,走出了竹林,就看到一个水上凉亭,凉亭里,黑压压地围了一群人。

有人就好办事了,上去问问路就行了。

雪倾城上前凑去,看了两眼,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美人公子!

萧玟也看到了她,不过只是愣了半晌,看到她的装扮心里就已经开始暗自忖度了,在她即将喊出来的时候对她摇了摇头。

雪倾城立马识趣地噤声。

而坐在萧玟对面的是一个红衣男子,看上去年长萧玟几岁。只不过这两个加起来早过而立之年的男人,此刻却围着人群中央的石桌上的,看着陶盅里面的两个小家伙,聚精会神!

好一个蛐蛐打架的精彩场面!

而萧玟的蛐蛐明显更胜一筹,不多时就把对手打得落花流水。

坐在萧玟对面的,穿着红色蟒纹官服的男人输了,眉头皱成一团,对身边的小太监吩咐道:“去,把我的三宝拿过来!”

“皇兄,你可就剩下那三只宝贝了,我这里还有三只常胜将军,要是把你那三只宝贝都折了,到时候可别怪我做弟弟的不让你。”

自小没少混迹赌坊的雪倾城,不自觉地开始盘算起胜负来。

从小太监和两个男人的话里得出,萧玟是占上风的,他的蛐蛐品性比红衣男人的蛐蛐好。不过两个人的蛐蛐都分上中下三品,若是强攻,红衣男人很可能会输。

但是,雪倾城一拍桌子,高声道:“让我来!”

许是被雪倾城的气势吓到了,小太监都给她让出位子来,雪倾城择了一个离红衣男人最近的位子坐下。

红衣男人抱着自己的三个蛐蛐笼子,对她的话多有怀疑:“你能帮我赢?”

雪倾城点点头,然后对对面男人说道:“来,开始吧。”

萧玟的蛐蛐比红衣男子的好,他几乎没有思索地拿出了上品的蛐蛐来,甚至还说:“三局两胜,只要皇兄能赢我,我就把我这三只常胜将军都让给皇兄。”

红衣男人一听立马来劲了,催着雪倾城道:“快,拿出最上品的那只蛐蛐和他斗。”

没想到雪倾城挑了挑,却拿起最下品的蛐蛐笼子,在红衣男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倒进了陶盅里面。

结果没有任何悬念,红衣男人的蛐蛐没几下就落了下风,翅膀都折了,算是彻底废掉了。

红衣男人捧着蛐蛐笼子,欲哭无泪:“你毁了我的小将军!”

红衣男人一发话,马上就有小太监围上来,只要雪倾城稍有不敬动作,他们就一定把她绑了。

“你若还想赢就听我的!”雪倾城懒得安慰他,直接对萧玟道,“再来。”

由于刚刚萧玟上品的蛐蛐已经战斗过了,为了蛐蛐着想也不能再让它上场,萧玟只能换自己中品的蛐蛐上场。

雪倾城派出上品蛐蛐迎战。

不得不说,萧玟的蛐蛐品质的确不错,即使品质上有差别,两只蛐蛐也鏖战了许久,最后以些微的差别落了下风,红衣男人赢了一场。

面临最后一场,萧玟却不比了,主动交出了三只蛐蛐笼子。

“我技不如皇兄,认输了。”

现在两方都只剩下一只蛐蛐能迎战,如果拿他的下品对对方的中品,结果还是一样的输,倒不如主动认输。

红衣男人收到了三只蛐蛐,刚才的不快一扫而光。

雪倾城:“一只换三只,这买卖值吧?”

红衣男子:“值值值,说吧,你要什么,爷赏了!”

雪倾城就是一时赌瘾犯了,对她而言,对战的这个刺激过程就是奖励了。

“我什么都不要,告辞。”说着,她还做了个告辞的动作,看得周围的人一头雾水。

在他们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雪倾城已经像个小兔子一样跳着没影儿了,甚至把要问路的事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唉,怎么能让她就这么走了,我还没问她名字呢!”红衣男人嚷嚷着,催着身边的小太监去追,被萧玟拦住了。

“看她的穿着应该不是普通宫女,为免冒犯,还是我去找她吧。”

红衣男人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忙催促着:“快去快去,一定要知道她的名字,以后爷还要靠她大杀四方呢!”

萧玟抿嘴笑笑,拱手告辞。

看着萧玟追上去的身影,红衣男人心满意足地抱着五个蛐蛐笼子,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惊呼:“今天玲珑公主是不是会来东宫?”

“是……是的。”小太监怯怯地回道。

“那我是不是应该出席去见一见?”

“是……是的。”

红衣男人苦恼了一秒,问道:“我若是没出席,玲珑公主会怪我吗?”

“应……应该不会吧。但是,之前六王爷进京,您就没出席,此番玲珑公主代表六王爷来东宫,您是不是……”

“上次我没出席,六弟有怪我吗?”

“没……没有。”

“父皇和母后有责罚我吗?”

“没……没有。”虽然这很有可能是皇上和皇后忘了。

“那不就是没事了?”

红衣男人想通了,专心抱着自己的蛐蛐研究去了。

雪倾城走了一半才想起来要问路的事来,一回身,就遇到了跟上来的萧玟。

雪倾城笑着上前去打招呼:“美人公子!”

萧玟这次也笑着回应了她:“小六姑娘。”

“刚才我还以为美人公子不认识我了呢。”

“所以,小六姑娘才让在下连折三员大将吗?”

雪倾城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道:“没想到在这儿都能遇到美人公子,不过美人公子的蛐蛐虽然好,到底不是上品,等下次,我找到机会了,替美人公子淘几个上好的蛐蛐来赔罪,那几个蛐蛐你就只当是让给那个红衣男人了。再说了,美人公子你也要懂得审时度势,你没发现刚刚那一群人里,全部都是帮着红衣男人说话的人吗?你要是不输给红衣男人,只怕你今天也没法走出来了。”

赌场里,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的情况可多了去了。

萧玟被她逗笑了,他长得本来就好看,一笑起来就如霁月清风般赏心悦目。

“如此,我倒要谢谢小六姑娘帮我解围了。”

“好说好说。”雪倾城摆摆手,一副施恩不图报的样子,“不过美人公子刚才怎么……”

“哦。”萧玟回过神来,笑着解释,“我看小六姑娘一身宫女打扮,想必是为了掩人耳目,刚才那种情况,我若和小六姑娘相认,该如何向众人介绍你呢?我倒无事,只是怕耽误了姑娘的要事。”

雪倾城这才回过神来,心想那么短的时间内,美人公子就能想这么多,心可真细。

“哎呀,不好!”雪倾城终于想起了正事了,“我还要去见太子妃!惨了惨了,我肯定要被骂了。”

“见太子妃?”萧玟上下打量了雪倾城一眼,实在是不懂她扮成这样,要怎么去见太子妃。

“哦,不对,是见玲珑公主。哦,不是,是太子妃,哎呀,我也混乱了!”雪倾城一想到玲珑公主那张冷脸,再想到那张冷脸对自己发火的样子……

天啊,她现在投湖自尽还来得及吗?

雪倾城说得混乱,萧玟却是懂了个大概。

“你是要去太子妃府邸吗?我是外男不方便进去,不过倒是可以给你指路。”

雪倾城抓着萧玟的手,狂叫“恩人”。萧玟的眼神扫过被她抓过的地方,脸红了,道:“你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会看到一个月亮门,门口会有宫女守着,你就说自己是玲珑公主的人,随便找个宫女让她帮你带路,她们肯定会帮你的。”

雪倾城总算看到了一点希望,再三道谢,这才沿着萧玟指着的路往前跑。直到雪倾城的身影跑远了,萧玟才收回笑容,看着被雪倾城抓皱的衣服。

真奇怪,他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别人碰自己,偏偏对她,竟然还觉得有点欣喜。他还记得那日她趴在墙头,叫他美人公子的样子。

在这宫里憋久了,他也无数次想过翻墙而出,不做这劳什子皇子,却始终逃不开血缘的羁绊。

她做了他想做却不敢做的事,他欢喜她像初升暖阳一样欢快淘气的样子。

只是再欢喜又能如何?她终究是属于六弟的。他喜欢的东西,从来都是属于别人的。

萧玟抚平衣袖上的皱纹,转身往回走。

太子远远就看到他了,张口就问:“可追到那小宫女了?”

萧玟摇头,回道:“未曾。”

小太监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看那宫女的穿着打扮,不像是皇宫里的宫女,不是说玲珑公主今天会进府吗?应该是玲珑公主的侍女。”

一听到玲珑公主,太子的眉头就皱成了一个“川”字。

“玲……玲珑妹妹的人?”他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她的人可不好要,我们还是要慎重,要慎重。”

萧玟从头到尾都没答话,只盯着自己的袖子发呆。

太子怵玲珑公主是有理由的——毕竟玲珑公主横起来,连太子都敢骂!

当日,玲珑公主就在东宫发了一顿火,直斥太子不通礼教,愧为储君。

虽然只是她来府拜访,太子没有出面接见这点小事,但还是毫无意外地闹到了皇上面前。皇上向来宠爱玲珑公主,再加上派人一查,太子居然是为了斗蛐蛐才怠慢玲珑公主,顿时大发雷霆,罚了太子整整十个板子,还扣了东宫半年俸禄。

太子这个冤啊,被打了板子不说,还得一个个去道歉,去了玲珑公主府之后就是六王府,毕竟那日玲珑公主是代表萧煜过去回礼的。

那日在东宫发生的事,萧煜也有所耳闻,而且他派人去打听过了,说那日太子斗蛐蛐的时候还遇到了一个宫女帮忙,这才导致太子玩心大发,以至于完全忽略了玲珑公主。

萧煜不用想也知道,如此胆大妄为的“宫女”,除了他家的小王妃,找不出第二个了。

萧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真是捏了一把冷汗。

“没有人怀疑她的身份吧?”

连祁认真想了想,回道:“他们都不知道是王妃,应该是没人怀疑。不过王妃这样还是过于胆大包天了些,听说太子正在四下派人打听那日帮他的宫女的消息呢,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王妃,日后总免不了要相见。届时,王妃的秘密,怕是瞒不住了。”

萧煜也是头疼。

本来还怕吓吓雪倾城,想着她既然不愿意承认,那就再给她一点时间,有个心理准备。如今看来,雪倾城是没被吓着,他倒是要跟着吓死了。

这个不省心的小家伙!

看来,他必须把戳穿她这件事,提上日程了。

门卫来报说太子来访的时候,连祁和萧煜刚刚聊完。

毕竟刚刚说到王妃的事,太子后脚就来了,连祁忍不住回头看了萧煜一眼。

萧煜倒是比连祁淡定,道:“太子应该只是来为那日之事道歉的,毕竟皇姐算是代表我六王府过去的。你先下去吧,我自会处理。”

连祁闻言,这才算稍稍放了心,领命正想退下去的时候,萧煜问道:“王妃最近在干什么?”

连祁摇摇头,道:“属下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安宁,如今她看到属下转头就走,所以我现在连王妃的半点消息也问不到。倒是膳房的厨娘说,王妃最近食量见长。”

“食量见长?难不成她这个年纪还在长身体吗?”

连祁摇摇头,王妃的心思难猜,他还真不知道了。

厨娘都能发现的问题,作为贴身伺候的安宁和安瑞肯定早就发现了,看着王妃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越来越有了朝“包子样”发展的地步,两个丫头也都是忧心忡忡的。

正好小药王来给萧煜把脉问诊,顺便来看看他的小徒弟,安宁和安瑞一见到他,就忙围上去叽叽喳喳地说:“您可快帮我们劝劝王妃吧,她可不能再这么吃下去了。”

“能吃是福啊。”他抱着一大堆连夜整理出来的医书,推门进房,在看到房间里那满桌子的狼藉的时候,小胡子都快惊掉了。

“这些都是我徒弟一个人吃的?”

安宁和安瑞面露难色,点点头。

“都说能吃是福,可吃了这么多,是要发福的呀!”

小药王将医书丢到一边,抢过雪倾城手里的鸡腿,问:“乖徒儿,你可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雪倾城一见到小药王,倒像是见到亲人一样,眼泪哗哗地便落了下来,那一双油乎乎的小手伸手就要去扯小药王的袖子,被眼疾手快的小药王给躲开了。

“乖徒儿,你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师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前几日,我见到了玲珑公主。”

雪倾城一抽一抽地说,“玲珑公主好凶啊,就连太子妃都被她骂得抬不起头来,听说太子都因为她被皇上打了板子。呜呜呜,我骗了玲珑公主的亲弟弟,肯定会被她剥皮抽筋的!”

雪倾城这次是真的被吓得不轻,那日从东宫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在做噩梦。梦里,玲珑公主知道了她是在装傻骗萧煜,大发雷霆,亲手拿了刀子,要剥了她的皮。

雪倾城当时就被吓醒了,满身是汗。

她曾想过要不干脆和萧煜坦白算了,但是一想到玲珑公主骂太子妃时那个狠劲儿,她就犯怂,所以这两天,她连萧煜都不敢去见了。

“所以,这和你暴饮暴食有什么关系?”

“呜呜呜,我都要死了,还不允许我多吃一点啊!”

小药王、安宁、安瑞:“……”

安宁劝她:“王妃你要想啊,如果玲珑公主真的发火,能劝住她的人还有谁?”

雪倾城抬起朦胧泪眼,看着安宁,不解:“什么意思?”

“玲珑公主可是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连皇上都镇不住她。不过这次她肯为了六王爷的事出头,就证明在公主的心里还是在乎六王爷的。所以啊,您就更应该要多亲近六王爷,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讨王爷欢心。只要王爷喜欢你,就算玲珑公主真的想惩罚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也得顾着六王爷的面子,对您网开一面不是。”

雪倾城如醍醐灌顶,顿时恢复了精神。

“你说得也是哦!”

恢复了精神的雪倾城再看浑身上下油腻腻的自己,顿时就没法接受了,嚷嚷着要沐浴换衣。不过,嚷嚷道一半,她想到什么,转头去问安宁:“这些道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安宁嘟囔:“王妃您之前也没说您怕玲珑公主啊!”

小药王看着雪倾城要去忙了,很识趣地放下书,退出房间,不再打扰。

只是走到一半了,他突然想起来,他这次特意过来,除了给雪倾城带几本医书,最重要的事要教雪倾城在六王爷中毒的病根发作的时候,应该如何处理。上次在定国寺,他也是想和雪倾城说这事来着,不过被雪倾城一搅和,他就给忘了。

他把这事交代给雪倾城而不交代给六王爷身边的侍从是有用意的,这样六王爷就离不开她这个小徒弟了,小徒弟有把柄在手里,也不用每天都提心吊胆,担心自己小命不保了。

“哎哟,我这脑子。”小药王拍了自己的额头几下,转身就要往回走,又想到雪倾城刚才说要去沐浴更衣,此刻他去有诸多不便。

罢了,反正六王爷这一两日也不会发病,下次再告诉她也不迟。

第七章 吃醋

雪倾城这两日有意避着萧煜,就是连祁都问不到她的消息了。萧煜反倒不习惯了,在书房里和太子下棋,眼神却不住往门口瞟。太子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问道:“六弟,您在等人吗?”

萧煜呵呵笑一声,道:“哪有,我这不是活动活动眼睛吗。”

太子毫不犹豫地戳穿他:“这开局以来,六弟你都活动了数十次了。”将手中的棋子一丢,“说起来,这下棋也的确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蛐蛐好玩。”

萧煜笑着将棋子捡回棋篓里,笑着提醒太子:“大哥,最近你还是别提那蛐蛐的好,父皇正在气头上呢。”

看太子百无聊赖,萧煜提议道:“不如我陪您去花园练两把,活动活动筋骨?”

太子一听,也来劲了。

“也好,皇宫里规矩太多,这不许那也不许,把我憋出一身毛病来了,我们可说好了,谁也不许让!”

“那是自然!”

萧煜取下墙上的宝剑,丢给太子一把,两人便一路打到了花园。

难得看到萧煜在家里练剑,还是和太子练剑,花园里渐渐围满了一堆看热闹的丫鬟,雪倾城也没闲着,听说花园里有好玩的,也不管安宁和安瑞的劝阻,拔腿就往花园里跑。

可赶到花园一看,她就后悔了。原来是打架啊,这有什么好看的。

雪倾城可是从小打到大的,什么样的阵势没见过,她讨厌这种假惺惺的舞刀弄枪,在她看来,既然是打架,那就不应该借助什么兵器,拳拳到肉那才叫一个刺激。

萧煜和太子激战正酣,余光瞥到了雪倾城,胸腔中顿时充满了斗志,手中长剑挥舞,出招时更多了一些动作,惊得在一旁看的丫鬟们纷纷拍手叫好——

“王爷这剑耍得真好看。”

雪倾城的白眼翻得更厉害了,打架,好看有什么用。

萧煜到底常年在沙场上混的,虽然耍帅加了很多花架子,到底还是比太子更胜一筹,酣战一番下来,还是胜了两招,太子打得气喘吁吁,萧煜却是连面色都没怎么变。

太子丢下剑,摆摆手:“不来了,不来了。”

打到这一地步,萧煜才想起安询交代过他的,要藏拙的事来,忙向太子道:“多谢皇兄相让。”

“这分明是你凭自己本事赢的,要说也就和你打架最痛快了。”

上一次兄弟两人打架还是在十几年前。

萧煜笑了笑,不答话。

很快有人递了毛巾过来,萧煜接过毛巾的空当儿往人群中扫了一眼,正好对上雪倾城的眼神。

雪倾城看到他,一下子就想到了玲珑公主,虽然理智告诉她要多讨好萧煜,但是身体却自动避开眼神准备开溜,只是没成功,被萧煜叫住了。

萧煜三两步上前,牵着雪倾城的手来到太子的面前。

看两人这亲昵的样子,太子也能猜出来了,笑着打招呼:“想必这位就是弟妹了。”

雪倾城忙给太子请安:“倾城见过太子殿下。”

她抬头见到太子的脸,被吓了一跳,连忙像一只惊慌的小鹿,把头低了下去。

她的心里已经在狂跳了。

这个人,不就是那日她在东宫里帮他斗蛐蛐的人吗?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他,还变成了太子?

雪倾城猛然醒悟过来!敢在东宫里光明正大斗蛐蛐的人,除了太子,还有谁?

她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自己——让你没事喜欢瞎凑热闹!

惊鸿一瞥间,太子也认出她来了,看着她颇为惊喜。

“你不是……”

“不是!”雪倾城斩钉截铁地否决他,拉了拉萧煜的手,“王爷,我有点累了,我可不可以先回去休息?”

萧煜本来就是故意的,但是看着太子盯着自己的小王妃看,他心里多少也是有些不舒服的,他将雪倾城护在身后,叫了两个丫鬟来,把她送回房里去了。

直到雪倾城走远了,太子都一直盯着她的背影,嘴中还喃喃念着:“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萧煜脸色已经非常不好了,问:“皇兄没想到什么?”

太子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萧煜还在身边,笑着道:“六弟呀,我和你说,你这王妃可是个妙人儿。”

萧煜脸色顿时不好了,有种被人戴了绿帽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看着萧煜绿油油的脸,太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将那日斗蛐蛐的事说给萧煜听。

萧煜听完,做出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你是说,那日,我的王妃帮你赢了四弟?”

“是啊,那赢得可叫一个精彩。就是可惜了,那几只蛐蛐最后都被父皇一把火烧了。”

“皇兄您确定您没有认错人?”

太子一听这话,就不太乐意了,道:“六弟呀,你皇兄我平日里是不大爱管事,但是认人的本领还是有几分的,我敢保证,我那日见到的就是你的王妃没错了。不过话说回来,不是说你的王妃是个傻子吗?我怎么看着一点都不傻啊。”

萧煜干笑着圆场:“她若不是个傻子,也不敢冲撞皇兄您,在东宫里帮你斗蛐蛐了。”

太子倒也好糊弄,萧煜这般说,他便也点点头:“倒也是,可能她在斗蛐蛐一事上天赋异禀。等父皇气消了,允许我斗蛐蛐了,你可要记得把你的王妃带进宫来,陪我斗蛐蛐啊。”

萧煜扯了扯嘴角,无奈地应付了几句,便将太子送出了府。

目送太子离开之后,萧煜转身,就往内宅走。

而另一边,知心阁内,回房后的雪倾城第一件事就是收拾细软。安宁和安瑞在一旁劝她:“王妃,您快想想办法呀。”

“我的办法就是:三十六计,溜为上计。”

安宁拦住她:“王妃,您就这样走了,雪家怎么办?”

雪倾城愣住了,她只道自己的身份要被揭穿了,倒是没想过这么多。要是早知道当一个王妃会有性命之忧,她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代嫁的。

“可是,我不走,又能怎么办?”

这下,两个丫鬟也被问住了。

“王妃准备走到哪里去?”

门被人从外推开,萧煜赫然站在门口,吓得雪倾城打了个哆嗦。

萧煜扫了一眼房里的众人,对安宁和安瑞吩咐道:“你们先下去,我和王妃有话要说。”

安宁正想下跪向萧煜求饶,求萧煜饶了雪倾城,被安瑞拉住了,两人出了房间。她们刚走,房门就被人从里面关上了。

“姐姐,你怎么能留王妃一个人,万一……”

“现在不知道王爷是不是真的知道了真相,也不知道王爷准备怎么处置王妃,我们要是现在就为王妃求饶,反倒是害了王妃。我在这里守着,你赶紧回雪家,找太傅和夫人商量对策。”

听完安瑞的话,安宁这才算有了主心骨,点点头,匆匆往府外走。可是才走了没几步,就被人拦住了。

连祁堵在回廊处,冷冷地看着两个丫鬟,道:“没有王爷的命令,谁也不许出府。”

安宁和安瑞面面相觑,心中一惊。两人同时看向紧闭着的房门,忧心忡忡。而房内,雪倾城的心也是七上八下。

“王妃收拾细软,这是准备去哪儿呀。”

雪倾城瞥见萧煜铁青的脸色,心中惴惴不安,一咬牙,一闭眼,索性道:“自然是回雪家。”

“王妃装疯卖傻,骗了为夫这么久,难道不应该给为夫一个交代吗?”

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还以为上次她装疯卖傻,骗过了萧煜,只当他是忘了昏迷前说的话。原来他自始至终都是知道的,果然想骗过他,都只是她自己的痴心妄想罢了。

雪倾城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一想到自己要是稍微说错话,这脑袋和身体就可能要分家了,咽了咽口水,强打起精神回话。

“什……什么交代,我又没说自己痴傻,都是外界传言。”

萧煜:他竟无话可说。

雪倾城知道自己和萧煜顶嘴也不是万全之策,叹了口气,提起裙摆在萧煜面前盈盈下跪,道:“我小时生病,的确痴傻过,前几年才慢慢好转。但爹爹想要我一生平安顺遂,不想让我嫁入王权富贵人家。但他也知道,以他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想让我寻个良人,过普通人的日子十分艰难。是以,在我病好了之后,他依然对外说我是痴儿。只是爹爹没想到,你会向太后求懿旨。”

“如果我今日没发现,难不成你准备装一辈子不成?”萧煜看着雪倾城,一时之间竟也说不上心里的滋味,毕竟她一番话下来,错的都是他了。

若不是他没经过雪家的允许向太后求懿旨赐婚,也不会有今天的被骗了。

他以前倒是没发现,自己这个小王妃,诡辩还是一把好手。

“爹爹说……过段时间就会找个‘神医’过来,‘治’好我……”

雪倾城一边说,一边庆幸太傅大人的老奸巨猾,他早就料到了要让她一直装个痴傻儿迟早会露馅,所以替他将露馅后的说辞都准备好了。

包括神医一计,也确有其事。

她不知道真正的雪倾城去哪儿了,她也没见过真的雪倾城,自从她被接进雪家那一刻起,她就是雪倾城了。知道她身份的,只有太傅、太傅夫人和雪家三兄弟。所有下人都以为她就是太傅之前送出去治病治了一年,病好回来了的雪家大小姐。

若不是太后突然赐婚,雪家全然没有准备,也不用出此下策了。

“你们这计划还真是周全啊!”萧煜咬牙切齿地道。

“谢王爷夸奖。”雪倾城一抬头,看到萧煜铁青的脸色,这才意识到萧煜说的是反话,忙低下头去,“我们无意欺骗王爷,王爷若实在生气,就拿倾城一个人出气,要杀要剐,倾城都愿意受着,还请王爷放过雪家。”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要剐了?”

“什么?”雪倾城诧异地抬头,一脸的不信。

王爷你确定不照照镜子,你刚才那脸色,分明是要杀人的样子!

看着雪倾城那诧异的眸子,不知道为何,萧煜心中的火气竟下去了一大半。他定定地看着雪倾城,问:“可还有其他事骗了我?”

雪倾城一个哆嗦,想了想,摇了摇头。

代嫁的事不算骗吧,顶多算没告诉他。

算了,代嫁的事还是别说了。

雪太傅说了,她只需要代嫁一年,一年之后,雪太傅若是还找不回女儿,他就会安排雪倾城和离,和离不行就死遁,反正能救她出来。

雪倾城暗暗腹诽期间,半晌没有说话的萧煜,终于发话了:“起来吧。”

雪倾城一时震惊,心中的话脱口而出:“王爷,您不罚我吗?”

“谁说我……”萧煜看着愣怔的雪倾城,起了逗弄的心思,“不罚你了?”

“什么?”

“成亲以来,我自认对你呵护备至,不曾想你竟然瞒我至此,真是把我的心都伤透了。”

“那……那怎么办?”

“你伤了我的心,欠了我的情,情债就用你自己偿还吧。”

“用我自己偿还?”看着萧煜带着邪笑的脸,雪倾城的内心都是崩溃的,“不……不要吧。”

“现在才说不要?”萧煜带着邪笑,步步紧逼,“太晚了!”

第二天,雪倾城揉着酸痛的腰从床上爬起来。安宁和安瑞在外面守了一夜,得到允许进门之后,看着疲惫不堪的雪倾城,眼睛都红了。

“没想到王爷竟是这种人,怎么可以这么欺负小姐!”

雪倾城揉着酸痛的腰,连连附和:“是啊,是啊,简直不是人。”

“小姐,您初经人事,王爷也不知道怜惜一二,您等着,我去替您打水,您泡泡澡,会舒服一些。”

“初经人事?那是什么?”雪倾城胸无半点墨,对这种文绉绉的话都是一知半解。

“就是……昨晚王爷对您做的那些。”

“哦——”雪倾城点点头。

她明白了,原来给王爷做丫鬟就是“经人事”啊。

那她还要经很久的“人事”呢!

想到这儿,雪倾城就头疼。

昨天晚上,萧煜可是使唤了她一整夜,又是捏背,又是捶腰。

王爷大半夜的不睡觉,一会儿说自己口渴了,一会儿说自己热要人扇风,愣是把她折腾了大半夜。

萧煜说了,她骗了他,她要用自己还债。而让她还债的方式,就是让她做他的丫鬟,贴身伺候他,直到伺候到他说可以了,才算完。

萧煜这家伙出尔反尔,刚成亲那会儿他还说“你是我的王妃,不是我的丫鬟。我娶你进门,不是让你来学丫鬟的”,这会儿自己让她当起丫鬟来了。

雪倾城顿觉人生无望。

她对准备去为她备水的安宁摆摆手,道:“你们别忙活了,我还要去厨房,为王爷准备早膳呢。”

“这些事让我们来就行了。”安宁眼里满满都是心疼。

“不行,还是我去吧。”她要是敢假手于他人,被萧煜知道了,肯定又要折磨她了。

早膳不用她亲自做,厨娘早就做好了。

这也是萧煜早就吩咐好了的,毕竟雪倾城做的东西,是美味是毒都有待定论,那一碗绿豆汤让萧煜印象深刻,他可不想和自己的胃过不去。

雪倾城端着早膳敲开了书房的门。

萧煜刚练剑回来,此时穿着一身劲装,愈发显得他身材挺拔,卓尔不凡。雪倾城有一瞬间,被迷了眼。

萧煜只当她在走神,唤她:“看什么呢?既然身为丫鬟,就要有丫鬟的自觉,还不把早膳呈上来。”

雪倾城内心已经骂骂咧咧了,她从小就混江湖,这么伺候人还是头一次。

不过她倒不敢真的反抗,乖乖地将早膳放到桌子,垂手恭敬地站在一旁,准备等他吃完了再收拾。

萧煜扫了一眼早点。

鸽子蛋、瘦肉粥,并一屉水晶小笼包。因是刚出炉的,包子和肉粥都还腾腾冒着热气。

他看着雪倾城,道:“这么烫让本王怎么吃?蛋壳是准备让本王自己剥吗?”

雪倾城咬咬牙,忍了!

她坐下来,伸手去剥蛋。

鸽子蛋不过拇指大小,实在是难剥,剥到最后不是碎了,就是坑坑洼洼的。看得萧煜直皱眉头,也不知道这是在惩罚她呢,还是在惩罚自己。最后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抢过剩下的两个没有剥完的鸽子蛋,道:“蛋别剥了,把粥吹冷,包子撕开晾凉。”

雪倾城只能照做。

可是这对她而言,比剥蛋还难受。

她一早上起来就来伺候萧煜用早膳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吃东西。剥蛋的时候不觉得,可这一靠近肉粥,她就饿了,等她用筷子划开小笼包,那香味更可怕了,直往她的鼻子里钻。雪倾城的肚子开始抗议地唱起空城计了。

那声音之大,连萧煜都听到了。

他置若罔闻,专心剥起鸽子蛋来。

萧煜拿起那鸽子蛋,轻轻在桌上敲了一下,然后一滚,再剥蛋的时候,那蛋壳就若脱衣一般,轻而易举地就下来了。

雪倾城看他专注于剥蛋,悄悄地夹了一块包子馅放进嘴里,奈何馅实在是太热了,刚入口就烫得她舌头都卷起来了。她想吐出来,偏萧煜已经看过来了,她只能将肉馅生吞进腹中,只觉得那肉馅就是一团火,一路从喉咙烫到胃里。

雪倾城那点小动作,自然逃不出萧煜的眼睛,他看着雪倾城眼角被烫出来的眼泪,明知故问:“王妃这是怎么了?”

雪倾城含泪道:“王爷剥蛋的动作行云流水,好看极了,我是被王爷帅哭的。”

对她的无脑拍马屁,萧煜显然十分受用。

雪倾城不装疯弄傻了,居然比以前还要好玩。

有点意思。

萧煜将剥好的蛋放回盘里,这两颗光滑圆亮的鸽子蛋在一堆坑坑洼洼的鸽子蛋里,顿时如鹤立鸡群,格外漂亮。

雪倾城对此不屑一顾,心想着,不就是吃蛋嘛,再漂亮不也得被吃进肚子里去。但是嘴上的漂亮话却没停下过:“王爷真厉害,蛋都剥得如此漂亮。”

萧煜憋得双脸通红,才算勉强忍住笑意,他指着桌上的包子,继续板着面孔说:“这包子的馅怎么不见了?”

那馅正在她肚子里燃烧呢!雪倾城舔舔嘴角,睁着眼说瞎话:“肯定是蒸包子的丫鬟偷吃了,我回头就去找她们算账。”

萧煜也不戳穿她,道:“抓住那个偷馅的贼了,定要严惩!”

雪倾城也不心虚,跟着点头:“嗯,一定要严惩!”

萧煜拿起筷子,夹着被雪倾城剥得坑坑洼洼的鸽子蛋吃了,看着他那慢条斯理的吃相,雪倾城的眼睛都直了。

一个男人,吃饭都吃得这么好看,真是没天理了。

萧煜看她眼神放光,只当她是饿了,拿起勺子尝了两口肉粥之后就放下了。

“我吃饱了。”

雪倾城一听到这句话,眼睛顿时就亮了:“王爷,不可以浪费食物。”

“嗯?”

“我愿意帮王爷效劳!”

说着,生怕萧煜反对,她抓起碗里还剩下的两颗鸽子蛋——就是萧煜剥的那两颗,就往嘴里塞。

萧煜单手托腮,看着她,问道:“好吃吗?”

雪倾城饿得两眼发昏,点头如捣蒜:“好吃!”

萧煜听到心中要的答案,眼睛笑得都眯成了一双月牙儿:“王妃说得对,不能浪费粮食,那如此,就辛苦王妃了。”

雪倾城塞了一嘴,呜呜咽咽地回着:“不麻烦,不麻烦。”

此时的她像一只可爱极了的小兔子。

萧煜早就发现了,他的小王妃总是能让人联想到各种可爱的小动物,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

萧煜控制住自己想伸手的冲动,站起来,道:“王妃多吃一点,吃饱一些,等一下还要陪我练枪呢,少不得要消耗些体力。”

雪倾城手中的筷子顿时惊得掉到了桌上。

“练……练枪?”

雪倾城会害怕是有道理的。

她打架不喜欢用兵器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这些兵器都做得太重了!其中尤以长枪最为过分!

练武场。

萧煜单手抽了一把长枪出来,丢给雪倾城。雪倾城双手去接,踉跄着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住。

萧煜单手持枪,看着雪倾城,道:“王妃不把枪拿起来,如何陪我练枪。”

雪倾城深吸一口气,拼出了吃奶的劲儿,总算是把枪举起来了。可是这枪头太重了,她是举起来了,却完全没办法控制,那长枪在空中抡了一个圆,带着举枪的雪倾城都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萧煜一枪下去,卡住枪头,才把那枪给稳住了。

雪倾城被长枪震得胸口发麻,跌坐在地上。一抬头,正好对上萧煜看好戏的眼神。

“王……王爷,大早上的练枪不太适合,不如练剑吧?”

萧煜十分好说话,大手一挥,道:“拿剑来!”

很快就有人捧着两把剑过来,雪倾城指着其中看上去小一些的那把,说:“我要这把。”

萧煜带着戏谑的眼神看着她,问道:“你确定?”

雪倾城点点头,那剑看上去要轻许多。只是萧煜这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雪倾城正想着呢,侍卫已经将那把小剑送上来了,雪倾城单手去拎,侍卫见她抓住了,也就松了手,这一下差点没让雪倾城的手折了。

这剑也太重了!虽比起长枪已经轻了不少,但是让雪倾城单手拎起来还着实有些困难,她用双手才勉强将这剑抱住。

看着萧煜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雪倾城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来:“王……王爷,这剑,做工精细,挺好的。”

“那是自然。此乃太白山玄铁打造,世间仅此一把。”

“玄……玄铁?”雪倾城的额头已经开始冒冷汗了。而此时,只见萧煜抽出了那柄她挑剩下的剑,很轻松地便抽了出来,定睛一看——竟是木剑!还是双剑合一!

雪倾城抱着剑,踉踉跄跄地走到萧煜的跟前去,眼巴巴地看着她。

萧煜明知故问:“王妃这是作甚?”

“换剑吗?我可是让王妃先挑的,怎么,王妃不满意吗?”

雪倾城摇摇头,又点点头,复又摇了摇头。看着她这副样子,萧煜心里已经在偷着乐了,面上却做出严肃神态来:“王妃想要换剑,也不是不可以……”

看萧煜一副还有后话的样子,雪倾城忙问道:“王爷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反正她都已经“经人事”做丫鬟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反正她这话昨天也说过,如今不过再说一遍而已,不算亏。

萧煜心情大好地单手拎起雪倾城手中的玄铁剑,命人收好,然后才将手中的木剑分了一柄给雪倾城。

雪倾城看着侍卫用锦布和锦盒将那玄铁剑包了起来,顿时诧异。

“王爷不是要练剑吗?何故把那剑又封起来?”

“我向来只爱练木剑,那剑,是我预备送给定北王的寿礼,王妃刚才看过了,觉得如何?”

看着萧煜那略带戏谑的眼神,雪倾城就知道——她又被这厮给骗了!

雪倾城气得脸都青了,半晌才回了一句:“宝剑配英雄,此剑无敌,自然是极配的。”她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些字拆成萧煜的骨血,一字一字地嚼碎,吞进肚子里去。

萧煜却是笑得更开心了,他挑起木剑,道:“来,陪为夫练剑。”

雪倾城拖着酸软的身体回到房里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她一回房,就在床上躺着了,任谁喊都不肯起来。

安瑞在一边忙着给她捏揉,看着雪倾城累得眼皮都掀不起来的样子,对萧煜也不免颇有微词:“王爷也真是的,明知道小姐您……还让您陪他练剑,也太不知道怜香惜玉了。”

“他哪里是练剑啊,分明是在练我!”雪倾城举起纤纤十指,看着上面已经出现了细细小小的红痕,她就恨不能将那萧煜拖过来打一顿。

“算了,左右不过一年,我就不信了,我还熬不过去了!”

“一年?小姐您在说什么呢?”

雪倾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干笑两声,随便应付过去了。

她这边瘫在床上起不来床呢,外面已经有人在通报了:“王妃,王爷请您过去。”

雪倾城窝了一肚子的火,从床上爬起来,道:“他是离不得我了还是怎么的,这回又是什么事?”

那人被莫名其妙地骂了一顿,吓得直哆嗦,说话也不利索了:“是……是定北王……携郡主来访。王爷……王爷让您也过去见客。”

雪倾城大手一挥,正想说不见,猛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定北王带过来的郡主,可就是和王爷青梅竹马长大的那一位?”

“正是。”

“安宁,安瑞,更衣,见客!”

雪倾城出现在会客厅的时候,直把萧煜都看呆了,她一袭红裙,轻点脂粉,浑身退掉了少女的娇憨,多了几分妩媚妖娆,偏又不至于失去端庄,失了礼数,真真好看得紧。

雪倾城喜欢简单,平日里最烦的就是那些胭脂水粉了,萧煜唯一一次见她盛装打扮的时候,就是陪他进宫面圣那次,因着是去皇宫,穿衣着装也不如如今活泼。

是以这样的雪倾城一露面,愣是让萧煜心头一热,似有一股热流走遍全身。

雪倾城扫了一眼。

会客厅里人不多,但是该来的都齐了。

安询站在萧煜的身后,一个蓄着胡子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背对着她,看上去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女。

想来就是定北王和昌平郡主了。

很好,安询,她这个假王妃还有未来的侧房都来齐了。

雪倾城抓起裙摆,萧煜已经起身相迎了,他抓着她的手,在她的耳边悄声问道:“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

雪倾城亦耳语回他:“听说昌平郡主从小和王爷青梅竹马,我自然要隆重以待。”

其实,她是想让昌平郡主看到自己锦衣华服,用过来人的身份,告诉昌平郡主——虽然六王府有安询这个人在,但是在王府混日子真是极好的,吃好的穿好的,别犹豫了,快嫁进来吧!

只是萧煜心中想的却完全是另一回事——这丫头平日里素颜朝天,一听说郡主来了就做如此打扮,怕不是在吃醋。

萧煜愣了一下,旋即有丝丝甜蜜从心头涌上来。他笑着将雪倾城牵到定北王和昌平郡主面前,介绍道:“这是贱内。”

定北王和昌平郡主自然赶紧起身,双方互相行礼之后,才落座。而此时,雪倾城也终于看清了这位传说中的昌平郡主的真面目。

只一眼,吓得她赶紧展袖遮面,不敢再看。

长安城也太小了吧,昌平郡主竟然就是她那日在福满楼遇到的那个异域女子。

“王妃这是怎么了?”定北王最先发现雪倾城的反常,问道。

萧煜看了眼身边遮遮掩掩的小王妃,又看了一眼坐在王妃对面的昌平郡主,心里已经想出一出“王妃这是怕自己不敌情敌,故掩面遮丑”的争风吃醋的大戏来了。

他捏了捏雪倾城的手,试图将她的手拿下来,却没想到这小姑娘练剑的时候软趴趴的,这时候反倒很有力气。他不得不低声对她说道:“世上女子千万,在我心里,都不及王妃一人好看。”

雪倾城实在不懂他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看他这做派,想必是在嫌弃她在客人面前失了礼数,深知遮遮掩掩到底也不是办法的她,只能闭眼咬牙拿下袖子来。

没有预料之中的惊呼,四周风平浪静。定北王甚至还在夸她:“王爷与王妃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萧煜那厮笑得嘴角都快咧开了。

雪倾城见周围没动静,才敢掀开眼皮来偷偷瞅了一眼,发现昌平郡主压根儿就没看自己,她此刻正盯着屏风上的彩蝶,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看来,这也是个爱走神的主。

雪倾城这才算放心了,胆子也大了,安心地做着背景板。只是好景不长,萧煜和定北王聊得正欢,不知怎地注意到了正在走神的昌平郡主,问了一句:“郡主这是怎么了?”

雪倾城狠狠地掐了他一把。

这家伙,是老天爷故意派过来与她作对的吧,人昌平郡主走神走得好好的,他干吗横插一脚。

萧煜被莫名其妙地揪了一把,他揉着被捏得作痛的地方,看着气呼呼的雪倾城,先是愕然,忽而反应过来,心中又有了几分甜意——

她莫不是在吃醋吧,因为他在关心别的女人?

定北王叹了口气,回道:“小女失礼了,还请王爷恕罪。”

“定北王此话严重了。昌平可是遇到了困难?有没有小王能帮上忙的?”

“唉,这丫头前些天险些丢了荷包,被一个神秘公子所救,这不就惦记上了。”

萧煜一惊,问道:“那人找到了吗?”

“一不知家世,二不知名姓,问了周围的食客,都说从没见过那人,想必只是过路人罢了。”

“那真是可惜了。”萧煜啧啧叹着,为定北王的杯子里再添了一杯茶。等添完茶再偏头去看,发现身边的小王妃也学了昌平郡主,早就神游太虚了。

雪倾城内心是崩溃的,她想都不用想都知道,被昌平郡主惦记上的那个神秘公子就是她!

她一个女人,居然被另一个女人惦记上了,这叫什么事。而更雪倾城崩溃的是,她发现昌平郡主对男装打扮的她动了春心!那昌平郡主嫁入王府做侧妃的事岂不是不可能了。

意识到这一点,雪倾城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让你嘴馋!

这下好了,到嘴的鸭子飞了!

雪倾城是个“傻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是以她走神了,萧煜只当她是受刺激了,也没去叫她。

等他和定北王聊完,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定北王此次进京,还有许多要事要处理,萧煜也不留他,带着雪倾城一起亲自送定北王父女二人出了府。

临走时,定北王还拉着萧煜的手,喃喃感叹:“唉,女大不中留啊。其实我最中意的女婿,还是你。”

萧煜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连说了几句“抬爱,可惜”之类的话,才总算把定北王给送走了。

定北王走远之后,他才赏了自己小王妃一个栗暴,问她:“我看你一直在走神,可是因为知道昌平郡主不会嫁给本王,所以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雪倾城懵懂地点头:“我的确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雪倾城不知道萧煜是抽的哪门子风,当天晚上,居然破天荒地夸她的表现不错。

雪倾城挠破了脑袋也没能想明白她到底哪里表现得好了——剥蛋,失败;陪练,失败;甚至还一不小心破坏了他的姻缘。

“王爷不用我再‘经人事’了,可是认真的?”

萧煜的脸顿时绯红了。

“经人……人事?这话是谁告诉你的?”想不到他这看上去比白水还要单纯的王妃,居然是这样的人!

“安宁和安瑞啊,他们说王爷昨晚对我做的就是‘经人事’。”

明白过来的萧煜脸上顿时青一片红一片。

于是,当天晚上,安宁和安瑞就被人从被窝里拖了出来,拎到佛堂去抄了一整晚的佛经。直到第二天烈日高照,两个人抄到手都要断了,还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没做好,惹得王爷生气了。

雪倾城也不知道萧煜为什么生气。她只觉得,萧煜这厮,脾气阴晴不定,还真是难伺候啊。

昌平郡主在全城寻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朝野,就连深居内宅的雪倾城也收到了消息。安宁和安瑞是知道来龙去脉的。

安瑞听到这消息之后,也颇为吃惊:“郡主为什么这么着急寻找我家小姐,难不成是想治小姐那日的轻薄之罪?”

安宁反驳了她:“事急从权,郡主又不是那等蛮横不讲理的人,更何况,花重金找一个男人,闹得满城风雨,郡主甚至都顾不上自己的清誉,这只有一种解释——”

“啥?”

“郡主喜欢上了小姐,所以才挖地三尺,也要把小姐找出来当她的郡马。”

雪倾城可是见过昌平郡主的人,自然知道安宁说得不假,是以在安宁分析到这里的时候,她都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安瑞也被吓得不轻,喃喃地道:“可是我家小姐是女儿身啊,这又如何能娶郡主?”

“这两日,小姐您还是乖乖待在府里,别出去吧,昌平郡主不可能在长安城久待,她找不到您,自然只能乖乖地回藩地了。到时候,什么困难都迎刃而解了。”安宁道。

安瑞听完,也点头如捣蒜:“是的,王爷也不喜欢小姐您往外跑,小姐您安生些时日就好了。”

偏偏雪倾城一弹而起,二话不说就否决了安瑞的建议:“我要出府!”

萧煜已经将府中全面戒严了,安宁和安瑞还是飞鸽传书求助了雪大少,让雪大少以和王爷论剑为由把萧煜骗出府了,她们把雪倾城塞进装白菜的车里,才得以出府。

虽然已经出府了,安宁和安瑞的心里也一直惴惴不安。她们倒不是怕王爷发火。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那次雪倾城偷跑出去,王爷那般生气也没有对雪倾城如何,可见王爷心里还是在乎雪倾城的,让她们觉得不安的,是雪倾城死活也要出府的理由——

雪倾城居然要去见昌平郡主,要主动送上门!

难不成,她还真想当昌平郡主的郡马不成。

但是她们不知道的是,雪倾城急于出去见郡主是有理由的——她当然不是为了当什么劳什子的郡马,但是她也不能让郡主就这么回了藩地。

好不容易出来了一个要当侧妃的人,她说什么也得为萧煜把人给留着!

像她这样,为王爷纳侧妃操碎了心的王妃,真不多见了。

而另一边,昌平郡主正在带着人巡街。

福满楼已经被她的人团团包围了,那天凡是在福满楼用过餐的食客早就被她盘问过好几遍了,福满楼所在的街道,隔壁的街道,隔壁的隔壁街道。她都会每日来走个好几遍,就是想看看有没有那日惊鸿一瞥的少年。

昌平郡主的手下都在劝她:“郡主,我们都找了这么久了,还没有那人的消息,只怕那人并不是长安人士?”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我就不信了,他还能是凭空出现的不成。”

“要我说那人长得也并不怎么好看,我定北王府人才济济,郡主没必要为了那么个小白脸……”

昌平郡主回头,狠狠地瞪了说话的那人一眼:“谁说他是小白脸了!那日那个小贼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偷我的东西,你们一个个去哪儿了!还好意思说人家是小白脸!”

昌平郡主嘴硬,知道自己这两日闹出来的动静不小,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要挽回颜面,于是说道:“再说了,我哪里是喜欢他了,那人众目睽睽之下解我的腰带,我自然要和他好好算账。”

昌平郡主的手下被主子一顿骂,正沮丧间,偶然抬头,突然眼前一亮:“郡主,您快看!”

昌平郡主顺着手下的手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那个翩翩白衣“少年”。

郡主的嘴角不自觉地咧开一个弧度,她伸手招呼道:“走!”

于是,黑压压一群人,跟着她朝前走去。

雪倾城是听说昌平郡主一直在这附近,所以特意寻过来,这一路上也算是见识了郡主的本事了,几乎哪里都能看到定北王府的人。只是当她自报家门,说自己就是那日救了郡主的人,定北王府的人反倒嗤之以鼻,说她一看就是贪图郡主美貌冒充的。

这让雪倾城很委屈。

她就长得这么像那种贪图人美貌的小人吗。

他们不肯带她来见郡主,她就只能自己来找了。正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呢,就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地板都跟着震动了。再抬眼一看,嗬,好大的阵势!

足有上百人,正朝她冲来。为首的,不就是那日她多管闲事救下的郡主吗。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郡主已经骑马奔到她跟前,一声令下:“给本郡主围起来!”

郡主这动作,吓得一向胆小的安宁直往雪倾城的后面缩,一边缩,还一边问:“公……公子。她这是找恩人,还是抓仇人啊?”

雪倾城是没空回她的话了,因为她已经被郡主一鞭子给卷到了马背上。雪倾城被郡主横扔在马背上,一路颠簸,差点没被颠吐了,好不容易,马儿停了,抬头一看,却是驿馆。

因为定北王进京,这待遇自然不一般,于是整个驿馆都为定北王腾出来了,也算是一个临时的定北王府了。

雪倾城一路上被颠簸得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挪了位,如今一看到驿馆,更是双腿打战了。

“郡主,还请您容在下说句话。”

“本郡主已经让你跑了一次,断不能让你跑第二次,有什么话,我们关起门来了,慢慢说,随你说。”

雪倾城听得冷汗直滴。

这郡主,竟然这么剽悍!

眼看着,郡主底下的人就要围上来捉住她了,情急之下,她只能道:“在下知道郡主在找在下,未免让郡主误会,这才特意赶来见郡主。我来是想告诉郡主,其实,我已经有家室了,还请郡主不要执着于我”

“没关系,我不介意做平妻。”

“可是我和夫人感情很好,没有娶平妻的打算。”见郡主眼神还是十分坚定,于是赶紧补充,“也没有纳妾的打算。”

昌平郡主挥挥手,底下的人自动散开了,也算是给两人一个谈话的空间了。

“那就只能委屈你的发妻了,你休妻吧,我会替你给她出一笔可观的补偿费,保管她此生无忧。”

雪倾城今儿个也算是头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作蛮不讲理、无法沟通。

她看着昌平郡主,小心翼翼地问:“哪怕在下一点儿都不喜欢你,你也不介意吗?”

郡主点点头:“我喜欢你就行了呀。要我说啊,你们京都人就是矫情,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的好事啊。天天拘在一起过日子,时间久了,自然就喜欢了。”

雪倾城:她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实不相瞒,其实郡主……我……不举。”

后面两个字,她声音压低了,确保只有她和郡主两个人能够听见。毕竟虽然她不是男儿身,但是说这种自毁清誉的话,还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昌平郡主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看着雪倾城的眼神一开始有一丝震惊,而后又有了几分无奈。

“我们可以去领养孩子。如果你不介意后继无人的话,我们就这么过着也行,反正我也不喜欢那些小鬼头,看着挺讨厌!”

雪倾城:“……”

她是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就一面的工夫,就让郡主对她死心塌地,非她不嫁了。

“在下实在不知道在下有哪里好,值得郡主如此执着,不如郡主告诉在下,在下改便是了。”

“我昌平郡主长这么大,还没对人动过心,既然已经认准你了,那轻易是不能改的,不管你是否婚配,还是‘身残志坚’,只要你还是个男人,我都要定你了。”

“那如果,我不是男人呢。”雪倾城咬咬牙,狠下心说。

“咦——”昌平郡主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雪倾城当即知道她肯定想到除男人和女人之外的第三种人去了,连忙摆手解释道:“郡主您误会了,我并不是公公,我是个女人!”

昌平郡主脸上的鄙夷更深了,而且明显带着几分不信。

雪倾城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吧。倒是郡主,也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不用雪倾城解释,自己已经伸手探上了雪倾城的胸,虽然有她宽大披风遮挡,在众人看来,这不过是一个比较亲密的拥抱而已,但是雪倾城的脸却是顿时就红了。

她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女人轻薄了。

郡主抓了一把之后,就收回了手,道:“好吧,我信你了。”

雪倾城抹了一把冷汗,总算是把这个误会搞定了。岂料,郡主接下来又来了一句:“真小!”

雪倾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郡主傲然挺立的大胸,“嘁”了一声。

哼,胸大才不方便呢。胸小多好,她扮成男人的样子,瞬间迷倒万千少女。

郡主这时候倒是知道嫌弃她了,想当初还不是拜倒在她的裙下。

昌平郡主虽然在知道雪倾城是女儿身之后,对雪倾城万分嫌弃,到底没有惹出什么事来,只是让人撤了兵,对定北王的解释也是她发现那人有了婚约,就不再执着了。

尘埃落定之后,由雪倾城做东,请郡主去福满楼吃两人那天无缘吃到的水晶肘子。

郡主倒也不傻,看着雪倾城身后那两个急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女扮男装的丫头,夹起一块肘子肉,问道:“你这是自己想吃了,拿我做个由头吧?”

雪倾城没有一点被戳穿的慌乱,塞了一口肘子肉到嘴里,吃得满嘴油腻,一本满足。

她这吃相,看得坐在对面的郡主眼睛都直了。

“我心想着你出门都要女扮男装,又见你穿着打扮不凡,想必是出自权门贵户之家的闺阁小姐。但你这吃相,啧啧,怕不是饿死鬼投胎吧?”放下筷子,郡主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说,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雪倾城当然不敢对她自报家门了,想了想,回道:“我还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其实我和他们一样,也是丫头,出来为主子办事来着。因为有些事需得装点一下门面,所以才做了这一身打扮。”

昌平郡主看着她的样子,半信半疑,问:“不知道是哪户人家的丫头?”一想到自己居然对一个丫头一见钟情,郡主这心里就堵得更严重了。

“我……”雪倾城眼睛一转,“六王府!”

安宁和安瑞一听她这么说,都急了,赶紧去扯她的袖子。

雪倾城这般送货上门,差点被郡主扣押做郡马已经够让人胆战心惊了,如今居然还自报家门,这要是闹到王爷耳朵里,知道她一天到晚在外面闲逛,招蜂引蝶,少不得又要惩罚一顿了。

昌平郡主听到后,也很是吃惊:“竟然是萧煜那厮府里的。不过他府里不都是男人吗,哪来的丫头啊。”

雪倾城没有管那两人的拉拉扯扯,继续说道:“我是伺候王妃的。”一边说,还一边看郡主的反应。

昌平郡主倒是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平平常常地说了一句“哦”。

这倒出乎雪倾城的意料了。

不是说郡主一直很想嫁给萧煜吗,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她面前,她怎么不利用。快来收买她啊,让她提供情报啊!

雪倾城看见昌平郡主这样,有些急了,直接问:“听闻此次定北王带郡主您进京,是为了替郡主求婚的?”

雪倾城只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没想到郡主反应却十分激烈,连连摆手:“你莫不是听到了传言,以为我要嫁给萧煜吧。”

雪倾城眨眨眼睛,那表情分明在说:“难道不是?”

郡主长叹一口气,感慨万千:“谣言害人不浅啊。我实话告诉你吧,在不知道你是女儿身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因为嫁给你,总比嫁给那个弱不禁风的王爷要好。”

“弱不禁风的王爷?郡主指的是六王爷?”雪倾城缩了缩脖子,想起萧煜若是听到这话,震怒的画面。

“除了他还能是谁!父王还一直想让我嫁给他,别说笑了,小时候,我一鞭子都能把他撂倒。连我都打不过,算什么男人!”

雪倾城瞟了瞟昌平郡主的鞭子,心想:郡主你也不看看自己,这世界上打得过你的人,寥寥无几吧。

“王爷可是令敌国闻风丧胆的战神,郡主您若是连王爷都嫌弃,只怕……”

“嫁不出去是吗?”昌平郡主倒是不以为意,一口饮尽杯中酒,豪气干云天,“怕什么,嫁不出去,绑一个回家就是!”

雪倾城:这天没法聊了。

雪倾城拜别了昌平郡主,一路往王府赶。

安瑞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凑上前来安慰道:“王妃莫不是被那昌平郡主吓到了,也是,郡主的行事风格,的确有异于常人。”

安宁也跟着帮腔:“是啊,王妃,好在咱们确定了,昌平郡主对六王爷没有感情,这样,我们也不用担心她会嫁进王府了。”

雪倾城长叹了一口气:“这才是我担心的地方啊!”

现在萧煜的恶趣味也开始凸显了,已经开始把她当一个丫鬟来折磨了,还不给萧煜找个新人进来分散注意力,她怕是不会有安生日子过了。

雪倾城这一次出府倒是有惊无险,原路返回,换上女装,也没有人发现。跑去书房一问,才知道萧煜和雪轻墨出去练剑,至今未回。

雪倾城打听到消息,转身往回走,在路上,却迎面撞上正往这边走的安询。

几日不见,安询的脸色愈发不好了,看上去脸上就像是被人刷了一层白漆,可怕得很。

想起那日跟在安询的马车底下,听到的他和大夫的对话,雪倾城关切地问候道:“安先生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岂料安询只当她是在挑衅,捂着手帕,狠狠地咳嗽了几声,而后道:“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怜悯,你等着,我迟早会戳穿你的真面目!”说完,就满含怨气,气呼呼地甩手走了。

被莫名其妙地骂了一顿的雪倾城一头雾水,诧异地看着安宁和安瑞:“我刚刚说错话了吗?”

安宁和安瑞也茫然地摇摇头。

安宁想了想,问道:“是不是安先生知道了小姐您在装傻,所以才这么说?”

雪倾城捏着下巴想了想,如果说“真面目”的话,应该就是指的这件事了。只是以安询和萧煜的关系,既然萧煜已经知道了她是在装傻,安询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啊。

难不成,萧煜和安询两个人之间产生了嫌隙,萧煜没有告诉安询她的事。

想到这里,雪倾城突然能够理解一脸哀怨的安询了。

被抛弃了,就成了“怨妇”。

哦,不,是“怨夫”。

真惨。

日暮时分,萧煜才回来,一回来,澡都没洗,直奔雪倾城的房间,满心兴奋。

“若不是今日比武,我还不知道大哥武艺竟这般高超。”

雪倾城难得捧场,问:“那结果如何?谁赢了?”

萧煜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转身过来,看她:“你希望谁赢?”

雪倾城脱口而出:“自然是……”但一看萧煜的脸色,很圆滑地继续说下去,“希望夫君您赢了。”

萧煜的脸色这才好转,嘴角咧得更开了。

而雪倾城已经在心里默默地擦冷汗了——这家伙真难伺候,太自恋了,她这辈子的好话都快在这两天说尽了。

雪倾城满心吐槽,岂料反倒让萧煜来了兴致,他的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

“还算你有点眼光,不是我吹,想当年我征战沙场的时候,真真叫无人能敌。有一次,我用一千人愣是拖住了敌人一个万人大部队,那一场打得一个激烈啊……”

雪倾城听了没几个故事,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不怪她不捧场,主要是这萧煜讲故事的水平太差了。

和一般女子很反感打打杀杀不同,雪倾城从小可是打架打到大的。所以,若萧煜说的是战略战术,雪倾城还能联想到当年在小巷里挥洒汗水的时光,多少能抱着学习的态度听个一二。

只是这萧煜在战术部分都是匆匆略过,从头到尾讲的都是他如何杀敌的过程,若是他说得精彩倒也罢了,偏偏他讲故事没有半点技巧,一上来就揭开了大结局,然后全程以自夸的姿态叙事,其中“令敌人闻风丧胆”“打得对方屁滚尿流”等词语重复出现,带来了最直接的催眠效果。

雪倾城睡过去之前都还在想,得亏萧煜是出身皇家,不用担心温饱问题,否则就他这水平,只怕去天桥底下说书,也不会有人爱听。

萧煜兀自说了大半夜,回头一看,自家小王妃笔直坐着,可那眼皮,却早就已经合上了。

萧煜又恼又好笑。恼的事他铆足了劲儿在小王妃面前表现一番,可小王妃却早就去和周公神游了。好笑的是,他这小王妃的睡姿也太可爱了吧。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人坐着就睡着了,睡着了倒也罢了,主要是睡着还不倒,就和入定了一样。若不是他偏过头来看她,还真没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萧煜伸手去推雪倾城,本想把她叫醒,让她上床去睡。岂料雪倾城却直直地倒了下去,眼看着头就要磕着软榻的扶手了,萧煜眼疾手快,忙伸手去挡,这才赶在雪倾城的头落在扶手上之前,才勉强护住了她的好梦。

被这么一磕,萧煜的头也有点疼,他单手护着雪倾城的头,另一只手去扳她的身子,本来是想将她的身子扳正,好抱着她回床上去睡,岂料睡梦中的雪倾城却翻了个身,一条大腿大大咧咧地横在他的腰上,两只手很自然地抱着他的手臂,脸在他的胳肢窝里蹭了蹭,然后甜甜一笑,满意地又回到了梦乡。

若是萧煜想动一动,她就粘得更厉害。

萧煜就这样,像身上粘上了一块牛皮糖,一路拖着她回到了床上,可是他刚在床上站定,雪倾城就不安分了,许是怕自己从他身上滑下去,于是梦中像攀树一样,在萧煜的身上攀来攀去,既然是攀援,自然需要支点,而雪倾城在梦中找到的支点,就在萧煜的下半身!

小萧煜落入敌手,情况千钧一发!

萧煜顿时冷汗直流,动弹不得,最后,不得不和雪倾城一起,倒进了被窝里。

当晚,萧煜遭受了惨无人道的“蹂躏”。

雪倾城不知道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死死抱着他不放,勒得萧煜差点喘不过气来了不说,一整晚的拳打脚踢就没停过,萧煜想走,她又像牛皮糖一样贴上来,甩也甩不掉。这一整晚,可谓“被子共衣物齐飞”,说是小偷翻箱倒柜也不为过。

安宁推开门,看到这副景象,吓得花容失色,当即大喊:“来人啊,王府遭贼了,王爷和王妃不见了!”

安宁的一声惊呼,惊醒了众人,也惊醒了藏在被子和衣物里的萧煜。

他想制止住安宁,却已来不及,王府的守卫们实在是太尽职尽责了,不过短短的一瞬,瞬间挤满了人,大家都大眼看小眼,看着凌乱的床铺上凌乱的两个主子。

萧煜黑着脸,拉来被子将雪倾城捂得严严实实,对着冲进来的人板起脸来就是一顿痛骂:“我让你们进来了吗?滚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眼神相对,很快就心领神会。

“王爷和王妃好情趣,是我等打扰了。”

“滚!”一个枕头朝他们飞过来。

众人都含着笑,退下去了,临出门时,还不忘给他们关上门。

萧煜的脸色,彻底成了一块黑炭了。

看着怀里兀自睡得正香的罪魁祸首,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昨天晚上还怕她睡不好,没有叫醒她。

萧煜一想到这里,就怒从中来,一脚踢开了雪倾城。

雪倾城连人带被,滚了一圈之后,掉到了床底下。

终于,乌发凌乱的她,揉着被摔痛的屁股,总算醒过来了。

雪倾城已经不是第一次摔下床了,只当是自己又睡迷糊了,胡乱抱了一个枕头,就往床上爬,结果一摸发现有点不对劲,今天的床怎么硬硬的,还有温度。

她半闭着眼,摸了两下,还没弄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来,头顶上传来声音:“摸够了吗?”

雪倾城当即就吓醒了,半眯着眼间,看到了一张放大的俊脸,还是她十分熟悉的那张。

她就像是被雷劈中一般,当即吓得从床上弹起来,缩到床角。

“王……王爷?您怎么会……”

萧煜经受了她整整一晚的折磨,整个人正处于暴怒状态,他赤裸着上身,捡起地上的衣服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觉得就这样放过雪倾城实在太便宜她了!他又折了回来,对雪倾城狠狠地说了几个“你”却到底没有说出什么来。

此时,听到门外有人来报!

“王爷,昌平郡主来了。”

萧煜正想着怎么和雪倾城算账呢,听到昌平郡主更烦了,挥挥手,不耐烦地赶人。

“让她回去,本王不想见她。”

“郡主不是来见您的,是来见王妃的。”外面那人想了想,补充了一句,“郡主说,是来见王妃身边的一个丫鬟的。”

“丫鬟?”萧煜俊眉蹙起,还没等他想明白郡主怎么和他王府里的丫鬟有瓜葛了,雪倾城就已经匆匆冲出来搅局了:“本王妃也没空,让郡主回去吧。”

等那人走后,萧煜才带着一种“你肯定有事”的眼神,像看陌生人一样,上下打量着雪倾城。

“没空?”

“那……那个,托词,托词。”

萧煜看雪倾城一副紧张的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纳闷儿:这丫头这么怕见郡主,莫不是还介意郡主要嫁给我的传闻吧。她这是在吃醋吗?

想到这里,萧煜一整晚的阴郁一扫而空。刚才还在心里发誓一定要给雪倾城一点颜色瞧瞧的念头,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王妃既然不想见,那就不见吧。”

那人得到了王爷的命令,这才领命,退下去了。

雪倾城长舒了一口气,心中说了一万句“还好,还好”。

她倒是不怕昌平郡主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然那日她也不会自报家门了,只是如今时机不佳,如果郡主现在知道了她就是王妃,估计更不会愿意进府做侧妃了。

还是等郡主对萧煜有了感情,再告诉她这件事吧。

用完早膳之后,萧煜照例要去军营,虽然目前大部分将士已经拆分进庙了,但是还有一小部分仍留守在原地,主要是做一些善后工作,为了凝聚军心,让大家不灰心,萧煜会定期在校场举行比武活动。

今日就是比武日。

若是以前,萧煜匆匆扒两口饭就会出门了,今日倒是反常,他在吃饭的时候,盯着雪倾城看了良久,等吃完饭了,居然命人为雪倾城找了一套男装来。

雪倾城有些愣。

“看你近期表现良好,恩准你跟着本王去见见世面。”见雪倾城没反应,萧煜挑挑眉,作势要收回衣服,“怎么,不愿意?”

雪倾城忙赶在他伸手之前,抢过衣服,点头如捣蒜。

“愿意,愿意!”

雪倾城虽然不知道萧煜为什么起床的时候还是一副很生气的样子,现在一下子又好了。虽然不知道她又有哪里做得对,配得上“表现良好”四个字,但是只要能让她出去,她就开心。

而且她算是发现了,萧煜这厮,对表现好或者是不好,纯粹是看心情。

看在他今天心情貌似不错的样子,等一下出去,或许可以跟他提一提纳侧妃的事。

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

如果萧煜自己想纳侧妃,去皇上那儿请个圣旨,比她劳心劳力要强多了。

她当时不就是这样被萧煜拐进来的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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